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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客》第8章


  第三章 佛門浩劫

  方石堅一聽“金冠道人”因功力被廢,而妄指自己是“神燈”傳人,不由心頭劇震。這句話如果傳出江湖,那還得了,毫無疑問,將成眾矢之的,寸步難行。

  “殺之滅口!”這意會在腦海裡電似一轉,但他又覺得下不了手,因為他根本還沒殺過人,同時他也不是那等殘狠之輩。

  “金冠道人”老臉陣陣抽搐,本已失神的眸子裡,現出了戾氣,袍袖一揚,一蓬藍汪汪的芒雨,灑向了方石堅。

  方石堅一看,便知是淬毒暗器,心頭一驚,扭身滑了開去,暗器落地,赫然是一些細如牛毛的毒針。如果不是“金冠道人”功力被廢,失了勁道準頭,這種滿天花雨的手法,他絕對躲不過,頓時勾起了他的殺機,身形一欺,厲聲道:“一個三清座下的弟子,居然使用這種惡毒的東西,作死!”

  “金冠道人”突襲無功,知道是死定了,老臉驟呈土色。

  方石堅一掌劈了出去。

  慘號聲中,“金冠道人”的身軀翻了三滾,口鼻溢血,寂然不動,金冠掉落一邊,在初升的旭日下,閃閃發光。

  方石堅反而呆住了,這是他頭一次殺人,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在片刻之前,這像死狗般躺在石坪上的老道,還是個氣焰逼人的活人,現在,他已變成了死屍,江湖人的命,說不值錢也真的不值錢。

  他不知道他劈死的,是當今黑道上,凶名卓著的“崆峒派”傑出高手。

  驀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朋友,你叫方石堅?”

  方石堅陡吃一驚,回轉身,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個藍衫中年,很陌生,從來沒見過,鷹鼻削腮,一臉陰鷙之氣,當下冷冷地道:“不錯,怎麼樣?”

  藍衫中年用異樣的目光,打量方石堅一遍,陰險笑道:“不怎麼樣,有幸識荊,以後就不致睹面不識。”

  話中有話,方石堅心中一動,道:“閣下何方高人?”

  藍衫中年道:“高人不敢當,區區姓洪,名文遠,少俠掌震金冠道人,這份能耐令人佩服!”

  方石堅口角一抿,道:“閣下就是為了說這句話而來的?”

  藍衫中年抬頭望瞭望峰頂,突然一拱手,道:“後會有期!”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到數丈之外,好快的身法。

  方石堅怔了一怔,忽地怵然而震,心想:這下子可糟了,這叫洪文遠的中年人,現身得突兀,定然已經聽到了“金冠道人”臨死前說的話,如果傳出去自己是“神燈”的傳人,這麻煩可大了。

  只這眨眼功夫,洪文遠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石堅知道追之不及,苦笑著搖搖頭,人還沒出山,麻煩便已臨身,看來這場渾水是淌定了。

  其實,追上了洪文遠,殺了他,又有什麼用?誰知道這是非之地,暗中還隱藏了多少人?他後悔不該使用“慈悲指”廢“金冠道人”的功力,如果不是這樣,“金冠道人”便不會聯想到“神燈”,但事實已成,追悔無濟於事,只好聽其自然了。

  夕陽已沉,寒風刺骨,荊山外的黃土路上,寂無行人。

  方石堅低頭縮頸,孤獨地頂風攢行,他心裡只有一個意念,迅速趕到武湖水月庵,找到那叫“妙修”的尼姑,替“鬼冢主人”辦妥這件事。

  冰塊似的半圓月,接替了沉沒的日頭,月光與北風一樣冷,冷得刺骨。

  正行之間,視覺中似乎多了一個月亮,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去,不是月亮,是一盞燈,高懸在道旁一府大廟的門前,風不停地吹,燈在搖晃,但不熄滅,名符其實的“氣死風”燈。

  他想,此去武湖,路途遙遙,急不在一時,這一路連個村鎮的影子都沒有,何處去找投宿之處?寺廟受八方香火,不如到廟裡借個七尺之地,度過這寒夜吧!

  主意打定,邁開大步向廟門走去。

  廟門敞開著,寂無人聲。這種嚴冬寒夜,和尚們沒家室,想來也抱熱被窩去了。

  進入廟門,是個大院,木葉凋殘,顯得無比地淒清。迎面是大雄寶殿,佛燈長明。穿過院地,上了殿廊,只見七八個和尚,分兩排長跪拜佛前。

  這種天時,還在做晚課,苦修的精神令人欽佩。

  方石堅站在廊上殿門外,不敢驚動那些和尚,站了好一陣子,毫無動靜,不由大感奇怪:做晚課誦經禮佛,該有聲音才對,如果是參禪,該盤膝跌坐,沒有長跪著的,這是怎麼回事?

  他幹咳了一聲,沒有反應,索性出聲道:“大師,行個方便,借貴寺宿上一宵,明晨奉上香火錢。”

  依然沒有反應,不禁在心裡暗罵道:“難道都死了不成?”又枯站了一會,見不是路,帶氣踏入殿門,朝靠門邊的一個低喚了一聲,還是沒動靜。他喘了口大氣,伸手輕輕一推。

  “砰”地一聲,那和尚倒了下去。

  方石堅寒氣大冒,頭皮發了炸,窒了片刻,再看另一個,第三個……“呀!”他脫口驚叫了一聲,全身都麻了,全是死和尚,沒有一個活的。

  這種天氣雖然冷,但絕對不會冷死人,這些和尚是怎麼死的呢?

  屍身上不見傷痕,現場也不見血漬,也沒打鬥的跡象,而這些和尚分明是在禮佛,身披袈裟,手裡持著法器,怎麼會都死了呢?

  恐怖的屠殺,瘋狂的行為。

  是仇殺,兇殺,抑是……

  佛門本是清淨之地,出家人與世無爭,是什麼人下這狠手?

  “阿彌陀佛!”一聲洪亮震耳的佛號,猝然響起,方石堅又是“怦”然心震,舉目望去,一個面紅如嬰的白眉和尚,巍然站在門檻外,眸中精芒如電炬,直照在方石堅面上。從裝扮和行頭看來,這老僧不是化緣歸來,便是個雲遊和尚。

  方石堅愣在殿裡,不知說什麼好。

  白眉和尚再次宣了一聲佛號,冷厲地道:“少施主不怕遭天譴嗎?”

  方石堅一聽聲口,不由發了急,眉頭一緊,道:“晚輩方石堅,請問大師如何稱呼?”

  “老衲少林莆田下院老‘心印’,專程赴嵩山寺,路過此地,準備掛單……”目光一掃殿內屍體,又道:“少施主為何做出這人神共憤的事?”

  “大師,晚輩剛到不久,也準備借宿的。”口裡說,心裡可就亂成一片,福建莆田下院“心印”長老,是一位有道高僧,常聽“芒山老人”提起。少林絕藝能參悟三種以上的,“心印”大師是該派“碩果僅存”的一人……

  “少施主否認殺人?”

  “本來就不是晚輩下的手,談不上否認二字。”

  “那殺人者是誰?”

  “不知道!”

  “少施主身在現場,脫不了干係吧。”

  方石堅倒抽了一口涼氣,道:“晚輩鄭重聲明,的確不知情!”

  “心印”大師舉步入殿,探查了死者一遍,道:“少施主手法詭異,殺人無痕,是哪位高人門下?”

  “大師,你是佛門高僧,可不能血口噴人!”

  “阿彌陀佛,少施主能證明你不是凶手嗎?”

  “現場無活口,晚輩只有以良心人格來證明。”

  “這是強辯之詞。”

  “大師不能硬栽在晚輩身上,難道大師又能證明晚輩是殺人者?”

  “無須證明,現場只有少施主一個人!”

  方石堅又急又氣,抗聲道:“大師準備怎麼樣?”

  “心印”大師沉聲道:“老衲不殺人,但把你送官究治。”

  “大師真的不信?”

  “不信!”

  方石堅知道解說不清,咬了咬牙,道:“那就悉聽尊理了,晚輩還有什麼話說?”

  “心印”大師走前一步道:“我佛慈悲,老衲要先廢少施主的功力,然後交與地方裡正,不過,少施主可以盡力抵抗就是!”說完,揚起了手掌。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從佛龕後的中門轉了出來,方石堅一看,不由雙目盡赤,現身的,竟然是“無回玉女”蔣蘭心。

  “無回玉女”先朝“心印”大師施了一禮,然後轉向方石堅道:“你怎麼也來了這裡?”面上帶著媚人的笑容。

  方石堅心念一轉,慄聲說道:“這些和尚是你殺的?”

  “無回玉女”媚態倏斂,圓睜著可眼道:“你看到我殺人?”

  方石堅窒了一窒,道:“現場除了在下只有你!”

  “怎不說是你呢?”

  “在下是後來的!”

  “如果我說我是後來的呢?”

  “你從後面出來!”

  “這不能證明我殺人……”

  “又怎能證明你沒殺了?”

  “無回玉女”目注“心印”大師道:“大師,你看是晚輩下的手嗎?”

  “心印”大師不假思索地道:“當然不是!”

  方石堅可就氣昏了頭,厲聲道:“我要殺你!”

  “無回玉女”輕聲一笑,毫不為意道:“殺我,為什麼?”

  “你殺了人要我背黑鍋!”

  “奇了,你還是咬定是我殺的人,你沒聽見大師的話?”

  方石堅無詞以對。

  “無回玉女”接著道:“我不與你拌嘴,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我殺人的手法是什麼樣的,你便明白了。”

  方石堅又是一窒,他根本不知道“無回玉女”殺人的手法是什麼。

  “無回玉女”轉向“心印”大師道:“大師,晚輩擔保,人不是他殺的!”

  “女施主保證?”

  “是的,因為晚輩事實上是比他先到!”

  “心印”大師白眉緊緊蹙在一起,沉緩地道:“女施主保證,老衲當然相信,可是……是什麼人下的手?”

  “無回玉女”搖搖頭,正色道:“後面也有遇害的,全寺無一活口,死狀完全一樣。晚輩看不出是如何致死的,大師見聞廣博,當能看出端倪?”

  “心印”大師走近居中仍跪在蒲團上的老僧屍旁,把屍身放平,仔細探察了一陣,突然地老臉大變,連退了數步,口唇抖動個不停。

  方石堅見狀心頭一動,看樣子這一代高僧已經看出眉目了。

  “無回玉女”緊張地道:“大師有新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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