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觀盡毀
聽到這一聲提示,白亦陵終於能夠確定面前這隻小狐狸就是他的老朋友,這一見之下也很高興,立刻蹲下/身去,輕輕彈了下他的尖耳朵:「你怎麼回來了?找不到東西吃嗎?」
求仲笑道:「這小狐狸很通人性,多半是來謝您的。門房聽見外面有敲門聲,出來看的時候他就蹲在這裡,誰餵他東西吃叫他進門都不理,就只認您。」
白亦陵摸了摸狐狸的軟毛,心中驀地一柔。現在已經不是積分的問題,而是被這麼一個小玩意依賴,似乎真的能讓人的心情好起來。
他想把陸嶼抱起來,陸嶼卻張嘴銜住了白亦陵的袖子一角,用一雙黑漆漆的圓眼睛看著他,彷彿想說什麼。
白亦陵便道:「外面挺冷的,求仲,你先進去吧。對了,明天派人去跟常領衛說一聲,將張鳴那些金銀送回去,給他妻子。你這麼說,他知道該怎樣做。」
求仲答應了,他進去之後,陸嶼才放開白亦陵的衣袖,帶著他來到一棵松樹旁邊,沖著一塊微微隆起的雪堆就是一通刨。
白亦陵很有耐心地站在旁邊,看著小狐狸刨雪。過了片刻,狐狸用爪子扒拉出來個青玉製成的小瓶。
他用尾巴掃去瓶子上冰涼的雪珠,兩隻前爪將小瓶子夾起來按在肚皮上捂了捂,等不那麼冰手了,舉爪遞給白亦陵。
外面天冷,白亦陵把狐狸和瓶子一起帶了回府裡,他洗漱一番換了件衣服,這才好奇地去瞧裡面裝著的東西,發現那是一顆朱紅色的藥丸,氣息芬芳,僅此一粒,卻看不出來是用什麼什麼藥材做的。
白亦陵:「這是……」
陸嶼有點煩,他明明會說話,卻又怕開口說話嚇著對方,或者是被白亦陵當成妖怪,只好採用行為藝術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他先是把身體蜷成一團瑟瑟發抖,表示很冷,然後從桌子上爬起來,跑到藥瓶邊,用爪子指了指嘴,做出一個「吃」的動作。
「吃過藥」之後,陸嶼猛然變得神采奕奕,抖了抖毛,昂首挺胸地坐在窗台上,看著外面的雪花,目光深邃有神,樣子好像在說「自從吃了這粒藥,冬天再也不會怕冷了」!
白亦陵大笑,看了看手裡的藥,竟然真的痛痛快快吃了下去。
陸嶼有點欣慰又有點鬱悶,想他當人的模樣也算是風流倜儻,卻還沒有一隻狐狸討人喜歡,送塊玉送把傘都費了老大的力氣。
這藥丸原本是他聽說白亦陵身體不好,特意為他找來的,之前見面的時候在手中摩挲良久,見對方十分警惕,愣是沒敢送出去,現在他倒是說吃就給吃了。
為什麼呀?也不能一直當狐狸吧!真是愁死個人了!
陸嶼這個時候自己也沒仔細想過,他對白亦陵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只是在遇到對方之前,他從來沒有試過從一隻狐狸的角度與人相處,那種互不提防彼此陪伴的感覺實在很好,也讓他在變回人身之後,仍舊忍不住想要找回這樣的關係。
不過雖然白亦陵不會把給藥的人情記到淮王頭上,看著他把藥吃了氣色變好,陸嶼還是覺得心情有點小愉快。
【積分:+50】
藥效發揮的確實很快,雖然不像系統出品的熱敷貼那樣靈驗,卻也是難得的好藥。白亦陵從一開始發現這狐狸能增加積分時就知道他頗有靈性,此時也沒有太過驚訝,笑著順順陸嶼的毛,道了聲謝。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今天走運,收了不少的東西……也不知道淮王到底是什麼意思,無事獻殷勤,莫非現在刺殺那件事確實已經發生了,他這是在用玉佩和傘警告我?玉佩,傘……代表什麼呢?」
陸嶼:「……」唉!
白亦陵琢磨了一會,沒想出玉佩和傘的意思,倒是記起了當時陸嶼幸福指數提升的事情,他無緣無故給了自己100積分,似乎又不像是抱有惡意。
可惜原著把這個人物心理塑造的太過模糊,以至於每次遇到他的情節都不明不白,也沒提陸嶼把白亦陵當成刺客這個誤會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讓他沒辦法對症下藥解決問題。
白亦陵嘆氣:「算了,先把謝樊解決了再說吧。看淮王那個意思,就算是要玩我,估計也得等一段時間才會動手。」
陸嶼以狐狸的形態跟在白亦陵身邊,不被提防,經常意外了解很多秘密,可了解的越多,就越覺得對方簡直是個謎。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白亦陵提起刺殺的事情了。
上回是在王家的案子告破之前,白亦陵也說他替別人背了黑鍋,陸嶼當時什麼都不清楚,事後經過一番調查,發現白亦陵少年時曾受過陸啟大恩,兩人似乎還有過一段糾葛。
而自己這位叔父,也的確是陸嶼一直懷疑的對象。
所以白亦陵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幫陸啟掩飾什麼嗎?——但這也不能怪白亦陵,畢竟在他最落魄的時候,碰見的人不是自己。
陸嶼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一隻手掐住,擰了一下。
又揪,又疼。
晚上睡覺的時候,白亦陵依舊在枕邊給他留了一個位置,陸嶼蓋著小被子蜷了一會,又默默睜開眼睛。
蠟燭已經熄了,房間裡一片漆黑,他藉著這點朦朧,默默注視著白亦陵的臉。
你就那麼喜歡陸啟麼?可他待你似乎一點也不好。
若是換成我……絕不會如此。
按照晉國的規矩,一般有爵位需要承襲的勳貴人家,需要在當家人年滿五十之前確定世子人選,並上報到大禮儀司記錄在冊,每年統一的上報時間,便是在立春到三月三這段日子之間。
立春將至,謝泰飛距離五十大關也只有兩年的時間了,也正是因為,謝樊才會緊張不已,動作頻頻。
而張鳴口中提到謝樊想要動手腳的賞梅宴,也正是發生在立春之前。
這賞梅宴規模極大,頗負盛名,按照慣例,每一年都在當今天子同父異母的幼弟陸啟園子裡舉辦。
身為先帝最疼寵的老來子,雖然因為父親駕崩之時年紀尚幼沒能繼承皇位,但除此之外,封地、莊園、免死金牌、尚方寶劍……其他該有的東西,陸啟卻也一樣都沒虧著。
他其中的一處梅園便蓋在京郊,裡面的梅花品種多樣,顏色各異,可謂天下梅園之首,能夠收到臨漳王的邀請參加這賞梅宴,也被視為在貴族圈子裡躋身上流階層的一種象徵。
這請帖白亦陵年年都有,這次也沒有被漏下,白亦陵看請帖的時候,陸嶼也湊過去,歪著頭同他一起瞧。
白亦陵便問這通人性的狐狸:「帶你一起去看梅花,要跟著麼?」
這請帖陸嶼自然也有一份,但是上面寫明邀請的是淮王殿下,而非紅毛狐狸,他聽到白亦陵的邀請,也就顧不上別的了,當即點頭答應。
宴會當天,白亦陵騎馬去了梅園,小狐狸被裝在布兜子裡掛在馬脖子一側,威風凜凜地露出一個小腦袋,模樣驕傲,一路目不斜視,順利入場。
而與此同時,梅園的另一側前呼後擁地駛來了一輛華麗的馬車,打頭開路的兩名侍衛英姿颯爽,神采奕奕,馬車停下,他們也同時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正是淮王府一正一副兩名侍衛統領,尚驍,齊驥。
兩人下了馬,卻不忙著向園子裡面去,齊驥沖著尚驍說道:「尚大哥,你說殿下知道宴會的事,到了時間自然會自己現身,可是都這時候了,他還沒有出現,這可如何是好?」
他語氣裡充滿了擔憂,但他人遠遠看去,卻是面色嚴肅,依舊維持著皇家威儀。
尚驍和齊驥都是陸嶼從狐族帶來京都的下屬,從小就跟著他,十分忠心。兩人同樣都是好幾天沒有見到主子了,但尚驍上回跟著陸嶼的時候曾經遠遠見過白亦陵一面,對於他的去向心裡大致有數,齊驥卻是個直腸子,完全不知道自家王爺又浪到哪裡去了。
尚驍不好直說,直道:「再等等吧,反正肯定沒出事。」
齊驥疑惑道:「你為何如此篤定?殿下給你消息了,憑什麼不給我……哎呦!」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被一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過來的小石頭擊中了腦殼。
能打中他的人可真不多,齊驥摸著腦袋,惱火地向著前方看去,尚驍在旁邊幽幽地說:「現在殿下也給你消息了,開心嗎?」
齊驥:「… …」
他覺得從他長大成人之後,從未如此崩潰過,崩潰到彷彿身邊的整個世界都塌了,然後又重新建起,變得面目全非。
他張大了嘴,不自覺地將脖子從左扭到右,目光跟隨著白亦陵馬匹的行進路徑轉動。
他分明看見,剛才白指揮使伸手揉了揉狐狸腦袋上的軟毛,小狐狸還瞇起眼睛,親暱地用尖耳朵蹭了蹭白亦陵的手……
這是,英俊瀟灑尊貴無比永遠都威風驕傲連皇上都不怕的,淮王殿下???
一隻手伸過來,托著他的下巴,將齊驥的嘴合上,齊驥憂傷地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差點流下一滴男兒淚。
會疼,這不是夢。
哦,多麼殘酷的人生!
「尚大哥!」
他激動地說:「殿下這是怎了???!!!」
尚驍深沉道:「或許,他找到了當狐狸的樂趣吧。」
他說罷之後瞥了自己的同僚一眼:「你不要在這裡暈倒,有損王府形象……殿下已經很丟臉了,咱們真的沒有臉可以丟了。」
齊驥絕望地說:「現在怎麼辦?」
尚驍看了看剛才的方向,白亦陵早已經沒影了,他很快作出決定:「先進去再說。」
白亦陵不知道自己的出場間接導致了一位侍衛統領的精神崩潰,他到了梅園之後,拎起狐狸,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對於梅園,白亦陵並不陌生。他過去參加宴會的時候,甚至有自己的專屬位置。
那時候他剛剛從暗衛司出來沒幾年,年紀小不懂事,也不懂得朝中的勢力爭端,黨派分歧,他只覺得陸啟對他好,就要傾心回報,因此兩人的關係很是和諧了一陣子,不少人都知道,臨漳王對白六隊青眼有加,格外看重。
這種宴會永定侯府的人自然也會出場,白亦陵那時候倔強的很外露,死活不肯同他們坐在一塊,陸啟就吩咐下人,在自己的身邊為他另外設了一個席位。
現在想想,如果他當時願意跟永定侯府搞好關係,那麼陸啟便會將他當成聯繫侯府勢力的工具,但因為他不想做這樣的選擇,所以最後依舊被留在了澤安衛。兩種結果,很難說哪一種會更好些。
後來他逐漸長大,也看明白了好多事情,因為不認同陸啟的做法,不願被人劃分到臨漳王一派,所以計劃與他疏遠,這才有了穿越者穿過來糾正劇情的事情,白亦陵跟陸啟之間的關係徹底破裂。
所以陸啟給他保留座位的習慣一直持續到前一年的梅園雅宴還沒有改變,梅園的下人們遠遠看見白亦陵從馬上一躍而下,心裡也不由泛起嘀咕。
他們平時就靠看別人臉色活著,自家主子先前看重誰,後來又厭棄了誰,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現在卻又讓人有點鬧不明白了。
為什麼主子還會像往年一樣,照常邀請白指揮使參加梅園雅宴呢?為了羞辱?舊情難忘?
所以他們是應該熱情點,還是晾著他?
下人們紛紛表示真是太難為人了,只好拿捏著一個不冷不熱地分寸,僵著臉迎上去,為白亦陵牽馬引路。
白亦陵知道他們心裡是怎麼一番想法,一笑置之,徑直帶著陸嶼向裡面走去。
一路上只見飛簷疊壁,梅花吐艷,玉石鋪成的道路兩側,竟分列著清澈的溫泉,在冬季裡散發出陣陣白霧,彷彿連空氣都不那麼冰冷了。
這條道路白亦陵早已再熟悉不過,但他一路走來,依舊目不斜視,跟隨著引路的婢女進入了專門賞梅的花廳。
他到的不算早,此時花廳中已經坐了不少人,此時尚未正式開席,賓客們面前擺了一些原本應該產自夏季的新鮮瓜果,正在賞花談笑。陸啟坐在主位上,而每年原本應該由白亦陵坐的位置上,赫然正坐著劉勃。
白亦陵進門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樂安郡王一家,因為雙方寒暄了幾句,廳中的人便順著說話的聲音看過去。白亦陵個子高挑,風姿又實在出眾,站在哪裡都彷彿鶴立雞群,眾人看到是他,不由又瞧瞧佔了他位置的劉勃,一下子就都興奮起來了。
人人都知道陸啟和劉勃最近關係曖昧,但知道他和白亦陵之間真正關係的人卻並不在多數,眼看現在臨漳王居然會允許劉勃佔了白亦陵的座位,都有些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大夥裝作談笑風生,實則暗中觀察,偏生被他們觀察著的三個人彷彿根本沒有察覺似的,陸啟正低聲跟劉勃說笑,白亦陵則自然而然地腳步一轉,走到另一處空位坐下,笑著與身邊的人打了個招呼。
他的態度這樣坦然,讓看熱鬧的人們掃興之餘也多了幾分佩服。白亦陵滿面笑容,表現的毫不把那個座位當成一回事,對比著劉勃一臉討好沖著陸啟說話的模樣,高下立現。
畢竟人人都佩服有真本事的人,白亦陵當初被陸啟器重,是因為他年紀雖小,能力出眾,連著在好幾樁大案中立功,才會官運順暢,升遷極快。至於劉勃,可完全沒有什麼功績可言,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罷了。
要說臨漳王可能看重他的原因,無非一來礙著劉大將軍府,二來沖著劉勃那張清秀俊俏的面孔,哪種都不大拿得出手。
「不過一個位置而已,看把這個劉公子給高興的,大約人家白指揮使根本就不稀罕吧。」
「你看……劉勃的穿著服飾,舉止神態,是否跟白大人有些相似?我怎麼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噓!小聲點,這話可不能亂說!」
晉國本來就盛行男風,男子相戀本來就是尋常事,一時之間,怎樣想的人都有。不過他們大概不知道,陸啟此時看似言談甚歡,實際上眼角餘光已經將白亦陵掃上了好幾個來回。
他眼見白亦陵好像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心中頓時一股鬱氣湧了上來,將酒杯往桌面上一放。
這一下動作幅度有些大,杯底撞擊桌子,發出一聲悶響,引得周圍的人連忙看了過來。
陸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掩飾性的提了提唇角,故意做出一副佯怒的表情,笑罵道:「淮王呢?怎麼還沒到!這小子行事總是如此散漫,回回讓大夥等他一個,真是不像話!」
二皇子陸呈說道:「我來的時候,明明看見了五弟的馬車,不如派個人去找一找吧?」
四皇子陸協似笑非笑地說: 「五弟就是這樣,二哥你找也白找。皇叔,甭等他了,咱們再不開始,恐怕餓到明年也見不到他的影子。」
滿京都的人都知道,淮王殿下就是這個脾氣,誰的面子都不買,就算這宴會是宮裡頭辦的,他一個不樂意,說不出現也就不出現了。只是這話也就只有臨漳王、易王這樣的皇子龍孫敢說,別人就算是被他晾著,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陸啟一笑,說道:「也是,那就開席吧。」
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白亦陵手邊的小狐狸已經不見了。
剛剛陸嶼對兩名苦命的下屬視而不見,像只真的寵物似的,大模大樣跟著白亦陵進來坐好。他殷勤地用小腦袋頂著茶壺斟了杯熱茶,又推來果盤,還用小爪子剝了一個橙子,一碟板栗。
白亦陵吃了一點以示給面子,這時小狐狸才又在桌子上跑了幾下,表示想離開一會。
淮王殿下一人分飾兩個馬甲,也是很不容易,好在白亦陵知道此狐來去自如,很通人性,也並沒有將他當成豢養起來的寵物,點點頭答應了。
小狐狸離開之後,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向著自己斜對面的方向一瞟,正是永定侯府的位置。此時永定侯謝泰飛、二公子謝璽人都不在京都,侯夫人便沒有到場,來的主人當中只有謝樊一個。
此刻,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正不時向著場外看去,神情興奮中夾雜著幾分緊張——謝樊還不知道自己重金收買的張鳴已經被白亦陵給嚇破了膽子,什麼都說了,現在多半還等待著執行他的「陰謀」。
白亦陵暗暗一笑,一邊看著花廳中間的演出,一邊等待傳說中的韓先生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