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先來的兩道三俗,齊齊轉目掃瞄了後來的一眼,老者之一開口道:“清虛道兄,是不是先把這些礙手礙腳的東西弄走?”
“清虛道人”陰惻惻地道:“用不著浪費時間了,諒他們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咱們還是照原來的協定,貧道師徒取劍,三位得那金丹……”
另一老者道:“假使那粒‘九轉造化反魂丹’,已經被他吃在肚子裡,老夫弟兄豈非勞而無獲,種樹給別人乘涼?”
“清虛道人”撫了撫鬚,道:“等得手之後再議如何?反正咱們不是初識,不會使賢昆仲吃虧的。”
後來十幾個江湖人,怒目望二道三老,可能是氣五人太目中無人。
方石堅不由氣煞,對方竟然商量分髒,好像東西是手到拿到似的。當下冷漠至極地哼了一聲道:“各位想都是為了同一目的而來?”
“清虛道人”身形朝前一欺,怪聲怪調地道:“把東西交出來,彼此不傷和氣,如何?”
方石堅肺都氣炸了,咬著牙道:“閣下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道爺是先禮後兵!”
“可是在下的東西對閣下沒用!”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閣下不能活著回去!”
“清虛道人”先是一楞,繼而發同一陣狼嗥也似的笑聲道:“好小子,口氣還真不小!”說著,突地掣下插在頸後領口的拂塵,一抖,塵絲根根筆直,像一蓬鐵刺,這一手“著物成鋼”的工夫,表示出他內力修為,已到相當驚人的地步,鬆了勁,塵尾才又垂下恢復原狀。
方石堅暗自心驚,但他並不在乎。
“清虛道人”突地轉顧那批後來的人道:“沒什麼熱鬧可看,你們也別妄想分一杯羹,識相的快滾!”
人群之後一個陰森刺耳的聲音道:“老雜毛,你這一手到別處去嚇唬小孩吧,老夫可看不上眼。”
“清虛道人”目芒一閃,乾咳了一聲道:“唷!原來是‘棺中人’也到了場,這些想是閣下的徒子徒孫,本道爺還以為他們從何處借了膽子來……”
方石堅這才注意到來人中多了一個形同殭屍的柘瘦老人,除了一對閃著綠芒的眸子,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活人味,真像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如果是夜晚碰上了,不認為是見鬼才怪。
“棺中人”排眾而出,直趨“清虛道人”身前,梟啼也似的一笑道:“老雜毛,我看你們五人快滾才是正經。”
三老者臉上已變了顏色。
“清虛道人”窒了半晌才開口道:“看來咱們要分個高下了?”
方石堅面上一無表情,心想,且看你們狗咬狗,反正都不是人。
“棺中人”蒼白的面皮,緊繃在骨頭上,綠芒射出三老者道:“你們大概是什麼‘中山三狼’了,想多吃幾年飯便快滾,否則便將倒在這裡喂狼。”
三老者臉色又變了幾變,互望了幾眼,一聲不響地彈身走了。
“清虛道人”面皮一陣抽動,狠狠地罵了一聲:“雜種!”
“棺中人”陰森森地道:“你師徒不滾,大概是有種了的?”
“清虛道人”目珠一轉,道:“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打什麼商量?”
“咱們合手,取得東西之後,以拈閹決定得主如何?”
“別做清秋大夢,誰要你老雜毛合手。”
“閣下小覷了‘冷面修羅’……”
“少放屁,要滾還來得及!”
“清虛道人”臉上可掛不住了,怒聲道:“別欺人太甚。”
“棺中人”目無餘子地道:“就把你這老雜毛欺定了,你待怎麼樣?”
“清虛道人”暴喝一聲,手中拂塵電掃而出,那小道土如響斯應地拔劍助攻,手腳倒也利落。
“棺中人”滴溜溜一轉,避開了一劍一拂,伸出皮包骨的鳥爪,抓向老道右肋,老道拂塵回掃,小道土的長劍,乘機疾刺“棺中人”後心。“棺中人”身法相當詭異,玄奇地一個倒旋,脫出圈外,順手反掌在小道士背上一拍,小道土變勢無及,連人帶劍,撞向老道。
三方面的動作,都如電光石火。
“清虛道人”可顯出他的能耐,硬生生一仰身,單足拄地,旋了一個半弧,堪堪讓過小道士的前衝直刺,腰桿一挺,拂塵挾“絲絲”破風之聲,掃向“棺中人”。奇巧快捷,令人歎為觀止。
小道士適時收勢轉身,電襲“棺中人”側背,師徒倆配合得絲絲入扣。
“棺中人”厲笑一聲,再次以鬼魅的身法,脫出師徒倆的夾擊,反手一插。
慘號爆空而起,小道士長劍掉地,面孔扭曲,“棺中人”的枯瘦手爪,業已深深插入他的肋下腰腹之間。
“清虛道人”怪叫一聲,左爪右拂,猛撲“棺中人”。“棺中人”一身塌身形,把小道士當盾牌朝前推迎。
拂塵揮處,小道土頓時面目全非,臉孔被刷成了一塊爛肉,已沒有聲息。
“棺中人”抽身後退,小道士僕了下去。
“清虛道人”目眥欲裂,騰步進擊,勢同瘋虎。
“棺中人”殭屍般的身形連連晃動,在狂濤巨浪似的拂塵影中遊走,近圈子的小樹,枝葉紛飛,看得人怵目驚心。
一聲刺耳的暴喝傳處,“棺中人”不知用的什麼手法,竟然一下子抓住了拂塵芒絲,雙方身表驟然靜止,藉著拂塵,拼上了內力。
也只一會兒工夫,“清虛道人”面如噴血,汗下如雨,身軀簌簌發抖起來。
“呀”地一聲厲吼,夾著半聲悶嗥,“棺中人”的手爪,插入“清虛道人”的心窩,深入齊腕。
“清虛道人”怒目張口,鼻裡嘴裡,湧出了血沫。
“棺中人”一抽手,老道栽了下去,再也不動了。
方石堅面上的肌肉微微抽動,除了更冷之外,沒什麼特殊表情。
“棺中人”轉面對著方石堅,手指上仍在滴血,此刻,他似乎已不像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茹毛飲血的妖物。
方石堅緩緩拔出了鐵劍,面色和劍身一樣冷厲。
“棺中人”寒森森地道:“老牛鼻子就是你的榜樣,如果乖乖交出東西,老夫放你一條生路。”
方石堅沒有答腔,手中劍徐徐上揚,目光冷凝了,人與劍似乎已溶為一體。
氣勢,代表一個劍手修為的深淺。
“棺中人”的死人面也冷僵了,沒有表情,綠色的目芒變成了兩道光柱。
在場的目光也全凍結了,靜得落什可聞,殺機充斥在每一寸空間。
僵持,雙方意志力的拚鬥,只要誰稍微一懈,致命的打擊立至。
雙方對峙了足足一盞熱茶工夫,方石堅不但無懈可擊,而且氣勢越來越迫人,這氣勢是無形的,對手可以感覺出這種看不見的壓力。“棺中人”突的抽身暴退,快逾電閃,他不敢接這一劍。
方石堅徐徐放落鐵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