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二
他發狂地奔出屋外,在附近兜了幾個圈子,卻一無所見,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心裡亂成了一團。
怎麼辦呢?他有些喪魂失魄,什麼主意都沒有……
他想,此地是“一統會”的勢力範圍,她被對方逮回去的可能性很大,但照一統會主的人,她似乎不容許手下這麼做……
從床上和地上的血漬看來,說不定她已遭了毒手,屍體被移離現場,想到這裡,他連骨頭都軟了,一屍二命,太殘酷了,算時間,離開不到半個時辰,想不到生此劇變,如果她被擄走,離開不會太遠,說不定可以追及。
於是,他把心一橫,朝“一統會”總舵“藏龍堡”方向反奔。這是計無所出之下的行為,希望當然十分渺茫,如果“無回玉女”不是重落“一統會”的人之手,這一反奔,距離就更遠了,但這是比較說來可能性較大的一條路。
刺目的猩紅,已深深印入他的腦海,那是“無回玉女”身上流出的血,彷彿那是他自身的血,那猩紅不斷地在眼前浮動,使他幾乎發狂,他想像著,抓到凶手時不用劍,用雙手把他生撤活裂。
流血的衝動,把他變成一頭盲撞的瘋虎。
數騎馬緩緩馳來,方堅石遙遙一望馬上人,加速迎上,暴吼一聲“站住!”
馬上人,赫然是“一統會”的太上護法“五嶽神魔”童一貫。
後隨四騎士,“五嶽神魔”端坐馬背,眉毛一緊,道:“怎麼回事?”
方堅石狂聲道:“在下要殺人!”
“什麼?你要殺人?”
“不錯!”
“為什麼?”
“你們是不是又把‘無回玉女’擄了回去?”
“這話從何說起?”
“她在半個時辰前失蹤,現場留有血跡,而此地是你們的勢力範圍。”
“五嶽神魔”躍下馬背,緊皺著白眉道:“有這等事……可是……你倆不是一路嗎?”
方堅石咬咬牙,道:“她身體不適,我到鎮上求醫,回頭不見了她。”
“五嶽神魔”想了想,回頭望向四名隨從武士道:“你們分頭傳令,立即開始全力調查,是什麼人敢在本堡附近做案。”
四武土恭應一聲,撥馬分四路疾馳而去。
方堅石涼了半截,照樣看來,“無回玉女”並沒重陷“一統會”之手,但誰知道對方是不是故作姿態?
心裡才這麼想,“五嶽神魔”已開了口:“方少俠,會主既然讓你帶她走,便不會再派人向她下手,本座剛剛離堡,並沒接到任何報告,再說,會主業已通令所屬,不許與你為敵,除非是奉到命令。”
方堅石急躁地說道:“閣下保證不是貴會弟子所為?”
“五嶽神魔”不假思索地道:“本座絕對保證?”
雙方的關係從這次事件之後,變得很微妙,既非友,也非敵,不過,變為友似乎不可能,變成敵倒是隨時都會發生。而形成這種微妙態勢的關鍵,在於方堅石與“招魂旛”有一那一層淵源,因為一統會矗“招魂旛”的妻子。
方堅石透心冰涼,他所希冀的一點點線索也告斷了,到底是誰向“無回玉女”下手?她實際上遭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依現場遺留的血跡,多半是凶多吉少。
“五嶽神魔”突地換了話題道:“方少俠,本座有件事不解……”
“什麼事?”
“你的功力是如何恢復的?”
“閣下如果一定要知道的話,請先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所謂‘保證丸’是‘造化老人’迫在下服食的,貴會管事‘濟世手’趙禮文何以會知道那藥物特性而加以利用?”
“五嶽神魔”沉吟著道:“因為趙管事是當今岐黃聖手。”
方堅石追問道:“能凌駕‘造化老人’嗎?”
“這個……可能是伯仲之間,也許略遜了籌。”
“他與‘造化老人’有淵源嗎?”
“這問題本座無法置答。”
方堅石心念疾轉,“造化老人”避世隱居,沒聽說有傳人,但也不能斷定是沒有,當初“造化老人”迫自己服食保證丸時,曾說如果自己所言不實,雖三尺童子,也可以取自己性命,他既避世不出,誰來執行這樁事呢?照“濟世手”趙禮文的作法,證明那邪門藥物,必須另一種藥物予以引發,否則不會生效,而蕭美玲姊妹先生被藥物控制了心神,解藥是向“造化老人”求得的,對蕭淑玲有效,蕭美玲則無功,這當中定某種原因使然,但,是什麼原因呢?心念之中,沉聲道:“趙禮文是否‘造化老人’的傳人?”
“五嶽神魔”冷漠地道:“本座說過了無法置答,現在該你回答本座的問題了。”
方堅石心念一轉,道:“在下了無法置答。”
“五嶽神魔”老臉微微一變,道:“如此你請便吧!”
方堅石口角一抿,一字一句道:“如果在下查出‘無回玉女’之失蹤與貴會有干係,在下發誓百倍索償。”語意隱含著無限的殺機。
“五嶽神魔”冷極地哼了一聲道:“你知道會主為什麼會破格放過你和‘無回玉女’?”
心中一動,方堅石道:“為什麼?”
“五嶽神魔”道:“因為你的長相尤其是冷傲的性格,極像她二十年前被‘招魂旛’誤殺的兒子,所以……她放過了你,你應該明白,你再狠也無法活出‘藏龍堡’的,如果她有心要你命的話。”
這話是實情,方堅石不能否認,在人的潛意識中,對某種事物,是會產生特殊反應的。
這麼說,該是自己的傲氣使自己脫困,他必須另找線索,追查“無回玉女”的下落,於是,二話不說,雙手一拱,轉身飛掠而去。
不久,又回到了那椽破茅屋前,他下意識地又走了進去,明知是無謂,但還是身不由己地走進去,血漬已凝固。他的心也隨之凝固了,望著變紫的血跡,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椎心刺骨的痛楚,眼簾不由蒙上一層淚光。
第一次,他為“無回玉女”流淚。
此刻,他深深地感到孤獨與無助,連個商量的對象都沒有。
當然,光想並不能解決問題,他必須行動。
突地,他發現床底下有一團怪樣的東西,不禁心頭一動,用腳尖勾出來一看,又是血,紅豔豔的,是一件女人的的褻衣,濡滿了血,揉成了一團,不用說,這是屬於“無回玉女”的,褻衣被退落,染滯了血,她到底遭遇了什麼?
他感到一陣暈眩,身軀晃了是不,幾乎栽了下去。
太可怕了,簡不敢去想像。
找!追尋!是死是活,非找到不可。
於是,他亡魂般地衝了出去,盲目前奔,沒有目的地。他只是要找到人。
這一天方堅石來到了南陽,投入城廂的朱家老店,他是來赴“傷心客”之約。
十幾天來,他心力交瘁,踏遍了每一個水旱碼頭城鎮,始終沒有“無回玉女”的消息,在線索毫無的情況下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瘦了憔悴了,像久病初癒的樣子。
他學會了借灑澆愁,一個人在客房窗邊猛喝悶酒,望著窗外的似水月華,他不由吟出了“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可是,人在何處,連生死都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