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夜訪》第49章
☆、第49章

  守孝時,夫妻間是最好不要有房事,但由於期限十分漫長,長達二十七個月,因此一般也都不遵守。

  那日清晨,承昀為兆鱗繫好了白色的深衣帶子,將同樣素白的衣冠戴上,承昀自己也是一身素白的打扮,兩人一起前往陵園長跪。

  兆鱗因為還有公職在身,即使要辭官,也得親自去請辭。兆鱗此後沒幾日,便返回了京城。他曾兩次向皇帝請辭,但皇帝都沒有准許。一則在於官員是不能無故請辭,而兆鱗也沒有請辭的理由;二則也在於兆鱗是個有才幹的人,而且處決事務公正廉明,且不忌諱權貴。皇帝顯然還是惜才的。

  兆鱗不得以,只得偶爾才能前往懷慶府見承昀,雖然承昀在守孝,身份有所不便,但兩人廝守一生已再無阻礙,這暫時的分離,便也不放心裡了。

  一年多後,承昀守孝期滿,脫去了身上的孝服,第一次穿上也是最後一次穿戴上藩王尊貴的服飾,他上京請爵。

  皇帝看向跪拜在地上的年輕鄭藩藩王,面對滿堂譁然的大臣,默默點了點頭。他看到了承昀上殿與兆鱗相視時的眼神,看到了承昀嘴角無法掩飾甜蜜的笑意。皇帝即使再不捨,再想讓鄭藩的爵位傳承下去,也只能默許。

  當年,若是讓老鄭王的請爵夙願,那麼心中便不會有遺憾,這是鄭藩藩主兩代人的意願,皇帝讓其如願。

  承昀一再叩拜,而後由侍從將他身上的九旒冕冠取下,將一身袞服換下,他身穿一件素白色道袍,腰間繫條簡潔的絲絛,頭戴東坡巾,他淡雅的身影緩緩步出宮殿,沒有回顧。

  承昀獨自一人騎馬出宮門不久,便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承昀回頭,那個豔陽高照的正午,承昀看到了除去了一身公服,身穿湖藍色直裰的兆鱗,他黑色的發在陽光下閃耀,英氣的臉上帶著恣意的笑,就像承昀第一次拜訪兆鱗時,兆鱗牽著他的手奔跑過遊廊時的神采。

  "我們去哪?"兩馬並駕,白衣問藍衣。

  "先回揚州拜見下我爹,你覺得如何?"藍衣笑道,笑容十分瀟灑。

  "甚好。"白衣含蓄一笑,溫文爾雅。

  陽光燦爛下,兩個灑脫的身影出了熱鬧的京城,在開闊的郊外信馬游韁,留下一路的笑語盈盈。

  *******************

  兆鱗帶承昀回了趟他的故鄉揚州,來接他的有大哥和二哥。大哥也果真如他當初所說,待承昀如親人。二哥面有難色,但並沒有為難承昀的意思。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兆鱗獨自一人前去他爹書房中叩拜,袁老爺坐在鞍前,冷臉對兆鱗。

  "你倒還有臉回來。"袁老爺語氣不好,但他肯正眼看兆鱗,已表明他現在至少沒那麼生氣了。

  "孩兒往後每年中秋皆會回來。"兆鱗說時,還叩拜了一下。

  "你......"袁老爺早知道他這三兒子他奈何不了,只得用力拍了下案台。

  "罷了,罷了,早知你就是個孽子。"袁老爺哀怨地嘆息。

  "你這孽子還不回去歇去。"袁老爺揮了揮手,讓兆鱗回屋去休息。

  他雖沒有好聲好氣,但心裡還不至於不認兆鱗這兒子。他人也老了,子孫滿堂,也沒有什麼缺憾。這三兒子還懂得回來,每年回來聚下也好,他要真不回來了,倒還會掛念起來。

  兆鱗拜謝,退身離去。

  他一出門,便見到了站在外門的大哥和承昀,兩人眼裡都帶著關切。

  "放心吧,還會罵我孽子,想是氣消了大半了。"兆鱗說,沒拿戒尺揍他,他就放心了,他爹這樣其實已表明他不反對了,更不會逐他出門。

  "你去年不回來,爹還不時出門張望,罵你孽子名正言順。"大哥拍向兆鱗的肩。

  "你辭官一事,還得過些時候才能說,不想再被押去祠堂打,可要惦記著吩咐柳晉別跟他家人說起。"

  大哥想得比較周到,他就擔心兆鱗大大咧咧,走漏了風聲,家裡又不得太平。

  "不早了,你們一路勞頓也累了,回去歇著吧。"大哥說時看向承昀,口吻如常。

  兆鱗和承昀辭別大哥,兩人回房休息。

  兩人隔間,由於兩間房靠得近,兆鱗大多待在承昀房裡,睡覺的時候才返回自己的房間。府中知道他和承昀關係特殊的只有幾位至親,外人、下人什麼也不知道,倒也省去別人亂嚼舌頭,害承昀被人指點。

  "還適應嗎?"兆鱗問承昀,他擔心承昀會受委屈。

  "比我想的好多。"承昀笑道,他還曾想過會沒人肯接待他,但至少這次回來,兆鱗的大哥便很親切。

  "兆鱗,當時打得厲害嗎?"承昀看向兆鱗,適才兆鱗大哥說的話,他聽得很清楚。兆鱗家教看來甚是嚴刻,他官位不低,鮮少有人家會押一位四品官去祠堂裡當族人面責打的。

  "折了兩件戒尺,後背都被打爛了。我爹現在肯見我,就表明他是默認了,若不還得挨打。"

  兆鱗笑道,比他想像的情況也好了許多。

  承昀心疼的將手摸向兆鱗的寬厚的背,難怪那時兆鱗過年後回去找他,後背上有淡淡疤痕,雖然現在已經好得看不見了。

  "早好了。"兆鱗捏住承昀的手,眼裡有笑意有柔情。

  兩人相互凝視,兆鱗輕蹭過承昀臉頰時,偷了個香,承昀低頭笑了。

  "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帶你去遊玩。"

  兆鱗怕自己再待下去,就不只是偷個香了,他說了這話便離開。

  在家鄉居住的短暫時日,兆鱗大多時間都帶承昀外出遊走,尋訪了他當年求學的書院,甚至是他少年時偷橘子的果園;還拜訪了兆鱗的幾位同窗朋友,這些人都很不錯,有的還猜出了兆鱗與承昀的關係,但都沒有說透,對承昀也十分友好。

  離開揚州時,兆鱗攜承昀在他爹房門外拜別,袁老爺把門打開了,第一次看向承昀。這些日子他雖一直避開不見承昀,但在最後還是出來見上了一面。

  承昀在府中居住這幾日,待人彬彬有禮,他為人又遷和,袁老爺心裡是有數的。

  "都起來吧。"袁老爺說道,他活大把年紀了,在奇異的事都見過。他做為一位大商賈,行行色色的人都有接觸,他結識的人中便也有這樣的人。

  何況這人人品樣貌,身份皆出眾,願捨棄身份地位與他家這孽子在一起,就隨他們去了。

  兆鱗與承昀起身致謝。

  在後來,很漫長很漫長的歲月裡,兆鱗都帶承昀於每年中秋節前回家鄉居住幾日,直到他們老得再不適合長途的奔波為止。

  ********************

  兆鱗京城裡的大宅子,一直是屬於兆鱗的屋產,因此他偶爾也還是會和承昀回那裡居住,雖然更多的時候是在城郊的那棟木屋居住。

  兆鱗將木屋拆除重建,建得十分舒適,還特意建了個觀星樓。後來又做了次擴建了,因為跟隨在兩人身邊的書僮都成親了,有了家室,而兆鱗的朋友也會偶爾過來入住。

  值得一說的是懷璧的官做得很大,陞遷極快,兆鱗辭官不久後,他已進入內閣,是位內閣大臣。而明泉官運不佳,他也沒多大官癮,他和柳晉是最常跑來這裡做客的。柳晉頗為傳奇,殿試時為一甲榜眼,一手好文章寫得名冠京城。

  最有趣的訪客該是周興與馬勝,時常帶些古靈精怪的東西過來,而周興的煙花也堪稱世間一奇。

  日子悠閒而愜意,很快半年便過去了,知道皇帝病危的消息,是在一個寒冷的清晨。

  前來通報的是懷璧派來的人,一起前來的還有一輛馬車。

  承昀隨馬車匆忙進宮,一路上承昀心裡滿是哀痛。不僅是出於失去親人的哀痛,更為國家感到痛心。皇帝在位六年,兢兢業業,對弊端竭力糾正,對有才幹的官員大力提拔,民心安定。他是位好皇帝,有才幹而且出乎意料的仁厚,他開創了一個好的局面,大明在他的治理下,中興昌盛。

  只可惜,他在位僅六年,正值壯年,卻已命不久已。

  這是個不祥的徵兆,朱姓宗親的裡有太多人活不過壯年,為何會如此,這到底是為什麼?

  承昀心裡悲痛,太子還如此年幼,卻不得不將國家託付於他。載垕,為何連你也會逃不過,天道何以如此不公!

  皇帝躺在床榻上,他容貌枯槁,一雙眼睛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帶著倦意。他見承昀進來,想從床上起身,站一旁的懷璧急忙過去攙住他。

  "承昀,過來這裡。"皇帝臉帶微笑,他仍舊是那麼親切。

  承昀在榻前跪下,他見到皇帝的病容,心裡極其悲痛,卻只得忍住悲傷,露出淡淡笑意。皇帝執住承昀的手,斷續和承昀談的都是瑣事,談及了他年幼的幾個孩子,詢問了承昀這些時日的事情。承昀輕聲與皇帝交談,眼裡噙淚,有好幾次都停下來強忍淚水。

  "承昀,天命難違,我心中也沒有怨憤,這一生雖短暫,但想得到、有所祈望的,大多也獲得了。"

  皇帝虛弱一笑,他顯得很平靜,即使這突如其來的疾病一下子將他強健的身體給擊垮了,他也沒有驚慌失措。

  皇帝的兩個兄長壽命都很短暫,而現在輪到他了,心裡倒也平靜。他出身自帝王家,於權勢的爭鬥中養成了剛韌的姓格,何況他肩挑了安定家邦與蔭護天下蒼生的職責,再石破天驚的事情他都得扛下來。

  "唯一擔心的是太子尚且年幼,託孤之臣慎之又慎。何況這孩子日後尚且不知是明智是庸碌,我不能為他盡父職,給予他教誨,是我心中最大的牽掛。

  承昀,你和懷璧幫我看著他長大,給予他一些教導,授予他才識,我便也寬心了。"

  皇帝握緊承昀的手,他放心不下太子,他並不擔心朝中在他離去後會有動盪,他所栽培的重臣,都是忠心耿耿,他唯一擔心的是太子沒能得到好的教導,日後成為一名昏庸之君,將大明的江山斷送,陷百姓於疾苦之中。

  承昀再沒忍住淚水,再三的點頭應諾,他與皇帝情同手足,且身為長輩,他有這樣的職責。

  "那便好。"皇帝疲倦地笑了,他喚承昀起身坐在床上,他還想跟承昀敘敘舊,但他實在太累了,他斷續說的話語越來越輕細,漸漸沒了聲音,他睡去了。

  承昀神色靜穆的坐在床邊,注視昏睡中的皇帝,想起了當初他也曾是如此陪伴彌留之時的父王,再忍不住的淚水,無聲的劃落。這是他的親人,他的兄長。

  "陛下累了,昨夜尚且和幾位重臣談議了一夜的事情,陛下是累壞了。"

  懷璧呢喃,他眼中噙淚,話語裡滿是敬重,他是由皇帝親自提拔至高位,皇帝對他有知遇之恩。

  皇帝享年三十有六,他的駕崩是晴天霹靂,滿朝他所提攜知用的百官,痛苦流涕,哀痛家邦的不幸。

  十歲的太子繼承皇位,每年的春講經筵,承昀都會進宮與其他講師為新皇帝講經史,直至新皇帝成年,承昀才不再進宮。

  很多年後,當皇帝也有了子嗣,已到壯年時,他也記不起他年少時代曾有位請爵的藩王當過他的講師。但當這位頭髮發白,儒雅風範不減當年的男子跪拜在地上,將幾卷多年鑽推算、研書寫而成的律學著作上獻時,皇帝心裡有了感喟,想起早逝的先帝,為之動容。

 ***************************

  兆鱗與承昀在京城住了很多年,他們每年都會前往揚州省親,前往懷慶府祭拜,也會時常四處周遊,尋山問水。

  太多時候,他們安恬地住在位於位於京城郊外的木屋,兩人日子過得很舒適。庭院裡重林兩夫婦在伙房裡忙碌,而慶祈與其妻子在擦洗廳堂裡的家具,收拾被兆鱗亂丟棄在桌案上的字畫。

  午後,兆鱗與承昀兩人在溪邊的涼亭,承昀低頭推算律學,他書寫的紙張堆積了一大疊,用一件白玉鎮紙壓緊。兆鱗人坐在承昀身邊,拿起承昀書寫的演算琢磨。但兆鱗總是會閒不住,他撥弄承昀的琵琶,彈奏自己的古琴騷擾承昀,每每這時承昀就笑著抬頭看他,眼裡帶著縱容,像看孩子一樣。

  他們手牽手到涼亭前面的桃林遊走,讓粉紅的桃花落滿一身,也時常騎馬馳騁,在秋日的湖畔並肩而坐,往各自的頭上互別鮮花。

  幾個熟悉的客人會於節慶中結伴來訪,於是這個時候,便一大群人圍坐在一起,聊天喝酒行酒令,吟不出詩句,對不出對子的便要受罰。有一次兆鱗受罰,一連被罰了幾杯酒,心情愉悅,竟彈唱起了琴歌。他唱的是《鳳求凰》,深情款款,低緩動聽。

  滿座皆靜聲傾聽,無不看向在一旁低頭含笑飲酒的承昀。誰知承昀竟真的放下酒杯,與兆鱗一起吟唱。

  秋風起,野菊搖擺於階下,涼亭上,兩位儀容出眾的男子,一身藍衣一身白衣,一同吟唱。涼風吹拂過兩人寬大的衣袖,亦將歌聲攜帶,幻化為草葉的嗚嗚秋鳴聲,傳遍曠野。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全文完】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