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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小啞巴》第44章
44

  膳房的孟姑姑都不知道多久沒來連雲宮送過菜了, 之前因為嘉慧公主不得寵, 向來都是隨便弄兩道菜打發掉,沒想到今日皇上要在這兒用膳,孟姑姑怕嘉慧公主會向皇上告狀,嚇的手都在抖。

  布好菜, 沈緒不動, 嘉慧也不敢動,芮毓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 巴巴的香聞著味兒。

  沒一會兒,趙權進來了, 在沈緒耳邊說了幾句,只見沈緒眉頭一蹙,瞳孔暗了下來。

  趙權朝外頭打了個手勢, 幾個伺候在連雲宮的太監和宮女被壓了上來, 一個個看到皇上,撲通一聲跪下,渾身發抖。

  嘉慧急了,但不敢問, 更不敢看, 隻垂眼去盯著自己的腳尖。

  芮毓順著她的目光也低頭去看, 卻見她的繡鞋上破了個窟窿, 她再低頭瞧瞧自己的繡著,漂漂亮亮,嶄新嶄新的。

  小太監抱著一個匣子進來, 才剛放到桌上還未開口說明,芮毓蹭的一下起身,那是她的呀!

  沈緒輕笑一聲,悠悠道:「你不是說我找不到?」

  芮毓氣呼呼的,眼睛都氣紅了。

  沈緒斂了神色,朝大宮女梅芝看了一眼,梅芝立刻領會了聖意,將匣子端在手中,走過去輕聲道:「芮姑娘,奴婢給姑娘梳妝吧。」

  芮毓遲疑的看了她一眼,就被拉到偏殿,將她摘掉的首飾全部重新戴了上去。

  從銅鏡裡看,梅芝的手比凝香還巧。芮毓看著看著入了神,直到梅芝喚了她幾聲她才回過神。

  「好了,姑娘該用膳了。」

  芮毓又被拉到了偏廳。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方才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全不見了,而嘉慧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模樣,像是被人欺負了。

  芮毓一頓,徑直走上前去,像隻炸毛的刺蝟:「不可以打她!」

  芮毓一下就想起那個四公主,也是這麼跪著,然後就被拖下去挨板子了。

  沈緒凝神看了她一眼,反而問:「為何?」

  芮毓噎了一下,慢吞吞走過去,摘了支步搖塞進沈緒手裡:「這個給你,你別打她。」

  嘉慧感動的紅了鼻尖,但、但是,皇兄本來沒要打她啊……

  就這麼短短一刻鐘內,連雲宮的宮人被換了一批,而剛剛那些以欺主的罪名被送進了慎刑司。

  原因只不過是這麼些年,他們從嘉慧這拿了些值錢的小玩意兒,但她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從未追究,久而久之,值錢的首飾幾乎都被拿光了。

  沈緒被氣笑了,將簪子重新插進她的髮髻裡:「用膳。」

  先吃,吃完了再跟她算帳。

  這些日子小丫頭腦袋是愈發靈光,連撒謊都學會了,學東西倒是快,但有些東西,只能他來慢慢教。

  嘉慧才剛起身,便被沈緒一眼看怕了,忙道:「我我不餓……」

  她飛快跑了出去,在門外停了會兒,這才緩過神來。

  裡頭的人滿意的抿抿唇,忽然用銀筷壓住芮毓的湯匙:「手不是疼麼?」

  芮毓還沒反應過來,沈緒夾了一道菜在她嘴邊,另一隻手手心朝上擋在下面,菜汁一滴,滴在了他手心中。

  沈緒催促道:「張嘴。」

  眼見芮毓微微張了嘴,將銀筷抿進嘴裡,唇上因為沾了油,銀光閃閃的,沈緒才緩緩道:「嘉慧是個可憐人,從小被旁人欺負。」

  芮毓咀嚼的動作一頓,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欺負她的人,不正是他麼。

  她咽下菜,補充道:「她穿著破鞋子和舊衣裳。」

  沈緒點點頭:「對,也沒有漂亮的首飾。」他想了想,換了句話說:「她的漂亮首飾,都被人搶走了。」

  芮毓眉頭蹙了起來,思索了一會兒,雙眼澄澈看著他,認真說:「我要帶她回家。」

  叫凝香給她梳好看的髮髻,叫常嬤嬤給她穿精緻的新衣服,叫巧閱帶她置辦漂亮的首飾。

  聞言,沈緒一頓,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眯了眯眼:「不許。」

  又怕嚇著她,只好緩了緩語氣:「嘉慧是公主,她的家在宮裡,她只能住在這兒。」

  芮毓眉頭打了個結,那怎麼辦。

  沈緒嘴角微微揚了揚:「她偶爾,還會被別的公主欺負,會挨打。」

  芮毓眉頭擰的更緊了。

  沈緒一邊打量她的神色,一邊說:「打的皮開肉綻,如果沒人發現的話,可能沒多久便成了一具屍體。」

  芮毓僵硬的扭過頭看他,就聽他笑了笑:「你住在這裡,保護她,如何?」

  聽到這兒,趙權終於忍不住垂下了腦袋,簡直沒耳聽!皇上在胡說八道什麼呢,為了把芮姑娘騙到宮裡小住,可把嘉慧公主說的慘兮兮的,平日裡也沒見他提一嘴兒……

  芮毓糾結了一會兒,小臉皺起來,怕被別人聽到笑話她,只好湊過去,貼著沈緒的耳邊道:「那我打不過,怎麼辦?」

  沈緒聞言笑了,一扭頭,嘴角擦過芮毓的唇,癢癢的。

  他斂了神色:「自己想。」

  芮毓抬眸問他:「那我是在救她?」

  「對,救人。」沈緒順著她說。

  「不用藥?」

  「對,不用藥也能救人。」

  趙權在旁邊偷偷打了個呵欠,菜都涼了,他朝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沒一會兒膳房又送來熱乎的飯菜。

  ——

  自打嘉陽公主在連雲宮挨了板子的事兒傳出去後,沒人再敢來連雲宮找茬,反而是內務府和禦膳房的人來的勤。

  內務府總管岳公公笑呵呵的呈上好幾匹新緞子,又拿了幾樣金銀玉器,說讓嘉慧公主挑挑,挑剩下的再送去別的公主那兒。

  嘉慧惶恐,怎麼能她挑剩下的送去別的公主那兒呢!

  要是讓她們知曉,定是要找她的麻煩。

  芮毓瞅瞅岳公公手上的匣子:「都要。」

  都要的,都好看。

  岳公公一愣,呵呵笑了兩聲,聽說這位便是皇上送過來的縣主,還聽說,四公主就是因為她,才挨了板子。

  岳公公不敢得罪貴人,但這首飾……

  他只好委婉道:「縣主不知,宮裡頭分發銀錢、首飾都是有規矩的,各宮拿多少也是有規定的。」

  嘉慧也應和說:「是啊,這些都要送到別的宮裡的,那我就挑一樣好了。」

  她隨手拿了隻珠花,只想趕緊將內務府的人送走。

  岳公公心下鬆了口氣,又將匣子捧到芮毓面前:「縣主也挑一挑?」

  芮毓看了幾眼,倒也不是都想要。

  只是向來趙公公送東西去芮府時,都是一箱一箱的抬,從來沒有從一個小小的匣子裡挑出一隻的道理。

  她癟著嘴,順手從裡頭拿了隻最大最漂亮的,只見岳公公嘴角一僵,那可是要送去嘉陽公主那兒的……

  這個芮姑娘可真不客氣。

  本來嘉陽因為芮毓挨了一頓板子,就夠她在心裡記上一筆,可聽說她看上的小金簪也到了她手裡,氣的掃了一桌的飯菜,在韻太妃面前又哭又鬧。

  韻太妃是宮中為數不多還在宮中的先帝妃嬪,膝下無子,不曾被太后算計,而且先帝在時對她頗為青睞,加之嘉陽慣會撒嬌,從而才讓她們母女在宮中過得體體面面。

  她向來不是個會委屈的人,一聽說是宮外的人欺負到嘉陽頭上,便差人將那個什麼芮姑娘叫過來問問。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給嘉陽這丫頭道個歉,這事兒便算完了。

  嘉陽抬了抬下巴:「那我可要她跪著道歉!」

  韻太妃剜她一眼:「皇上的板子你沒挨夠?」

  「那回是我倒楣,正好撞上皇兄在那兒,今日皇兄不在連雲宮,他還能時時看顧不成?」

  嘉陽越想越氣,一會兒定要叫芮毓好看。

  況且她覺得沈緒不過是在世人面前裝的個知恩圖報,念舊的形象,這才打著恩師的名頭體貼芮毓。

  這不,這兩日也沒見禦乾宮的人往連雲宮跑,看來是不怎麼放在心上了。

  那頭連雲宮,小宮女舔著笑臉要請芮毓去長信宮喝盞茶,嘉慧一聽便知道事情不妙,攔在了跟前,被後頭幾個太監壓了胳膊,硬生生是將芮毓拽到長信宮。

  進到明光殿,那宮女冷笑一聲,從後頭把芮毓推了進去。

  砰的一聲,芮毓雙膝跪倒,險些撞到腦袋。

  她拍了拍沾了灰的手心,倒抽一口氣,抬頭看到兩個人,韻太妃和嘉陽。

  芮毓的目光在嘉陽臉上停了一會兒,是那日挨了板子的人。

  嘉陽見她不說話,氣急敗壞道:「怎麼,現在又裝啞巴了?你以為你不說話就不用同本公主道歉了?」

  韻太妃攔住她,示意她身為公主的體面,嘉陽這才不情不願閉了嘴。

  韻太妃目光淡淡的落在芮毓臉上,忽然有些擔憂,怕事情並不像嘉陽所言,皇上對芮家只有表面上的體貼。

  這樣的姿容,就算皇上被她迷的神魂顛倒也不為過。

  韻太妃朝她笑笑,溫聲道:「底下的丫鬟做事沒輕沒重的,可弄疼了芮姑娘?」

  芮毓一張嘴抿的緊緊的,警惕的盯著韻太妃。

  韻太妃更加和藹的一笑:「不知芮姑娘要在宮中住多少時日?連雲宮簡陋,不如在我長信宮小住一陣,如何?」

  嘉陽震驚,扭頭就喊:「母妃!」

  芮毓想了想,朝韻太妃道:「不好。」

  她瞥了眼嘉陽:「我不喜歡她。」

  頓了頓,她又說:「我也不喜歡你。」

  韻太妃臉色難看,嘴角僵了僵,深吸口氣才說:「芮姑娘可真是愛開玩笑。」

  芮毓偏過頭來時,嘉陽方才看到那隻自己看上的小金簪,信步上前就要從芮毓頭上將那簪子拿下來。

  嘉陽瞪了她一眼:「那是我的,從來沒人敢同本公主搶東西,你想被打死嗎!」

  芮毓猛地想起那人在她耳邊說的三個字:自己想。

  她回過神來,推了嘉陽一把,把嘉陽和韻太妃都嚇待了,沒料到她居然敢在長信宮推打公主。

  嘉陽躺在地上便哭了起來,芮毓轉身就跑,嘉慧早在門外等了許久,見她跑出來,心裡一喜,忙迎上去。

  芮毓嚇的臉色發白,一直到外頭,才嚶的一聲哭出來,手中緊緊拽著那隻險些讓嘉陽搶走的簪子。

  趙權來時便是這麼個景象,嘉慧公主手忙腳亂的問話,芮姑娘哭的我見猶憐,倒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想破腦袋也猜不到皇上的想法,既然早知道芮姑娘被強行帶到長信宮,為何不早些差他來呢?

  一直到禦乾宮,芮毓哭了一路,似是沒有停住的想法。

  嘉慧等人在正殿等著,隻芮毓一人進了暖閣。

  這回不等沈緒開口,她先哭著說:「我想不出來。」

  沈緒明知她方才經歷什麼,可看到她哭的這副慘兮兮的模樣,還是沒忍住動了怒。

  靜了半響,他才拍了拍身側的長椅:「過來說。」

  芮毓腳步半分都不挪動,隻站在那兒:「她說要打死我。」

  沈緒只好起身走過去,掰開她攥緊的手心,將金簪抽出來放在桌上,她手心白白嫩嫩的肉已經被簪子劃破,甚至紮到了傷口中,也渾然不知疼的。

  好像真的嚇壞了。

  沈緒一言不發,瞧了片刻她的掌心,又拿了上好的藥酒,動作熟練的給她纏了一圈紗布。

  再攔腰抱起小姑娘,輕輕放在長椅上。

  這一連串動作過後,他方推門出去。正殿裡,嘉陽和韻太妃已經被綁著丟在角落,嘴裡還塞著白布,隻嗚嗚嗚的掙扎,卻掙扎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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