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樓(二十三)
薛蛉是薛家旁支的小孩兒,但是因為他恰巧和主家的薛蟠差不多大,兩位父親又是打小的交情,二人就有了不錯的關係。
後來薛家家主去世後,主家被個別旁系排擠,薛蛉這一系倒是站在薛蟠這一邊,奈何敵眾我寡,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後來薛蟠一家上京找親戚,薛家那些個豺狼虎豹們猛然間想起,薛家主家是沒人了,但是薛夫人家靠山卻不小時,自然訕訕緩手留個面子情,薛蛉一家才算好一些。
就在這時候,薛蛉被薛蟠趕在大雪封河前叫到了京城,就是讓他開一間鋪子,賣吃食的,薛蛉有些呆,但是資金資本均有薛蟠出,薛蛉一上手就能做掌櫃,又是在上京這種地方,他便也沒甚意見。
做掌櫃這事,薛蛉跟著他爹跑過堂,薛蛉父親這一支能在眾多敵對中撐著沒倒戈,一來是因為其父和薛蟠他爹有著過命交情,二來也是因為有著真本事,手下掌握著薛家較為賺錢的幾道營生,人家投鼠忌器,自然不好太過難看。
薛蛉跟著學,本事當然也是不差的。
薛蛉和薛蟠不同,已去世的薛父本不欲薛蟠經商,本朝因為薛家當年給開國皇帝幫了忙,所以商人地位較前幾朝都有了提升,薛家老祖宗這輩子做的最大投資就是投了先皇,給後輩來了個改變命運的機會,薛父自然是不會放過的,他想要讓兒子去科考,所以並不曾教他行商的本事,薛蛉則不同,他更喜歡做商人,把玩銀錢的感覺。
他是自己不要讀書的。
只是薛蛉一支如今狀態堪憂,老父苦苦支撐,自然也沒辦法給兒子一個能自我發揮的機會,現在這個機會薛蟠給了。
因為薛蟠這兒開始動工已是入冬時節,很多東西都不方便,所以等店鋪建好掛了牌子,掌櫃小廝一應就位之後,售賣的商品才姍姍來遲。
薛蛉也才知道他族弟是要做什麼生意。
賣……料子?
他取了些料粉,在手心研磨開,舔了一口,隨機就眯了眼,這……這味道……入口就是辛香,應是用了極多的調料,混合在一起他一下子分辨不出其中的味道,但卻也知道這是極好吃的。
“蛉哥?”薛蟠隨著送貨的車子進了店鋪,就看到他這位族兄正眯著桃花眼品咂著口中的味道,頓時笑了“蛉哥,這味道怎麼樣?”
“不錯。”薛蛉給了他肯定答復“此為何名?售價幾何”
“我給它命名十三香。”薛蟠將和夏安然定下的名字告訴了他“先論兩賣,日後看情況,再售瓶裝。”
一樣新產品的推廣,一開始總得給顧客買小包裝的機會,只有他們覺得好吃了,又見大包裝更加便宜,以後就會都來買大包裝了。
小包裝比起大包裝付出的人力成本更高,尤其是佐料這種易受潮的東西,也是因為現下正是乾燥的冬天,若是夏季光保護著它不受潮就得付出大代價。看似對商家來說賣大包裝不合算,實在恰恰相反。
“除了十三香,另外還有五香粉。”他指了指正被推進來的另一甕佐料“五香粉比十三香味道更淡一些,看個人喜好。”
薛蛉點點頭,又看他給兩個產品定下的價格,一挑眉“這價格……不高啊?”
薛蟠笑了下“聯繫上了價格公道的供應商。”他將這事一筆帶過,定價比成本只高了四成,這還是因為林家給他尋到了價格便宜的農戶供貨的關係,這價格較外面採買各種佐料自行碾碎還是便宜了不止一星半點,但是薄利多銷這個道理,薛蟠懂。
夏安然另一說服他的原因是,十三香和五香粉雖然經過了調製,配方更為複雜,但是有心算無心,真要琢磨也是能琢磨出來的,那要怎麼避免被人琢磨去呢?很簡單,售價低廉的東西,利潤太低,都是商戶,算算投入成本和破譯成本,人家自然就不屑於去做,等發現這薄利多銷能多銷到什麼程度是再下手破解,市場已經被薛家占滿,百姓認可度也上了來,就算再擠進來,也難。
如果真的遇到了眼光獨到一下手就破解的,還有第二道把門。
十三香——實則用了十六種香料。
五香粉,也是用了六七種香料。
……真的是非常的奸詐咧。
夏安然原本只是隨便給個名字,看到配方還在想要不要換個名字,就被古代商人教做人了。
憨厚的薛蟠哥哥告訴他“沒事哩,這名字怪好聽的。”
溫柔的寶釵姑娘告訴他“挺好的,這名字讓人一時半會也不容易辨出材料。”
傻白甜的林玦弟弟告訴他“取名,取意境。”
是是是,按照你們說的,十三,和五,都不是數字,代表的是一種意境一種感覺對吧?
……呵呵。
自覺是個小奸商卻被人用【哎,這個弟弟真是太淳樸辣】的眼神看著,夏安然內心苦,但是沒人懂他的苦,最後他只能洋洋灑灑將這個經過寫在了小本本上,當做笑話告訴了那位神出鬼沒之人。
然後他得到了幾本書作為回答。
全是和數字有關的。
夏安然默默將這些書放在了書架上,並沒有打算去看,他感覺到了來自基友的大惡意。
按理說,這全新的佐料,正確的推銷方法應是直接賣到各大酒店的後廚,但是薛蟠不,他考慮再三,賣給後廚的局限性太大,而且從他家大廚的意思他得出結論,大廚們可能都不是很喜歡這類速成的料包。
所以他定價也好,店鋪選址也罷,都定向了市井人群。
開場極為重要,為推銷出這二佐料,薛家同一家燒餅鋪子達成了協定,燒餅鋪子每日給他們做些燒餅,用的就是十三香和五香做成的醬。
燒餅被切成極小的塊放在門口供人試吃,這個想法不是夏安然提出的,而是薛蟠定下的。
倒不是夏安然沒想到,只是,他沒有提出來。
哪怕是新中國物資已經不再匱乏的現在,試吃這個東西也可能變成部分人吃飽的途徑,何況這個時代?
對此薛蟠倒是很淡定。
“不過是幾個切得碎碎的燒餅,排隊一人吃一塊,若是能吃到飽,他為了我們加了多少人氣?別人看著這兒那麼多人在排隊,還能不好奇過來看?”
的確十分有道理。
但凡是人,都會產生好奇心,尤其看著所有人都在排隊的,哪怕不知道賣的是什麼也會潛意識排上去,這就是從眾心理。
夏安然在讀書時候,班裏的姑娘跑去人廣排喜茶能一排一個下午,誰過生日那更是了不得,借著不用排隊的機會帶起了多少人氣?也不說喜茶好不好喝,就說就在街對面的某師傅,不就是帝都極其普通的加盟店而已,能在魔都火成那個樣子,除了過得去的口味,不就是排隊和供不應求這一招?
現在定了規矩,一人吃一塊兒,要再吃就得後頭去排隊,這和別人請的排隊工不同,薛家都不必付錢,輕輕鬆鬆就拉動了人氣。
“這樣也能篩選出真正會買的客戶。”薛蛉對此也有自己的看法“咋們的料粉單賣極其便宜,定會有人見這麼多人排隊而好奇這究竟是什麼味道,不願意等,見我們價格便宜,就會直接進來買。”
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門面乾乾淨淨,排隊試吃的人不能擋住路,為此夏安然倒是提出了排隊形這個概念,一條直線隊伍被竹竿和布條框成許多個弓字型,看著隊伍不長,排排卻要很久,好在試吃拿起來一塊,一人就一寸那麼大些,每個人拿到多大全看師傅落刀,後來經過改良後,燒餅鋪子乾脆給他們做了大燒餅,一個就抵過去六七個,下刀時候更快,所以隊伍的流動性極快。
又因為只是供試吃的,不提供任何打包,由店家將小塊送到面前,只能用自己手拿或者嘴拿,連個竹簽都沒有,帶回去還得自己帶上容器,並不方便……不過這時候的人們也不在乎這個,幾步遠就是池子,去洗洗手就好。
一入口,樸實的燒餅皮子下頭就是厚實的醬味道,燒餅本身是沒味道的,就是最廉價的白燒餅,連芝麻都沒撒,全靠醬來提味。
效果是極其顯著的,老百姓自然不像讀書人有那麼多的形容詞,他們就只感覺到這個怪好吃,再一聽小工告訴他們這個就用店裏頭賣的料粉做的,只要買一小袋,做肉也好,做醬也好,都非常的好吃,再問問價格……正準備過年,大家手裏頭都是有些錢的。
一個兩個買了,三個四個買了,慢慢的這個市場就打了開。
薛家的這家店過年時候也沒有關店,就是看中了年關這個市場,家家戶戶都得在這個時候做些肉,一開始是有人聽了他們的推薦試試看,直到燉煮了一晚上的肉香的讓人完全睡不著覺,第二天起床時候肚子是咕咕叫的,嘴唇也因為舔了太多次而乾燥起了皮,家裏的小孩兒覺深,沒起來,但是流了一枕頭的哈喇子,把枕巾都弄濕了。
一大清早左領右舍也過來問是煮了什麼,讓這家人很是漲了面子。
這味道,實在是……太香了!尤其香味極其的霸道,一陣又一陣,勾的人根本忍不住。
這家人沒忍住,原本按著指示要燉一天一夜的,他們白天就撩出來先吃了。
好吃!
沒得說,和做成醬不一樣的味道!正如掌櫃那小子所說,配肉是最好的!
借著年節的東風,等夏安然參加春闈時,薛家的這個鋪子算是站住了。
每日售出也比較穩定,卻在這日甫一開店就見數個小廝僕人等在了門口。
這倒是平時沒見過的情況,畢竟賣佐料的,買一回能用上很久,也不拘一時片刻,薛蛉倒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等他們開門的,他見人便帶上了三分笑意,熱情將人迎入。
就聽那些人問道“敢問這位掌櫃,此處可有醬賣?”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今天看到很多寶寶(尤其是前文)的來問媽這個稱呼的事……
呃,其實紅樓夢裏面,媽媽和媽不是一個稱呼。
薛寶釵和薛蟠叫薛姨媽:媽
賈寶玉等人叫母親都是:太太
我查了一下,包括87紅樓稱呼也是叫媽的,資料裏頭說媽是比較親密的叫法,一般只有嫡出的和母親關係比較親近的會叫媽,個人感覺這可能是由於薛蟠他們是金陵人的關係,而且和母親相依為命,所以關係更加的親密。也可能是南北方的差異。
另一說是因為紅樓寫的時候比較白話,所以用的不是特別正統的稱呼方式,我寫的時候也沿用了這一設定,因為夏喵也是南方人。
另外像賈家,林家,叫母親應該是用母親/太太、父親/老爺這種比較正式的稱呼,這應該是習慣了,而且王夫人和賈敏都是官員的妻子,一般都是叫太太的。
關於【媽媽】,我個人以為你在紅樓裏看到這個詞就默認它約等於嬤嬤吧。指的是一種比較親密但是說到底還是有距離的關係。
比如奶媽,母親的陪嫁丫鬟這類上頭。
娘這個稱呼是有的,但是出現的時候一般都是比較底層的角色,比如襲人娘,應當是極為平民的稱呼了。
因為夏喵一家都是姑蘇人,和金陵比較近,所以我設定時候就沿用了媽這個稱呼,而沒有選擇娘。
今天解釋一下,未來再遇到這個我就不解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