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
老婦開口道:“老爺子,你當年縱橫江湖的豪氣哪裡去了?”
司徒強鐵青著臉道:“與這等人物談豪氣?夫人,能保住命便不錯了。”
“可是明天……”
“明天怎樣?”
“喜帖都發出去了……”
“夫人,這些全都不要緊了,時機緊迫,不容再耽延了,你立刻收拾些細軟,母子一道回娘暫住。”
“你呢?”
“我與兩位老弟改裝另奔他處。”
“為什麼不一道?”
“不成,會被一網打盡,對方不認識你母子,可不必擔心意外,我如果能僥倖脫離,會來找你母子,快,現在馬上行動,坤泉去備車,從後門走。”
青年人激越的喚了一聲:“爹……”
司徒強不容他說下去,一揮手,厲聲道:“生死交關,還說廢話,快去!”連趕帶推,把母子倆推了出去。
氣氛緊張得無以復加。
外院的下人們,仍在忙著佈置燈綵,根本不知道後院的事。
巴二虎苦著臉道:“我們怎麼辦?”
司徒強道:“改換短裝,乘馬,先離開封陽邱再打算。”
一包銀子,使關城門的時間延長了半個更次。
三騎馬匆匆出城,潑刺刺摧鞭疾馳,馬上是三個黑衣短裝人,一口氣馳出了七八里,舍官道轉入小路。
眼前是一片荒林,三騎馬勒住了。
“司徒兄,我們到底去哪裡?”
“分道,各奔前程。”
“分道?”
“是的,對方此刻可能已經在荷塘等得不煩了,我們的行動不能遲滯,儘量避開通衢大道,最好是白天不露面……”
驀在此刻,前面林子裡傳出一陣淒涼的歌聲:
孤星寂。
孤劍寒,
誰悲失路?
人海茫茫!
霜天曉角摧,
雪地鐘聲殘。
零雁聲聲,
破曉寒。
“這歌聲像聽人唱過?”
“荊山禿頭峰……”
“難道會是……”
“快走!”
馬未起步,一條人影已出現眼前,是一個勁裝少年,雙目在夜暗中猶若兩粒寒星,司徒強栗喝道:“什麼人?”
一個冰涼刺骨的聲音道:“冷面修羅恭候三位大駕!”
三騎馬唰地散開,人影閃晃中,悲嘶與驚呼齊發,三匹馬被削去了前足,踣了下去,馬上人滾了下來。
方石堅寒聲道:“走不了的,別作夢,咱們來談上一談。”
三人在聚在一處,齊亮出了兵刃,個個亡魂盡冒。
方石堅手中鐵劍一橫,咬牙切齒地道:“司徒強,巴氏雙虎,現在是還血的時候了……”
巴一虎身形電彈而起,向斜方掠去……
人影一劃,兩條人影半空遇合。“哇”慘號破空而起,其中之一,摔落地面,一顆頭滾出老遠,另一人影回原地,是,方石堅,飛身,殺人,回原位,動作快如一瞬。
暴吼聲中,劍芒疾閃,巴二虎忘命攻向方石堅。
劍刃交擊,傳出折劍之聲,巴二虎手中剩下兩尺不到的一段連把斷劍,登時驚魂出了竅,就在一窒之際,胸口了涼,慘嗥再傳,鐵劍已透胸而過。
“巴二虎,殺人者死,這是江湖鐵律!”
“你……你小子……嗯……”像豬被屠般的長長悶嗥。
鐵劍一攪,拔出,血泉迸射,人栽了下去。
同一時間,“七海毒梟”司徒強閃電般掠入林中。
“哪裡走!”厲喝聲中,方石堅投身入林,只這轉眼工夫,失去了司徒強的影子,方石堅急怒交進,穿林劃弧飛馳。
如果讓他漏網,再找他便難上加難了,他可能一輩子匿居不出。
論理,司徒強絕逃不出多遠。
繞了四五圈,依然不見人影,方石堅氣得發昏,只這眨眼工夫,對方能逃到哪裡去?
突地,腿肚上一麻,似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方石堅心頭大震,這分明是毒藥暗器,對方到底伏匿在哪裡呢?
“司徒強,你出來?”
“……”
“老匹夫,你飛也飛不了!”
“哈哈,冷面修羅,你可以活到日出時分。”聲音在數丈之外。
方石堅咬牙循聲撲去。
一陣頭暈目率,幾乎栽了下去,毒性猛烈,循血跡侵竄,他忙運功封住心脈,用手在腿肚上一摸,濕濕粘粘的,那是血,手指觸到一樣堅硬的東西,箝了出來,是根兩寸長的毒針。
“冷面修羅,來年此日,便是你的忌辰了!”聲音更遠。
方石堅氣極如狂,不顧一切的穿林追去!這一用了真力,毒性發作更快,奔出不到十丈,腦內一昏,僕了下去。
“我不能死,我不能……”
他歇斯底里狂叫著,掙起身來,走不到三步,身軀晃了晃,又栽了下去,再也無法的動彈了,神志開始模糊……
一條人影,幽靈般的到了他身邊,寒森森的劍芒,朝心窩搠下。
方石堅悠悠醒轉,惘然回顧,不見人影。
暖暖的陽光,從枝隙漏下,原來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他努力回想,昨夜誅仇的一幕又回到眼前,他想起是中了毒針倒地,非但沒有死,身上也沒有不適之感,這是什麼緣故?“七海毒梟”司徒強呢,他沒對自己……
心念未已,忽然發現不遠處似躺了個人,不由心中一動,站起身來,走過去一看,不由又大感駭然,司徒強倒臥在血泊中,屍體已經僵硬,是誰殺的,這樣看來,是有人救了自己,不然毒不會自解,是誰呢?“傷心客”嗎?
他木然望著司徒強的屍身。
枝葉拂動聲中,一條人影幽然出現,是一個黑衣蒙面女了,方石堅立即看出是“無回玉女”的師姐,也就是“辣手無鹽”的女兒余瑩,心頭登時湧起一陣無法形容的感觸,莫非是她救了自己,她怎會在此地現身,心念之中,抱拳道:“余姑娘,幸會。”
余瑩蒙著面,看不出她臉上是什麼表情,但從目光,可以看出態度並不和善。
方石堅下意識的地一陣忐忑,又道:“人是姑娘殺的?”
余瑩冷冰冰地道:“不是!”
方石堅大感意外,怔了怔,陪口道:“那是誰援手在下?”這句話一半是自語。
余瑩卻接上口道:“又是一個該殺你的人,但卻出手救了你。”
方石堅錯地道:“那是誰?”
余瑩冷哼了一聲道:“我那不爭氣的師妹!”
打了一個震顫,方石堅向後退了一步,心情頓時紊亂起來,想不到救自己的是“無回玉女”蔣蘭心,當下紅著臉道:“她人呢?”
余瑩寒聲道:“她走了,她不願意見你這冷血人。”
方石堅垂下了頭,久久才又抬頭道:“為什麼說在下冷血人?”
余瑩怒聲道:“始亂終棄,薄情寡義之徒,難道你的血會是熱的……”
咬咬牙,方石堅尷尬地道:“姑娘知道事情的始末,始亂二字談不上吧。”
余瑩冷笑了數聲道:“方石堅,北邙的事不管誰是誰非,她的出發點是愛你不假,一個女孩子最寶貴的是什麼?你……竟然把她的心放在地上踏。”
苦苦一笑,方石堅道:“余姑娘,她告訴了你沒有?”
“告訴我什麼?”
“她已經另結新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