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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一頭瀕死的龍》第143章
第143章

  杜維因醒來的一瞬間就明白自己被洛倫那個王八蛋陰了。

  ……老實說,無論是洛倫還是杜維因,他們兩個都沒有把這個脆弱的三天約定當一回事。洛倫框進了杜維因就沒打算放他走。而杜維因原本和洛倫私下協議是為了找到他的藏身地。他在上次撕開了他的亞空間結界後去精靈那裡丟了線索,遺憾的是洛倫跑得快,精靈沒能抓住他。杜維因本來打算這麼再幹一次,只是他現在沒法甩掉瑪利多諾多爾。

  他原本定的主意就是再次找到洛倫那個亞空間的座標。他只要找到座標再立刻沖出去就好。這事兒原本瑪利多諾多爾幹最合適,空間的銀龍可以毫髮無傷地尋找定點。但沒有辦法,杜維因不能叫他知道他和洛倫是有聯繫的。

  杜維因自己有心理準備,暴力撕開結界擠出空間的縫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好在他不在乎受傷,而洛倫自己是沒有足夠的武力的,紅龍打定主意要跑,洛倫也抓不住他。只是這次卻不小心卷了貝莉兒進來。

  這就把他陷入了非常不舒服的境地。即使喝過了龍血,人類的身體在杜維因看來也是完全不堪一擊的,何況貝莉兒本身完全沒有意識運用這種逆天光環的饋贈。這件事情本來由他而起,杜維因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貝莉兒受一點傷——可這樣一來,他原來的計畫就無法實施了。他可以自己擠出去,但是帶著貝莉兒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不然她一定會被刮成血人,斷手斷腳都算是幸運。——紅龍不得不和洛倫虛與委蛇,裝作自己最為守信,毫不作怪地想要和不死煉金師切實完成交易的樣子。

  杜維因一醒來就明白自己被騙了,貝莉兒眼淚汪汪地在他身邊,而他頭暈目眩,甚至無法站穩。紅龍咬牙切齒地說:“……洛倫!”他被貝莉兒著急忙慌地拖出來,那個怪物被弄斷了身體,趴在地上喘吼著想要朝生人過來——杜維因在這裡的時候它還沒有那麼大的反應,貝莉兒一下來它就彷彿聞見了新鮮血肉,陡然狂躁起來,扭動著自己殘缺的肢體想過來加害她。

  貝莉兒不明白那種東西醒著的唯一本能就是殘殺,她拖著杜維因想往旁邊跑,長手長腳的龍要抱起來得花點時間,她現在沒有那個時間。杜維因居然腿軟得站不起來,他的樣子看起來非常虛弱,聯手都沒有力氣,撫著胸口的時候臉色慘白。他非常痛苦,可是那雙紅眸朝旁邊一瞪,熾熱的龍火熊熊燃起,那種渣滓就直接在火焰的威勢下化成塵埃。

  地下室太過封閉,爆燃的烈焰燙紅貝莉兒的臉。她本能地退了一下,又醒悟過來趕緊上前扶起杜維因。紅龍勉強被她撐起來地問;“……今天……是第幾天?”

  “第四天了!”貝莉兒趕緊擦了眼淚,堅定地回答他。“現在是第四天晚上。”

  紅龍的臉上露出一個刻毒的笑。

  “那個渣滓……!”

  他喘了兩口氣,似乎實在走不動,示意貝莉兒先站住。他扶著石壁,勉強地半站起來,修長的脊背佝僂下來,手指摳入洞壁裡,捂著胸口抽搐的喘息。貝莉兒擔憂:“杜維因你不要緊吧?”他說:“等會兒就好。……洛倫呢?”縱然這樣雙眼仍然熾熱得發亮。貝莉兒儘量簡潔快速地交代:“中了毒,在吃藥的房間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

  杜維因點了個頭就說:“我們現在就走。”

  “誒?……但是你還不能動!”

  “那就抱著我走!”杜維因偏頭看了看她:“這個力氣你是有的吧!”

  紅龍倒是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貝莉兒即使在這種感覺危機重重的逃跑時刻也覺得有點囧。她有點慌地張著兩隻手,就算剛剛想著抱著杜維因讓他避開那個怪物,但是真的要抱著一路跑上樓梯感覺就特別好笑了。扶著杜維因的腰和膝彎比了兩下:“嘿喲!”把紅龍直接舉過頭頂。

  然她就被那頭長長的紅髮直接蓋了臉。哈亞德的頭髮可沒有杜維因長。貝莉兒:“……”她只能把杜維因放下來公主抱,龍的長髮從她手臂上垂下來,垂在地上,如濃郁的紅藻。她走了兩步又被頭髮絆住……踩了好幾腳,不得不先把他放下來收拾頭髮。

  杜維因不能不說是不在意地往下看了一眼,吐出一口氣才自暴自棄的抬起頭,仍是按著胸口,臉色蒼白地皺眉:“嘿什麼喲,難聽死了。”

  “那、那個,習慣。”貝莉兒一邊乾笑一邊趕緊把一大坨頭髮卷起來塞在他胸前。這回再重新抱起來走。他們爭分奪秒地往上爬,謝天謝地魔石燈是自動聲控的——大概吧。幸而不會滅,能讓貝莉兒看得見。只是腳下的路是肯定看不見了,只能事先看准了前面幾步,憑藉腳感一路向上跑。

  樓梯上是活板門,緊緊地閉著,頂上不僅是逃生的機會也可能是大魔王的陷阱。杜維因示意貝莉兒把他放下來,他那麼高,頭已經頂到木板上了,貝莉兒拉著他下了兩步臺階才放心,她為難地看他,下意識地連聲音都放輕。

  “他可能……”她小聲說:“他已經出來了也不一定。而且小黃在他的房間裡。”按洛倫之前治她的傷那個藥效,喝幾瓶解毒藥應該也不用很久。

  杜維因知道洛倫的房間在哪裡。他冷笑:“這個距離夠了。要在乎的可不是我們,是那個渣滓。你捂住耳朵。”

  他走了一步,擋在貝莉兒面前,舉起手,隔著門輕輕一敲。

  轟!地動山搖。

  貝莉兒目瞪口呆地看見了外面的天色。燦爛的星和月,樹梢狂卷出去,無數被炸飛的落葉。紅龍的發被氣流旋得向後飛舞,他的臉被照得無比明亮,雪色的膚和紅唇,還有那對跳動著冰冷的怒火的赤瞳。火幾乎燒遍了半邊天,好像有狂怒的尖叫從遠處傳來:“……杜維因!”

  整個木板門已經被爆燃的火舌炸飛出去,碎在了天際,整個房間被轟上了天,從遠處一聲接一聲的巨響,是墜物紛紛落地的震動,如流星墜落,在龍焰的狂嘯下化作齏粉。

  洛倫已經被炸成了兩截,下半身倒在活板門不遠的地上,看來他的確是站在門口這裡守株待龍。而上半身不見蹤影,已經被炸飛出去,不知道到哪裡。……很好,這有利於拖延他復活的時間。貝莉兒膽戰心驚地抱著杜維因穿梭在火場中,只要和紅龍在一起,她可以直接穿越火焰。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踩過灼熱的火,火苗舔舐她的腳底,那如同溫熱的水,柔軟地浸潤著腳踝。杜維因被她抱在胸前,是以他替她擋去了大部分衝擊——除了火焰外,還有更多的傷害,高空墜物、濃煙,在燃燒中爆炸而被噴濺過來的種種碎渣。紅龍環著她的頸項,手握住了她的後腦勺,貝莉兒直到杜維因稍微抬了抬身體替她擋住一塊直往臉上撞來的尖銳三角形木頭才確認他是有意的。

  他收回手,好像那隻是後來被接上的手,被劃破了,開始流血。“杜維因,你沒必要——”房間雖然小,因為被炸毀了,需要繞很多不必要的路。貝莉兒一邊跑一邊急急地叫,紅龍直接用扶著後腦勺那隻手打她的頭。雖然力氣很小但是表達不爽的情緒相當到位了。“你的腳我就沒辦法了,趕緊走!”

  烈火柔軟如水,只是火中也沒有平廣的坦途。溜出房間去找杜維因的時候為了保持靜默她沒有穿鞋子,赤腳踩在地上,還快速地向前跑,碎石銳木紮在腳心痛得鑽心。她不再說話,咬緊嘴唇沖進洛倫的房間裡,杜維因將距離掌握得很准,那扇虛掩的門只塌了半邊,火舌已經躥上門板,在剝奪地燃燒。

  貝莉兒先把紅龍放下來讓他靠著牆邊,用力抹了抹腳底刺進去的東西,,跪下來伏在地上朝床底看的喊:“小黃!”

  轟!整面牆在杜維因面前帶著噴薄的烈焰飛出去,露出屋外的一片草地,殘骸落在樹林外,幾點火星搖晃,開始燎原。貝莉兒也沒空管這會不會造成山火了——小命要緊!起碼這還提供了照明的光,讓他們,主要是作為苦力的她不至於摸黑跑路。她把炸著毛沖出來的小黃甩進杜維因懷裡,自己急急忙忙穿著鞋子地問他:“我們往哪裡跑?!”因為爆炸實在太劇烈了她不得不用喊的。

  紅龍坐在地上不假思索的指了個方向。“往那裡,跑到有水的地方。”他似乎好一點了,神情暢快,扭過頭來,望著貝莉兒的眼神是炸光了這塊地方的滿滿愉悅。貝莉兒雖然很想和他一起載歌載舞現在還是得喊:“你能跑了嗎?!”

  他太高了,被貝莉兒抱著腳一直拖在地上,腳底也擦過各種殘渣,小腿以下的衣服已經被劃得不能卡了。貝莉兒替他膽戰心驚。杜維因咧嘴一笑:“怎麼的你還想偷懶?”紅龍雖然神色萎靡,還是那種賤賤的笑容,坐在地上沖貝莉兒伸出手。

  “我的力氣可不是用來跑的,趕緊過來抱老子過去!”

  煉金師想要擁有可以建造煉金塔的亞空間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從位面的不穩定處割下一塊地方,直接上鎖據為己有,另一種是耗費大量的資源,包括空間魔獸的鮮血和魔晶和種種珍稀材料在內,以自己的靈魂為錨點生生拉開一個亞空間。這兩種方法都有利有弊,第一種方便便宜但容易被人搶奪,而且地點是固定的。第二種雖然性狀穩定,移動靈活,卻等於是生造了一個自己的弱點,因為亞空間與靈魂相連,就像那些空間魔獸一樣。如果被人破壞亞空間,那就等於破壞靈魂。

  作為幾代以來不世出的天才,號稱不死煉金師的洛倫,他選擇的是第三條路。他發明了一種絕妙的方法將以上兩種辦法混合起來。他生造了一個亞空間,並將一半錨點丟在了一個風暴海深處找到的位面不穩定點上。這樣如果要毀掉他的藏身地就必須雙管齊下,將內部的錨點和外部的錨點同時破壞。而洛倫永遠躲在自己行蹤不定的煉金塔中,另一半的錨點看起來是永遠沒有被捉到的機會的。也因此這個亞空間看來應該是完美而無解的一個藏身地。

  但一件物事不可能毫無弱點。洛倫的亞空間唯一的弱點是:他的錨點是固定的,無法像別種方法一樣自由轉移。杜維因正好知道那個錨點在哪裡——在樹林外的一個湖底。上一次他要離開的時候幾乎把這周圍一片地方挖地三尺,這次他只需要指使貝莉兒直奔湖邊。

  湖非常大,是已經可以泛舟其上的那種大,望出去有百米方圓。水面並不平靜,時不時地卷起旋渦。貝莉兒朝湖心望,月光倒是明亮,照在水上卻不像她以前看過的那些平靜清澈的湖面,它看上去極幽深而危險。貝莉兒吞了口口水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就這裡?”她問杜維因。

  杜維因看了看湖。如果他一個人,直接跳下去就行了,只是還有貝莉兒,不能讓她受傷。他示意她把他放下來,問:“有沒有帶肉?”

  我大種花家子民絕不可能兩手空空地逃難。貝莉兒立刻從戒指裡掏了一塊切好的肉給他。所有空間戒指都自帶滯時功能,肉精心挑選切割,新鮮帶血,看著就好吃。杜維因看了眼:“有更大的嗎?”

  “要多大?”

  “半扇豬那麼大。”

  貝莉兒一邊驚奇于杜維因還會知道“半扇豬”這種專業術語,一邊表示才不會有那麼大的肉——那都已經不能用“肉”這個詞來形容了。好在可以積少成多,她立馬拿出好幾塊肉疊在一起用繩子捆起來打個結,這麼也有一個人頭這麼大。杜維因看了看勉強滿意:“只有這樣?……好吧,你帶著吱吱退後。你能扔多遠?把肉扔水裡,越遠越好。”

  貝莉兒沒有廢話。她立刻掄了掄胳膊比較了一下距離,一邊抓起小黃讓它不至於亂跑,一邊後退了一個距離問杜維因:“這裡可以嗎?”紅龍坐在岸邊,腳幾乎垂到水中,他動作非常輕地拉著自己的頭髮,不讓它們沾上水,一邊回過頭,看著她退的距離。

  “……再後退。……到這裡就可以。”

  杜維因示意她停,這時貝莉兒已經退了差不多十米遠,幾乎要退到樹林邊緣。她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林間深深,月光星光都照不進深處,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好像那種恐怖片的橋段,下一秒就會有什麼東西躥出來把她抓緊裡面。

  她不敢多想,放下雜念吐了口氣,再次掄了掄胳膊活動開,手上的肉塊太大,握不住被被捏緊了,沒有放幹的血水因著這力氣被擠出來,流在她細細的胳膊上,冰冷得詭異。她走到杜維因面前道:“我丟了。”杜維因點了點頭,扭頭望著湖面。

  她掄圓胳膊,心裡不是不緊張,不知道湖下面是什麼東西要喂肉,還要退後。她給自己默數:“一、二、三!”沉重的肉塊在最高點脫手而出,帶著動能挾起一陣風。嗖——於湖上掠過的抛物線的終點,突然憑空躍起一道水花,嘩啦!將那肉奪下,沉進水中。

  貝莉兒因為正抱著小黃往後飛跑,以至於沒有看見這景色。她聽見了一陣水聲而回過頭來的時候,水面突然亂了起來。恐怖的擊水聲,毛骨悚然的撕扯的動靜,尖銳的哀鳴和嘶吼,血腥從水中央向外擴散。僅是一塊人頭大的肉塊就如惡鬼的誘餌。被爭奪的根本不是落下來的肉而是先出頭的蠢材。

  月光如此明亮,貝莉兒恐懼地看著水中的那些東西——那非人的吼叫和彼此瘋狂地撕扯的東西。長著利牙的魚吞掉了肉,小魚被長著六根金屬足的大魚吞掉,大魚被一半身體露著骨頭的半骷髏水怪拖進水中,將骷髏骨架拆散的是一條尾巴近十米長的潰爛的海族——

  她只覺得發抖,毛骨悚然。但是想來當然沒錯,石堡僅是陸上的,水中當然也會有。杜維因關注著那裡地叫她:“莉莉,丟把刀出去!”

  她脫手丟出龍鱗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驚到地叫了一聲,她一直拿著龍鱗刀,從未想過有一天下意識取出它來為的是把它丟出去。想要搶回來卻來不及了,冷光閃閃的龍鱗旋轉著飛出湖面,砸在海族身上,穿過它的身軀,把它切成兩半。

  刀沉進了水底,海族和下半截尾巴分開了的上半身還在喘息著和那頭水怪撕咬,而它卷在水怪身上的尾巴陡然地鬆開亂跳著,在水面攪起一長串波紋。更多的怪物圍擁上來吞吃那塊死肉,迎風也能飄過來的惡臭的腥氣。……然後,水面突起旋渦。

  嘩啦。

  整個戰團從空中升起,如山的陰影如陡長巨峰,令人悚然地向上直沖。空中如下起瀑雨,急流湍淮。一頭近二十米高的怪物吞掉了這群嘍囉。那是一條海蛇,洛倫唯一從風暴海中引進的外物,錨點由它相連。海蛇的身上墜著鎖鏈,它合攏巨口,鋒長的利齒上流著腥臭的血水,混著碎肉和淋在身上的瀑流向下滾落。但那是不能吃的東西,血肉裡混滿腐爛和靈魂的惡臭。它張開口,嘔出那群垃圾,翻了個身,掀起巨大的水花,那雙燈籠般的巨眼剛剛轉向這邊——

  轟!它的眼睛混著火炎慘烈地爆開。杜維因不知何時已站起身來,海蛇在湖中痛苦地翻騰,掙動鎖鏈錚然,血雨向四面八方飛濺。火光映襯月光,紅龍面色如冰霜。那種華貴他嘴角向後咧開了,喉嚨間逸出咆哮,一頭長髮在空中狂舞。“吼——”

  悚然龍威傳遍湖面,碾壓所有露頭的蟲豕。海蛇狂亂地掙扎,鎖鏈向上蔓延無數火線,一路燒進它的身體,無法逃離的屠殺!它淒厲地哀鳴,在那吼聲中向下墜入水中。暴雨還沒落盡,整個湖面又猛烈的沖上天空。

  然後再次落下的是,漫天的火雨。

  貝莉兒觸目所及皆是火海,火焰的荒原,紅龍的權柄。湖面已經燒成一片白地,在巨龍的咆哮聲中洶湧地吞噬。空氣爆燃到赤熱,無法直視的破裂的氣泡,還有空間的扭曲,那種高熱即使是望見也會覺得眼睛要爆炸開來。而杜維因傲然地站在火海的中心,睥睨著四周,隨心所欲地操控這片火海。

  紅龍張狂地大笑,統禦這片火原,湖面向上蒸發,無數的白霧還沒騰起就直接在水面爆炸開來,天地隨之震動。

  天上落下火海,水中燒起漫天火海。湖一層接一層地向下湮滅,貝莉兒抱著小黃已經一退再退退入了樹林中,太燙了,她沒有辦法過來。於是過了一會兒,她感到那股灼熱的力量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杜維因扶住她的肩膀,他的紅髮從她身邊垂下,拂在她身上,不再是冰冷了,是讓人熱血沸騰的滾燙。而周圍的氣溫便降下來,溫馴地貼服她的身體。

  她睜開眼。火的君王在她面前,火焰是他的冠冕,荒原為他加諸華服。君王的豎瞳鋒銳如刀,紅唇如血,他側頭傲慢地說:“跟上,莉莉!”

  而水還在燃燒。他們向下走,從荒枯的焦土上向下,連石頭也酥脆地融化了,踩在貝莉兒的腳下,哢嚓一聲就乾脆地碎裂。火星從上蔓延,從他們身後一路吞噬而去。杜維因將其拋在腦後,領著貝莉兒向下走。

  湖水燒到只剩一個底,龍焰聚集在那裡與其相抗衡。那片源源不絕湧出的水,穿出的鎖鏈,四面刻滿的詭秘的符文,湖底就是洛倫的煉金陣,倒下已成焦骨的海蛇便是錨點。杜維因領著貝莉兒向下走,腳步一個踉蹌,貝莉兒忙扶著他。“是不是還要我抱著你?!”

  剛裝逼完不過三秒鐘的紅龍不服:“老……老子還能走!”他臉色慘白,扶著貝莉兒肩膀喘氣,手指深深陷入胸前肌膚,像要把心挖出來一樣的痛楚。即使這樣還是死鴨子嘴硬的兩腿打顫死死地立著。

  “得了吧!”貝莉兒要把他強行抱起來,杜維因倔強地把她推開:“說了我能行了!再說你找不到那地方。……我們趕緊的。”

  為了盡可能地減少突然危險,他已經差不多把這個湖炸空燒光了,費的力氣不是一點點大,只希望物有所值就好。杜維因齜了齜牙,為了貝莉兒他簡直虧大了。“出去以後非得讓瑪多給我跪下來當腳踏踩不可……”他伸出手,滾燙的手指用力捏一下貝莉兒的臉。

  貝莉兒氣急敗壞地喊:“喂!”杜維因這一下就跑開了,就算臉色慘白還是倔強地撇著嘴說:“說了不用你幫忙,都到這裡了,趕緊跟上老子!沒帶你出去老子會被瑪多打死!”他轉頭看著四周,到這邊要涉水,火中咕嘟咕嘟冒著氣泡,一片蒸騰的蒸汽極度影響視線,又不可能減弱或是撤去火焰,或者錨點那邊倒灌的海水就會立刻把他們淹沒,然後把貝莉兒淹死。

  而海蛇的尾巴陷入洞中,火焰的中心。只有那裡才是完整的,水中隱隱約約看見一段完整的骨、肉和皮,層層包裹,顏色鮮明。在鎖鏈後部就是開始無數潰爛的坑洞,堅硬的鱗片行散發腥臭,血肉膿爛,被燒過的地方焦黑,沒被燒足就冒著咕嘟灰黃的水泡。“噁心。”杜維因咕噥一聲,隨手一點,火從那個水泡中冒出來,一大片啪的被戳破了,剩下的肉全都燒得焦卷,再侵蝕到骨頭上,一片片地掉落的焦皮。

  “有了!”杜維因喜上眉梢地說:“就在這裡——”他走上前,扶著那塊骨頭。上揚的眉毛和一瞬間放鬆的瞳眸,神采飛揚的神情。紅龍的歡悅定格在那一瞬間,他回頭沖著貝莉兒招手:“喂趕緊跟上!”一片黑氣從他腳下躥起,從水中如死魂攀爬而上,盤繞杜維因的身軀。隨即他臉現驚愕,驚愕到一半轉為極致的痛苦——

  他滾到水中,抽搐著開始嘔吐,可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湖水倒灌進他口中,彷彿自有意志,要將他的整個皮囊填滿劇毒的水,叫他的靈魂無一絲可逃之處。氣泡頻繁地向上冒起,如倒數的崩潰的沙,它們褪去平和偽裝,在火焰中即刻地燒黑,然後,火也成了黑火。

  “啊啊啊啊啊——!!!!”貝莉兒慘烈地尖叫起來:“杜維因!”她不得不後退,黑火再也不認主,向前侵蝕過來,燒得貝莉兒腿上點點的水泡,而小黃的毛已經先於她的皮膚開始燃燒,燙得它驚恐地吱吱尖叫。

  她一咬牙把小黃往上拋去。水中沸騰,黑氣層層盤繞,像毒蛇纏緊獵物,要勒斷骨頭,撕吞下肚。杜維因掙扎著喊:“跑!”

  他吐不出東西,開始吐血。血如泉流,濃稠而團湧的猩紅,然後也成了黑。黑氣從腳開始爬上他的臉,在那張完美無瑕的面孔上刻下屈辱,龍咆哮著捏緊了泥土,十指摳緊地面,他劇痛地喊:“莉莉,快跑!”

  貝莉兒哭著朝他跑來,她半身都燒灼了水泡,顏色從淺迅速地到深,即將潰爛——這點時間已經夠了。她扛著杜維因向上飛跑!沒有紅龍的保護她無法穿過火焰,所以她不能像小黃一樣把他直接丟到湖岸邊。杜維因臉朝後伏在她肩上,他每一下掙扎的力道都能把她的骨頭碾碎,他咳出來的血落在她肩上,向下滑湧,如刀割刨去她的血肉,痛得她嚎啕大哭。

  “杜維因!你不要有事啊!”

  “白癡!”紅龍在劇痛中發狂地喊:“把我……放下跑啊!”

  湖水仍在燃燒,湖岸仍在燃燒。烈焰與黑火相抗,黑火從上追著他們的腳步,隨著杜維因嘔出的血向上,如毒蛇蜿蜒。貝莉兒喘著氣穿過最後一片火焰,把杜維因丟在岸上,最後的幾木筒神奇小溪全都拿出來,顫巍巍地往他身上倒。

  “你挺住啊!杜維因!杜維因!”

  “你白癡啊!”

  黑火沒再向上,彷彿爬到岸邊已是極限,它回落下去,縮入水中,任火焰燃燒。洛倫從樹林中走過來,貝莉兒慌亂的淚眼對上他冰冷的眼,那雙殺人的青眼嘲弄地一翕,隨即落在紅龍的身上。

  “我早說過了,杜維因,你就是個蠢貨。”

  杜維因脫離了黑火,嘔血的頻率稍微下降了些,可漫遍全身的黑斑仍在肆虐。貝莉兒淋上了神奇小溪,白皙在臉上暫時佔據地盤,隨後被黑氣更加兇猛地吞噬。他匍匐在地上,死死按著胸口,心臟彷彿要爆炸了,劇痛,劇痛,痛得他想撕裂自己的靈魂。他從靈魂深處地發出仇恨的嘶喊。

  “……洛倫!”

  “你竟然還以為我在第一次讓你跑出去後,會不重新整理我的錨點。”洛倫冷笑著說:“炸了我的實驗室,燒了我的獵場,毀了我的亞空間,你以為我會讓你第二次這麼幹?”

  洛倫僅僅只是在海蛇的身上多刻上一片符文,來自死靈法師的符文。詛咒,卑劣、汙髒的血腥的詛咒,堂堂正正地等著杜維因闖出去。紅龍的身體受不了這種黑暗,他的身體已經太虛弱了,只受那生命之源支撐,敏感而脆弱地平衡者,只要有外來的力量,輕輕一推就會倒塌。

  結果當然如現在的這樣,不死煉金師冷笑著看著地上徒勞吠叫的敗犬。

  “你簡直蠢得讓我失望,我以為你至少會發現那片詛咒。杜維因,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我告訴過你多少回?看看周圍,做事兒小心點,你的心臟是自然之石拼起來的,那玩意嬌貴得很,你的身體現在可受不了這種黑暗的力量。”

  紅龍痛苦地喘息,而他好整以暇地側著頭觀察他的反應。雖然有些捨不得,杜維因是他寶貴的材料,但既然他自己作死,也不妨收集一些寶貴的臨床資料。不過那個女人非常令人厭煩地打斷他。

  “杜維因對你有用是吧!我們都回來了,你還不快救他啊!”

  洛倫是有點吃驚于貝莉兒竟敢膽大包天地命令他。他一掀視線冷冰冰地說:

  “關我什麼事?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白癡,自己想跑,炸了我的身體,炸了我的房子,炸了我的湖。從他上次跑了以後我好容易重新弄起來的那麼多心血全都毀了,現在那個蠢貨自食其果地躺在那裡,我還沒叫他吃夠苦頭,為什麼要救?”

  態度實在冷酷得翻臉不認人。他原本就是這種人,貝莉兒咬著牙說:“如果你不救他的話我就死了。”這下洛倫是正眼看了看她。貝莉兒目前對他還有價值,而且她是個脆弱的人類。那雙黑瞳怒火沖天地和他對視,貝莉兒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抹了一臉灰,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和杜維因不相上下。杜維因只是爬不起來而已——她半身都是水泡,有的水泡已經開始潰爛,本來全身上下還算看得過去的那一身好皮膚,現在全都毀了個完。

  他若有所思地說:“嗯,你是可以救一救。”從手腕上的符文掏了瓶藥丟給她:“喝了吧。”貝莉兒立刻拔了瓶塞,蹲下來把杜維因拉起來先灌了半瓶進去。

  杜維因要氣死了!“老子死也不喝他的藥!咕嘟咕嘟……噗!”他想噴出來,直接被貝莉兒按著嘴堵回去:“我還傷著呢!老實點喝藥!”

  杜維因迫不得已被灌了一肚子火,喝完了倒在地上,黑氣勉強褪下去三分之一。他總算有力氣不耐煩地推開貝莉兒說:“好了,你自己喝。”貝莉兒看著他沒事才自己喝了藥,水泡簡直奇效,幾口下去皮膚上的陰毒就全褪了疤,只留下一點點瘢痕。貝莉兒檢查了一下,按在腿上還倒吸一口氣,也不知道到底是幻疼還是真疼。她沖洛倫伸個手:“還沒好,再拿一瓶來。”洛倫陰森地看著她。

  行吧不給就不給。她收回手,撐著杜維因坐起來。紅龍看起來就是非常不樂意比洛倫低一頭的樣子,硬是要站起來,被貝莉兒強按著坐好。他要是有力氣了保准跳起來把煉金師撕成兩半燒成渣渣,可他會復活,沒什麼卵用。杜維因決定換條路線。他勸貝莉兒:“趕緊走。”

  “這傢伙沒有力氣,抓不到你。我沒事,帶著你那個吱吱先躲起來,你戒指裡的飯夠吃吧?我有空去找你。”

  如果不是洛倫本身屬於反派的這個性質,這種言論和白眼狼無異。不死煉金師冷笑:“我知道你是挺蠢,不過沒想到你天天蠢出新下限。你要我說才明白?她不會走的。你們兩是互相牽制的。”杜維因冷冷地說:“你他媽閉嘴。”洛倫會閉嘴才有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算盤?這個女人是銀龍瑪利多諾多爾的伴侶,帶著她你才跑不了。”

  他上下打量了貝莉兒一眼。

  洛倫並非是無意把貝莉兒加塞進來的。他早猜到杜維因回來不懷好意。他當然期待杜維因回來,但有前車之鑒在,洛倫沒那麼傻,以為杜維因會平平穩穩地來,平平穩穩地走。他直接把籌碼放在貝莉兒的身上,銀龍太危險,銀龍帶了個女人,還是人類,天生的弱點,送給人戳。……只是看著貝莉兒那副樣子,沒想到另有價值。他嗤笑一聲。

  “帶著你她也跑不了。”

  三人間明明武力彼此懸殊碾壓,可手無縛雞之力的洛倫才是主宰。向來如此,洛倫早已習以為常。這並不是玩弄人心,而是再簡單不過的權衡。紅龍神色越發陰沉。“她對你沒用。”

  三人間明明武力彼此懸殊碾壓,可手無縛雞之力的洛倫才是主宰。向來如此,洛倫早已習以為常。這並不是玩弄人心,而是再簡單不過的權衡。紅龍神色越發陰沉。“她對你沒用。”

  “關你屁事。”

  洛倫嘲諷他說:“我和她之間自己會談,還是你已經自以為是到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龍是寶貝?”不死煉金師的目光重新望了過來,意味不言而喻。貝莉兒沉沉地吸了一口氣。

  “我把元素週期表填給你,你先把杜維因治好。”

  洛倫臉上沒有一點意外,他果然知道她是在騙他。杜維因憤怒地看著她:“你在幹什麼!你懂不懂什麼叫站隊!”站你妹隊!再站隊你要死了!貝莉兒看得很明白,洛倫說的是對的。她和杜維因彼此牽制,兩個都不能丟下另一個獨自跑掉,既然如此還不如痛快地妥協。她不理杜維因重新看向洛倫:“我回去立刻就寫給你。”

  “在這裡寫出來。”洛倫不置可否地丟了一張羊皮紙和羽毛筆給她。貝莉兒四下看了看,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找了塊石頭鋪好,刷刷刷俐落地就把整個元素週期表填好了。話語權在對方受傷,她相當有誠意地糾正了之前所有錯漏的地方。相信以洛倫的智商,他看得出哪邊才是真的正確的東西。

  煉金師接過羊皮紙,垂下那雙青黑濃重的眼睛細細地檢查。湖岸邊一時陷入僵局,只余杜維因狂怒的喘息和咒駡,熱風吹過,刺得皮膚劇痛。

  讓貝莉兒奇怪的是,洛倫無論是看見週期表還是杜維因的那種……那種狂熱的失控的心情,好像現在全都消失不見了。淡漠、冷酷、喜怒無常,不死煉金師檢查完了表格收回手腕裡,神情平靜地說:“這個價格我接受了。”

  在天再次濛濛亮的時候,出逃的一人一龍一獸終於再次回到了那間闊別幾日的石室裡。小黃一身焦毛,委屈地嗚咽著,在毛毯裡蜷縮著睡著了,貝莉兒喝著熱牛奶,給杜維因燒了熱水。當然紅龍是不吃的,陰沉著臉撇著頭坐在她的對面。洛倫的藥很神效,原本詛咒就是他下的。兩個面對面坐著,好像回到剛到這裡的時候。陽光從氣窗上投射過來,室內明亮。

  杜維因憋了很久終於勉強把火氣壓下去,他臭著臉看著貝莉兒說:“所以現在說吧,那個什麼什麼鬼表是什麼東西?”

  貝莉兒點了點頭放下碗:“我也有問題要問你,你那個自然之石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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