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紅樓(三十五)
沈戚,
曾經的暗吏,十四歲便駐姑蘇,同年破林如海危局,助今上收復一肱骨大臣。
期間往來于姑蘇揚州之間,主司資訊傳遞和監察官員,期間立功無數。
二十歲時破揚州鄉試危局,立大功,卻也得罪諸多豪門勢力,經歷了幾次暗殺,得今上恩典,轉暗為明。
他雖主司資訊收集歸納,功夫卻也是不差的。
今日卻立在了雞圈之前。
有些,不知所措。
夏安然見他沒有反應,忙扯扯他的袖子“沈兄,就是那只,那只蘆花雞,對對對就是正看過來的那只。”
“我和你說呀這個年紀的小公雞可好吃了,骨頭還軟,特別入味,肉又韌又不柴,一口咬下去會吸滿了料汁。”然後他抬頭,用期盼的眼神看他“沈兄武功蓋世,捉一隻雞……吧,就一隻。”
他說著豎起了一根手指,並且送上了賠笑。
沈戚什麼也沒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大踏步向前走向了雞圈。
但就是同時,他背後勁風一閃,有破空之聲而來。
有敵襲?何人敢!
沈戚面色一厲,袖中短刀出鞘欲打飛暗器,誰知這暗器竟然半空轉向,長脖子一伸就要叼向了他的臉。
什麼東西?
沈戚右手一個反轉抓住那白白的東西下頭醒目的紅爪子往地上一擲,就見那玩意在半空中揮舞了幾下翅膀便穩住了重心,黑眼睛凶光一閃,就又撲了上來,一邊撲一邊還紮紮紮得叫喚。
“沈兄小心,是家鵝。”夏安然一看清楚那是什麼立刻叫了起來,農村三霸戰鬥力最強的家鵝,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啊!
等弄清楚這是只鵝之後,沈戚短刀歸鞘,一個滑步避開白鵝兇狠的一擊,一手抓住它撲閃的大翅膀,另一手掐住它的脖子。一擊便制服了這只鵝。
“紮噶——”被他拎住脖子的鵝非常的不滿意,發出尖利的叫聲之後撲騰著腳爪子,最後見沈戚手極穩,並且有越捏越緊的趨勢立刻認慫了,發出了小崽子才會發出了啾啾聲。
沈戚手一鬆,將鵝子丟在了地上,然後他眼睛一掃就看到了一隻土狗正看著他。表情非常的嚴肅。
他皺皺眉,然後就看到土狗一屁股坐了下來,尾巴開始啪嗒啪嗒搖起來。
呵,狗。
夏安然表示非常的鄙視。
但是關鍵是抓雞,剛剛被他看中的那只蘆花雞乘亂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沈戚想要抓它的心,還是就是膽子小,現在躲到了雞窩的最深處。
沈戚看著地上的點點雞糞,眉頭微微皺起,夏安然見狀知道他嫌棄,還沒等他說什麼,就見沈戚隨手拿了一個鄰居大叔放在邊上的掃把,足尖一踏便躍入了雞圈之中,一腳落在唯一一個沒有雞糞的地方,然後以掃帚為槍,將那只蘆花雞挑飛起至空中,蘆花雞面對突如其來的飛天非常的不知所措,它慌亂的撲閃著並沒有用的翅膀試圖保持平衡,結果他的翅膀被人一把揪住,沈戚在空中抓住那只蘆花雞後一個翻身,並未借力,就站到了夏安然身邊。
夏安然目瞪口呆之餘呆呆接過了沈戚遞過來的蘆花雞,和一臉懵逼的蘆花雞對了個眼。
再看一眼慢條斯理拍去手掌雞毛的沈戚,不知道為什麼,夏安然從雞眼睛裏面看到的自己,也是一個能輕易就被挑飛拎住後筋肉的傻貓。
——戰鬥力強,惹不起惹不起。
他很乖巧得夾起了尾巴。
舉著蘆花雞對沈戚說“沈兄且稍待,我這就去把他做成好吃的。”
他說著就拎著雞去和鄰居大叔說了聲,二人便要回自己家,卻見白鵝忽然攔在了二人和門口的道上。
豆豆眼深沉得看著沈戚。
沈戚:……
白鵝:“嘎!”
夏安然:嗯?什麼情況?
“他這是要跟著你們走咧。”鄰居大叔笑嘻嘻得給他們解釋“這只鵝是我家看家鵝的小兒子,還是個小鵝,但是戰鬥力從小就強,打遍這條街沒敵手,估計是第一次被打敗,想要認這位小兄弟做大哥了。”
十分巧合的,就在他說完之後白鵝又是一聲嘎。就好像在應承一樣。
夏安然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叔,我們這……”
“沒事沒事,鵝很好養的,實在不行給個水缸就行,再丟些草,饅頭什麼的。他之前在我家也是個刺頭,一天到晚想要和他爹搶看家鵝的身份,他爹都被它騷擾的煩了,再這樣下去估計要打出真火了。”他解釋道“這小子自立能力也很強的,它爹早就想趕它出窩,就不讓它再吃家裏的食了,沒想到這小子每天就跑外頭小河裏頭吃飽了再回來,還故意叼魚回來氣它老子,就算不給你們我也得把它送走了,再養下去就要翻天了。”
“今天倒是湊巧,本來這時候它還在外頭,不知道為啥提前回來了。看來這鵝和你們有緣。”
不,我並不想和它有緣啊!
而且,而且我們要去閩南上任啊!
夏安然更加為難了,只是似乎他說的話不算數,這只鵝也不看他,就死死盯著沈戚看。
豆豆眼看上去可認真,它往前踏出一步,沈戚沒動,它又踏出幾步。見沈戚也沒動,於是小巴掌連翻啪嗒啪嗒,它繞到了沈戚背後,緊緊貼著他。
沈戚回頭看它,眉頭一挑,似乎也覺得有趣,就對夏安然說“沒事,就帶著它吧,備著。”
備著……?哦,可不就是備著嗎。
夏安然看這只見老大似乎同意了它跟隨的鵝有些開心的樣子,在內心給它打上了三個字:儲備糧。
夏安然去了趟隔壁,帶回來一隻雞和一隻鵝,雞是提在手裏的,鵝是跟在背後的,夏母顯然也認得這只鵝,見它跟著他們回來也有些吃驚,聽到了前因後果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原來這只小鵝在這條街真的特別有名了,這只鵝雖然是鵝,但是特別有俠義精神,遇到閒事總愛去管一管,什麼看到小偷啊,遇到拐子啊,男人打老婆了啊,這鵝就和成了精一樣就逮著這些人攻擊。後來次數多了,大家就知道這鵝的好用了,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多多。
因為它事賊多。
而且它每個星期都要挑戰一下它爹的權威,街坊每週都能看一次鬥鵝。
“就讓它跟著你們吧。”夏母說“鵝都挺聰明的,能跟人,還能飛,又能游泳,你們一路都是乘船去閩南的吧?讓它跟著遊就好,累了它會自己上船的,聽說有些人家的鵝還能給主人家抓魚呢。”
媽,您說的那不是鵝,是鸕鷀吧?
家鵝應該是沒有這功能的。
夏安然看著這只剛到他們家就四處巡視了一邊然後給自己築了個稻草窩正舒舒服服坐在上頭的小鵝。
他也沒管那只鵝,鵝在他們這都是半散養的,因為這動物認家,又聰明,自己會找吃的,和沈戚打了聲招呼,他就去殺雞了。
倒是沈戚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實際對鵝這個他不怎麼接觸的動物有些好奇,他遠遠看著和白鵝對視了一會,然後似乎領悟了什麼一般點點頭說“以後,你就叫夏多多了。”
說完他就回房去了。
夏安然自然還不知道有一隻鵝就這麼掛上了他的姓,他正忙著殺雞褪雞毛呢。
辣子雞自然是做的非常成功的,夏母避開後,兩個小夥子就這辣子雞和幾個小菜並泡菜吃掉了一盆米飯。
最後夏安然滿足得打了個飽嗝。摸著自己的肚子,捏捏上頭已經漸漸出現的小肥肉,有些感歎的說道“我娘今天說我胖了。”
沈戚在喝茶,夏多多此時跑到了他們身邊,黑眼睛盯著桌上的菜,沈戚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遞了一塊紅辣椒過去,夏多多嘴巴一張,就將辣椒吞了下去。
然後黑豆眼轉向了沈戚,沈戚見狀又丟了一個給它。
不過這次是丟飛出去的,白鵝翅膀一個撲棱,助飛過去接住了,然後嚼吧嚼吧吃掉,又跑回來,夏安然就看著他喂狗似的喂鵝。
這鵝也是奇怪,被這樣對待似乎還挺開心的。不過沈戚喂了三四個就停了,然後見豆豆眼還盯著他看,就喝令道“回去。”
夏多多看了他一眼,啪嗒啪嗒跑回了自己的稻草窩,翅膀一撲,腿一縮,用母雞孵蛋的姿勢窩在了稻草窩裏頭。
夏安然全程看著他們的往來,笑得噗嗤噗嗤的。
沈戚這時回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著重停留在夏安然按著肚子的手上,說“沒事,你還在長個。”
噗,夏安然被他這麼一說也給哄笑了,他起身將桌上的殘羹拿去灶間,剛拿了幾個碟子,就見沈戚也跟著拿了幾個同他一起到灶間,夏安然正洗碗,就見沈戚盯著他放在灶臺上的泡菜罎子瞧,夏安然原本沒注意,以為他是看到這個想起了過去呢,卻發現他的目光有些認真,是細細打量的那種眼神,而非回憶時候會有的略放空的眼神,正疑惑間,沈戚轉頭看他,指著那個泡菜罎子“這個,應當是宋物,汝窯。”
夏安然:??????
“啥?”
他目瞪口呆得看著沈戚端起罎子細細研究,最後看了下壇底的支釘痕跡,點了點頭道“應當是沒錯了。”
不是,宋朝,汝窯,還做泡菜罎子?
夏安然之前的確是有感覺過這個泡菜罎子的釉色很好看,但是他也不懂這種東西啊。
他看著這個歲數比他還大的泡菜罎子,陷入了沉思。
先不說這個罎子會不會有人要,起碼是前朝的東西,應該也能賣些錢吧?
那他和夏母,一開始苦哈哈的是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