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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一頭瀕死的龍》第30章
第30章

  第二天久違地下起大雨。下雨的清晨總是讓人更眷戀床, 外面的天色一片陰沉, 雨點劈裡啪啦從雲中墜下, 濺在頂棚上, 叮叮噹,然後它們融進草地裡, 匯成小溪,無聲流入大地。

  貝莉兒需要做了很久鬥爭才爬起來, 她伸個懶腰, 開開心心地對一邊的白龍說:“白龍,早安!”

  白龍沒有理她。他不喜歡雨天, 每當這時他就會穿上衣服從水裡出來, 去貝莉兒的小木屋裡避雨。重建屋子的工程還沒開始,貝莉兒只是簡單地利用還殘餘的牆面,用木杆和厚厚的草鋪起來撐起一個頂棚……這附近的草都快給她拔光了。話說回來,她當初出於現代習慣把整個窗戶做得豎豎高高, 其實她蓋好後才發現因為那是因為現代有電燈的關係, 原始人的窗戶應該是橫過來的長方形,這樣更利於採光。

  然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房頂被白龍掀了以後, 窗戶上緣決定了最高的頂, 二米五變成一米八, 再把遮雨棚的中心支點豎得比四面稍高,這樣雨水順著兩面滑下, 她也能有個更加寬鬆活動的空間。

  這雖然沒有原裝好,四面透風又漏雨,起碼貝莉兒還能伸直腰在裡面走,這就是難得的幸福了——最重要的是幸福還有人對比。超一米八的白龍每次進來都只能坐著,而且坐著就能不動就不再動。因為他不喜歡腦袋碰到房頂,也不喜歡彎腰,更不喜歡坐著瞬間移動,他明顯也知道那樣子會顯得他很傻。

  現在白龍也坐著,搬了個凳子背對著她坐在房子的另一邊,透過窗戶看外面的雨。聽見貝莉兒的聲音他連頭也沒回。青年的背脊挺直,靜靜地,他的目光好像透過雨簾看向更遠處的東西。這整個場景像一幅靜謐的油畫,柔光打在白龍臉上,顯映他豔紅如玫瑰的唇,他在那坐著,一動不動,破破爛爛的小木屋裡好像也蓬蓽生輝,整個世界注視著他的凝視,長長的銀髮如畫框,垂過雙肩化落在地板上,圍著他捲曲成一個華美的圓。

  光線親吻他的臉和眼睛,他很久才眨一下眼。貝莉兒小心地探頭看著他,一點點的聲音打破這美好,幾滴雨從上面墜下來,滴在他的頭髮上。

  於是她把他的頭髮搬開並通知他:“漏雨啦,我把你頭髮挪開哦。”白龍理也不理。但貝莉兒還是挺高興的,白龍應該是知道漏雨的,只是這一點水滴他不想管,但是她來動他的頭髮他也會默許,好像這樣一點一點,他逐漸地在讓步,在冷漠和無視的背後,巨龍那些珍貴的容忍無聲地釋放出來,她進一步他就退一步,一點點對她放開他隔絕的心牆。

  而她就這樣一天比一天更接近他。

  她搬了個桶在漏雨的地方,端詳一陣那滴滴答答雨水濺在桶裡的樣子,然後開始檢查周圍還有沒有別的疏漏處。幸而鋪的屋頂還算嚴實,只有三四個地方漏雨,更麻煩的是風,下大雨的時候風總是很大,冰涼的氣流把密密的雨滴向小木屋刮過來,濺在毫無遮擋的地板和牆面上濡濕了深痕。

  貝莉兒歎口氣,這就沒辦法啦,她還沒來得及糊窗戶,而且外面的牆被淋濕也很頭痛。以前有屋頂時外緣她有做很遠,這樣那些雨被風吹大部分也落不到小木屋上。現在貝莉兒只能讓它們去。她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把柴火堆到會浸水的地方,讓它們成為英勇的盾牌,代替房子被淋濕。

  然後她開始一日之晨的洗漱。沒有日光的時候日晷沒有用處,貝莉兒問白龍:“天亮了多久啦?”白龍晚上不睡的,她過了很久才知道,因為她有一天太累打呼嚕太響被白龍趕走了。大早上睡醒才發現自己躺在湖邊,還好小黃也一起被趕過來,她差點嚇出一聲冷汗。

  白龍還是不理她,顯然他覺得這問題不值得回答。好吧,貝莉兒聳聳肩,洗完臉,用鹽石擦完牙,漱過口,再叼著小嫩枝嚼嚼嚼——雖然嚼起來有點苦還容易卡在牙縫裡,但清潔口腔真的很有用。完了她探頭看看外面的天氣,看起來要下一天雨,那今天就當做休息日吧。小木屋的一角擺放著耐儲藏的食物,她蹲在對面托著下巴思考做什麼飯。食物很珍貴,處理之前必須先打好腹稿。

  做什麼呢?今天是雨天,躲在家裡咕嘟咕嘟煮東西多愜意呀。閒情逸致地煮一鍋熱乎乎的羹,小火慢燉,喝到胃裡又香又沉又熱乎。不下雨的時候貝莉兒每天過得像打仗,她決定今天的生活節奏應該放慢一點。好就這麼決定了,過節慶祝吧,不如就來一鍋咕嘟嘟冒泡的蛋肉羹。

  羹的重點是勾芡,要粘稠美好的口感就應該上澱粉。廚師有生粉,沒有還可以煮米,連米都沒有,貝莉兒也不怕,她從容地掏出了十個根莖——基本上那就是所有存貨了,沒事今天過節。然後再是一個她雙手都合不攏的巨型雙耳罐子,一大塊臉盆大的牛肉,五個蛋還有一塊鹽石。

  她嘿喲嘿喲地把東西搬出來,一大堆擺在地上滿滿的,屋裡兩個等飯吃的注意到了就把注意力投過來。小黃擺著尾巴跟過來看,把每一樣東西都好奇地嗅一遍,白龍倒沒有這麼露骨,他就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看她要怎麼做。……兩個甩手大爺。自從白龍正式加入餐桌後,貝莉兒每次煮飯都覺得自己是個養著兩個大胃王兒子的媽媽。

  好,開始幹活,她先揮起刀咚咚咚把根莖切塊,砧板上掃出來老大一盆子,面不改色地把龍鱗切下來的木塊挑出來,然後分開處理,一大半倒進水裡煮著,水裡勺一點點牛油,再趁這時間把另一部分碾成粉,這樣就可以和剁成糊糊的牛肉在盆裡攪,瀝幹血水,加一點鹽,做成香噴噴的肉糜。

  這要花一點功夫。切好根莖她還要切肉,用龍鱗幹完最麻煩的切開工作,接下來就是用石頭砸。砰砰砰的聲音裡水煮開了,蒸汽和一點微弱的香味冒出來,頂著蓋子發出輕聲的響,打開蓋子看一下,抽掉幾根柴轉小火,貝莉兒轉頭就帶上一臉討好的笑,毫不心虛地指使白龍過來幫忙:“拿著這個,隨便攪一攪,但保持一個方向,而且不要停。”

  她用木棒這樣在水裡攪攪示範然後直接塞給他,這個就是專門用來攪的。貝莉兒雖然流落荒野,但她沒有在怕的。她身後掛在牆上一大排各種型號的平底鍋圓底鍋蒸籠還有現在架在火上的超大肚雙耳罐子就是明證。

  白龍冷冰冰地看著她,光華四射的美貌像是在說“你也捨得讓它踏足凡塵?”但反正貝莉兒讓他幹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從白龍吃她的嘴軟,她總有藉口讓他去做點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重點在於讓他看到她沒有糊弄他自己偷懶,那麼一點點不損巨龍光輝形象的小要求,白龍就不會拒絕。

  於是她歪著頭無辜地說:“攪一攪更好吃喲?”然後伸著沾滿粉末的雙手給他看,她手邊看起來工作就特別繁忙的樣子,還空著的盆子,一大坨紅豔豔的肉片,幾個雞蛋還沒敲開好好地放在碗裡,白龍現在知道大部分雞蛋做的食物都是要敲開製作的。貝莉兒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仿佛是說“勞動更光榮喲!食物更美味喲!”她甜甜地央求地說:“我現在走不開,幫幫忙好嗎?”

  拿著一根木棍在水裡玩似地轉來轉去,當然聽起來這絕對是舉手之勞。白龍頓了半晌,然後就維持著那個冷冰冰的表情,低頭開始攪鍋。

  冷冰冰的睫毛垂下來,冷冰冰的視線落在水裡,不知為什麼他坐在那裡的樣子看上去特別認真……可能真的很認真。白龍還沒做過這種事,動作很僵硬生疏,而且他又力氣很大,他要很小心才能不把罐底戳穿。……總之他那樣子看起來特別可愛。

  貝莉兒用了點時間忍嘴角上揚的弧度,不然白龍小公舉惱羞成怒就不好了。她觀察了一會確定他做得對,然後適時誇獎他:“對哦,就是這樣,不要停哦。”並省略下摸頭的動作。

  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哢”的一聲,木棍被白龍握斷了。撲通,棍子下端直接掉進水裡。

  白龍還握著上端在那裡楞了一下,本能朝貝莉兒望,貝莉兒趕快若無其事地給他把棍子撈起來換了一根。“沒事沒事,繼續繼續。”同樣再次省略摸頭的動作。

  白龍看著手上的新木棍,沉默。他好像特別不相信自己連這種小事都搞砸。頓一會兒,輕輕把棍子再伸入水裡,試探著轉。一下兩下三下,他開始調整姿勢……做熟練了,突然凶巴巴地加速。

  一鍋水給攪得成了狂亂漩渦,撲通撲通,水太急濺了出來。他終於覺得好像太快了,又靜悄悄地減速。水流緩下來,白龍朝貝莉兒這邊抬起眼睛悄悄地、高冷地,威脅地、看了一眼……

  貝莉兒想爆笑出聲。她艱難地忍住了,乾咳一聲笑眯眯地重點重複:“做得好哦!”然後趕緊背過他去專心處理肉。

  這個事就默契地被兩人忘記了。二十分鐘後肉糊攪好了,白龍還坐在那裡專心攪拌,看起來一點不吃力,貝莉兒突然心情大好,張著兩隻油膩膩的手跑去外面就著雨水用肥皂洗了洗……對你沒有看錯,用肥皂。

  門外屋角角落裡的小盒子裡放著的就是肥皂。這種比較純淨的脂黃色膏塊已經是第五批產品了,那是卸了一頭牛的副產品,貝莉兒得以收集一些脂肪熬成了牛油——值得一提的是煮牛油時味道真的非常可怕,可怕到白龍直接把鍋子趕走,對是直接把鍋子瞬移到不知道哪裡去。

  沒有肥皂怎麼行呢?有了白龍,天天做一大堆肉,做得一身都是肉味,做得要死。貝莉兒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煮飯婆生涯,她是堅決要把肥皂先搞出來的。於是趕緊先給白龍做思想工作,告訴他:“這能幫助我做飯!”白龍冷著臉不理她,他肯定不能理解煮這麼可怕的東西怎麼能幫助她做飯,那時培根還沒熏出來,而孤陋寡聞限制了他的想像力。

  貝莉兒只好又哀求又列舉給他許一大堆諾言,保證熬完這一點點就沒有。然後她就搬起家當去湖邊煮牛油。也不敢煮太多,一次一點點,小小巴掌大的罐子拿回來。幸而晚上回來白龍只是把她丟水裡洗,而且之前還會出聲提醒。

  _(:з」∠)_雖然熏油的味道不是用洗的就可以隨隨便便去掉,不管怎麼說也算是鄰里關係的偉大進步了!貝莉兒滿意的開始試驗牛油肥皂。肥皂嘛,她腦海裡第一個跳出來的配方關鍵字就是:脂肪加堿。……隨帶著還有一幅兩個人從垃圾桶裡翻出一袋嘩啦啦的清油的畫面,接下來,那兩個人戴著手套在昏黃燈光下的鍋旁攪動騰騰的熱氣。

  那大約是她看過的什麼電影。很多有用的小知識都混雜在無數生活片段中,當貝莉兒穿越而來時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想不起很多事,但這種空白意外地讓她能夠提煉關鍵,更簡便快捷地得到需要的東西。發明這種事情只要知道方向就能少走很多彎路,貝莉兒之前就用草木灰洗碗洗衣服,她現在要做的只是繼續用草木灰煮一小鍋堿水,再和牛油一起邊煮邊攪,最後她得到了凝固在鍋底的一塊油油的黑褐黑褐的東西。

  第一塊肥皂用起來和看起來一樣的油,洗倒是能洗乾淨的,這至少證明方向並沒有錯。於是貝莉兒再調整配方,她甚至捨棄了一塊寶貴的T恤布來過濾堿水,她繼續做了第二塊、第三塊和第四塊肥皂。甭管煮肥皂的時候味道多麼可怕,最後的成品甚至還有點香,小黃差點把它偷吃了,而白龍不去吃肥皂純粹是因為他看見貝莉兒把草木灰往裡倒,甚至他看見貝莉兒用它洗手還覺得她瘋了。

  這中間時間拉得很長,肥皂也漸漸變得越來越褐黃可口,當小黃終於明白這種東西吃了會拉肚子的時候,第五塊肥皂也開始凝固了。儘管它現在還是奶油狀的一刮一層,而且用起來還很燒手——它應該還要靜置很久,但貝莉兒已經迫不及待地把它投入使用了。如果真能像遊戲一樣看到她小人頭頂上的狀態,大概起碼未來半個月的時間她頭頂上都會頂著“心情歡樂爆炸+100”。

  她洗完手,回去接手白龍的工作:用勺子擠著肉糊一塊塊扔進水裡,攪一攪,蓋上蓋子再燜十五分鐘。五分鐘時噴鼻的肉香開始從罐子裡散發出來,越來越濃,白龍動了動鼻子,小黃在腳邊跳來跳去坐立不寧。貝莉兒仿佛鐵石心腸的老巫婆,嚴肅地舉著長勺對兩個熊孩子說:“再等一等!”

  ——她總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玩,因為白龍和小黃永遠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可以吃上飯。十五分鐘後她打開蓋子,罐子裡的水冒著誘人的小泡泡,咕嚕嚕翻動粉白的肉團團,對著罐子的兩雙目光就立刻變得專注。然後她打雞蛋,攪雞蛋,倒進去,勺子從裡面舀一點水刮乾淨碗底剩餘的雞蛋液,再攪一攪,再蓋上蓋子。

  哢,蓋子合攏藏住了肉的那一聲聲音時,整個房子裡的氣氛瞬間就變得很沮喪。然後貝莉兒就拿起碗笑眯眯地對他們說:“開飯啦!”

  碗是特大號普通型號和特小號排成一排擺在一起,同一塊樹雕成的木碗,一模一樣的顏色看上去特別溫馨。貝莉兒負責掌勺,一個個裝好,當然從十一天以前開始除了她試吃口味,以後的每一頓第一勺都給白龍。香噴噴的肉羹,舀出來還是有一點清。白龍捧著碗看著裡面漂浮的灰糊糊和肉糊糊,清清的水裡有一點油花,聞起來鹹香鹹香,簡樸又勾人。

  小黃還是很激動,拼命嗅碗,它是貓舌頭,東西不涼涼不能吃,可是羹這種東西就是比別的食物要不容易涼的啦,貝莉兒只敢給它裝淺淺一點,吹一吹就擺在它面前。——不敢多吹,白龍會生氣。他認為貝莉兒是專門服侍他一頭龍的,約定的契約裡可沒有小黃存在,它敢來搶貝莉兒就會仿佛被踩了尾巴。

  貝莉兒早就對小黃和白龍的關係很好奇。當然不是所有的小動物碰到巨龍都會主動去爬它,還會主動鑽他嘴裡冒著被吞掉的危險給他治傷。在白龍凶小黃之前,它其實對白龍是非常親近的。貝莉兒咳了一聲問:“白龍,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吃飯時間總是聊天時間。人類嘰裡咕嚕愛和他說話,瑪利多諾多爾早就習慣了。他抬起眼睛示意她,貝莉兒歡快地說:“你是不是認識小黃?”

  她指了指那對愛搖擺的長耳朵。小黃還不知道她在說它,正晃著尾巴走來走去,不時滿懷希望地用鼻子碰一碰碗。貝莉兒捧著碗,碗裡還好燙,她一邊吸著氣吹涼一邊和他說那些他還睡著時的事。她怎麼遇到小黃和救了它,它又怎麼幫白龍治傷,吃他的鱗片,毛色慢慢變白。本來它看起來已經是個白團子了,但有段時間沒啃白龍鱗,它的毛又有點黃回來。

  貝莉兒問:“小黃和龍有關係嗎?”

  白龍停了一會居然出乎意料地問了她:“那只鳥留下的東西還在嗎?”

  貝莉兒呆了一下:“什麼東西?”她簡直有點受寵若驚。瑪利多諾多爾告訴她:“頭顱裡的,應該是紅色的,一塊石頭。”他看了眼屋子外頭示意:“和水裡的,很像。”

  哦哦哦,貝莉兒知道了。鳥的頭裡她確是挖出來一塊指頭大的紅色晶石,這個東西她懷疑就是傳說中的魔獸的魔晶什麼的,鳥會噴火不是嗎?但是後來她燒了龍爪子以後就把不怕壓的東西都塞在藤床底下,久而久之她就忘了。貝莉兒趕緊放下碗去翻床。謝天謝地石頭還在,她高興地拿回來給白龍看:“是這個嗎?”

  瑪利多諾多爾看了一眼。這就是失敗者的下場。作為大陸上最強大的掠食者種族,巨龍長期停駐的地方附近不會有任何肉食動物和魔獸存在,那只鳥大約是想抓長耳朵,塗它的血躲避龍威來偷他的龍血草,明顯最後它失手了。

  他張口把魔晶丟進嘴裡。這麼小的個頭連嚼也不用嚼,咕嚕一聲就吞下去。瑪利多諾多爾淡定地在人類張口結舌的表情中繼續端起碗喝肉羹。“它們的名字是吱吱。”作為意外的回報他勉為其難地告訴了她。

  “這裡很少見到,但龍島上很多。”瑪利多諾多爾說:“我們會豢養一些當寵物,有時候用它們清潔鱗片,換下來的鱗給它們吃。”他看了眼小黃的毛,通常只有尾巴和四肢那一點的毛會浮現巨龍的顏色,代表主人歸屬,而這只貪得無厭的長耳朵,它一個獨佔了一頭巨龍,毫無限制地吃得歡暢,若不是他醒得及時,巨龍的力量非撐得它爆炸不可。瑪利多諾多爾冷哼一聲。

  “但我不打算養它,你最好讓它離我遠一點。”

  ……不用你說小黃也已經離你遠遠的了。貝莉兒明白了,原來小黃和白龍是共生。怪不得看見白龍它還往上爬呢,人家天生就是幹伺候老爺這個活的。她趕緊保證:“不會的啦,小黃很乖的,對不對小黃?”她摸摸小黃的毛。“吱!”小黃歡快地搖著尾巴對她叫了一聲。

  吱吱,噗這名字真貼切。

  和白龍說話好似刷隨機NPC事件,你要不停不停不停和他說話,冷不丁他會回答一句,或者回答一段,一段的時候就代表貝莉兒突然幸運光環加身了,龍大爺心情好,接下來五次問話他必然回答一次。貝莉兒趁熱打鐵:“我可不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

  白龍用眼睛示意她。哇今天幸運爆表,連著兩個問題都能回答。貝莉兒想到接下來的問題都覺得要小心呵護這朵友誼之花。她努力眨巴著眼睛非常友善非常熱情地問:“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白龍的臉立刻冷了。

  ……行吧貝莉兒早想到了。脾氣彆扭的白龍小公舉。還好其實她問他這個問題,也不全為著知道他的名字。“我是想說,你老叫我人類。”貝莉兒說:“雖然這裡只有我一個人類,但其實我叫貝莉兒,嗯,你可以叫我莉莉。”莉莉是貝莉兒後來想起的名字,小學時每人都要取個英文名,有的轉頭就忘了,有的回味回味倒能使用一生。比如貝莉兒,後來親昵的朋友們會喊她莉莉。

  雖然那些朋友貝莉兒都不記得了,但她姑且覺得把這個名字拿出來用好了。這裡是西幻世界不是嗎?應該用英文名吧。貝莉兒也很希望和白龍交朋友。以前互撕的時候估計他從來不記得她名字到底叫什麼,現在告訴他了,也許有一天,他會喊她的吧。

  “你也不喜歡我喊你白龍吧?”貝莉兒輕快地說:“現在不說也沒關係,我走的時候,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哦。”她暗示他們終將會分道揚鑣。不過是旅途的過客相逢,一個無關緊要的名字交換,或許只有多年後想起來的一瞬間,除此之外,什麼意義也不代表。

  白龍沒有應答,繼續沉默吃飯。吃著吃著就好像這件事也過去了。令人好奇的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他餓,也從來沒有說過他吃飽,無論貝莉兒給他多少食物他永遠照單全收——說白了就是每頓無論煮多少都清盤。

  某種意義上這可以說真棒,家裡有個男人就永遠不用擔心會有剩飯。但今天貝莉兒煮這一大罐子不是為了清盤的,白龍第三次把空碗遞給她的時候她嚴肅臉拒絕說:“不可以再吃了。”

  豎瞳愣一下然後不爽起來。白龍的神情還是那麼無動於衷,但他的眼睛裡開始訴說越來越多的情緒了——溫柔和笑?還沒有過,通常都是冷冷的帶點疑惑,冷冷的帶點不解,冷冷的帶點憤怒,冷冷的帶點嫌棄……今天多加了一個冷冷的不爽。為防被以為這是被擺臭臉的報復貝莉兒一本正經地說:“這是準備煮一天的,越久越香的。”

  她直接把白龍的碗搶走拿去洗,一點都不怕他暴起傷人。瑪利多諾多爾沉默地看著人類把柴都撤了,只放木炭在那裡溫著,定時去攪一攪,保證水一直慢吞吞地滾泡泡就好。然後她把東西都收拾好,把房子裡的空間空出來。

  瑪利多諾多爾只能鬱悶地繼續回到窗前看雨。他更加希望這雨趕緊停了。小木屋裡繚繞著煮肉的香氣,越來越香,越來越香。人類的鼻子一點都聞不到嗎?這對龍來說真是一種煎熬。

  人類當然不知道,人類專心忙自己的事。下雨天,過節,休息時間,遊戲時間。貝莉兒有時會把一些不那麼急的小工藝品安排到這時做一做。其實這對不愛手工的宅來說有點痛苦,但當你想到你做的事情能讓你在將來的生活中更加幸福一些——主要是你除了自己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那你就會有無窮動力去完成它。

  自從做迷你小晶石窖和迷你小房子後貝莉兒就養成了做手辦的習慣,通常這是為了為未來做真正的成人版本而積攢經驗。……基本上荒野求生玩成這樣就是開掛,貝莉兒美滋滋,誰叫她坐擁一把真·削鐵如泥的龍鱗刀和原始森林呢?就算她做一個部件砍一棵樹,森林也完全可以滿足她的需要。

  至今為此很多東西貝莉兒都是這麼簡單粗暴地解決的,拼不出來她就用削的。龍鱗刀幫了她很大的忙,以至於很多東西她都可以用作弊一樣活生生直接從一個整塊刻出來,比如那些木的和石頭的鍋碗瓢盆、比如輪子桶和輪子車,比如搖椅。

  搖椅也是這種,找一個合適的木塊,用圓規刻一條弧線,把弧線加深,挖掉多餘的部分。這時候可能會有點懵逼不知道從何下手,於是再用木炭在石板上畫一個大概的結構圖,照著樣子削。

  二十分鐘後搖椅出爐——基本上這是一個科幻片裡常常可以看見的極簡實心臥台,中間挖一個鈍角,兩邊斜斜的邊削出扶手,下面的弧線再加工一下削削平,放在手上推一推,搖來搖去了,於是搖椅就完工了。

  ……這只能說是一個和加工前相比更加奇形怪狀的小木塊,甚至還有沒有磨掉的毛刺,因為下面是實心的,手感很沉甸甸。這個倒不是貝莉兒不挖,而是因為木塊太小她不敢動,怕不一小心就斷掉了。貝莉兒堅持就叫木塊“搖椅”了,並且歡快地拿去給白龍獻寶。

  “你看你看。”她把椅子放在窗臺上,點一點,椅子搖一搖。

  瑪利多諾多爾問:“這是什麼?”

  “搖椅!”人類響亮地回答,並點著木塊的中心左右搖搖,示範給他看。“坐這裡,搖一搖,它會搖起來。”

  瑪利多諾多爾也不明白這個木塊和椅子有什麼關係。不過人類總是有些奇思妙想,他甚至都不用問,只要保持沉默,人類就會喋喋不休地對他和盤托出。他坐在凳子上微微偏頭看著她。

  貝莉兒蹲在白龍的身邊也托著下巴看著他,淅瀝瀝雨聲裡,突然好像畫像活了過來,銀色的豎瞳注視著她,玉一樣的雕像呼吸著,眉毛和眼睛,鼻樑和嘴唇,雪白的,豔紅的,龍眨了眨眼,身後是咕嘟嘟的水泡響,空氣裡都氤氳著……很甜、很甜、很甜的味道。

  白龍在等待她的聲音。貝莉兒笑了起來。

  “以後有空我做兩個這個,然後放在外面的平臺上,晚上我們可以一起看星星啊!”她對他許諾未來的生活,並殷切而憧憬地期待,不用等到一起看星星,她的眼中就有星星,笑起來的時候,多麼光芒閃耀。

  人類雀躍地說:“白龍,你覺得怎麼樣?”

  而瑪利多諾多爾則沉默下來。這有些不合時宜,但他突然想起名字的事。“你可以叫我莉莉。”那時候人類眼裡的星星也是一樣的。

  人類想知道他的名字,而瑪利多諾多爾不想告訴她名字。巨龍低下頭的時候不願承認自己的拒絕。名字……互相交換名字,是一種契約,是一種誓言,是一種情感。瑪利多諾多爾不願與人類做這樣的交換。她沒有資格,瑪利多諾多爾告訴自己。她要說她的名字是她的事,而他沒有必要得回應她的自作多情。人類有什麼資格知道巨龍的名字?

  名字和椅子,在瑪利多諾多爾看來其實這沒有什麼不同。人類總說著自己會離開,可她一邊說著要撕扯開他們的世界一邊向他這裡一步不停地走。……他原本應該驅逐她的。瑪利多諾多爾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或許是他害怕了也不一定,星星這麼地明亮,仿佛接近了就要將他燃燒殆盡。瑪利多諾多爾不願承認,太無稽也太可笑了,一頭強大的巨龍為什麼要畏懼和一個人類交往?可他又想起杜羅羅,想起夕陽如血,想起被撞毀的法師塔。烈火熊熊燃燒,大地上是焦土,紅龍嘶吼著戰鬥。

  而他逃跑。

  黑暗的夢裡也是黑暗,靈魂縹緲歌唱,他怒吼著掙扎,在痛苦中絕望。瑪利多諾多爾閉上眼睛,眼簾中浮現的是那雙黑色眼睛裡的光。她的眼睛裡也是火,卻和夢中冰冷的火焰完全不同。它們那麼熱烈地燃燒,熊熊地沸騰著,永夜不滅。

  她為什麼從來不絕望?她為什麼一直這樣快樂地期待未來?一個人生活著不痛苦嗎?他傷害她的時候不覺得恐懼嗎?瑪利多諾多爾覺得自己永遠也不能明白。他害怕了,還有什麼辦法能再與這個人類保持距離呢?

  再張開眼睛時他的神色便突然冷下來,如同利刃,如同寒冰。白龍的神色和聲音裡都表現出了一種久違的拒絕,他冷漠而厭惡地說:“愚蠢的人類,你的眼睛永遠瞎得讓我吃驚。”

  “啊?”貝莉兒說,她臉上的笑容還沒褪去。然後白龍突然消失不見了,她突然失力而跌倒的時候,空氣裡,餘音嫋嫋,留下的白龍冰冷的最後一句話。

  “……我是銀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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