二十
舒兒重又睜眼,立覺身子已靠在枕旁,紅衣少女,正坐在榻前,替自己喂粥。
面對玉人,自然不免作劉幀平視,暗中還把她和慕容青娥,互相比擬。
有道是:“情人眼內出西施”,靈舒總覺娥妹妹無論那一處,均能獨擅勝場!
但是,眼前玉人,明眸皓齒,肌膚如雪,顧盼生姿,與青娥殊無多大遜色。
少女見他目光流轉,連粥也含在口裡,忘記吞吃,不由掩口微笑道:
“別認錯人了,我可不是你的娥妹?”
“那麼姊姊為何對我這般關懷?”
少女格格笑道:
“拿你喂胖了,讓駁兒得頓美食,豈不也好?”
靈舒一聽駁字,立時想起祖母,不由他青筋暴發,推粥欲起。
少女粉臉一變,嗔道:
“你已經有九天粒米未入,不是靈藥,早已無救,趕快啜點薄粥,使腸上恢復功能,否則,提防我在你背上,又拍上一掌!”
靈舒淒然道:
“反正我這條命,算是撿來的。”
又把少女全身,看了一眼,只覺她細柳蠻腰,削肩酥胸,柔媚入骨,笑可傾城,猛可裡,突然憶及:
“她這身材,似曾相識,那黑紗少女幾乎和她一樣,而且她對惡駁,也知道那麼清楚,武林中人,狡詐百出,防不勝防,莫非她來故作討好,另具陰謀。”這一想,不由臉色大變,劍眉一挑,冷聲問道:
“陸某雖為姊姊所救,可是,這身傷,是何人賜予,姊姊可願明說?”
他這種說法,紅衣少女已頗涉嫌,明確地說,他懷疑黑紗少女就是眼前這位少女。
少女微娥雙蹙,怫然不悅道:
“你受何人所傷,自己總該知道,為何反問起我來?”
“他和姊姊一樣!”
“那就算我把你戳傷好了。”
“你為什麼又要把我救活?讓我無聲無息的死了,豈不遂你心願?再說,我如活著,看到祖母的墳墓時,那只有燃起我復仇的怒火對你極為不利!”舒兒慷慨陳詞,語音中充滿激動。
“然則你很恨那傷你的人?”少女臉帶微笑。
“她與我無冤無仇,毀我一生,怎麼不恨?”
“但那傷你的人,甘冒大不韙,把你從死亡中救了出來,這種苦心孤詣,你可領情?”
“那她為什麼要這樣重重傷我?”靈舒氣憤已極,話語不由衝口而出。
少女冷笑一聲,把粥碗朝桌上一放,怒道:
“我妹妹自從身入江湖,連父母在內,還沒有人敢這樣對我無理,姊姊毒手飛瓊一向任性殺人如麻,對你偏生特別,這事情已超出常理,最可笑,還是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把她恨之入骨,甚至懷疑我就是刺傷你的人,把我三盤四詁,算我瞎了眼睛,無端管這閒事……。”
她話語愈說愈快,最後終於落下淚來,扭轉柳腰不加理睬。
靈舒不由羞愧交作,趕忙跳下床,長揖為禮道:
“這只怪小弟疑心,但是眼前的事,莫不突如其來,使人困惑不解,弄錯了,就請海涵罷!”
少女本面壁而立,滿腔怒火,經不住舒兒軟語哀求,只好緩緩轉過身子,見他低眉垂眼,一個勁的不住打恭作揖,不由瓠犀微露,噗哧一笑,右手食指,朝他額上輕輕一戳,啐道:
“你呀,真是狗咬……”
旋又覺得這有點近於輕薄,底下的話,勉強忍住不說,故作莊嚴道:
“快把剩下的粥吃完,我有話和你細說!”
靈舒不但感覺困頓,而且飢腸轆轆,疲備不堪,一口氣竟喝了五六碗,還想再吃。
少女立笑阻道:
“久絕飲食,腸胃極強,如果過份,必招傷損,要吃,也得小停,我再親手略備肴饌,陪你一同食用如何?”
靈舒自然點頭應允。
壁上,掛著一張古箏,烏光閃爍,制式奇古,上有一十三弦,而且一端有數十根長短不同的鋼簽,另一端具有手柄,箏形雖古,這一陪襯,倒顯得有點不倫不類,舒兒頗知音律,不由問道:
“大約姊姊能懂古樂,故而酷愛箏琶!”
少女微微一笑,道:
“這是無音之箏,可不是悅人而設,你要聽,我也不敢輕彈!”
舒兒淡然笑道:
“我就不信它能殺人!”
“豈止殺人,而且死後還不留一點痕跡!”她頭上秀髮,略顯蓬鬆,對鏡理裝若無其事。
“然而死在它弦下的人,可也不少了!”
“我雖然沒有數過,約略估計,大約總在百人以上,而且都是武林頭等高手!”她可答得輕鬆。
“難道俠義門中,就沒有一個制止你的人?”
“眼前為止,除你以外,其他的人,可沒有一個在我眼內,否則勾魂仙子的雅名,也不會加到我的頭上!”
“如果,我是女人,一定會把這種富有侮辱和誘惑性的綽號,加以洗刷。”
少女一聽,不由笑得前伏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