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仿佛海底的房間內，在極致的安靜中恍惚能听到海水波動的聲音。

　明知道那是一種幻听，可藺如君卻覺得略略放松了一些。

　“你的心情，能影響天氣。”藺如君將投影放大，關于這段時間內他上交的總結，以及遇到過的事情，從他在公共交通上听到俞易時候開始，從頭講起。

　“我當時是去上班的路上，原定于十八街區的降雨失敗了。如果僅僅只有這麼一次，那麼也不會引來多方關注。”藺如君將近期的幾次問題一一展示出來，“起霧這兩天，降雨那一天，天上閃出白光那兩次，全部都是因為你的特殊情況。”

　畫面切換到星際沙塵暴的畫面，藺如君繼續講解︰“沙塵暴那一次，我記得你在采訪的時候有提到過，如果不是沙塵暴，你恐怕已經遇害了。然而現實是，因為你的極度氣憤，才會導致星際氣象異常，產生了沙塵暴。”

　俞易微微張了張嘴，又閉上。

　藺如君將屏幕分成了兩塊，一塊專門顯示原本當天的氣象情況，一塊顯示異常狀態下的天氣，對比鮮明。

　俞易看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怎麼知道是因為我？”

　藺如君抿了抿唇︰“因為你的身份太引入注目，而我……是氣象局的人。”

　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藺如君甚至都不敢看俞易，只敢對著自己放出的屏幕，死命盯著，臉上的肌肉都繃緊了。

　俞易嘆了口氣。

　藺如君頓時心都吊起，高高懸在上方，無處安放。

　俞易又嘆了口氣。

　藺如君牙齒咬住了自己唇內的肉，用這一絲疼痛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發顫的行為。

　俞易第三次嘆氣了，這口氣深沉又綿長，包含了無數可以讓人揣測的意味。

　終于，他開口了。

　“你文章寫得怎麼樣啊？”俞易問。

　藺如君僵著脖子，緩緩轉向俞易︰“什麼？”

　俞易臉上的表情頗為苦惱︰“听說文協每年要交文章的啊，你氣象局的專業不對口，這讓我有點頭疼。你文章會寫麼？能寫我就不換人了。”

　藺如君覺得自己能听到脖子“咯吱吱”的聲音︰“……你的重點就是這個？”

　俞易莫名︰“還有什麼重點麼？我回想了一下你的行為大概就是讓我的心情能夠趨于正常，盡量減少對天氣的影響，對吧？”

　藺如君點頭點頭，又搖頭搖頭。

　俞易被弄糊涂了︰“難道還有什麼問題？”

　藺如君起身，走到大包裹邊上，徒手拆包裹︰“還有這個。”

　箱子一打開，里面透明包裝的一大堆實驗器皿就冒了出來。包括試管架、小導管、小針筒、真空采血管、離心管、冷凍管、拭子、采樣杯等等一大堆。

　俞易看見了那麼多醫學專用的東西，沒忍住，拖著椅子往後挪了挪︰“你不會是想要對我干什麼……我跟你講，我沒有什麼特殊的癖好，什麼都沒有啊。”

　藺如君︰“……”

　俞易瞅了瞅那些個工具，推測著︰“呃，氣象局想要研究一下我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情況？”

　藺如君坐回到椅子上︰“不止氣象局，還有基因管理局。”

　“自從推行基因改造後，一百二十三世紀有一位因特殊基因改造，他產生了影響較大的變異性，甚至影響到了大腦，行為處事上頗為血腥暴力，但同時他也是一百二十三世紀最偉大的畫家。可惜最後死于牢獄中，因為殺人。”俞易開始講歷史，“這一度造成基因管理局停止了特殊基因改造劑的攻擊。”

　藺如君在基礎教育學習過程中听說過。

　“一百四十世紀，特殊基因改造被再次提出，通過審核後，再一次開始試運行，且控制了量並且在世界內科普只有適度才是一種理智的改造方式，人不能失去本我。”

　俞易見藺如君听得很認真，問︰“這麼多年以來特殊情況也很多，我當初注射的那一批水母基因，應該不止我一個注射了，其他人有這個情況麼？”

　藺如君搖頭︰“並沒有听說過其他人有這個情況。”

　俞易又問︰“其他基因改造的情況呢？有能改變天氣到這種情況的麼？”

　藺如君咨詢了一下君一。

　君一搜索了一下數據庫︰“改變天氣俞易並不是一個特例，但對于人類這一數量巨大的種族而言，數量也是極為稀少的。從有數據記載以來，能達到俞易這個程度的，寥寥幾人。”

　藺如君回答俞易︰“有，很少，稀少。”

　俞易頗為惋惜︰“如果我是特例，那恐怕就能拍一部自傳了，十年前那畫手的自傳影片可是拿了星際大獎的。”

　這腦回路跟一般人都不太一樣。

　藺如君被俞易插科打諢三番兩次打亂了自己嚴肅正經的節奏，到最後整個話題直接被俞易控場了。

　俞易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按照你這樣的說法，這段時間你不科學的那些地方，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釋。是他們準許你告訴我了？”

　藺如君︰“嗯。”

　“如果他們不準許你透露，你就一直不會說。”

　藺如君毫不猶豫︰“嗯。”

　“你這樣回答我會很傷心的。”俞易笑了笑。

　藺如君垂下眼︰“抱歉。”

　他現在是在等待審判。于公他沒做錯，于私，他注定是一定程度上負了俞易的。

　俞易坐在椅子上，將後背靠在椅背上，他盯著藺如君看。

　藺如君長得真的人畜無害，用一個字來形容，那便是“雅”，從骨子里透露出的氣質，自然而然融入在他的一舉一動中。

　就和他的名字一樣，當然可能他名字原先並不是這個意思。

　但終究是長成了翩翩君子的樣子。

　連性格也是……

　演戲多了後，俞易對于不同人的人生都有著自己的感悟︰“對于這種隱瞞能理解，但無法原諒。要是以後還有這種事情，你一定會是一樣的做法。”

　藺如君內心想，果然無法原諒呢。

　套路竟然也沒用，差評，回頭就去匿名舉報。

　“那以後請多指教了，我的戀人。”

　“嗯？”藺如君睜大了眼看向俞易，被這個反轉給唬了一跳。

　“如果我再想不明白的事情，問你，你不能說的就說不能說。這樣總是可以的，對吧？因為我其他好像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人來調查了。”俞易翹起了二郎腿，覺得自己光榮而偉大，“來，我的助理，給我捶捶肩膀，按摩按摩。”

　藺如君笑了出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