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
“宇宙一尊”手捻白鬚,宏聲道:“娃兒,你得天獨厚,奇緣輻揍,挽狂瀾,砥中流,舍你莫屬,盼你好自為之。”
這一番話,含有無比的鼓勵,也有很高的推許,撇開兩人之間,所發生咀晤不談,以“宇宙一尊”的輩份,說這些話並不為過,斐劍為了表示武士風度。當然不能不有所表示,當下以手一拱道:“不敢當閣下謬讚,在下決定全力以赴。”
“如此武林幸甚,再見了!”
聲落,人影已杳。
斐劍痴立片刻,彈身出林……
日薄西山,歸鴉噪晚,煙嵐四起,夜的腳步近了。
斐劍卻沒有閒情欣賞這山區晚景,展開身形朝與山嶺相反的方向奔去。
正行之間,一聲嬌喝倏告傳來:“別走!”
聞聲知人,斐劍不由心頭一沉。
微風颯然中,一條嬌俏人影,呈現眼前,來的,赫然是東方霏雯。只見她秀眸帶煞,正靨泛青,神情淒厲一十分,瞪視著斐劍不發一語。
這種神態,在斐劍來說是第一次看到,脫口道:“是你!”
東方霏雯冷冰冰的道:“連稱呼也改了?”
斐劍想起“贖罪人”的忠告,從頭直涼到腳心,一時之間,真不知如何啟齒。
東方霏雯重重地哼了一聲:但我仍叫你弟弟,你的手段未免太辣了些!”
斐劍心頭一片狂潮,翻攪得他腦脹神煩,聞言之下,不加思索的道:“什麼手段太辣?”
“弟弟,別來這一手,何必明知故問。”
“我不懂你說什麼?”
“我問你,我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使得你這樣對付我?”
斐劍若有所悟的道:“你是說血洗……”
東方霏雯淒厲地打斷了他的話頭,道:“我以為你佯裝到底呢!”
斐劍一字一句的道:“你以為是我做的?”
“除了弟弟你,旁人恐怕沒有這能耐連斃數十好手?”
“你錯了!”
“我……錯了?哼!我希望你能有所解釋?”
“那是別人所為!”
“別人,誰?”
他當然不能把“贖罪人”等供出來,否則豈非是對敵人出賣同道,當下斷然道:“不知道!”
東方霏雯氣得渾身亂擅,慄聲道:“你會不知道?”
“我為什到一定要知道?”
“弟弟,你不坦自承認?”
“承認什麼?”
“殺人!”
“我沒有做,如何承認?”
“那你得說出下手的人是誰?”
如果換在以前,他會毫不考慮地說了出來,但現在不同了,“贖罪人”與“宇宙一尊”所提的忠告,像一只毒刺激如他心上,這毒刺,足以否定以往的情感,也使他對她超的凡的姿色得到相反的反應,他冷硬的道:“我說過不知道!”
“那請你解釋,你本重傷之身,何以此刻完好如初?”
“我以內無自療!”
“就算如此,你何以不受害?”
“也許對方的目的不是我!”
“而你坐視我的人被屠殺?”
“事情發生在我療傷人定之時,我事後才發現。”
“這解釋我會滿意嗎?”
“信不信由你!”
東方霏雯咬了咬牙,恨聲道:“弟弟,我為你幾乎斬斷了父女之情,我為你儘量掩飾你對本盟的許敵對行為,我為了你不惜任何犧牲,只因為我愛你,然而你卻……”
說到這裡,大有黯然泣下之慨。
這些,全是實情,斐劍無法否認,可是那毒刺使他的心堅冷如頑石,冷漠的道:“我不否認這些事實!”
“那你為什麼如此回報我?”
斐劍歇斯底里的狂吼道:“我沒有……”
東方霏雯反被他的神態驚得一愣,顫抖著聲音道:“弟弟,你真的沒有?”
“沒有!”
“你……仍然愛我?”
斐劍全身象觸電似的一震,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東方霏雯玉容一慘,眸中閃射出怨毒之光,淒厲而緩慢的道:“你變了,你騙取了我的心,然後把它拋在地上踐踏……”
斐劍恍惚的道:“我……沒有……”
“何必否認?”
“我承認!我……的確變了,我不能不變!”
東方霏雯嬌軀一挪,向斐劍身前迫近了兩步,咬牙道:“我明白了,你愛上‘劍冢’之中的少女,所以你才得到這柄神劍。”
“我不否認愛她!”
“好!好!弟弟,大姐坦白告訴你,我得不到的東西,要把它毀掉,誰也得不到,我很會嫉妒,也狠得下心腸,是的,我曾愛過你,但當我發覺感情被騙時,會施以強烈的報復……”
話鋒一頓之後,又接下去道:“我美吧?是的,你不會否認,我也以此自豪,然而我自己知道,我已是遲暮之年,雖然駐顏有術,但卻不能扭轉生機,我一生真正拋出了全部真情,死心踏地的愛上了一個人,也是最後所愛的一個人,便是你……”
斐劍心神一顫,下意認地一退身。
東方霏雯繼續道:“我一切都給了你,我已一無所有,弟弟,大姐我能愛也能恨,愛有多深,恨便有多深,你明白我的意思?”
斐劍不期然的打了一個寒噤,話說得十分冷酷,但也表現了她的痴情。
愛深恨更深,由愛而產生的恨,是最深刻的恨,超乎切恨之上。
他有些動搖了,的確,他沒有理由說對方的愛有半分虛假,但,那心靈上可怕的毒刺迫使他否定了一切。
如果,單單是為了彼此的立場是兩個極端——正與邪,那可能不足以使硬得下心腸,想像是一回事,真正面對現實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任何事都可以改變,唯獨那心靈上的毒刺無法改變。
東方霏雯又開了口:“我說的你全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