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傷心客”沉聲道:“不錯,就是現在,如果我沒猜錯,那尼姑現在在邙山上與人有約會。”
方石堅不禁喜極欲狂,這件大事,也是一副重擔,如果“傷心客”說的是實話,這重擔便可放下了,當下迫不及待地道:“是真的?”
“可能錯不了,如果不是因了你這檔子糾紛,我已經尾隨去了。”
“閣下……認識‘妙修’女尼?”
“我聽見她向所約的人報了名。”
“那我們馬上就走!”
邙山,被籠罩在拂曉前的黑暗裡,一片死寂陰森,兩條幽靈似的人影,穿行在墟墓殘碣之間。這兩條人影,正是方石堅與“傷心客”。
“奇怪,不見動靜。”
“我們到後山去瞧瞧。”
“對方確是上了邙山?”
“錯不了的!”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從不遠處的墓間道間奔出,身形有些踉蹌,像喝醉了酒似的。方石堅心頭一動,目不稍瞬地盯住那逐漸移近的人影,“傷心客”噫了一聲,道:“就是他,和‘妙修’約會的人,這怎麼回事?你問問看,我不便出頭……”說完,一晃而隱。
方石堅反迎過去,目光掃處,不由大感意外,對方竟然是新近結交的牟庭光,脫口便道:“兄台,怎麼事?”
牟庭光停住了腳步,細一辨認,不由也驚聲道:“方兄,你怎麼也上邙山了?”
方石堅見他口角尚掛著血漬,再迫近些,道:“兄台受了傷?”
“是的!”
“兄台不是來此赴約的嗎?”
“是的,咦,方兄怎麼知道?”
“聽人說的,兄台約會的對象是位女妮?”
“不錯,是她約區區的,區區是應約。”
“她……是不是法號‘妙修’?”
“你……方兄全知……”
“兄台傷在她的手下?”
“不是!”
方石堅大感意外,皺著眉頭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牟庭光吐了口氣,道:“區區應約來到後山,不見那女尼的影子,卻碰上了個不可一世的魔頭,如區區不是見機得事,恐怕早拋屍鬼丘了,那尼姑說不定再遭老魔……”
方石堅駭然大震,慄聲道:“什麼老魔?”
“當年與一代女魔‘天池魔婆’齊名,武林中稱之為‘招魂旛’……”
“招魂旛?”
“不錯,方兄聽說過嗎?”
“頭一次!”頓了一頓,又道:“兄台與‘妙修’何事約會?”
“嗨!她說到地頭再談,區區到現在還不知道。”
“老魔現在何處?”
“後山一座無名巨冢前……我看,方兄千萬別再去招惹……”
“不成,小弟得找到那尼姑。對了,日前拜託兄台的事,不必辦了,包袱已經有了下落。”
“噢!”
“兄台傷勢……”
“不輕,但沒大礙。”
“兄台盡速療傷,恕小弟無法相助,得先查明那女尼的下落。”
“方兄,那老魔殺人如兒戲,功力深不可測,而且為人怪誕不已……”
“小弟非會會他不可!”說完,一溜煙地朝後山飄去。
曙色漸開,景物逐漸明朗。
一座土阜也似的巨冢之前,插了一支三角皂幡,在曉風中飄拂著。幡上繡了個白色的獠牙怪頭,黑白相襯,遠遠便可看得出來。
方石堅停身五丈之外,望著那支令人心驚的怪頭皂幡,心想:“這定是老魔的標記無疑了。人呢?”
他非找到“妙修”女尼不可,這是他僅能替“鬼冢主人”——“冷面秀士”歐陽仿所做的一件大事,同時,也可以說是歐陽仿的遺願。
他緩緩挪動腳步,向那支皂幡欺去……
突地,一個蒼勁但十分刺耳的聲音道:“站住!”
方石堅暗吃了一驚,止了步,距皂幡尚有兩丈左右。
“娃兒,你想死嗎?”
“什麼意思?”
“你不見我老人家的標誌?”
“老前輩當是傳聞中的‘招魂旛’……”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老人家數十年未現江湖,你這後生小子居然也認得這標誌,你既然認識,還敢亂闖?”
“……”
“你叫什麼名字?”
“方石堅!”
“師承何門?”
“無門無派!”
“胡說,你娃兒的功力,分明已有相當火候,功力由何而來?”
聞聲而不見人,不知這怪物藏在什麼地方?方石堅一貫冷漠地道:“恕難奉告!”
“哼!”
“晚輩在尋一個人……”
“我老人家不管你做什麼,踏入幡限之內便得死!”話聲令人不寒而慄。
方石堅心念疾轉:“還是開門見山地問個明白吧,如果‘妙修’沒到這裡來,便犯不著去招惹對方。”當下,沉著地道:“晚輩在找一個法名‘妙修’的出家人。”
“唔!那小妮姑犯了我老人家之禁……”
方石堅心頭劇震,慄聲問道:“方石堅老前輩把她怎樣了?”
“我老人家有個慣例,不流婦人女子之血,只給予薄懲。”
“什麼樣的薄懲?”
“把她廢了!”
方石堅登時雙目泛紅,忘乎所以地一個箭步竄到皂幡之前,大聲道:“人呢?”
一道排山勁氣,匝地捲出,方石堅本能地推掌抵拒,“波”地一聲大震,方石堅似被狂浪撞擊,連退了三個大步,一陣氣翻血湧。
“哈哈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我老人家運道不錯,碰上了你這塊上材,這也算是你小子的造化,哈哈……”
“什麼造化?”
“我老人家久藏復出,目的在找一個衣缽傳人,碰上你是天意。”
方石堅怔了一怔,口角一撇,冷笑著道:“異想天開!”
“娃兒,你說什麼?”
“異想天開!”
“哈哈哈,真是新鮮,老夫這輩子第一次聽到有人敢對老夫如此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