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點點頭,轉身便要離開,想起了什麼,回頭問道:「白善現在排在多少名?」
幾位考官相視一眼後道:「殿下,時務策未批出來,所以還沒有排名呢。」
「把他的卷子找出來,」太子頓了頓後皺眉,「把白誠的也調出來。」
於是大家只能一起動手把倆人的卷子找出來,好在他們考試不糊名,而白善的兩份卷子都暫且被定為上,所以還是挺好找的。
倒是白誠的費了一些時間。
太子看過白善的經學,覺得頭有點兒暈,很乾脆的把卷子遞給孔祭酒,「先生以為答得如何?」
孔祭酒之前已經看過,這次不過是又看一遍,他讚許的摸了摸鬍子道:「不錯,只是時務策差了一些,但定名應該可以進前十。」
便有人表示反對,「他在通榜上排在十八,大人,狀元以下四人的名額都定了。」
孔祭酒這才想起這事兒,皺了皺眉道:「通榜畢竟是通榜,還是應該以文章為主。」
「正是以文章為主,他們的行卷大家都是看過的,之前不都很認同嗎?此次科舉只是一份卷子而已,隻以此來斷判到底有失偏頗,相比之下,行卷更能體現他們的才情。」
太子就問,「白善沒有行卷嗎?」
「有,」孔祭酒道:「大家便是根據他們的行卷定的通榜。」
什麼是通榜呢?
就是考試之前,考官們到社會上調查考生的才華名望等,再根據他們投來的行卷質量綜合考量排出來的一個榜單,這個榜單就叫通榜。
進士考閱卷後,考官們會參考通榜定名,有的甚至還沒開始考試就已經內定好前幾名的名額了。
所以有的考生為了刷名望會大把大把的花錢,為此花費十數萬錢都是少的。
太子就要求看他們通榜前十名的時務策。
看過後,他挑出兩份丟到一旁,沉著臉道:「其他的孤就不說了,這倆人才不配位。」
考官們去看那兩份卷子,其中力薦一名考生的太學博士道:「殿下不如看看他的行卷,他很有才情的,所做詩賦文章如行雲流水……」
太子瞥了他一眼道:「孤只知道他這篇文章連白誠都不如,這是進士考,要是都只看行卷,那還考什麼?直接通榜定名不就好了?」
他冷笑一聲道:「通榜的水分有多大不用孤扯開了說吧?進士科是取才用的,孤要的是有識之士,而不是只要有錢有名望的士子。」
孔祭酒沒表示反對,其他人便是心中不服也只能憋著。
太子發作了一頓後轉身離開,孔祭酒留在後面笑眯眯的安撫了一下眾考官便也跟著出去了。
太子站在禮部院外等著。
孔祭酒上前行禮後嘆道:「殿下要想取寒門士子更多些,那就要取消通榜,卷子再糊名,那才公平些。」
太子皺眉道:「孤和陛下提起過,但陛下說先帝五年才能定下常科考試,之間還停過好幾年,這些年各家常上書要陛下開製科,各家也都有察舉人才進京,我們這裡再讓人消了通榜,又糊名,恐怕更得鬧騰了。」
太子自己是不怕鬧騰的,但他覺得他爹這會兒可能不喜歡鬧騰,這些年皇帝越發求穩,不願意再多起紛爭。
孔祭酒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兒,他看了眼太子一眼,微微點頭,算是被說服了。
皇帝是不是求穩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皇帝顯然是想把這事兒交給太子來辦的,到時候太子也好立威。
不過皇帝看著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太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拿這件事立威。
孔祭酒將太子送出去後才回去繼續閱卷。
就又考官拿了卷子上來詢問,「大人,這卷子……」
孔祭酒淡淡的道:「通榜只是參考,還是應該更看這一次的考卷。」
「可是……」
孔祭酒不等他說完便從旁邊取出兩份卷子來放在一旁的甲等上面,和他道:「這兩份卷子也不錯,回頭一起定品吧。」
大家就去看卷子上的籍貫和人名,發現沒怎麼聽說過,他們在腦海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倆人是誰。
只能伸手拿起卷子來看,嗯,這卷子有印象,詩賦差一些,但經學和時務策都還寫得不錯,可名不見經傳,也不知是誰。
主要不知人品威望如何。
大家想要反對,孔祭酒已經道:「這兩年進士考的名額多從通榜,而通榜上幾乎都是生徒,最近這兩次進士考都沒有鄉貢入選吧?長此以往,怕是民間的士子不滿。」
有國子學的博士反對道:「民間士子畢竟在少數,凡是年紀正相當的士子莫不考學進了縣學、府學和國子監,算起來還是生徒多。」
孔祭酒微微搖頭,「何不食肉糜,這世上向學卻上不起官學的學子不知有多少,總不能因為他們不是生徒就多有偏見。」
「官學還能減免些,私學花銷更大,能上得起私學的,怎麼就上不起官學了?」
「自然還有父兄私教的,」孔祭酒道:「閆博士該到地方上多走一走了。既然進士考出了考卷,那就應該以考卷為主,隻以卷子內容品評,這兩份卷子好不好?」
於是大家就論起文章質量來。
要找一篇文章的毛病實在是太好找了,本來文無第一,有人有心找茬,多的是辦法。
大家爭論了半個晚上,勉強算是認同了兩份卷子先放在甲等。
等他們把卷子批完已經是五天之後了,批了五天便也吵了五天,好在孔祭酒很有威望,還能壓得住人,吵架的時候也沒耽誤了閱卷。
今年預定選取的進士是三十二個,所以明顯不好的卷子就被丟在了一旁的竹簍裡,只有少數能被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的卷子也分為兩種,左手邊是確定不錯,可以取的,右手邊則是待定的。
待定的,要麼是卷子還不錯的,要麼就是考生本身很有名,可能在通榜上,名望和行卷都還不錯的。
最後大家才從留下的六十多份卷子中挑選出三十二份來定品。
大家爭了一天,最後才敲定了三十六份卷子,由孔祭酒將名額和卷子一併送進宮裡給皇帝看,由他來選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