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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一頭瀕死的龍》第166章
第166章

  清晨的陽光是多麼耀眼而明媚,杜維因笑著看著瑪利多諾多爾,紅眸對上銀眸,或許他已經看不清他最好的朋友是什麼樣的神情,什麼樣的錯愕,什麼樣的絕望和怒火。

  那也無所謂的,他不需要看清也知道他的心。這就很足夠。長久的靜謐裡只有銀龍的喘息,風刮過樹梢,嘩嘩作響。無數可惡的花紛紛落下,像堵住視線的大雪一樣讓人厭煩。很久之後瑪利多諾多爾說:“……杜羅羅。”

  那時候空氣都已經靜止了,周圍雖然有那麼多的精靈蠢貨,可是好像只有他們兩個的,單獨的世界。杜維因很想說,不要叫我杜羅羅啊。可是他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只是帶著絲毫不變的笑容說:

  “啊,我在這裡。”

  “我真想說我要宰了你。”他隆隆地說,龍閉上眼,眼淚從鱗片上流下來。

  那樣也很好。他輕鬆地笑著說:“那就說吧,瑪多。”

  銀龍疲憊地搖了搖頭。

  他咳嗽一聲,站起來,好像整座山站了起來,一座搖搖欲墜,卻立根在原地,彷彿永遠不會倒塌的山。杜維因看著他站起來,瑪利多諾多爾爬坡笑一聲,猛地伸長脖子,張開長滿利牙的口向他咬來,他沒有動。

  小黃在他懷裡尖叫炸毛,他沒有動。他不變成巨龍的時候,對比起來是多麼渺小。鋒利的牙齒和猛獸的撲擊在他面前停住了,頓了一會兒,銀龍閉上了嘴。吱吱從他們中間跳下去,夾著尾巴躲在樹底瑟瑟發抖,杜維因笑起來:“你不咬我?”

  “你個渣滓。”瑪利多諾多爾沉聲說:“我會宰了你的,杜羅羅。”

  他回過頭來,長尾在身後甩動。他扇動雙翼,整個空間都掀起巨大的氣流。周圍的草和小樹被狂風刮得低伏,巨樹微微搖晃。杜維因看著他的動作,看著他站在他面前,他覺得有些難受,又有一些高興。

  “瑪多……”他說,他打斷了他的話。

  “你閉嘴。”

  或許他們永遠都這樣互通心意,一千多年呢,好像那很短,又好像很長,回憶起來竟然沒有什麼可以記起的事情,只是一直、一直、一直地並肩戰鬥著……從沒有生疏過。他托著下巴,看著他最好的朋友咳嗽著,搖搖欲墜地站起來,他勉強撐起身體,走到精靈和樹之間。

  他們彼此對視,紅龍知道這個精靈也是他的一個朋友,他沒有關心過,他們的交友圈子並不相同。或許在清泉綠林中他們沒有這樣地相對過,精靈和巨龍,溫暖的綠眸和好奇的銀眸。是怎樣相遇的已經不記得了,這也已經不是應該記得的事情。

  杜維因聽過瑪利多諾多爾說這個精靈的事,他們在一起彈琴讀書,他付給他寶石和鱗片,他給他裁布縫製衣服。他們相互介紹自己,在簡單的交流中發現彼此有志同道合的言語和興趣,感情就是這樣日漸加深的,最後他們交換了通信符文,約定好當伊奧文離開森林的時候,他們可以在某一個城市的酒館裡,同桌喝上一杯酒,談過一次過往。

  瑪利多諾多爾的朋友很少,杜維因的朋友比他更少。他到處玩樂,只是水過留痕。他從來沒有交過瑪多以外的朋友,遇到過和瑪多一樣默契的人。但是或許一直固執地拿銀龍瑪利多諾多爾作比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一模一樣的朋友?

  巨龍原本是這樣孤獨和傲氣的生物,紅龍偶爾也會覺得有些彆扭,他的朋友有了別的朋友,他不曾有過這樣的體驗。如今又是怎樣呢,他看著,突然覺得很高興。

  他興高采烈地睜大眼睛,看著底下那一場鬧劇。陽光照在身上,感覺卻是冰冷。伊奧文輕聲說:“瑪利多諾多爾閣下……”即使從前瑪利多諾多爾說要和他絕交,精靈仍然視他為朋友,喚他“瑪多。”可是或許,精靈和龍,最終還是難以成為朋友。那雙讓他看厭了的綠眸沉了下來地一本正經地說:“請您不要……”

  “滾吧。”他的朋友隆隆地說,即使是身受重傷,勉強支撐著身體,他喘息著吸入更多的空氣,那雙銀眸鋒利而冷酷。龍說:“帶著你的族人們滾。”

  有一瞬間他的脖子稍稍抬高了一下,杜維因知道那是他想找他的花朵。可只是一眼,或許他找不到,他重又低下頭來看著伊奧文。

  “如果你們要帶走杜維因就先踏過我的屍體。”

  杜維因就抬起頭幫他找。他看到那朵花站在精靈的人群裡,一個眼熟的、卑鄙討厭的精靈扶著她的肩膀。她在哭,精靈給她遞了手帕,還對她說話,看那個口型是抱歉。

  虛偽的精靈。她沒有接。這才對嘛,這才算是瑪多的好伴侶。他托腮看著,歪著頭,冰冷的頭髮覆在身上,他知道自己這樣子一定很美貌。他喜歡這樣的美貌,他喜歡這樣的榮耀,他喜歡這樣自己是全場的中心。他熱愛這樣的注目,紅龍是烈火的龍。他動了動手,有時候也會分不清到底格格不入的是哪一隻手。作為人形的日子太久,一年,明明很短不是嗎?卻這樣漫長,他有時候想不起自己作為龍的時候是怎樣。

  有時候杜維因會刻意地轉過胳膊,試圖回想斷臂的痛苦。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很多的痛都和那日倒塌的城堡一起淡去了,只餘夕陽如血,血一樣的紅,有銀色的身影向自由飛去。

  那個天空,很適合飛翔。

  樹下的對話還在繼續:“請您聽我說,我們不會殺了杜維因閣下……”

  “我不在乎。”

  “我們不會對杜維因閣下做什麼……”

  “我不在乎,滾回你們的森林裡去,否則我就殺了你們!”

  杜維因看著天空,無論天空什麼時候都是適合飛翔的。他在晴空飛過,他在暴風雨中飛過,他在電閃雷鳴中飛過,他在風暴中飛過。他飛過山谷,飛過大海,飛過森林和平原。他看過那麼多的地方,而且還有那麼多的地方沒有去看過。他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的結局,精靈們大約不會殺他,這群森林之子自詡是善良公正的種族,他沒有做過什麼,在這件事中他是受害者,或許他們不會殺他。可是那又怎樣呢?清泉綠林會善待龍又怎樣?不會殺他又怎樣?他們會永遠囚禁他。

  囚禁到盡頭又怎樣呢?難道叫森林的石頭永遠這樣供奉著一頭紅龍?

  他抬頭看著天空,他已經不能再飛了。不需要清泉綠林的多此一舉,他已經被囚禁了,囚禁在這棵巨大的樹裡,無論逃到哪裡都逃不掉。鎖在他的心臟裡,花朵這樣燦爛滿目地開著,如同囚籠。

  而他最好的朋友站在那裡,站在樹前,張開雙翼擋住精靈前進的道路。用性命作為屏障。他咆哮著說:“我不會讓你們帶走他!”

  紅龍眯著眼睛,心滿意足地笑了。

  他站起來的時候貝莉兒正好被推出來。那個精靈把龍的花朵推出來要脅。那個討厭的精靈叫著“銀龍閣下”,“或許你忘記了莉莉小姐還在我們手上——”哈,那群自詡正義的種族,事到臨頭不是還要使用卑劣的手段嗎?他跳了下來的喊:“瑪多!”

  他最好的朋友堵在樹前,那樣子看起來是想打死他。他咆哮著說:“滾回去!杜羅羅,你這個混蛋!這筆賬我以後再跟你算!”杜維因懷疑他是否還下得了手揍他。他們重逢之後打架的頻率少了那麼多,而且他下手的力道也同樣輕了那麼多。他跳到他的頭頂,他的那頭紅髮落下來拂在他的鱗片上,他故意用混雜泥濘血污的鞋子蹭在他頭上,輕鬆地說:“讓我來吧,瑪多。”

  “滾回去!”

  “瑪多,”他說:“記得我說過的話。”

  那是一個陰謀,瑪利多諾多爾喘著粗氣,是一個陷阱。在曾經戰鼓平原的房間裡,原來就早已註定今天的結局。銀龍悲愴的退了兩步,銀色的鱗片下落下髒汙,紅龍越過他的頭顱,跳到精靈的面前。

  那朵花現在是在他面前了,她對他拼命的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哭。她真是太愛哭了,杜維因有時候真好奇她在想什麼。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嗎?即使是中立善良也不是這樣的,她看起來像個聖女。她為什麼會是人類呢?人類裡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人?她這樣的聰慧、悲憫、寬和,對一切充滿熱愛。她會發點小脾氣,生氣會叉著腰瞪圓眼睛罵他們,她不怕龍嗎?她還會打他們。

  杜維因不太想承認,自己曾經擁抱和感激過她。他說:“莉莉,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想殺你嗎?”

  身後傳來咆哮:“杜維因——”他笑著說:“你還記得嗎?瑪多去狩獵了,你在床上睡著,我拿了一根你做的炸土豆條,那個叫什麼呢?我那時候蹲在床邊看著你,你還記得嗎?”

  她點著頭,她怎麼那麼能哭?眼淚不停從她的下巴上落下來,杜維因很懷疑她可能會把身體裡的水都擠乾。“那個叫薯條。”她說:“我——我知道。”

  他瞪大眼,紅色的豎瞳有些尖,好奇地縮著,那個樣子看起來頗有些天真。“哦,你真的知道嗎?”

  “我知道。”她說:“我開始不知道,後來——後來我知道了——你對我說,你沒有見過有哪個人類……”花兒泣不成聲地沒有說下去,杜維因幫她補完。“這麼自以為是。”

  他曾經想殺她,當他看見瑪多的身邊多了一個人類。他憎恨人類,堅定地相信她只不過是又一個欺騙巨龍的人。他為什麼沒有下手?他也不知道,她躺在床裡睜大眼睛的樣子像只小動物,這種小動物他見過很多,睜著眼睛,懵懵地看著人,它們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可能加害自己的人。

  杜維因總是會放手,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反正也不缺別的吃的。”那晚明明他很缺,但是他想,他現在吃都不能吃了。他討厭她,他沒有在她面前掩飾過自己。他不理她,說她壞話,背著瑪利多諾多爾欺負她,在山裡的那棵樹上,他第一次那樣茫然地想她。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種人呢?不可能的,她是人類。

  他歪著頭問:“你明明知道,為什麼一直對我那麼好?”

  他設了很多個答案,有一些非常合情合理。他長得美,他會說話,他會討女人歡心,他這麼可憐,或者她只是不想讓瑪多為難,或者她害怕他,她同情他。“因為我是瑪多的朋友,所以你對我好嗎?”這些理由都有,貝莉兒哭著說:“因為你是在酒館裡跟女人睡覺一個銅板都不花的小氣的杜維因!”

  “……嘖瑪多連這種事都跟你說嗎?”

  “怎麼樣!”

  紅龍大大咧咧地笑了起來,從那樣的笑容裡好像還是得意洋洋的杜維因。他往前走了兩步,無視著身後銀龍和前面一大片精靈的緊繃,他走到這朵花的面前,胡亂地揉她的頭。他有些模糊的想,啊,這個是被裝上的手。所以他就換了另一隻手揉她。

  他還是討厭人類,而且他決定一輩子都要討厭人類。阿爾?賴爾試著想把貝莉兒往後拉,那雙紅眸明明是大笑著的還是冰冷地瞪了他一眼。他覺得自己被龍威掃過,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杜維因粗野地扯開他的手,攬著貝莉兒的肩膀,把她拉過來,用手捏她的臉。

  “喂,那你悄悄告訴我,我這麼美,我比瑪多那個蠢貨美多了,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可是他說得這麼大聲,所有人都聽得見。貝莉兒放聲大哭起來,毫無輕重地夾著自己,不顧場合地亂講話的好像還是從前那個浪到天上去的杜維因。又壞,又愛惡作劇,又不知輕重,整天胡作非為,讓人氣急敗壞,想暴跳著去揍死他。可是碰著自己的身體是冰冷的,龍總是這麼冷,她從前為什麼沒有發現過?

  明明瑪利多諾多爾也沒有發現,這不是她的錯,可是為什麼她沒有發現?他不吃東西,她幫他掩飾過多少次他的嘔吐。她從來都沒有發現。她是個大白癡大傻瓜大笨蛋。

  “沒有!”她泣不成聲的說:“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龍這麼被當眾打臉有一點不爽,他繼續捏著她的臉:“說喜歡我,快點說,說喜歡我。”

  “沒有!”

  “快點!我有話跟你說!說喜歡!”

  他又要做什麼?他為什麼老是這麼壞?他比認真嚴肅的瑪利多諾多爾要討厭那麼多,貝莉兒和杜維因相處了這麼久,她第一次依稀地發現,紅龍在酒館裡無往不利地泡女人的那種漫不經心和奪人魂魄的美。她哭著說:“喜歡!喜歡!喜歡!可以了吧!”

  紅龍還是捏著她的臉,硬是把她的視線往上抬。模糊的淚眼裡是耀眼而美麗的龍,和第一次見到的全身狼狽的瑪利多諾多爾不同,紅龍從初次見面到如今,黑暗的山洞裡和明媚的陽光下,破舊的衣服和嶄新的寶石華服,他永遠是這樣光芒閃耀的美麗。俊美的龍沖她挑眉笑了一笑,只有左耳一側的紅寶石耳釘在陽光下放射光芒。

  火紅色的豎瞳,火紅色的頭髮,火紅色的皮衣,這樣庸俗的搭配也沒讓他的臉看起來比耳釘失色半分。皮膚是雪白的,嘴唇血一樣紅,高挺的鼻樑投下一片陰影,捲曲的發垂到眼前晃蕩地搖曳,英俊到邪氣的臉孔上是華貴的慵懶。

  “可是,你這麼醜。”龍帶著那種傲慢的微笑,懶洋洋地說:“你知道嗎,莉莉?我只要最好的,無論是情人還是朋友。”他的眼睛掃過面前這群精靈,他們手執兵器對著他,或許如果能和平地把他帶回去就最好了,繼而紅眸掃過身後的銀龍,他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的那種。杜維因想,瑪多,你個笨蛋,你有污點啦。他笑著對他說:

  “沒有人配得上我。”

  這才是報復,真正的報復。他有些愧疚,但又感到這樣的興高采烈。瑪利多諾多爾把他在那個夕陽裡丟下了,那就讓他自己去飛吧,他再也不要他了。把貝莉兒向後推,用力太過了,她在呆愣中向後跌倒,被瑪利多諾多爾接住。龍用爪子籠著她,將自己的花放在爪子上。他得回最心愛的寶藏,將她攏在爪心妥善收藏,他的眼淚像雨,從上空落下,打在她的身上。

  精靈們倉皇地向後退,紅髮無風自起,鋒利的雙眸蒙上那一層火光。人形巨龍站在草地上,傲慢地向後瞥了一眼,然後巨樹開始著火,從下向上攀延。樹在陽光下著了起來,熾熱的浪奔湧而來。小黃尖叫著向前跑,被瑪利多諾多爾一樣地攏在爪子下,它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它始終不明白。它只是隨波逐流,龍嚇到它就跑,火燒到它就離開,可是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殘忍,即使明知是飛蛾撲火,義無反顧。

  飄落的花雪碎裂成火海,綠色的世界迎著風和日光消融。一片片火光浪湧,如有呼吸般搏動,熱氣席捲在樹梢向遠方吹去,彷彿火焰的世界。

  “吼——”

  一隻巨爪踏在地上,隨後是低垂的頭顱。紅色的尾巴在面前掃過,大地顫抖,狂舞的火光,紅龍高高地在眼前立起,如沸騰的火山。能看見他的一隻前臂沒有了,可誰會注意到呢?多麼威風又美麗的巨龍,和銀龍瑪利多諾多爾完全不一樣的熱烈。直視那種火紅色的光能夠灼傷雙眼,鱗片像是寶石,每一道都在陽光下閃著華美的火光,他站起來,他比瑪利多諾多爾足足大了一號,像傾天之柱,在他們面前,從雲端垂下優美的頭顱。那雙紅眸眨動,鋒銳而攝人心魄的力量的美。

  他咆哮著,嘴裡沸騰著黑煙。龍回過頭來給燃燒的巨樹加了一道燃料,猛烈的龍焰從銀龍頭上掠過,龍尾橫起一道紅光斜過擊打,轟隆——樹整個地倒了下來,花落在地上,騰起火海,驚天動地的巨響。

  “老子忍這棵樹很久了!”紅龍洩恨地說。他踉蹌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鱗片從尾部開始,一片片向上爆開翻起。

  那是無法想像的美麗而殘忍的景色,鮮血噴湧出來,鱗片掉落在地上,龍開始衰敗,火與血在他身上燃燒。他咳著血倒在地上,周圍是向四方逃開的精靈。他不服輸,重新撐著身體要站起來。他還在笑,快意而放肆的大笑。龍吼混雜著笑聲,風席捲著燃燒的火焰,向四周蔓延。杜維因說著,不知道在向誰說話,或許是命運,或許是龍神。啊,可是,羅蘭那個女人牽制著他的靈魂,他已經回不去龍神的身邊了。

  “以為老子很稀罕你們的石頭嗎?!”

  紅龍用爪子掏出了自己的心臟。那已經不是心臟,是一個混雜著血肉的石頭。石頭越過火海,飛在草地上,落在地上的時候滾了兩圈,從火與血的海裡開出一條燦爛的花路來。龍說:“還給你們!”

  鱗片不再爆開了,杜維因重新倒在地上。這個場景多麼像那天的夕陽,時間回到那個原點,他要做的已經做完了。

  視線在火焰中模糊起來,那種無日無夜不在折磨他的劇痛好像在逐漸消退了。真不錯。他想,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在閉上眼睛前他看見那道銀色的身影來到他身邊。他想太好了,不像那天那麼寂寞,他不會目送著那個身影飛走,儘管那樣他也很高興。

  “瑪多……”那個銀色的頭顱碰了碰他的臉,沒有說話,眼淚落下來就燃燒在火焰裡,氣流向上方吹去。他說:“走開,我和你決裂了,我都放火燒你了。”

  “不要犯白癡了,杜羅羅,雄獅公爵要找一個報復的人,就算我們翻臉了,你死了那群人類也會追著我跑的。”

  不要叫我杜羅羅啊,他想。可是他又想,其實我一直還蠻竊喜的,呸,怎麼能這麼自甘下賤。要叫就叫我的名字,我叫杜維因!他說:“起碼你可以名正言順地打回去了。我喜歡……我喜歡這樣,占著道理,把他們踩在泥地裡。”

  “我知道。”

  他覺得自己已經找到那個契約的源頭了,連線在靈魂裡,只要解開就好了。他並不在乎……他什麼都不在乎,他只想要自由。日思夜念,這個枷鎖終於可以掙開了。他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他是偉大又驕傲的巨龍,他可以自己完成一切。

  討厭的是,瑪多已經有人陪了。他說:“好吧,你個笨蛋小白蟲子……我會讓你活著回家,你記得嗎?”

  “我們不能一起去遊歷大陸了,你和莉莉代我看完吧。”

  他笑起來,可能他已經看不見東西了,他還在解著那個契約,那個死結,那個撕扯自己的枷鎖。當然嗅覺、觸覺和聽覺還是可以用得上的,他勉強抬起頭來,找到那個方向,蹭了蹭他的臉。那時候時間太緊了,沒有好好告別,他逃出清泉綠林,一直害怕他死了,太好了,他還活著,能陪在他身邊。

  他很寂寞啊,很孤獨啊,很害怕啊。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和貝莉兒說過的話,那時他們要前往維拉港,瑪利多諾多爾在山洞裡找座標,他和貝莉兒在懸崖的平臺上。那時候說過的是什麼話題呢?她說人類是貪得無厭的,巨龍難道不是嗎?

  開什麼玩笑,巨龍當然也是貪得無厭的啦。

  他沒有說而已。

  可是太好了,在這裡,他還能陪著他,他真想再揍他一次,不為別的,就是想找茬。

  他說:“再見,瑪多。”

  而靈魂裡那個聲音說:哢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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