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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絕之南城夢覺/蛻羽/殊途同歸/九江秋曉/海晏天青》第90章
  

  第六章

  正午時分,九江城內鑼鼓喧天、叫賣不絕,正是生意繁盛的熱鬧光景,大街之上人行熙來攘往,卻唯有位於城西大街上的「葉記布莊」緊緊閉鎖著門戶,惹來了不少過路百姓的停步與側目。

  「葉記」乃是整個九江,甚至可說是整個湘贛一帶最大的布匹批發商,店內蜀錦、杭綢,蘇繡等綢緞織品應有盡有,不僅大門兩側「織錦繚亂、綾羅風華」的對聯於九江城內蔚為一景,「買布來葉記,只有買不起,沒有買不到」的順口溜更是無人不曉,名聲之盛可見一斑……只是葉記作為布匹批發大盤商,平日少有休息的時候,今日卻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關門停業,議論關注什麼的自然在所難免。

  而作為一個合格甚至足稱優秀的商人,葉記的大掌櫃葉天雲當然不會想不到這麼做所可能引發的揣測和誤解……但和此刻置身店內的兩位貴客相比,這停業一天所帶來的任何衝擊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原因無他:眼下正於二樓貴賓廳瀏覽選購的,乃是於今時的九江而言「不是王侯、卻勝似王侯」的碧風樓主東方煜和擎雲山莊二莊主白冽予。

  回想起今日開門營業前接到的那張帖子,饒是貴客已在二樓挑選了兩個時辰之久,親身招呼了好幾回的葉天雲都有仍有種仿若置身於夢境中的不真實感……趁著空檔又自瞄了眼客廳中兩名出色到了極點的年輕人後,也大掌櫃才強自壓抑下因某張無雙容顏而起的臉紅心跳,定了定神回去尋布指揮。

  ——按說貴客在此,他這大掌櫃的說什麼都該跟前跟後隨侍在側才是正理。但一來貴客身份雖貴,性子卻甚是隨和,並不在意這些個枝微末節;二來貴客所欲挑選的都是店內最上乘、甚至可說是價比千金的綢緞織品,許多都是和金銀一起擱在金庫裏的,需得由他這個大掌櫃親自坐鎮才能取到……在此情況下,葉天雲自是以滿足貴客的要求為第一優先,整個人直接守在金庫門口,而將招呼貴客的任務交給了店內的夥計。

  「大掌櫃,客人還想看湖綠、天藍色的綢子和織錦。」

  「湖綠和天藍?我翻翻。」

  論起對店內貨況的瞭解,葉天雲這個大掌櫃認第二,就絕對沒人敢認第一。當下影了聲表示聽清,而旋即回頭進到金庫裏,依著自個兒的記憶翻起了可能符合貴客要求的布料——

  「大掌櫃,那位爺究竟是何等人物,連替男寵挑布作衣裳都能令您特意關門招待?」

  只是還沒等他將貨找齊,身後夥計乍然冒出的提問,卻把這位精明的大掌櫃駭得當場跌了狗吃屎:

  「你、你這個小子胡說八道些什麼?哪來的男寵?那是貴客!貴客!」

  「和貴客一起來的當然都是貴客,這點小的自是清楚的,也斷不敢有分毫不敬。只是……欸、小的又不是睜眼瞎子,瞧著那位俊朗公子不住拿綢緞往美人身上比劃的熱切勁兒,比起平日些給外室小妾訂做衣裳的富商官員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姦情還不是明擺著的麼?您之所以隱瞞二人的身份,想來也是為此吧……」

  說到這兒,那夥計還半是欣羡半是惋惜的一聲長嘆,卻是半點沒留意到葉天雲一張已氣得成了豬肝色的臉:

  「小的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絕色……儘管是男兒身,可那位白衣公子慵懶靠臥在貴妃椅上的模樣真是說多誘人就有多誘人,也能怪那位爺甘願砸下重金為他治裝打扮了……大掌櫃,那二位究竟是何來頭,你私下和小的說說不成麼?小的也就是聽聽,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有分毫非分之想的——」

  「非分之想?呸呸呸!就那位爺的身份,你連想都沒資格!告訴你,咱們布莊真因著你這番胡言亂語而有了什麼萬一,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大、大掌……?」

  沒想到自個兒的一番探問竟會換來老闆如此激烈的反應,饒是這夥計再沒眼色,此刻也不免給嚇得傻了——只是葉天雲明顯已經沒了和他攪合的興致,二話不說抬腳便是一踹,以行動徹底展示了自個兒不容動搖的決心。

  ——他真是瞎了眼了,怎麼會蠢到因為此人能言善道就將招呼二位貴客的工作交給了這個渾貨?都說習武之人耳力極佳,那位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要是因聽著了那渾貨的話而……他這葉記便有百年歷史,卻又哪裡敵得過擎雲山莊二莊主的雷霆之怒?

  思及此,葉掌櫃只覺渾身上下冷汗涔涔,也顧不得一旁既慌且亂、手足無措的笨夥計,找齊了貴客要求的布匹後便即鎖上金庫、抱著綢緞匆匆奔上了二樓的貴客廳——

  「讓二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入得廳中的那一刻,葉天雲最先脫口的便是這麼句強作鎮定的客套之詞——他雖是抱著下跪請罪的覺悟來的,卻難免仍存著一絲僥倖,自不會一開始便自曝其短將話說開,而是以這番致歉做了開場白,同時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了兩位貴客的臉色。

  只是不瞧還好,這一瞧,立時便把這位怎麼說都稱得上本地商界大佬的葉記大掌櫃驚得呆若木雞——

  但見貴客廳裏,那位據說已是半個宗師的天下第一美人正無比慵懶地靠臥在襯著柔軟皮毛的貴妃椅上,眼簾半垂,眸光瀲灩如波,再襯上那張名滿天下的無雙容姿,尤其是區區「誘人」二字所能形容?饒是葉天雲深知這位「美人」有著輕而易舉便能讓自個兒死上一百回的恐怖勢力與實力,也才剛為此教訓過屬下一番,卻仍不免有了瞬間的癡迷……與繼之而起的貪婪和渴求。

  好在葉大掌櫃能將祖傳基業打理的如此之好,這眼界與意志力自然不是尋常人物可比,只稍一愣神便猛地醒悟古來,而旋即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挪開視線,卻是再也沒勇氣抬眼估量另一位貴客的表情……故作鎮定地將布匹往廳內長案上逐一排開後,這位心兒猶自怦怦跳的大掌櫃才一個打躬作揖、忙不迭的退出了貴賓廳。

  ——說來也怪,兩位貴客到訪時他親自接待的,先前也曾不止一次同二位打過招呼,可連著幾回見下來,頂多也就是驚嘆那兩位爺的出色儀錶與不凡氣度而已,卻哪裡有半分方才那種足以讓他去掉半條命的癡心妄想?那可是擎雲山莊二莊主、隨便彈彈手指就能滅掉十三個門派的很角色啊!他又不是什麼色欲熏心的蠢蛋,對男人更沒什麼「性」趣,又怎麼會……

  難道是給方才那渾貨的話影響了?

  平心而論,葉天雲雖也覺得那位半宗師確實有著與「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相符的絕色,和另一位也之間的……「友情」更是十分微妙——交情好到其中一位連對方在結盟大典上的裝束都要插手已是十分罕見,更何況那位蜀地無冕王的態度哪像是在給「好友」的衣著提意見?就是准新郎給未過門的娘子置辦嫁衣什麼的都不見得如此上心,還淨管著襯不襯膚色、顯不顯氣度,從料子、繡工到色調無一不挑,自是十分惹人疑竇了。

  可不管再怎麼微妙,只要無礙甚至有助於他的生意,識時務的葉大掌櫃又豈有多管閒事的道理?更遑論那兩位沒一個是他惹得起的了……偏生給那渾貨這麼一鬧,卻是讓葉天雲心如止水的涵養功夫徹底破了功,先前的那番「險境」想來多半也是因此而起了。

  思及此,本就對那名夥計心存不滿的葉大掌櫃更是火冒三丈,而終忍不住掄起袖子、大步邁開便往樓下教訓人去了——

  「……我就知道這門功法會給歸為魔攻一定有其道理在。」

  也在此間、耳聽那足音漸遠,迎賓廳裏,已經忍了好一陣的碧風樓主一揮袖以掌風掃上了房門,而在窩上躺椅、一把環住了那位坐臥不忘練功,而因而波及了無辜路人的准宗師時,不可免地發出了一陣意味深長的嘆息。

  知道情人在意的是什麼,順勢靠入對方懷裏的白冽予微微苦笑,卻還是從善如流地順著情人的意收了枯海真氣,連帶也斂下了那一身引人犯罪的魅惑氣息。

  ——自打給莫九音說服專心衝擊宗師境界後,這些日子來一直公務纏身的他便擱下了手中一應雜務,除了每三日一回的情報總覽和西門曄心不甘情不願的定時回報商議之外,其餘的時間和心力全給用在了修習枯海訣上頭……如此這般,儘管初時對這等閉門苦修的作法相當不適應,可久而久之,這樣近乎枯燥的日子便也成了習慣,而他的枯海訣真氣,也在一個月來持續不懈的努力下穩穩站上了第五層,正逐步累積著朝那至關重要的宗師境界邁進中。

  只是這麼一個月下了,白冽予閉關閉出了習慣、閉出了滋味,陪伴在旁的東方煜卻對情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有了點意見……尋思著結盟大典在即,一心想讓情人有身新裝亮相的碧風樓主遂以過猶不及為由邀其出外採購一番,也好適度轉換一下這些日子來的壓抑和緊繃。

  白冽予本就極懂得張弛有道,深知適度休息的重要性,眼下得男人如此提議,自是從善如流地允了下——只是來到這葉記布莊後,一連兩個時辰的挑選卻讓對此沒什麼意見的擎雲山莊二莊主有些乏了,索性就地練起了功,並將靠臥在貴妃椅上的身子貢獻給情人繼續比劃配色。

  這下練功採購兩不誤,本是十分明智的抉擇,無奈兩人都疏忽了一點:歷代枯海訣傳人或多或少都帶著一種相當類似的邪魅氣息,而如此驚人的一致性,顯然不僅僅與傳人本身的秉性有關。

  而答案,自然在於枯海訣本身。

  正如白冽予原有的寒玄真氣總讓他顯得格外清冷出塵,做為一門不遜于寒玄真氣的頂級功法,枯海訣同樣存在著影響修習者外顯氣質的特性……只是白冽予本就懷著一身讓他「仙氣盎然」的功法,又因個人好惡而擱置了枯海訣的進境,這才讓那份「邪氣」沒了冒頭的機會。

  可隨著枯海訣邁入第五層,他體內兩種真氣的實力已大抵持平,枯海真氣的影響力自也大大提升……如非白冽予這些時日來一直「閉關自守」,平日有機會見著他練功的又只有東方煜,也不會直到方才才留心到自身的變換。

  若在平時,這份「邪氣」或還可與他原有的出塵氣息相互抵消——葉大掌櫃先前之所以全無異樣的原因便也在此——可一旦全力運行枯海訣,這份影響便無論如何也難以隱藏了。

  當然,邪氣歸邪氣,之所以會起到方才那種近乎「魅惑」的作用,其實仍與白冽予自身的氣質有關——不說別的,單是他收斂全身真氣裝「廢人」都還能惹來陸仁賈之流的蒼蠅,就很能說明問題所在了——可無論如何,這「練功採購兩不誤」的盤算顯然已無了打下去的可能,也因此,沉默了好一陣後,深知始作俑者為何的東方煜才訥訥開了口:

  「抱歉,是我不好……正事要緊,今兒個你就先回去吧,冽?」

  「你呢?」

  「結盟大典在即,不趁今日將布料式樣定下,怕會來不及裁好新衣……我會再待上一陣,等找到合心意的搭配就會回去。」

  「……其實就我而言,來不來得及都無所謂,大不了尋一套合適的舊衣穿了便是,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況且你這些年來為我定制了不少衣裳,其中有許多都只穿過那麼一、兩回,權充新衣穿了又有何妨?」

  「那怎麼成?像婚……咳嗯、結盟大典這樣一輩子只有一回的大事,哪有拿舊衣充數的道理?不說舊衣,就是新裁制的衣裳,也得要是能完全襯托出你風采的才算合格!」

  話說得義正詞嚴,俊朗面容卻因那險些洩露了他真正心思的一個「婚」字而染上了幾分薄紅。

  而敏銳如二莊主,自然沒有忽略這些個「線索」的道理……無雙容顏之上一抹笑意因而勾起,他素手輕抬、指尖輕撫上男人微染霞色的面龐,而後柔柔勾劃而下,直至那為衣領所包覆住的喉間:

  「何必對這結盟大典如此上心呢?不過是形式上走個過場而已……要說有什麼重要性,也就是作為咱們行動掩護的障眼法,卻是無論如何也扯不上‘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大事’這樣慎重的說法吧?」

  「可……就算只是形式,咱們將在大典上當著半個江湖的人的面交換信物、瀝血為誓的儀式也是假不了的,不是麼?」

  「所以?」

  白冽予淡淡挑眉一個反問,幽眸之間閃爍著的卻非疑惑,而是帶著了然地且未曾掩飾的冀盼。

  瞧著如此,東方煜哪還不知情人早已看穿了自己的用意,只是存心逼著他親口說出?只是他向來對白冽予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故心下雖決羞窘,卻仍是硬著頭皮鼓起勇氣開了口:

  「所以……那個……你不覺得這結盟大典,其實也挺像咱們之間的那個……呃、婚禮麼?」

  說著,白冽予唇畔輕笑無改,眉眼間卻已帶上了幾分促狹:

  「若那是文定,當初你讓柳三他們送來的兩個牌匾,便算是聘禮了吧?」

  「呃……經你一說,確實。」

  東方煜這種爸結盟大典當「婚禮」操辦的想法也是後來才冒出的,自然不曾想得那麼「深遠」,是以此時聽著情人點明此間「關竅」,心下恍然之餘不免因那「聘禮」的內容而有了幾分汗顏。

  ——說也無奈,相識相愛的這些年來,他送給冽的禮物雖然不在少數,可要說和「信物」之類的含義夠得上邊的,卻都無一例外地沒什麼情調可言——喝了半包的茶、錢莊的票子,以及那個出自於情敵之手,只是染了他血的香囊……如今還得再加上兩塊牌匾的文定之禮,經歷之慘痛,委實非外人所能道。

  好在白冽予也只是順口一提,並沒有翻舊賬為難他的打算。見男人似乎為此深受打擊,青年心下幾分憐意升起,本觸著男人喉頭的掌轉而行至他頸背使力一勾,下一刻,仍噙著笑意的雙唇已然印上了東方煜略帶無奈與苦澀的唇。

  ——那是一個僅止於貼合,卻蘊含著無盡情絲的吻。

  眼下畢竟仍在外頭,白冽予的舉動雖然大膽,卻也只是有限度的淺嘗輒止,並未將之發展為隨時可能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的熾烈深吻……可饒是如此,唇分之時,明顯意動的東方煜眸光一暗,環抱著青年的臂膀亦因而收緊了幾分,讓那柔韌勾人的身子越發與己貼近相合。

  「雖說正事要緊,可得像這般忍著不能碰你,多少還是有些……唉。」

  「放心吧,不會讓你等太久的……若能在結盟大典之前突破,興許還能來個洞房花燭夜。」

  「當真?」

  「自然……至於現下麼,樓主都說了要找出最能襯托冽予風采的搭配,沒冽予在怎麼成?既已偷得浮生半日閑,自還是好好把握、充分享受一番來得好」

  「嗯……那我趕緊挑一挑。方才選的那匹緞子就拿來做武士袍吧,再另外挑件料子做大氅就成了。」

  東方煜口中的緞子,是一塊以月白色絲綢為底、用特殊織法以淡金色絲線緹花秀出雲紋的織錦。遠觀或平放著的時候像是素面的月白色料子,可一旦得著光線映照,上頭的淡金色絲線便會呈現出細緻飄逸的雲紋,乃是難得的珍品,即便於葉記這樣的大盤商也是重中之重,平日不要說賣了,就是連拿出來給客人看看都捨不得的……如非二人眼下的聲望正如日中天,東方煜那名為「柳方宇」的化名更以極其出色的畫依與藝術鑒賞力聞名,葉天雲只怕也不會狠下心將之取出。

  月白本就是白冽予最常穿色彩之一,東方煜也十分喜歡這個顏色的料子襯著情人身段與瑩潤肌膚的感覺,再加上那精緻的繡工與飄逸的紋樣,自是一眼便相中了這塊織品,連價格也不問便直接整匹定下。

  至於外襯的大氅,他曾一度考慮過黑色或紅色,可前者搭配起來氣勢過盛,後者雖能滿足他心底對於給冽穿上嫁衣霞帔的渴望,卻不怎麼襯那塊月白緞子,是以最終只得忍痛割捨,讓店家另外拿了其他幾個色系的來做搭配了。

  望著長案上一字排開的幾匹天藍和湖綠色布料,品味卓絕的逼瘋了組先剔除了幾塊色彩紋樣明顯過於俗豔的,而後方拿起剩餘的幾款和那塊月白緞子做搭配……直到選出了三匹顏色最合他心意的,東方煜才起身展開布料、將他精挑細選出的料子逐一往情人身上襯。

  ——而最終獲選的,是一塊薄如蟬翼、卻又不至於過度輕軟的湖綠色綢子。

  之所以選出這麼塊面料,除了色彩搭配外,也是看中那薄透料子所予人的輕逸之感——東方煜甚至已經能想像情人穿著這身衣衫一派出塵地於結盟大典上現身的模樣了……只是如此念頭方起,隨之浮現於心頭的、不久前那名笨夥計和葉掌櫃接連勾住心神的情景,卻讓本自沉浸於美好妄想中的碧風樓主立時為之一顫——

  「冽,你既打算用枯海訣衝擊宗師境,不會一朝成功,就……呃、乾脆改變功法了吧?」

  「當然不會……一旦成功突破至宗師境界,我原有功法的境界也能挾天地之氣的澆灌一舉躍升至相同的水準,自沒有改變法門的必要。」

  說到這兒,多少猜到了對方想法的白冽予一個挑眉:「你是擔心方才的情況會重演?」

  「嗚……有一些吧。」

  「放心……我並沒有在人前顯露枯海訣的打算,這次也只是機緣巧合,卻是不至於造成太大影響的……頂多等會兒我用回無名真氣讓二人再‘震撼’一回,應該就能徹底消除先前的‘陰影’了。」

  「那就好。」

  東方煜對情人的判斷向來信服,這下自然鬆了口氣——不想他這口氣才剛鬆,仍舊慵懶靠臥著的白冽予便已是語氣一轉:

  「不過……」

  「不過?」

  「這點瞞過了,你我之間的曖昧卻不是那麼容易遮掩過去的。」

  無雙容顏之上醉人笑意勾起,直望向男人的眸光卻已帶上了幾分戲謔:「據說那些個富商豪紳給寵妾挑布料做衣裳,可都沒有樓主對我這個‘摯友’上心呢?」

  「……這點我既掩飾不得,自然只好隨緣了。」

  東方煜只是厭惡他人以男寵之類的字眼污蔑白冽予,對二人的關係隱瞞與否並不是那麼在意,「不過葉掌櫃瞧來是個明白人,想來不會對此多做文章……有他擋著,那個夥計就算有什麼疑慮,想來也起不了任何風浪。」

  「嗯……那就回去了?」

  「好——嗚、你準備‘震撼’一下,我去喚掌櫃來會賬。」

  「去吧。」

  知道男人還是相當在意方才的「意外」,白冽予雖心下莞爾,卻仍是肯定地一個頷首應過,同時默默運起了本自於體內蟄伏著的寒玄真氣……如此一個周天行過,即便他靠臥於貴妃椅上的姿態仍是如前的慵懶,環繞於周身的魅人氣息卻已大大減低,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般略顯清冷的出塵氣息。

  之後的事,大抵不出白冽予意料外。

  在他的刻意施為下,葉大掌櫃和那名夥計輕而易舉地便為白二莊主那身出塵脫俗的盎然仙氣所折服,就差沒頂禮膜拜了,卻哪還升得起分毫不敬心思?再加上東方煜挑儘是名貴料子,錢又付得十分大方,結果自然是賓主盡歡、皆大歡喜了。

  只是這葉記一行,解決的也僅僅是布料一項,衣衫樣式什麼的自還需得與裁縫商量一番……好在東方煜心下對此早有計較,也十分清楚情人的身長尺寸,這才得以讓白冽予空出時間、於用過午膳後回到靜室繼續閉關潛修。

  這關一閉,便是三、四個時辰的光景。直到夜幕低垂,暫時告了個段落的白冽予才緩緩收斂了又有近益的枯海真氣,起身出了靜室……幽眸淡淡掃過院落另一側屬於東方煜的屋宇,而在見著那通明燈火中的綽綽人影、聽著裏頭隱隱傳來地議論聲後,勾起了一抹略帶無奈的笑意。

  ——都好幾個時辰了,竟還在忙活著給他做衣裳的事麼?

  白冽予對這些事兒本就不怎麼在行,自然沒有橫插一杠的理由。當下身形一旋、提步便往膳房的方向行去了。

  這些日子來,沉溺于修行之中的他往往一閉關就是幾個時辰,像今日這般錯過用膳時間的情形自然不在少數……雖說以他的身份,大可下令讓膳房重新開夥供膳,但白冽予本就不是計較這些的人,又有一手遠勝九江分部掌勺大廚的好廚藝,便索性自給自足,也好順帶做些小菜夜宵什麼的供情人解饞。

  ——只是這番一如往常的行程,卻在瞧見某個于膳房外徘徊的人影後有了改變。

  是西門曄。

  且不說這位流影谷少谷主自打來九江分部之後便一直深居簡出,單是這現身的時間、地點,便可說說十分蹊蹺了……思及此,仍未給對方覺察的二莊主遂饒是有餘裕地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而在瞧清對方不似平時齊整的衣衫和透著幾分饜足的神色後,明白了那他雖不怎麼樂見、卻早知是必然的事態發展。

  知道對方無非是為了冱羽才會在此時出來「覓食」,白冽予雖有些感嘆于自家師弟男大不中留的事實,卻也沒可能因一時置氣而使師弟餓著。也因此,一聲嘆息後,他終還是延續著先前的打算提步往膳房行去,直到前頭西門曄察覺了他的足音而戒備地回過頭為止。

  瞧見對方幾乎可說是呈備戰姿態的流影谷少谷主、逕自上前推開了膳房的門。

  「我正準備弄點吃的,你且稍後一陣,等會兒一道拿去給冱羽吧。」

  「……那就麻煩二莊主了。」

  形式比人強,西門曄雖不喜歡這種被對方施恩的感覺,但出自豪門、自幼養尊處優的他根本沒什麼手藝可言,這要逞強下廚,燒了廚房還是小事,讓冱羽餓著可還了得?自還是認命些將事情交由白冽予處理來得好。

  但見青年一派熟練地洗菜切菜、而後起了爐灶將食材下鍋烹煮,雖是凡事親力親為,那骨子裏大廚風範卻認識掩不去的。

  只是這麼個總一身出塵氣息、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卻就那麼泰然自若地置身於這所謂「人間煙火」最盛的所在,怎麼想都讓人有些……只是還沒等西門曄心底尋出個合適的形容詞,便因察覺了眼前青年的氣息變化而有了瞬間的錯愕。

  ——其人容姿如舊,一身超凡離世的氣息卻已轉淡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揣度的深沉,與某種……如大石般沉甸甸壓著人心頭的迫人威勢。

  回想起那自個兒至今仍沒機會脫口的疑問,西門曄心下一緊,而終在片刻遲疑後、于青年的烹煮告一段落時雙唇輕啟:

  「先前……東方兄曾提過你二人被軟禁於船上之時,他遭門主下了禁制的事。」

  「……少谷主想問什麼?」

  「明人不說暗話,門主之所以會在東方兄身上下禁制,無非是用以要脅二莊主的手段……而我想知道的,就是門主之所以這麼做的理由。」

  西門曄淡淡道,「並不是說我壞銀二莊主圖謀不軌什麼……之時你我既為同盟,嫌隙疑慮什麼的自還是能免則免的好,不是麼?」

  「……也罷。」

  知道對方沒個答案便不會善罷甘休,霸氣冽予心下暗嘆,卻終還是擱下了手中剛盛上的菜肴,一個側身朝西門曄遞出了一掌。

  這一掌的速度十分緩慢,去勢亦足以用正大光明形容之,像是生怕對方躲不過一般……可饒是如此,面對著的西門曄卻仍是瞬間變了臉色,輕功運起抽身飛退,望向白冽予的目光已然帶上了幾分難以置信:

  「枯海真氣?」

  「不愧是少谷主。」

  見對方一語中的,白冽予一振衣袖反掌撤回真氣,容色淡淡,與其人相對的眸光卻是坦然……瞧著如此,西門皺了皺眉,卻還是放下了心底一瞬間升起的猜疑——畢竟是長年來的習慣了——重新舉步近前。

  「……看來關清遠雖是一帶魔頭,卻也與常人無異。」

  以他的才智,想通白冽予有此一著的理由亦不過是轉瞬之事,「無所不用其極、把整個江湖搞得亂上加亂,最終的目的卻不過是為了讓你傳他的衣缽麼……」

  「只是目的之一吧。」

  儘管西門曄如此推測確實有其道理,但內心深處隱隱騷動著的某種不安卻仍是讓白冽予本能地否決了這個可能性,「海天門的一石二鳥、三鳥甚至四鳥之計,少谷主應該已經有了相當深刻的體會才對。」

  「……確實。」

  「若非那一個多月的軟禁,先前的情勢又怎麼會惡化至此?雖說最後縱酒得以力挽狂瀾,已經造成的傷害卻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彌平的。」

  說道這人,白冽予唇畔的苦笑勾起:「可我卻還是遂了他的意。」

  這話所指的,自然是他終究迫于情人的安危而向長者低頭、修習了枯海訣的事……為了早日達到宗師境界,他甚至不得不因此潛心修習枯海訣,那種落入他人所算計而被迫低頭的屈辱感,即便以他向來寵辱不驚、恬淡靜冷的心性,亦不免留下了些許陰霾。

  換做平時,瞧著白冽予如此神態,向來與青年不對盤的西門曄少不得趁機奚落兩句;可這一回,他卻沒有做出任何落井下石的舉動,而是在定定望了對方一眼後、一聲嘆息流瀉。

  「現在的我,如果遇上相同的狀況,肯定也會和你做出相同的抉擇吧。」

  若在以往,在他仍會為了自己心底的「大義」傷害、犧牲冱羽之時,定會對白冽予的抉擇嗤之以鼻,認為是對方太多軟弱無能,所以才會選擇屈服……但此時、此刻,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他卻已能完全明白——甚至體諒——眼前的勁敵的心境與掙紮,自也不會拿這種事大作文章。

  只是體諒歸體諒,對西門曄而言,卻是說什麼也沒可能就此與白冽予「化干戈為玉帛」的。也因此,片刻沉默後,他終還是一聲輕咳、清了清嗓子:

  「冱羽還餓著肚子在等,某就先回去了。」

  「嗯。」

  對方難得如此「善體人意」,白冽予自也不會自此時以怨報「德」,將先前準備還的菜肴裝進食盒遞給對方後,他淡淡道了句「不送」便自回頭準備期自家情人喜歡的夜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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