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結果他們當天晚上並沒有如願溜出去,期末臨近了,學風問題抓地很緊,連莊錦路親身上場去跟王文萍請假都沒用。
於是這幫男生商量了一下,一起申請了這周週末留校,這樣週五晚上就能出去浪了。
三中在高教園區附近,計程車起步價就能到大學城。大學城裏穿插著數條小商業街,網紅美食店隨處可見,也不乏接地氣的燒烤小吃,是學生最喜歡去的地方。
他們一共九個男生,一個女生,陳安雅是唯一一個。
她性格開朗,跟男生也玩得到一塊。
“我們分三輛車去吧?”
“那地址定一下,大學城太大了待會跑散了。”
大家還在商量,姜煒突然說:“你們兩輛車去吧,我騎電動車帶個人好了。”
“啊?還不是打的方便?”
姜煒不耐地說:“我不舒服,坐車頭暈。”
“哦……”
姜煒轉過頭拉了一下莊錦路的衣角:“你跟我一塊?”
莊錦路說:“我都可以。你真不舒服啊?”
“就有一點頭暈,坐車太悶了,還是小電驢透氣。”
“那好吧,實在不行我來開。”
姜煒笑了:“你會騎?”
莊錦路說:“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騎電動車有技術含量嗎?”
“行,那你帶我。”
其他八個人先去公交站叫車了,姜煒把地下車庫的小電驢拖了出來:“你先試試看。”
莊錦路從他手裏接過把手,跨坐上去,心裏嘀咕著,小電驢跟自行車應該沒什麼差別吧?
姜煒一隻手按在坐墊上穩著車,看莊錦路遲遲不動,他挑眉笑了一下,拖著音說:“小班長,該不會,沒騎過小電驢吧?”
其實這也正常,莊錦路出行都有人接送,他自己想活動一下也更喜歡騎自行車,根本沒接觸過電瓶車。
他見被戳破了,只好抓了下耳朵說:“嗯……”
“你就把那個轉下去就行,不要太用力。”
莊錦路順著他指的地方,旋轉了一下,結果這輛小電驢沖勁太大了,莊錦路覺得自己沒用多少力啊,結果這小電驢直接沖到草坪上了。
姜煒嚇了一跳,剛剛那一下他根本按不住車,結果連人帶車摔在草坪上了。
莊錦路坐在草地上懵圈,痛倒不怎麼痛,就是翻車有點嚇人。
姜煒趕緊把他拉了起來,緊張地看著他胳膊腿兒:“沒事吧?摔哪了?”
“沒事沒事。”莊錦路拍了拍褲子上沾上的枯草根:“車不會摔壞了吧?我才轉了半圈啊,太猛了,控制不住。”
姜煒確定他沒事才去扶車:“早知道我就不讓你開了,你這下子把我給嚇的,我現在還覺得心跳砰砰砰的,我第一次考不及格都沒這麼怕。”
“還好吧,有這麼嚇人嗎?你比我還緊張。”
姜煒噎了下,不說話了,自己跨坐上去,拍拍坐墊:“老實點坐著吧。”
莊錦路坐了上去:“還是騎自行車簡單。”
姜煒騎著車出校門了:“那要不我去買一輛?再裝兩後視鏡配一藍牙音響,邊載你邊放我們的愛。”
莊錦路:“你省省吧,看路。”
姜煒:“我說真的,自行車好啊,環保。”
莊錦路想像了一下那副場景,一臉無語:“那你可別拉著我一起出鏡,有點丟人。”
姜煒的黑髮被風吹得有點淩亂,莊錦路聽他聲音貌似帶著笑:“不行,哥就要拉著你一起丟人。話說我們的愛怎麼唱來著?”
莊錦路說:“飛兒樂隊那首?”
“嗯。”
莊錦路就輕聲哼唱了兩句:“我們的愛~過了就不再回來……”
姜煒喊停:“不行,這歌詞不吉利,不放這首了。”
莊錦路:“……你真煩人。”
“對了,我頭髮好像又長了,明天一起去剪嗎?”
莊錦路說:“你不是說寸頭醜。”
“頭髮長也礙眼,稍微剪短一點就好。真奇怪,我們兩上次一塊去剪的,你怎麼沒長多少啊?我劉海都快過眼了。”
莊錦路淡定地說:“很簡單,因為你不用腦子。”
姜煒:“……”
姜煒:“我聽說學醫會禿頭。”
莊錦路摸了一下自己頭髮:“我沒家族遺傳,作息飲食規律,禿頭可能很小。”
姜煒安慰他:“沒事,你別擔心,要是你禿頭,我就賣生髮液養你。”
莊錦路忍了忍,沒忍住:“你給我閉嘴!”
完了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大學城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蔣沉星他們在一家潮牌店門口等,眾人會和後就浩浩蕩蕩地奔向燒烤店。
正兒八經的燒烤店其實還不一定比路邊大排檔味道好,而且坐大排檔更有出來聚會的熱鬧氣氛,他們就選了家看起來還挺乾淨的路邊店。
大家分散開去拿吃的。
現在正是店裏客流高峰期,人滿為患,點完吃的,蔣沉星和孟一凡又去附近超市買了一箱rio。
“吃燒烤怎麼可能沒有酒呢,不過咱們吧還沒成年,啤酒就算了,大家意思意思喝點rio得了。”
姜煒低聲問莊錦路:“你會喝嗎?”
莊錦路說:“酒精含量低的話應該沒事。”
“狗星,拿兩瓶藍的。”
“大家隨便拿啊,沒了再去買。”
過了十幾分鐘,烤串陸續上來。
他們早已經被香氣勾地肚子直叫了,剛烤好一盤上來,沒兩分鐘就被分光了。
蔣沉星憤憤道:“煒哥!你別太過分!你一個人就拿五串羊肉串!”
姜煒把羊肉串塞到莊錦路手裏,翻了個白眼:“閉嘴,誰請客誰是老大。”
蔣沉星不甘心了,又站起來去拿了一堆吃的。
反正姜煒請客,不用替他省錢。
莊錦路以前很少吃燒烤,他從小身體素質差,腸胃也脆弱,飲食都是清淡為主的,太過油膩刺激會覺得不舒服。
所以他把姜煒塞給他的放回盤子上了:“我就吃一點嘗一下味道就行,吃多了胃不舒服。”
姜煒哦了一聲,就挑了些素菜丸子,拿去讓後廚做碗清淡的湯來。
大家哦喲喲地怪叫起來:“煒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班長手上,這樣討好班長哈哈哈哈。”
姜煒心虛了:“這叫討好嗎?我這明明是照顧同學,我要不幫他拿,他搶得過你們這群豺狼虎豹嗎?”
孟一凡笑嘻嘻地說:“我們這不還有陳安雅這個獨苗苗嗎,你不照顧女生照顧男生去,還說不是有把柄在班長手上。”
姜煒懶得說了,小心謹慎地看莊錦路的臉色。
不過莊錦路似乎沒想太多,就是跟著大家一起笑。
側臉線條溫柔又好看。
姜煒鬆口氣,又有點失落。
大家笑話兩句這話題就過去了,接著聊別的。
一直到九點鐘,他們邊吃邊喝,桌上全是串串籤子。
“我們接著去哪?去唱歌不?要麼泡網吧?”
姜煒說:“算了吧,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喝個rio都能把你們喝成這樣,還唱什麼歌,回去睡覺。”
桌上一圈人,大多都紅著個臉,初冬夜裏呼吸都氤成一片。
莊錦路說:“我去店裏買包白糖吧,糖水能解一下酒氣。”
姜煒說:“我跟你一塊去。”
“沒事你坐著吧,你臉也紅了,還說別人呢。”
莊錦路一個人去了。
姜煒其實也有點發暈,就背靠著柱子,閉眼休息一會兒。
桌上就莊錦路和陳安雅沒喝多少,莊錦路走了之後,陳安雅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會,才鼓起勇氣跟上去。
莊錦路在小超市里找到了白糖,付款的時候陳安雅走了進來。
陳安雅目光微微閃爍著:“班長,我,有話想跟你說。”
結完賬後,他們沒有回去燒烤店,而是拐到了旁邊的巷子裏。
莊錦路看著陳安雅猶豫緊張的樣子,其實已經猜到一點了,他也不催她,就默默地等著。
陳安雅跟他面對面站了有一分鐘,最後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著莊錦路:“班長,我從開學起就一直……很欣賞你,你真的特別優秀,我,我也知道我各方面都不出色,肯定配不上你……我就是,想把我的心意說出來,這樣至少我試過了,我才不會後悔。”
陳安雅雙眼閃著明亮的光,倔強又有些怯弱。
最開始喜歡上莊錦路的時候,她還曾經有過期盼。
那時候她覺得莊錦路就是外表條件過硬,也許她一直不死心地追求他,他也會對她生出好感。
但現在,她已經徹底死心了。
莊錦路這樣出身的人,怎麼可能會看上她啊。
莊錦路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低聲說:“陳安雅,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但原因不是你認為的配或者不配,而是因為我只把你當做一個朋友。”
陳安雅鼻子微酸,即使已經想到結果,她還是忍不住眼眶微紅。
莊錦路在口袋裏摸出一包餐巾紙,遞給她:“你要擦擦嗎?”
陳安雅本來還忍著,接過餐巾紙就忍不住了,哭出鼻涕泡。
莊錦路轉頭裝沒看見。
陳安雅擦乾鼻涕眼淚,抽噎了一下說:“班長,以後我問你問題,會不會尷尬啊。”
莊錦路搖搖頭,認真地說:“不會的,我們還是一個學習小組的,你有問題的都可以來問我。”
“謝謝。”
陳安雅先走出小巷了,莊錦路一個人站了兩分鐘才走出去。
即使已經九點半了,美食街依然燈火通明,只有小巷裏光芒黯淡。
莊錦路才剛走出小巷,突然感覺手腕一緊,他嚇了一跳,手裏的白糖袋子掉在了地上。
巷口就有一盞路燈,那人攥著莊錦路攥地很緊,手心很燙。
借著燈光,莊錦路看清了他的側臉,訝異道:“……姜煒?”
姜煒沒有說話,硬是拽著莊錦路走到了路燈照不到的那一隅,才站定了。
莊錦路只能勉強看清姜煒的輪廓,他有點不適地輕微掙扎了一下,姜煒卻沒有放開他的手腕,反而越來越緊。
“你怎麼了?”莊錦路問他:“有事?”
姜煒還是沒說話,美食街的喧鬧聲離他們並不遠,但莊錦路卻好像聽到姜煒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了。
空氣裏隱隱有一點酒味。
莊錦路說:“你喝醉了?”
姜煒慢慢放開了他,似乎有些艱澀地說:“我剛剛都聽到了。陳安雅跟你……”
莊錦路哦了一聲:“你聽到就算了,別跟其他人說。她會難過的。”
姜煒:“嗯。”
莊錦路說:“快回去吧,還要給大家泡糖水。”
姜煒兩隻手緊緊地握成拳,緊張地渾身僵硬,莊錦路剛一轉身,他又抓住了他的手臂:“等、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
莊錦路奇怪道:“你幹嘛啊,吞吞吐吐的,要說什麼就說啊?”
昏暗中,莊錦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明亮異常。
姜煒本來就因為喝了酒而大腦發暈的,被莊錦路這樣直白地看著,他只感覺更加眩暈了。
陳安雅的那句話還在耳邊回蕩著——我試過了,才不會後悔。
不管希望如何渺茫,至少也要讓他知道。
姜煒咬了咬牙,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胸腔裏的心臟更是瘋狂叫囂著。
“莊錦路,你,你看著我,你不要看別的地方。”
莊錦路:“……”
這人是不是真喝醉了啊?
姜煒又接著說:“你不要講話,讓我說,我沒喝多。”
莊錦路無奈地說:“你說吧。”
姜煒潤了潤嘴唇,聲音有些低啞。
“我現在心跳好快,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腿一直在抖,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對,我要跟你說……你真好看。”
莊錦路:“………………”
他又好笑又無奈:“要不,你回去喝糖水清醒一下吧?”
莊錦路只以為姜煒是喝醉了胡言亂語,估計他清醒之後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了。
姜煒急了:“我真的,我,我很……”
莊錦路哎了一聲,抓起姜煒的手腕,把了半分鐘。
姜煒都傻住了。
完了莊錦路就拍拍他肩膀安慰說:“你放心,沒心臟病,你就是喝了酒,生理性心動過速,不過也不一定准,你要是真擔心你就去醫院做個心電圖。”
姜煒:“…………”
誰來殺了我,求求了。
被莊錦路這麼一攪和,姜煒也說不出口了,恨地他都想拿頭去撞牆。
莊錦路泡了幾杯糖水讓大家喝下。
光rio竟然能喝倒一片,莊錦路真的哭笑不得了。
這群人還叫囂著要喝啤酒白酒呢。
莊錦路叫了兩輛車,同學們互相攙扶著上了車。
等大家都走了,莊錦路才和姜煒一塊去找他們的小電爐。
“你頭暈嗎?要不我來騎吧。”
姜煒悶悶地說:“算了吧,待會你又摔了,這裏全是水泥地可沒草坪。”
莊錦路說:“不會的。我已經知道該用什麼力度了,你不能酒駕。”
姜煒哦了一聲:“那你試試吧。”
姜煒坐在後面,兩腳踩地,要是莊錦路出什麼岔子了他還能擋一下。
莊錦路這下真的會了,他一點點提速,開得還挺穩的。
莊錦路有點小得意:“你看,沒出錯吧。”
“嗯。”姜煒腳還是勾著,以備隨時落地。
已經十點了,大路上沒什麼車和行人,姜煒放心了一點,又開始懊惱剛剛的事。
他真是太沒用了……怎麼就不敢直說呢。
不就是被拒絕……
難道他一個鐵血男兒還會跟陳安雅似的,當場嚎啕大哭出來嗎?!
想著想著,他鬱卒地不行,大概是酒精給了他膽子,他兩手一伸,抱住了莊錦路的腰,微微弓著背,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初冬深夜其實很冷了,莊錦路在前面吹著冷風,後背突然貼上一個熱源,他只是略微覺得怪異,但也沒推開。
“冷不冷?”
莊錦路說:“有點。”
“我來開吧。”
“都快到了。”
“哦。”姜煒又收了收手。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莊錦路腰真的好細……
校服也沒沾上燒烤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很舒服,很好聞。
姜煒比莊錦路高,弓著背抱的姿勢其實挺累的,但他一直沒撒手,像個暖寶寶似的緊貼著莊錦路。
莊錦路開著車,姜煒呼出的熱氣若有若無地輕撫著他的耳緣,有一點癢。
他突然覺得,這個冬夜也沒有那麼冷。
回到寢室後,蔣沉星已經隨便洗了洗躺在床上睡得七暈八素的了。
顧帆則是回家了。
兩人前後洗漱完了就熄燈上床。
一室寂靜。
莊錦路以前睡眠品質還挺好的,沾床半小時能睡著。
今天可能是吃了燒烤,他胃部受了點刺激,也不痛,就是不適。
莊錦路一直到十二點多也沒能睡著。
寢室窗簾拉著,但外面的路燈光還灑進了一線,屋內隱約可見。
莊錦路就盯著天花板發呆,突然想起來小巷里拉著他絮叨個不停的姜煒。
他還以為姜煒只是喝醉了,隨便敷衍了一下。
事後他想了下,姜煒應該是有重要的事要說的。
要不,明天問問他吧。
莊錦路閉上眼。
又過了一會兒,對面床傳來了輾轉反側的動靜。
莊錦路跟姜煒是頭對著頭睡的,就隔了一道欄杆,有什麼聲音聽得很清楚。
他還以為姜煒是要起床上廁所,就沒理會。
過了一會兒,莊錦路卻感覺到臉上似乎有隱隱的熱氣拂過,還沒等他有所反應,某個顫抖的、柔軟的物體輕輕地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莊錦路徹底懵了。
姜煒內心掙扎,滾燙的心情讓他一晚上都煎熬著,死睜著眼沒能睡著。
後來夜深了,他以為莊錦路睡著了,才敢偷偷爬起來,手撐著欄杆,俯下身去索取一個只能存在於黑暗中的親吻。
即便知道莊錦路睡著,他也不敢太過放肆,只輕輕碰了一下莊錦路溫熱柔軟的嘴唇,他就努力克制著撤回了。
“讓我充下電,這幾天有點難受……”
莊錦路依然睡著。
姜煒又輕手輕腳躺了下來,自言自語般小聲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當著你面什麼都不敢說。”
“……我喜歡你。”
“我真的非常喜歡你,喜歡到,一看到你,我就又開心,又難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反正第一次在籃球場看見你的時候,那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關注一個陌生人。”
“我以前還想過,你家要是真的沒錢供你學醫,我就不考大學了。我不要這臉皮子,不要什麼狗屁自尊,進我爸公司去學,闖出來後一定讓你安安心心地讀研讀博……我是不是像個傻逼?你家那麼有錢,你爸媽都那麼牛逼,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終於說出來了……我操,我真是個傻逼。”
“路路,我知道我現在很差勁,沒什麼能配得上你的……我以後肯定好好讀書,以後跟你考到一個城市裏。”
“我會一直對你好的,你,你就,能不能委屈一下,栽到我手裏吧,不要去看別的人。行不行?”
說著說著,姜煒的聲音低落了下去。
懵逼著聽完全程的莊錦路:這個時候,我該繼續睡覺還是詐一下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