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雙面局
白亦陵一愣,沒有領會對方的意思。盛櫟看著他的表情,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沒頭沒腦,頓了頓,還是繼續說道:「總之,你今天晚上就不要出門了,如果有人來請,就說……就說你身體不適,一定記住了。」
她說完這句話,見到白亦陵神色疑惑,心裡又有點後悔,匆匆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
白亦陵在盛櫟的胳膊上碰了一下,快步走過去,擋在她面前低聲道:「二姐,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家裡?」
盛櫟皺眉,不耐煩地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管我的事,總之別問了,也別告訴其他人。聽我的就行。我就是覺得你不會亂說才告訴你的,你別讓我失望。」
白亦陵看出她這種故作煩躁之下隱藏著的不安情緒,快速地說:「等等,還有件事,我也從來沒有跟別人提——盛凱和賈向冰的事,是不是你告訴劉勃的?」
盛櫟身體一震,抬眼深深看著他,嘴唇微動,白亦陵以為她會說點什麼,片刻之後,盛櫟卻一把甩開他,轉身匆匆離開。
白亦陵進屋之後就把下人都打發出去了,陸嶼站在桌上擺著的銅鏡面前,一邊轉著圈照自己,檢查最近是否還蓬鬆,有沒有脫毛,一邊道:「你打算怎麼辦?」
白亦陵道:「我在想,她說讓我不見你,可能是你今天八字跟我犯克,但是我已經見了,沒準會倒霉。所以,是不是現在殺了你才能躲過一劫啊?」
陸嶼:「……」
他沉吟道:「為你死,沒問題。但是可不可以……'牡丹花下死'?」
白亦陵微怔之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臉上一熱,抬手就將狐狸掀了個跟頭。
陸嶼躺在桌上笑起來,渾身的毛直抖。白亦陵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地說道:「別鬧了。我覺得她雖然肯定瞞下了什麼事,但應該不會害我。如果這提醒是好意,那麼反著推這件事,很有可能……」
他沉吟道:「很有可能是有人想假借你的名義約我,給我下套。」
明明是他先鬧的,結果一被撩撥,反倒先不行了,陸嶼心裡面暗笑,卻不敢再招惹白亦陵,贊同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盛櫟既然不肯說,現在要跟她耗時間盤問可也來不及了。這個約你的人是誰,又想幹什麼,我很感興趣。」
白亦陵道:「想知道對方的身份,關鍵問題在於二姐怎麼會得知這件事。給我下套的人,最有可能的是臨漳王、再者還有桑弘府、盛昊……都很有嫌疑。我懷疑盛昊多一些。」
他著實敏銳,這樣判斷是因為這些人選當中,唯一能跟盛櫟產生聯繫的也就是盛昊。而且看盛櫟的反應,白亦陵猜得沒錯,將盛凱和賈向冰的事告訴劉勃的可能真是她,那麼可能性就又多了一層。
只是這些人之間到底有什麼錯綜複雜的恩怨,盛櫟跟盛昊府上又是什麼聯繫,就實在是不好猜了。
陸嶼道:「人選不多,別排除了,我先派人分別打聽一下這三方都在做什麼,估計真相也就差不多了。」
白亦陵笑道:「也好。不過他們要下套,我也得假裝上個勾,咱們待在盛家的話,盯著的人太多,不如去外面找一家包廂,偷偷看場好戲吧!」
陸嶼情真意切地說:「太好了,又可以當人了。」
白亦陵一笑,拎起他翻窗跳牆,偷偷跑出了鎮國公府。
在他離開鎮國公府之前,桑弘蕊也收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消息。
「這真的是盛櫟扔掉的?不會是她看見你之後故意的吧?」她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手上拿著一張紙條並一個沾了些土的荷包,反覆衝丫鬟確認。
「小姐,奴婢絕對是從店舖裡面出來的時候無意中看見她的,除非盛小姐能掐會算,否則不可能知道奴婢見著了她扔東西。」
站在她面前的丫鬟沖著桑弘蕊肯定地說:「方才奴婢幫您買完了胭脂,正要回府,結果看的真真切切,鎮國公府的二小姐匆匆出門,好像有什麼急事,這荷包就從她的袖子裡面落出來,掉到了污車上。奴婢等她走了,見沒人注意才過去看,結果發現是淮王寫給白指揮使的信!」
污車就是專門收集垃圾去焚燒的車輛,一看盛櫟就是故意的,否則誰無意中掉東西就能掉的那樣準確?
桑弘蕊冷笑一聲:「還以為他們盛家一個個的多光明磊落呢,看來也是心不齊啊。這盛櫟是看見淮王約她弟弟見面,都不瞧自己一眼,嫉妒了吧?」
小丫鬟聽的有些糊塗,但沒有說什麼。
其實信紙上沒寫什麼別的,只簡單地說了見面的時間地點,不知道的人就算是看了,也只會想到淮王可能是找白指揮使有事情商量,卻不會覺得有什麼曖昧。倒是桑弘蕊經過陸啟的透露,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同尋常,這才一下子就想歪了。
夜深人靜,孤男寡男,相約私會,哼,能幹什麼好事?盛櫟大概是故意想把這次見面攪了,所以截留了陸嶼給白亦陵的這封信扔掉,卻沒想到被她撿了。
桑弘蕊臉上笑著,心中卻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他白亦陵憑什麼?一個男人,既不嬌柔婉約,又不能傳宗接代,偏生陸啟也喜歡他,陸嶼也喜歡他,他配嗎!
想到自己那麼想要得到陸啟的心,卻被白亦陵不費吹灰之力分了一大半去,桑弘蕊就恨的牙癢癢,簡直想讓他也同樣嚐嚐這種滋味。
她看著手裡的紙條,靈機一動,忽然有了主意。
桑弘蕊將信紙仔仔細細地疊好,盡量把自己捏皺的地方抻平,重新放在了荷包裡,叫來一個暗衛吩咐道:「你把這個送到鎮國公府四公子的臥房裡面去,找個他能看見的地方放好,別讓其他人察覺了……等上半個時辰再去吧。」
這樣白亦陵看見紙條的時間就完了,他趕著赴約,匆忙之間也不會想太多。
暗衛出自幽州王麾下的軍隊,訓練有素,一聲不吭地接過荷包,行禮離開。
小丫鬟看的有點懵,她知道小姐討厭盛家的人,才特意將這信撿過來獻寶,但是現在桑弘蕊居然要把盛櫟偷偷扔掉的信重新還給白亦陵?
這是在做好事嗎?小姐瘋了嗎?
桑弘蕊撫了撫自己的鬢角,笑盈盈地說:「我最喜歡成人之美。他們要見面,自然得讓他們見著。走,咱們也瞧瞧熱鬧去,一個男人會怎樣的婉轉承歡,我還真沒見識過。」
她要起身梳妝,轉念一想,又道:「去,給我找件男人穿的衣服,要素一點的,青色或者白色都成。」
此時本就已經到了夏末十分,外面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帶來幾分秋寒。桑弘蕊下了馬車之後,接過下人撐起來的傘,正好擋住了她半邊臉,遠遠看去,彷彿一個清瘦男子。
她一時沒有進去,打量著面前這個位置隱蔽的別院。雨絲和雲層後隱約透出的月光在半空中織出閃亮的痕跡,門扉半掩,裡面黑沉沉的。
桑弘蕊猶豫了一下,乾脆推門進去,結果這雨天裡,門內竟然還有一名小廝一直守著,見狀立刻迎了上來。只見昏黑的光線下,面前的男子膚色如玉,衣著簡素卻質地精良,那樣貌美的要命,簡直像個女人似的,眉宇間卻有股戾氣。
他心裡已經有了數,卻裝作以前早就見過對方似的,低聲道:「白指揮使,您來了。」
桑弘蕊聽了這聲稱呼,立刻衝身邊的護衛使了個眼色,制止他將小廝滅口的行為。
她來之前還沒有完全想好自己要幹什麼。像陸啟說的那樣,將陸嶼和白亦陵的事揭發出去似乎確實沒什麼好處,但是如果能看個熱鬧,趁機在旁邊燃燒點什麼催情香助助興,讓白亦陵被折騰的慘一點,她卻是十分樂意見到。
兩人的關係見不得人,別院裡面不會有太多下人,就算一個兩個的發現了她,殺了便是。
桑弘蕊身邊帶的是她手下最得力的一名暗衛,剛剛要不是她及時阻止,這個迎出來的小廝已經死了。
但是現在她有了新的主意——她想要的男人喜歡白亦陵,白亦陵卻跟了陸嶼,那麼如果讓白亦陵看見陸嶼跟自己親熱,對方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桑弘蕊自然不會讓淮王真的佔自己什麼便宜,算時間白亦陵也快來了,只要讓他看見自己和陸嶼共處一室就行。桑弘蕊想到這裡,簡直要笑出聲來,繃著臉衝迎出來小廝點點頭,同時伸手快速地在自己護衛後背上寫了幾個字。
護衛道:「我家公子已經到了,淮王殿下呢?」
小廝笑著說道:「請公子一直往裡面去,殿下想單獨和您說話。這事……」
他故作神秘:「還得隱蔽點。」
這個小廝自然不是真正淮王府上的下人,而是高歸烈的手下。盛凱被北巡檢司帶走不久,盛昊就按照他對妻子所說的打算那樣,聯繫了高歸烈,並以白亦陵引起了他的興趣。
高歸烈固然對白亦陵的相貌著迷,但是對方的身份不一般,他縱使眼饞也不敢輕舉妄動,更不用提以白亦陵的武力值,想要將他弄到手也是一件幾乎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盛昊主動提出要幫助高歸烈一嚐美人滋味的時候,他簡直差點笑出來,覺得跑來說這些無稽之談,估計是瘋的不輕,於是當時就要起身送客。
盛昊卻不緊不慢,穩坐笑道:「大皇子是將來要一統整個草原的勇士,如果連個想要的人都不敢碰,那未免就缺了點魄力。正因為白亦陵的身份特殊,你抓住了他的短處,才更能趁機將他把握在手中不是嗎?大皇子仔細想想,憑著你對他的了解,受到這樣的羞辱之後,他是會回家告狀,還是會宣揚的滿世界都知?」
高歸烈心中一動,笑了起來:「以我對白指揮使的了解,就算一時得手,他當場無力反抗,事後也多半會想方設法地殺了我。盛都督,你特意來跟我開玩笑的嗎?」
不可否認的是,當他說到「無力反抗」四個字的時候,自己也不由得心動了。
盛昊悠然道:「你若是晉國人,以那種手段將人弄到手,一定活不到第二天。但你是赫赫的大皇子,涉及到兩國邦交,他說什麼也不可能因為自己一時的委屈引起兩國戰火。相反,說不定還能就此被大皇子征服,為你所用,到時候人權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盛昊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高歸烈的神色,繼續道:「更何況我自有法子讓他主動去找你,得手之後你再說是認錯了人,木已成舟,大家又都是男人,他還能哭著硬要你娶他不成?」
說到這裡,兩人不由同時笑了起來。
高歸烈道:「如果有那樣的好事,我還真是求之不得了。只不過盛都督為了我這樣費心安排,你又想得到什麼呢?」
既有美色誘惑,又能抓住鎮國公府的軟肋,在這樣的雙重誘惑之下,高歸烈終究是心動了。盛昊心中一喜:「我欲求得明主,但一直苦無門路,希望能夠得到大皇子的指點。」
兩人而後如何籌謀姑且按下不表,達成協議之後盛昊果然說到做到,冒充陸嶼的名義,以他特有的方法給白亦陵送了消息。
只不過無論是盛昊還是高歸烈,都以為白亦陵和陸嶼只是一般好友而已,誰也沒想到信竟然會陰差陽錯到了桑弘蕊的手中,桑弘蕊又偏偏知道他們之間的真實關係,所以見到院子裡黑燈瞎火一副暗中幽會的佈置,竟然連半點疑心都沒起。
聽到小廝這樣說,桑弘蕊心中暗暗冷笑,心道這兩個人可真是能裝,都到這個份上來,還演的好像有什麼正經事一樣。要不是她早就洞悉了他們之間的奸情,簡直都要被蒙過去了。
她當下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高歸烈的小廝知道主子要成就好事,早忙不迭地跑遠了,桑弘蕊的護衛則在她的暗示下匆匆離開,去看白亦陵到了什麼地方,以便及時給桑弘蕊暗示,讓白亦陵親眼看見她與陸嶼彷彿親近的樣子。
高歸烈在房中靜靜地等著白亦陵進來,想到那樣一個性格剛直的美男子就要被自己肆意憐愛,心中一時得意,一時又有些忐忑,不由得口乾舌燥起來。
他知道陸嶼今天一早進宮伴駕,也一直派人盯著,所有人說沒見淮王殿下出宮,更不可能和白指揮使見面,所以倒不怕書信的事露餡。
只是高歸烈知道白亦陵身手厲害,到底心裡還是忌憚著,生怕他還沒有吸入屋子裡的迷香就看清自己的模樣,沒敢點燈,見到院子裡有人獨身而來,便敲了敲旁邊的窗櫺。
桑弘蕊聽到聲音,果然推開門就進去了,暗暗慶幸。
桑弘蕊心道:「幸虧他們想玩花樣,否則進門之後立刻讓陸嶼認出來的人不是白亦陵,這戲就演不成了。不過我進門之後要是還不說話,是不是會顯得太過古怪?」
高歸烈心道:「幸虧故意把事情說的嚴重神秘,否則白亦陵進門一眼發現是我,還真未必能制住他。但是接下來該如何做,可就沒法子再裝下去了。」
兩人都是各懷鬼胎,一般心思,萬萬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如此賤人,跟自己想到一處,冒充別人的身份過來幽會,因此一時都沒有出聲,靜待對方的反應,以便隨機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