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七俠五義(四)
其實若要論出售棉花糖,本身的技術含量就不高,上手也十分簡單。
在後世棉花糖的賣點與其說是它的味道,不如說是它的形狀。
但是夏安然吃虧就吃虧在現如今的糖是紅色的。
原本像雲朵一樣軟綿綿的棉花糖,一下子變得血糊血糊的一片,看上去實在是有些詭異,所以,夏安然非常機智得將軟乎乎的棉花糖壓成了圓滾滾的紅蘋果。
但是很顯然,這一些沒有見過棉花糖的小朋友們,除了極少部分對藝術有審美的,他們對於能夠吃那麼一大片糖的樂趣,要遠遠比它是什麼形狀更重要。
尤其在夏安然,因為太過耗時而不再做小貓小兔的棉花糖之後。
可愛的小朋友們不會去計算品質,只會計算體積,他們覺得今天,可以吃那麼大一片的糖,實在是太幸福啦!
他們的爹媽在研究之後也覺得今天家裏的小小崽子被哄住了沒有要求吃更多的糖,也十分的幸福。
雖然,夏安然的棉花糖售價並不算便宜,有些精打細算的大宋人民們仔細觀察了之後,也覺得他不過用了一勺糖,這要價要的便有些高了,但是奈何實在是經不住小孩們的撒嬌賣蠢,今天是過節,總不能把自己的蠢兒子丟在地上砸,只能偶爾一次讓他得逞一下。
而且有了棉花糖之後,說實話,小崽子忙著撕棉花糖、吃棉花糖安靜了不少。
對此,家長們還是挺滿意的。
夏安然準備的糖沒能撐到這次活動結束就已經快被用完了,見這些糖還剩一個底,恐怕也做不了完整的一個,夏安然便歡快得準備收攤去吃宵夜啦!
比預想中更好的生意讓他對把美食街從頭吃到尾充滿了希望……唔,還是給明天留一點樂趣,今天吃掉三分之一好啦!
卻在這時,他的攤位前忽然多了一個小陰影,是一個小男孩。
應當是一個小乞丐。
這個小男孩約摸有十來歲,皮膚黝黑,看著挺瘦的。他看著棉花糖的眼神帶著渴望,但是,人卻離這裏非常遠,看上去有些瑟縮,可能是剛剛被人驅趕過了。
倒不是這兒的商戶沒有善心,只是,這次活動本身就是為了籌集善款,所用的原材料都並非是店家自己的。拿著別人的材料來做好事,這算是怎麼回事呢?
而鬆江府的乞丐們也知道這個情況。
今天大部分小乞丐都換上了乾淨一些的衣裳,拿這些自己平日乞討來的錢,到街上來做一回尋常的買家,這一日的物價相對便宜,他們倒也能買得起一些東西。
鬆江府的小乞丐除了乞討也不是別的什麼事都不做的,他們偶爾也會幫著一些人家做一些雜事,譬如跑個腿送個信、拿一些東西、或是打一些豬草之類的,自然也是有一定收入。
而且,在今天用錢,也等於是在變相的捐款了。乞丐頭子們非常清楚自己能不能有好日子過,全看著鬆江府的魚獲數目,這時候自然不會搞出掃興的事。
——以上這些都是方才在準備東西時候他左右聽一耳朵得到的訊息。
所以今天的鬆江府,理論來說應當是沒有乞丐的。
就算有乞丐,他們也不會前來乞討。
夏安然看著這個看上去特別乖巧的小男孩,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人類判斷事物,通常使用視覺。
但是夏安然不是,他的嗅覺和聽覺,要遠比視覺發達。
所以他看人,也不是通過外貌來的。
這人的味道,他已經嗅到過三次啦。
他雖心知有古怪,但是小朋友的眼神實在是太過可憐,最後夏安然還是招了招手,讓小孩過來。小孩扭捏著靠近,眼神警惕,像只小獸,夏安然沖他笑了一下,說:“想吃棉花糖嗎?”
那小孩猶豫了一下,作出了一副,使勁抵抗的模樣,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見狀,夏安然沒有多說什麼。他將最後一些糖倒入了器皿中,扒拉開方才倒入了灰的炭爐,踩起腳踏板,很快絲絲縷縷的糖絲便在盤中縈繞。直到將所有的糖都耗盡了,他拿著竹簽左右纏繞,做出了一個稍小一些的棉花糖遞到了小孩手上。
小孩露出了猶豫的表情,但是似乎還是抵不過糖的誘惑,接了過來。小男孩沖著夏安然露出了一個有著點羞澀的笑容,道了句謝。
見他如此模樣,夏安然忽然有些壓制不住心中的惡趣味。
他看著小孩,拿手指扯在了一縷紅色的糖絲塞進嘴裏,他似乎很喜歡吃甜,糖絲入嘴一瞬間,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趁此時機,夏安然對著他說,“咱們見面見了那麼多次,這還是你第一次真心的對我笑呢。”
小孩的表情僵在臉上。
夏安然沒有繼續搭話。
他慢悠悠的整理著東西,雖然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但是從他的態度上來看,對自己應當沒有惡意,既然沒有惡意,夏安然也懶得去深究。
但是看起來這位公子對這件事情十分在意的模樣,他糾結了片刻,還是開口對他說“你怎麼認出來的?”
這應當是他的本音,少年嗓音清亮。問他問題之時,帶著些好奇,但是卻沒有咄咄逼人姿態。
比之他方才要塑造出的苦大仇深小乞丐的形象,竟然還富有少年感。
夏安然沖著他調皮的眨了眨眼,說,“你猜。”
這少年捏著棉花糖露出深思的表情,但是他另一隻手卻快速得撕扯著糖線,將之揉捏後塞進嘴裏。
“言語舉止?不會啊我很注意點,聲音也不會……眼神應該學得很像,在你之前都沒有人發現呢。”
“我都把最容易暴露的手部皮膚給處理了,哎呀,好奇死我了,你可快快告訴我,我究竟是怎麼露出破綻的?”
少年的本性看似十分熱情,他一路跟著夏安然,看他整理東西,就像只熱情的小雀一般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後來甚至跟著夏安然回了旅社,看他將東西寄放在一樓。
一聽他同老闆娘招呼說自己要出去吃登時就興奮了起來。
這位真實身份為迷的小郎君,在吃之道上似乎十分有講究,他一見夏安然那想跟著人流走,立刻就截住他,接著他拉著夏安然轉入了小巷。
“最好吃的店,不一定是在這,但是在小巷子裏面能開幾十年的店一定是好吃的!因為這裏是當地人經常來吃的店,若是口味不過關、材料不新鮮,定是開不下去的。”
小少年滿臉認真,他和夏安然視線交匯,夏安然嚴肅得點了點頭,對他露出了贊同的表情,二人視線交纏,瞬間將對方引為了知己。
這個神秘小少年帶他來的地方,位於小條中心街區的垂直巷子中,二人推門進去之時,發現客人已經坐了個八分滿,而且大部分客人都是當地人。
和慕大酒樓之名而來的遊客不同,這種小店,賣的就是口碑和人氣,所以他們和以招牌主要吸引遊客的大飯店不同,更在乎傳承,還有口味的改進,同時,以人文情懷為主,剛入了室內,夏安然便聽到招待的小郎君和吃飯的人們打得火熱,彼此之間都到了能夠問候對方孩童的程度。
他視線一掃,落在了餐牌上頭。
宋末時期普遍識字率據說還挺高的,但是現在宋初顯然比不上後來,這餐牌寫的頗有些稀稀疏疏,看得出是認真寫了的,但是可能目的是為了讓小二在來不及招呼的時候客人不要站著太尷尬。
正在夏安然看牌子的時候,他被人拉著入座,這個乞丐打扮的小郎君看起來是完全放棄偽裝了,他拉著夏安然非常神秘得說。“你可知這兒最有名的為何?”
夏安然做洗耳恭聽狀。
小乞丐很認真得告訴他“豬大腸。”
他沒有看到夏安然驟然變色的臉,反而見到他一臉的驚喜。
是的,夏安然是一個喜歡吃豬大腸的人,不僅僅是大腸,所有的內臟他都喜歡。
他和很多愛吃榴槤的人一樣,是聞不到榴槤或者豬大腸的味道噠!
據說有些討厭的人隔了幾百米都能聞到那股子臭味,但是,但是他沒有。
討厭吃臭菜還怎麼做一個愉快的吃貨!
你們知道滬幫菜就有一道有名的菜肴叫“草頭圈子”嗎?這個圈子就是豬大腸啊。
這種小飯店和大飯店不同,大飯店售價高,且有蔬菜和酒水拉動利潤,所以允許食材有一定的折損率,但是小飯館為了能夠經營下去,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利用到位每一部分的食材。
尤其是內臟。
正所謂可以利用的,要加以利用,不可利用的,想盡辦法也要利用,如此精神之下,便塑造出了華夏可謂獨一無二的內臟文化。
夏安然看了看菜單,又聽著少年為他做的推薦,發現這家店便是以售賣內臟菜為主要賣點。
其實內臟所蘊含的脂肪以及能量要遠遠大於肉類,野生動物在狩獵之時,頭狼或者頭獅為了最快速度的補充能量,也是優先食用內臟,然後才是外部的肌肉。
唯有族群最勇猛的戰士,才可以吃到內臟,外頭的瘦肉都是留給雌性和小崽子的。
這家小店的主要食客都是漁民,對於漁民來說,滿懷感激得將自己所捕獵來的每一條魚從頭到尾的吃下去,並不是令他們不能接受的事情。
而對於一些富貴人家,使用這些醃臢之物,就有些感到難以接受了。
顯然,在小少年眼中,夏安然就是那種富貴人家出來的少爺,他本以為會見到夏安然勃然變色,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個食欲更加旺盛的小公子。
這倒是有些有趣。
小乞丐眼眸一閃,覺得這小少爺倒是真的有些和他胃口了。
夏安然看到,現在牆上的菜譜,口水都要滴下來啦!尤其是他看到了金花菜大腸五個字。
啊啊啊啊!金花菜?金花菜在南邊的確有人是這樣稱呼草頭噠!莫非這就是草頭圈子嗎?草頭圈子的歷史是從南宋開始的?
他毫不猶豫得點了那道菜,一扭頭就對上了表情複雜的小乞丐,他愣了愣“你不吃大腸?”
小乞丐有些憋屈,這種想要惡趣味一下結果發現對方比你還重口的痛……他並不是很想要體驗呀。這感覺真糟糕,夏安然卻很熱情。
他很少能遇到這種能夠一起重口的小夥伴。
沈戚和曹純就不提了,這兩人身份不同,但是吃東西可龜毛!是標準的顏值派。沈戚能對著他做的東西指出五四三,曹純要稍微粗獷一些,可能受制於時代,但是兩人都不吃長得難看的東西。
蟲子不吃,長得像蟲子的也不吃,有臭味的也不吃。
曹純不知道,但是沈戚甚至都不吃臭豆腐和腐乳!更不用提臭鱖魚啦!簡直,簡直暴殄天物!雖然是自家男人,但是有時候夏安然也是挺嫌棄他的。
但是另一方面,沈戚和曹純身上都有一股子典雅風度,每當夏安然對他心生嫌棄的時候,這人又狡猾狡猾得拉著夏安然或是研墨作畫,或是烹茶煮水。
期間總能讓夏安然看著他動作時候發呆,滿腦子就只剩下:我男人真好看這個念頭,至於之前的一丟丟嫌棄……都被他又吃回肚子裏面了。
但是遺憾還是在的,畢竟他的美食領域中,就是缺少了一個能跟著他一起胡吃海塞的小夥伴啊!
但是現在,似乎有了。
小乞丐不甘示弱,點了個魚腸跑蛋,夏安然又追加醉河蝦。小乞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菜譜,覺得最大頭的都被他們點了,乾脆點了一道小清新的肉皮湯,二人坐定,夏安然看看他,自覺二人已經是點過菜的交情了,總能交換姓名了吧。
小乞丐看著猶豫了一下子,然後想了想,雖然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但是被點出身份來還是讓他有些不愉快,便道“我姓司空,名字先不告訴你,等你再認出我幾次之後,我再告訴你,現在你就叫我……摘月吧。”
“哦哦哦,好的,司空摘月也挺好聽的。”夏安然隨手將剛端上來的一碟腐乳醉蝦挑了一個塞了一個進了嘴裏,然後享受得眼睛都眯起來啦。
一開始,夏安然還沒有發現過來,但不過數分鐘之後,他含著著醉蝦,默默的抬起了頭,表情帶著些呆滯。
幸好在此時,本命為司空摘星,取假名非常沒有創意的少年正表情糾結得看著面前的醉蝦,猶豫著是否要去嘗試一番,並未注意到夏安然的異樣。
而同時,被夏安然叼在嘴裏的醉蝦。對著夏安然發出了致命一擊,他蝦尾巴一彈,終於將夏安然打醒。
後者趕緊將這只死裏逃生的蝦丟在了盤子裏面,滿腦子刷過去了一排排的彈幕。
司空摘月……你,你還不如叫司空摘星呢!
其實他第一反應是:這是否是司空摘星的化名?
但是也不太對,因為在他記憶裏面,《陸小鳳》這本書,背景應當是明朝的,他雖已記不得細節,但是那本書中的高潮所在,決戰紫金之巔他還是記得的,紫禁自然指的是紫禁城。
而紫禁城是明清兩代的皇家建築,雖然作者當時有意模糊了朝代,但是蛛絲馬跡還是被熱情讀者們直接扒了出來。
當然,夏安然實際上不記得是哪一個皇帝了,畢竟這個皇帝似乎有點太倒楣了點。感覺全天下的人不是在想著造反,就是準備謀反。
但是,他可牢牢記得那一句皇帝對陸孤城說的: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就因為這一句話,夏安然對那位年輕帝王的觀感就極好,尤其是皇帝還和陸小鳳成了朋友。
他覺得自己不能放棄掙扎,於是試探著問了一句,“你可認得陸小鳳?”
他得到了一個不知該欣喜還是沮喪的答案
司空摘星經過了萬般糾結之後,還是準備試一試這一道重口味的醉蝦,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筷子上,回答夏安然話的時候,自然就帶著些漫不經心,他說,“誰認識那誰誰喲!”
等這一句說出口之後,他的神智似乎稍稍回落,於是便抬眼看著夏安然,挑高了一邊的眉毛“怎麼,你認識陸小鳳?”
哦呼。
夏安然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他還以為這個世界是把《七俠五義》和《陸小鳳》拼在了一起呢,幸好不是,陸小鳳的世界觀可複雜啦!
但說到陸小鳳,夏安然說實話還是想去見一見的,他到底也是看著武俠小說長大的,比起《七俠五義》側重於推理探案,《陸小鳳傳奇》則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武俠小說,他所塑造出的每一個角色,都驚采絕豔至極。
時光過去了這麼多年,其實,夏安然已經記不太清陸小鳳傳奇的劇情了,但是主要角色他還是記得的呢。
夏安然歪了歪腦袋,忽然想到二人相見的第一次,這個叫司空摘月的少年人是成年人體型,正是那烤雞店的小二哥,第二次見面就成了當鋪的小二,第三次成了來討食的小乞丐……他咬了咬筷子尖,還是沒忍住對著正端詳著他的司空摘星,問出了一個讓他疑惑的問題“你今年多大呀?”
司空摘星的動作頓了一頓,他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我年齡可比你大,你可別想讓我叫你哥!”
可以說,被害妄想症十分的嚴重了,但是夏安然一點都不生氣,因為他大概能明白,司空少年會有這種反應,是遭受了怎麼樣的迫害,可憐的孩子,究竟是遇到了多少個坑貨喲!
但是話又說回來,他忽然想到了一個非常精妙的,能夠解決他身體問題的方法啦!
但是這一切都被新上的一道菜打破了平衡,夏安然不敢置信得看著面前的草頭燉大腸。
不!!!這不是我要的!
夏安然一臉的遭遇到了重大打擊後的表情。
草頭圈子分明是……用鮮嫩的苜宿草芽的頂端三葉,也是最嫩的三片葉子,淋入高粱酒、鹽糖急火快炒,此為底菜。
另一口鍋則用來煸炒大氅,用最肥嫩的一節大腸處理乾淨到一點味道都沒有,然後放入鍋中伴生抽老抽鹽炒勻,以糖掉出鮮味並且上色,加水悶煮至酥軟,大火收汁,澱粉勾芡,然後將沸騰的大腸蓋在草頭上!
最後肥腸上的油脂會混合著醬香滲入草頭中,草頭帶著的酒香氣也會中和掉大腸上的肥膩之感。
無論是單獨使用,將草頭當做解膩的配菜,還是將二者混合,同時入嘴,享受大腸入口酥爛軟熟、草頭嫩軟又帶著些嚼勁的奇異口感都是非常完美的!
當然,魔都人最愛的還是拌飯,蓋在飯上夏安然可以吃下一整盆!!
這,絕不是我的草頭圈子!
夏安然看著這道菜,眼神中充滿了心愛的之物被糟蹋的絕望感。
他顫抖著筷子將這道金花菜煮大腸塞進了嘴裏……咦,居然,居然也還可以?店家是用大量的酒來遮蓋大腸的內臟味道的,酒經過高溫後又會汽化,留在鍋中的並不多。
他嚼嚼嚼品味片刻後,愉快得吃了起來。沒錯,吃貨,就是這麼沒有原則。
一邊吃還一邊同司空少年吐槽了這一做法,並且同他說等自己以後買了宅院,可以請他來吃正宗的金花菜大腸呀!他做的可好吃啦!和這種完全不同噠
吃的歡快的夏安然全然沒有察覺到,這位小夥伴……是完全不吃大腸的。
之後的魚腸滑蛋倒是讓兩人都接受良好,魚腸本身帶有嚼勁,店家應當是先用了蔥薑酒去腥,本時代的雞也都是草雞,雞蛋自然味美,這道菜用來佐酒極佳,可惜兩個人都不喝酒。
最後以鮮香的肉皮湯裹飯,兩個人都是能吃的年齡,竟然硬生生得將幾道菜全吃完了,在吃飽喝足之後,夏安然主動買單。
二人一路走回之時,他戳了一戳司空摘星“嘿,你知道這裏哪里有弄到牒書的地方嗎?”
司空摘星有些驚異的看著他“你要知道這個幹嘛?”
於是夏安然告訴他一段淒淒慘慘戚戚的——無知少年,被不明勢力迫害,丟棄於荒廟之中,醒來之後,身無分文,且無牒書。只能困於此城的慘烈故事。
司空摘星聽了直笑,笑了半天之後,他忽然瞪大了眼“等等,你,你失憶啦”
夏安然點頭。頓時,他就看到司空摘星在原地,團團轉,嘴上還說壞了,壞了。
夏安然先是有些莫名其妙。
然後他很快就醒悟過來一件事情,司空摘月認識自己,或者說司空摘月因為某些原因認識這一具身體的主人,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他會那麼巧,在十來天內遇見了他三次。根據他的判斷,司空摘月此時的年齡應當不大,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約摸十七八歲左右,按照這小哥頗有些耿直的態度……夏安然猜測他此時可能初入江湖,或者還沒有入江湖。
對於這個還沒有經歷過江湖險惡的司空摘月,夏安然毫不猶豫得開始對他進行套話。
好歹有著多活幾十年,又是在一幫子人精中間成長起來的經歷,只約摸十多分鐘夏安然就弄清楚了司空摘月的來歷,說漏嘴的小摘月面色沮喪得跟著他身後,整個人都氣鼓鼓的。
夏安然卻在一路思索,司空少年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偷取他身上的一枚玉佩,而那玉佩,卻並不是他現在所帶在身上的那一枚。
這個問題就有些複雜了,因為夏安然並不能確定,司空少年的任務目標是否是自己,會找上自己完全是因為他根據了任務發佈人對他的外貌、服飾描述。
但是在這個世界裏,外貌偏偏是最不可信的東西。
對於他的說法,在易容之道上有著豐富經驗的司空摘星說,“你的臉並未易容過,”涉及到自己的領域,他表現得極為自信。“這一點上,我還是不會認錯的。”
對於他肯定的態度,夏安然更加頭痛了。
既然夏安然已經知道了自己所來的目的,司空摘星索性破罐子破摔,他纏著夏安然問道,“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啦?”
夏安然點點頭。
“你醒來之後,就只有身上這一身衣服啦?”夏安然再次點頭,“那你在哪里醒來的呢?”
於是夏安然便告訴他,自己是在一座供奉著太一神的寺廟中醒來的,誰知這個回答,讓司空摘星更加茫然了,“太一神,那是?”
夏安然向他解釋一下太一神的身份,卻沒料司空摘星,根據他醒來之後的路線推斷出了一個讓兩人齊齊沉默的結論:夏安然醒來的那一處地方,應當並不會有什麼破廟。
畢竟那塊地方臨近鬆江府最熱鬧的街道之一。
仔細想一想,他便能發現不對,夏安然實則完全是燈下黑了。
當時他走了沒有多少步就到了人聲鼎沸的地方,對於一個城市來說,鬧市中有廟宇很正常,但是鬧市之中出現了一座荒蕪的廟宇,那就是一件極其不合常理之事。
畢竟城市的擴張自然會導致創造低價值的事務,向創造高價值的事物讓路。
如果是香火鼎盛的廟宇,那麼在城市的擴張中,的確有可能會將他保留下來成為這座城市的一道風景。
但是,一個沒有香火、沒有祭祀人、連貢品都沒有的廟宇,怎麼可能會建在鬧市區邊上呢?
司空摘星滿臉狐疑,他看著小夥伴的眼神,充滿了懷疑“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夏安然卻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若要騙你,怎麼會想一個如此破綻百出的謊言呢?”雖然這句話的隱藏含義讓司空摘心稍微有些不爽,但是他必須承認,夏安然說的很有道理,於是兩人齊齊沉默了一下,夏安然背後莫名起來炸起了一層汗毛。
說,說起來,雖然歷史上的包青天,是一個很正常的官員,但是在七俠五義之中,確實帶著靈異色彩的呢,比如烏盆會說話,比如日審陽夜審陰。
司空摘星可能也被這一靈異事件給有些嚇到了,直到夏安然到了自己下榻的旅社,他都沒有再說話。
對於一個話癆來說,可謂是非常的不容易。
最後等夏安然平安到達旅社,司空摘星才吭哧吭哧對他說道,“我相信我交朋友的眼光,喜歡吃的一定不會是壞人,我在這一帶很熟,到時候我便去替你問問,指不定還當真會有這一地方呢。”
夏安然向他道謝,接著他忽然問道“你接委託的代價,酬勞是多少?”
顯然,他這一句問出之後,司空摘星以為是他要同自己談報酬之事,當場氣得跳腳。
夏安然忙向他解釋,自己並非此意,他會如此一問是因為他想要向司空摘星下一個委託。
聞言,司空摘星報了一個數字,見夏安然表情轉為苦大仇深,便道“你可以先說說你的任務要求是什麼,如果有趣的話,我可以給你打折。先說好,把你的玉佩偷回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萬事要講一個先來後到,我也是有職業道德的,”
夏安然自然不會起這樣一個讓人為難的任務,他對著司空摘星說,“那你能不能幫我偷回我的記憶?”
司空摘星愣住了,夏安然見他呆滯,以為他覺得這個難度較高,忙補充道,“我的意思不是說要幫助我恢復記憶,只要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我的家人在哪兒,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裏就可以了。”
卻不料,司空摘星卻是笑著擊掌,他現在還頂著小乞丐的模樣,雙眸卻是亮如燦星。
“有趣有趣,這是我今年見到的最有趣的任務。”他這意思便是……要接下夏安然的委託啦?
雖然面上不顯,夏安然對於司空少年的能力莫名的很有信心,這全是依託於這人在他面前展示的易容這一絕技。
這種堪稱不科學的技能讓夏安然好奇非常,他之前還戳了戳司空的臉,發現那真的是完全看不出區別,和他所想像的貼了一層面膜的感覺完全不同。
可惜司徒少年不願意滿足他的好奇心,讓他捏一捏,夏安然只能遺憾得坐在了榻上同司空少年努力表達他還記得的一部分。
其實,他覺得哪怕司空摘星找不到他的過去也無妨,最多就是以後被動了些,問題倒也是不大的。
但是司空摘星不這麼想,他覺得既然接下了這一份委託,又如此有趣,完成這個任務,他能向陸小雞吹個半年!
多有趣啊,找回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人的記憶,這事就連陸小雞都完成不了吧。
而且夏安然用詞太美,哎呀呀,偷回記憶,這一聽就很讓人覺得愉悅。
司空摘星在夏夜的房中拿著紙張,細細描繪下了夏安然之前衣服上的織錦花紋。
雖然夏安然沒有問,但是他還是同他解釋了,“每個地方的織錦繡娘,縫製布料的習慣都有些許不同,順著這一點,可以找到你衣服的產地,”
然後便可順藤摸瓜。
夏安然身上的布料並不便宜,想來,產量應當也不會很多。
這會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另一個切入點就是夏安然的口音,他的口音帶著明顯的北方特色。
所以司空摘星判斷,夏安然可能本身就是一個北方人,但對於這一點,夏安然否決了,他當即學了幾句南方話給司空摘星聽,然後他在司空摘星驚訝的目光中解釋,自己似乎南方和北方的語音,都會上一些,於是他就看著司空摘星,默默的在紙張上寫下了一行字
——南北方口音皆會,身份可疑。
夏安然:“……”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耿直的司徒少年:懷疑.JPG
夏喵:我是好人,真噠,你不能因為我南北方言都會一些就懷疑我啊!這不公平!
今天的夏喵喵受制於他的固有概念(紫禁城),還沒意識到這個人真的是司空摘星嘻嘻嘻。
說真的如果我穿過去,我一定要捏臉,我就想知道易容術到底是個什麼鬼啊!尤其是能撕下臉皮那種!太神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