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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前任他叔沖喜》第188章
第188章

  「大灰!」

  姬星漏很快被灰色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他跑過去兩步確定了是那匹曾經救過他的灰狼, 星眸瞬間明亮起來。

  「你怎麼在這裡呐!」姬星漏抱過去, 抱了抱大灰的脖子。

  姬無鏡瞥了一眼,解釋:「它從小被你父親救下悉心照料。你父親去世之後, 大灰一直留在皇陵陪你父親。」

  「沒想到大灰……」溫靜姍望著大灰,有些悵然。

  大灰仰天長嘯, 不理姬星漏,朝溫靜姍跑過去, 它跑到溫靜姍面前, 幽藍色的眼睛望向溫靜姍的拐杖, 瞳仁縮了縮,然後它前腿跪下去,去舔溫靜姍的傷腿。

  溫靜姍心中觸動, 將手心覆在它的頭上, 沿著它的脖子向後背輕輕捋去——就像曾經姬崇時常的動作。

  掌心不及尾,淚已濕滿臉。

  姬星漏彆彆扭扭地走過去,瞧了一眼溫靜姍臉上的淚, 別開視線,不高興地說:「它喜歡你不喜歡我……」

  溫靜姍彎唇, 她垂眸,含笑望著大灰,沙啞開口:「你要識得他,他在我肚子裡的時候,你還蹭過呢。」

  溫靜姍將手搭在自己的腹部, 做了個攏起的手勢。

  大灰歪著頭,幽藍色的眼睛裡浮現茫然。

  「阿崇說,要你陪著他玩陪著他長大的……」

  眼淚滴落,再不能言。

  「你、你別哭了!我不跟你搶大灰,它喜歡你就喜歡你好了……你別哭啊你!」姬星漏手足無措,笨拙地將大灰往溫靜姍面前推去。

  溫靜姍側過臉,用帕子擦了淚,再回過頭來望向姬星漏時,已經是一張笑臉。她讓姬星漏去和大灰玩,想獨自在姬崇的陵墓前待一會兒。

  顧見驪和姬無鏡去遠處的偏殿等著溫靜姍。姬星漏跟著顧見驪和姬無鏡離開,身邊跟著大灰。他頻頻回頭望向溫靜姍。後來走得遠了,樹木和疊牆遮了視線,他還是頻頻朝著溫靜姍的方向看去。一直走到了偏殿,他像個大人似地重重歎了口氣。

  顧見驪摸了摸他的頭,問:「外面冷,我們進去等好不好?還是你要和大灰在外面玩?」

  「在外面玩。」姬星漏眼珠子轉了轉。

  等顧見驪和姬無鏡進了偏殿,姬星漏立刻帶著大灰往回走。

  「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啊?」侍衛詢問。

  姬星漏理也不理他,憑著記憶往回找去。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趕緊寸步不離地跟了上去。

  皇陵肅穆,手執寶劍的俑人夾道而立。巡邏的侍衛走在空曠的磚路上,一個時辰一換。

  大灰忽然竄了出去。

  「大灰!大灰!大灰你等等我!」姬星漏在後面追。兩個侍衛趕緊追上去。

  偏殿內,顧見驪正與姬無鏡說起姬星漏的登基大典。宮裡的侍衛趕來,急急稟告姬岩在別院中失蹤一事。

  姬無鏡懶散的神色頓時一收,迅速起身,朝著姬崇的陵墓趕去。

  顧見驪也急忙跟了上去。她邁出門檻,詢問守在庭院裡的侍衛:「陛下去哪兒了?」

  從侍衛口中得知姬星漏帶著大灰去尋溫靜姍,顧見驪心中更是一驚。

  當他們兩個人趕到姬崇陵墓時,溫靜姍已經不見了蹤影。留下陪著溫靜姍的兩個侍衛已經咽了氣,鮮血染髒了陵墓前纖塵不染的磚路。

  而陵墓的沉重石門被打開了。

  顧見驪隨口抱怨:「這皇陵的守衛怎麼這麼差!」

  她卻是不知道,對於旁人,這皇陵自然入不得。可是姬岩身為皇子,自然知曉皇陵種種機關和暗道。當年重修時,他亦有參與。

  「我好像聽見大灰的聲音了!」顧見驪說著,急忙下意識地拉住姬無鏡的手腕,和他一同往陵墓裡去。

  下方修建的陵墓中擺放著姬崇的殉葬品,手握弓箭、長刀和盾牌的俑人隨處可見。兩側石牆上懸著照明的夜明珠,將昏暗的陵墓中照出一片發白的冷光。

  「星漏——」顧見驪一邊喊,一邊尋找。

  同來的侍衛四散開,沿著不同的路去尋找。

  一間石室裡,姬岩手中的劍搭在溫靜姍的肩上。一旁的姬星漏憤怒地瞪著姬岩。

  姬岩一路將人壓到這裡來,一直陰著臉沉默。

  隱約聽見侍衛的腳步聲,姬星漏立刻轉過頭去。

  「不要發出聲音。」姬岩威脅。

  姬星漏憤恨地瞪著姬岩,恨得咬牙切齒。

  溫靜姍勸:「二弟何必如此?事到如今,做個閒散王爺豈不是很好?當年殿下之死,二弟是受人矇騙,我們已既往不咎……」

  「閉嘴!」

  姬岩側過耳,聽見顧見驪的呼喊聲,眼中的眸光閃爍,嘴角扯起一道冷笑。

  顧見驪定然不會獨自進來,姬無鏡必然陪在她身邊。

  姬岩低頭,冷眼瞥向姬星漏,說道:「去找人來救你母妃。」

  姬星漏愣住了,他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姬岩的話。

  溫靜姍也是微怔。姬岩放姬星漏離開尋救兵?溫靜姍原本只是懷疑姬岩的目標不是姬星漏,此番才徹底確定。

  「還不去?」姬岩手腕微動,搭在溫靜姍肩上的長劍離溫靜姍的脖子又近了幾分。

  姬星漏看了溫靜姍一眼,轉身撒腿去跑,一邊跑一邊喊:「爹爹!爹爹!我在這裡!」

  姬岩押著溫靜姍向後退。溫靜姍被姬岩擒住時便丟了拐杖,此時被姬岩押著向後腿,腳步更是趔趄不穩,走得艱難。

  姬岩看了她一眼,放慢了腳步。

  「六年前有一回我酒後失態言語衝撞了父皇,父皇大怒,是你向父皇求了情,才免了我當眾受罰。」

  溫靜姍驚訝地看向他。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可是她已經記不太清了。那時候奪權尚未開始,宮中幾位皇子至少表面上都是一副兄友弟恭……

  「是我一時糊塗中了姬嵐的奸計害了大皇兄。我對不起大皇兄,今日亦不會再害他的妻兒。」

  「那你……」溫靜姍蹙眉。

  姬岩眼中迸出仇恨的目光,陰森道:「我隻取姬昭的狗命!這狗賊竟敢這般耍弄我!不殺了他難解我心頭之恨!」

  溫靜姍立刻勸他:「二弟,你既不想再爭權,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再言,那姬昭是什麼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動不了他,平白喪了命可如何是好?」

  「呵。」姬岩冷笑,「我自有辦法。我今日敢來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當然有取他狗命的法子!」

  「二弟,懸崖勒馬啊!你可有妻兒?你的家人定然不願意你冒險,他們定然在家裡等著你!」

  孫引蘭抱著煜哥兒的身影浮現眼前,姬岩的眼中浮現一抹猶豫。

  然而只是一瞬罷了。

  眼前的畫面裡,孫引蘭母子的身影不再,變成了逼宮那一日的畫面。他一個個念出心腹大臣的名字,那些前幾天還信誓旦旦表忠心的大臣們,轉瞬間彷如不認識他一樣!

  那些臣子說的話一遍遍迴響在姬岩耳畔。他們的臉逐漸扭曲,指著他哈哈大笑,笑他是個傻子,笑他是個跳樑小丑。

  再想起曾經他們的表忠心,還有那些稱兄道弟的畫面……姬岩只覺得諷刺到可笑,可笑至極!

  他們這些人和姬昭一樣,一直在暗地裡笑話了他很久?

  「姬昭此等陰險狡詐卑鄙之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溫靜姍心中一沉,知道姬岩當真是恨姬昭入骨,恐不會善罷甘休。這該如何是好?她拼命想著對策,可卻無計可施。她只盼著憑藉姬無鏡的本事,能夠逢凶化吉。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衝進來的人卻不是姬無鏡和顧見驪,而是姬玄恪。

  「你來這裡做什麼?」姬岩皺眉,「也來看我的笑話?」

  姬玄恪一路趕來,氣喘吁吁。

  姬玄恪跟在姬岩身邊有一段時日了,他知道姬岩的衝動又好勝的性子。此事一出,姬玄恪心裡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不僅知道姬岩的性子,也知道一些他的習慣。他在姬岩的書房裡發現了一幅皇陵地圖,頓時猜到了姬岩所想,急忙趕來。

  「殿下……」姬玄恪深深緩了口氣,讓呼吸平緩下來,「夫人和煜哥兒在等著您。他們所求不過是希望您平安。回家去。」

  姬岩懷疑地看向姬玄恪,審視著他。他問:「你是來勸我的?當真不是來看我笑話的?呵。」

  姬玄恪心中暗覺不妙,知姬岩心境已偏至歧路。他說:「這幾天殿下不在煜哥兒身邊,他夜裡總是哭。夫人束手無策,整個人消瘦了一圈,憔悴得很。夫人讓我來問問殿下,什麼時候去接他們母子。」

  姬岩握著劍柄的手微顫。

  也就是這個時候,姬無鏡和顧見驪趕到了。

  姬岩抬眼看向出現在門口的姬無鏡,輕輕搖頭,無聲道:世間沒有後悔藥,來不及了。

  「離開這裡!」姬岩忽然朝姬玄恪喊。

  「殿下,您收手!」姬玄恪再勸。

  「放人。」姬無鏡冷聲。

  姬岩將目光從姬玄恪身上移開,看向姬無鏡,繼續向後退,一直退到石室另一側的牆壁,他看向姬無鏡,冷笑了一聲,道:「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噬心散的解藥其實早就被紀敬意研製了出來,你走了那麼多彎彎道道,所謂地跟我討借洛毒醫迷惑紀敬意這個『眼線』,不過是為了取得我的信任,還能以羸弱之資讓我放鬆警惕。」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卻始終想不通,你既有這麼大的本事收買朝中這般多的重臣,又何必多此一舉將我擋在前面……」姬岩面容扭曲聲嘶力竭地吼,「就是為了愚弄我嗎?!」

  姬無鏡冷著臉,根本懶得和他解釋。他迅速朝姬岩衝去,動作極快。

  姬岩冷笑地扭動身後的機關,他身後的石門忽然朝一側滑開。

  姬岩猛地用力一推,將溫靜姍推了出去。他扭動開關的手朝著另一個方向轉動,剛開啟一半容一人通過的石門又重新關合。

  姬無鏡已經到了姬岩面前,他手中一柄不敵手掌長的彎刀割破姬岩的咽喉,鮮血汩汩。

  姬岩盯著面前的姬無鏡,笑了。

  他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將沉重的機關摁下去。一瞬間,整個石室的機關全部啟動。

  「機關已啟,你將會活活困死在這裡!哈哈哈哈哈哈哈……」姬岩大笑著咽下最後一口氣。臨死前臉上的表情是興奮的笑,笑到扭曲。

  石室很大很高,亦很空曠。

  忽然之間,沉重的鐵鍊嘩嘩作響。

  顧見驪抬頭望去,只見七八個鐵籠從空中降下來。

  「當心!」

  姬玄恪所站位置離顧見驪很近,他奮力將顧見驪推開。

  顧見驪踉蹌跌倒,她回頭看去,驚見姬玄恪替代她被困在了從天而降的鐵籠中。

  七八個沉重的鐵籠粉粉落地,震起地面塵埃,牆壁上懸著的夜明珠亦震落一顆,滴溜溜滑到顧見驪腳邊。

  姬無鏡忽然開口:「顧見驪,出去!」

  顧見驪循聲望去,一片塵埃裡,看見石室內另一側的姬無鏡亦被困在了一個鐵籠中。

  她回頭,望向正在緩緩關合的石門。她立刻又轉過頭,看向鐵籠。然後她迅速爬起來,推倒貼牆而立的俑人,用盡全力舉起俑人踩立的磚石,朝困著姬玄恪鐵籠的長鎖奮力砸去。

  「囡囡……」隔著重鐵的牢籠,姬玄恪望著顧見驪拼盡全力砸鎖的樣子,不由自主再次這樣喊她。

  鐵籠的鎖已經生銹,顧見驪拼力一砸,就將它砸開。

  姬玄恪迅速從鐵籠中出來,拉住顧見驪的手,往外跑。從兩側慢慢關合的沉重鐵門只剩下可單人通過的縫隙。

  顧見驪掙脫開姬玄恪的手,將姬玄恪用力一推。

  姬玄恪剛邁出石門,震驚地轉過身去,從逐漸關合的石門縫隙去看氣喘吁吁的顧見驪。他的目光死死凝在顧見驪的臉上,那一瞬,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所有的狂喜,在一瞬間化為死灰。

  石門關合,隔了兩人,讓他再也看不見她。姬玄恪立在石門外,僵若俑人。

  顧見驪一番折騰,累得氣喘吁吁,她平復了一下,才轉過身,一步步朝姬無鏡走過去。空曠的石室內,即使她腳步輕緩,也異常清晰。

  姬無鏡懶散靠在鐵籠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走到近處。

  顧見驪站在鐵籠外,隔著牢籠,望向姬無鏡。她說:「你不要生氣。」

  姬無鏡懶懶瞧著她,輕嗤了一聲,慢悠悠地說:「讓我猜猜你會怎麼說。唔……」

  姬無鏡學起顧見驪一本正經的語氣:「如果換成一個陌生人遇難,我也會努力去救。別說還是個認識的人,而且他還是為了推開我才……」

  「不是。」顧見驪打斷他的話,搖搖頭,「他離得近,你離得遠。如果我救他,還有可能來得及。可我若跑來救你,可能剛跑到你面前那石門就已經關上了。」

  姬無鏡頗為無語地看著顧見驪,半晌,他問:「顧見驪,你是不是不管怎樣危機的情況下都能一直這麼冷靜理智啊……也不對,你要是一直冷靜理智,幹嘛不跟他跑出去,回來做什麼?」

  姬無鏡狹長的狐狸眼微挑,勾勒三分笑:「顧見驪,這麼捨不得叔叔,要和叔叔死在一塊?」

  顧見驪眼中浮現一抹茫然,她搖頭,說:「我沒想那麼多……」

  姬無鏡不高興:「那你跑回來做什麼?」

  「怕你生氣不高興,得回來給你解釋。」

  姬無鏡笑:「顧見驪,你傻啊,跑回來送死就是為了給我解釋這個?」

  「嗯。」顧見驪望著姬無鏡很認真地點頭。

  半晌,姬無鏡說:「顧見驪,老天爺保佑,咱們閨女將來一定不能像你這麼蠢。」

  顧見驪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後溫吞地翹起了唇角。

  「還傻站著做什麼,快進來讓叔叔抱抱啊。」姬無鏡伸開雙臂,語氣裡帶上了三分綿長笑意。

  顧見驪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反身去抬那塊磚石。

  姬玄恪運氣好,困著他的那個牢籠長鎖生了鏽。而困著姬無鏡的這個牢籠上,長鎖卻完好無損。

  顧見驪擰著眉,奮力砸了兩下,那長鎖還是紋絲未動。顧見驪有些急了。

  姬無鏡陰陽怪氣打趣:「別急別急,看看我這小夫人抱不到叔叔都急成什麼樣子了。」

  顧見驪並不理他,小眉頭揪起來,使勁兒砸鎖。

  「算了。」姬無鏡不耐煩,「讓開你。」

  顧見驪怔了怔,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地向後退。

  姬無鏡握住牢籠的鐵杆,用力一扯。牢籠立刻變了形。

  顧見驪驚了,她問:「你能弄彎它為什麼要我砸?」

  姬無鏡但笑不語,彎腰走了出去。

  顧見驪心中驚愕未休,她再問:「你既然能弄開這牢籠,剛剛石門沒關上的時候為什麼不出去?」

  姬無鏡隨口說:「瞧著你拿出吃奶的勁兒砸鎖的樣子怪好玩的,多看了兩眼,就給忘了。」

  這是什麼理由?

  顧見驪因為驚愕,檀口微張,呆呆望著姬無鏡。

  姬無鏡瞥見她粉嫩的小口微張,好似邀約,他微眯了眼,俯下身來,探舌而入,應了她的邀約,嘗嘗味道。

  顧見驪卻忽然之間生氣了,奮力把姬無鏡推開,生氣吼出來:「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們分明都可以出去的!」

  姬無鏡側過臉,揉了下耳朵,說:「我說我忘了嘛。」

  「你!」顧見驪是真的生氣。

  氣得她側轉過身不說,還朝一側邁出一步,離姬無鏡遠一些。心裡雖氣姬無鏡的草率,不過這種氣憤也只是一時罷了。她蹙起眉來,想著離開這裡的法子。

  她說:「我們被困在這裡又不是沒有旁人知道,侍衛會來救咱們的。雖說這石室堅固,可一點一點砸,總有砸開的時候,我們等一等就好。」

  顧見驪話音剛落,忽聽得一陣轟隆之音。碎石板從屋頂陸續落下來,腳底的地面也跟著顫動。

  姬無鏡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了鐵籠中,暫避從屋頂落下來的石塊。

  「怎麼了這是?」顧見驪仰起臉望向高高的屋頂。屋頂碎石細碎而落,她趕忙移開了視線,以防砂石入了眼。

  「機關開啟,這裡要塌了啊。」姬無鏡懶洋洋地說。

  「啊……」顧見驪懵了一瞬,喃喃:「那是不是有可能等不到侍衛來救咱們,咱們就被砸死了……」

  腳下地面的晃動越來越強烈,幾乎不能站穩身子。

  姬無鏡垂眼去瞧顧見驪的臉,他問:「顧見驪,如果真的和叔叔一起死在這裡,悔不悔啊?」

  顧見驪慢吞吞地抬起眼睛,對上姬無鏡的目光。她呆呆看了姬無鏡半晌,認真思索著他的問題。

  顧見驪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碰了一塊灰土,黏在一側白-皙的臉頰上。姬無鏡用掌心輕輕給她擦,一邊擦一邊說:「是不是後悔了啊,你剛剛要是沒回來,和玄恪一起出去,你就不會被活活砸死,還能和侄兒再續前緣。」

  顧見驪揪起眉頭,苦著臉看他。

  「姬昭,我們都快要死在這裡了,你嚴肅一點好不好?」

  「你回答了叔叔的問題,叔叔就嚴肅地和你說別的。」

  顧見驪使勁兒把姬無鏡推開,她向後退,後背抵著鐵籠子,蹙著眉瞪他,說:「問問問,有什麼好問的呢?這一年,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沒讓你看懂,那你也不必問我了!」

  「看懂了啊——」姬無鏡拖長了腔調。他輕笑,掌心撫過顧見驪的臉。他輕輕歎息了一聲,說:「懂是懂,就是想聽你說點好聽的。」

  不知道是不是顧見驪的錯覺,總覺得姬無鏡的口氣有些微妙,似乎噙著一股委屈的味道。

  顧見驪的心柔軟下來。

  「好聽的?」她微微偏過頭去看姬無鏡,「你知道的,我怕鬼。如果我們今天死在這兒了,到了陰界,你可得把我護好了。然後我們一起過忘川,下輩子還做夫妻。嗯……給你生小囡囡。」

  姬無鏡輕輕扯起一側唇角,然後轉過身去,燦爛笑起。

  顧見驪垂下眉眼,眼中也噙了一抹笑。

  姬無鏡轉過身來,握住顧見驪的手,牽著她走出鐵籠子,說:「走,別等下輩子了。咱們現在就出去生小囡囡。」

  「現在就出去?」顧見驪驚訝地抬起眼睛,愣愣由他牽著。

  姬無鏡牽著顧見驪躲避著不斷從頭頂掉下來的碎石,朝一側的牆壁走過去,走到牆前,他略彎下腰,在牆壁上摸索著。

  顧見驪怔怔瞧著姬無鏡的動作,隱約猜出了什麼。她不敢置信地開口:「你、你該不會……」

  姬無鏡繼續在牆壁上摸索著,隨口說:「七八年前皇陵重新修葺,是姬崇負責的。」

  「所以……」

  「所以,」姬無鏡側過臉,指了指石室內的幾個鐵籠子,「這些進料好像還是我盯著的。」

  他「嘖」了一聲,慢悠悠地說:「姬崇喜歡研究機關術,自己研究不夠盡興,還要拉著跟我顯擺。他跟我說過這裡的暗器機關的怎麼設定的。只不過時間太久了,忘了,我得想想……」

  顧見驪抿唇,回頭望向已被屋頂落下的石板覆住的姬岩,歎了口氣。

  姬無鏡微眯了眼,憑藉著記憶,在牆壁上摸索著。一聲清脆的「哢嚓」,左側的牆壁忽然晃動,與整個石室整體的晃動不甚相同。

  「應該是了?」姬無鏡不太確定地牽著顧見驪穿過那道石門。石門之後,是向下的石階,漆黑一片,不見盡頭。

  顧見驪瞧著覺得有些駭人。她蹙著眉,說:「怎麼是向下的……」

  「不太記得了,走走看。」姬無鏡牽著顧見驪朝下方走去。

  姬無鏡隨意中帶著愉悅的態度讓顧見驪詫異地側過臉去瞧他。越往下走越黑,也沒有夜明珠照亮。黑到幾乎看不清姬無鏡的側臉時,顧見驪開口:「無鏡。」

  「嗯?」

  「沒什麼。」顧見驪轉過頭,望向前方,唇角逐漸噙滿了笑。

  前方無盡向下的黑暗也沒什麼可怕的,即使是魑魅魍魎又如何?

  相握而行,再無畏。

  姬無鏡挑起眼尾來瞧她黑暗中的側臉,視線落在她彎起的唇角。他說:「顧見驪,我們親一個再走。」

  顧見驪好似認真想了一下,才說:「好。」

  姬無鏡笑了。

  他將手掌握在顧見驪的後腦,抵著她貼在一側的陰冷的牆壁,落下溫柔綿長的吻。

  石階好像沒有盡頭,一片漆黑視線受阻,又讓時間變得漫長。顧見驪被姬無鏡牽著,走呀走,走了好久好久,久到雙腿發酸,就在她以為這條石階永遠都走不到盡頭的時候,姬無鏡停了下來。

  顧見驪後知後覺地眯起眼睛來,仔細去看,才看清前面是一道門。

  姬無鏡向前一步,將顧見驪拉到身後。他輕輕一推,前面的門就輕易被推開了。

  一瞬間,光芒刺眼,晃得顧見驪眼睛疼。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隔著一層薄薄的眼皮,她也能感覺到刺眼的光。她緩了緩,才睜開眼睛,待看清室內的情況時,整個都驚了。

  「這、這裡是國庫嗎?不、不對啊……國庫不會在皇陵地下……」

  一箱又一箱的金條,一箱又一箱的寶石,還有一箱又一箱的兵器,充斥著整個石室。

  姬無鏡「唔」了一聲,不太確定地說:「小時候好像聽姬崇提過,太-祖開疆擴土建立大姬時,為了以防後背坐吃山空,藏了這麼一份寶藏……」

  「那、那這些東西是不是歸我們了!」顧見驪的眼睛明亮起來,「太好了!從開國至今,大姬國勢的確不如曾經,近些年時常遭周邊蠻夷挑釁。有了這般充足的後備,倒是可以重壯國勢!」

  姬無鏡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不太高興地說:「買兵馬用來打仗?不好?」

  「還可以用來修路建橋減稅利民呀!」顧見驪說。

  姬無鏡目光掃過滿室光華,不甘心地說:「把它們用來打造一個金銀玉石的宮殿給咱們囡囡多好啊。」

  顧見驪怔了怔,眼前浮現一座金碧輝煌的偌大宮殿。她趕忙說:「可是現在的皇帝是你兒子呀!」

  姬無鏡眼前浮現姬星漏翻白眼的臉,他黑了臉,「哦」了一聲,隨口說:「把小崽子給忘了。」

  顧見驪和姬無鏡離開皇陵後,暫且封鎖了地下寶藏的消息。令陳河假借重修皇陵之名,暗中將地下寶藏悄悄運出來。

  顧見驪又給顧在驪寫信,讓她不急著回京,暫且留在襄西,按兵不動暗中操練,再過幾個月,會直接揮兵支援,聯合襄西公手中的兵馬,直接剿滅西部兩個幾次挑釁的小族。

  顧見驪又給顧敬元寫信詢問了西番的情況。

  西番和襄西本就不遠,顧見驪讓顧敬元亦按兵不動,暫且壓住巴圖爾,私下與顧在驪聯絡,尋個好時機,待京中兵力送去,幾方聯手,徹底滅了西番,使其徹底歸於大姬。

  姬星漏年幼,登基情況又特殊,朝臣難免懈怠。

  若終有一人取代姬嵐稱帝,要在姬岩與姬星漏二人中選的話,朝臣選擇姬星漏並不意外。並非因為姬星漏是姬崇嫡子,而是因為他年幼。天子越是年幼,朝臣越是輕鬆,還能渾水摸魚,偷吃偷拿。

  顧見驪深知這一點,她一日不曾放鬆警惕,兢兢業業。她曉得姬無鏡的沒耐心的性子,管理朝臣之事定然指望不上他,若是有鬧事反賊,倒是可以讓姬無鏡去處理。

  不過讓顧見驪十分意外的是陳河在這場重整朝綱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不僅將宮中事由打理得井井有條,只要是交給他的事情無不妥帖辦好。他進能殺伐果斷,退能拉攏人心。

  顧見驪望著桌子上四處送上來的摺子,輕歎了一聲。

  「怎麼了?」溫靜姍偎在窗下的羅漢床上,正在瞧姬星漏昨天的功課。

  顧見驪蹙著眉,說:「宦官當權恐不長久。雖說眼下陳河是值得信任的。可日後星漏長大,西廠換了新任督主呢?我是女子,在此之前並不關心朝堂之事,那些文武百官黑的白的還沒有分清。眼下正是亂的時候,若是一時糊塗錯用了人,恐要釀成大錯,亦是給星漏日後添麻煩。」

  姬星漏正趴在小桌子上寫字,聞言,他看了顧見驪一眼,翻翻白眼,一臉不屑。

  溫靜姍想了想,說:「識人這事本就不易,不是一朝一夕的。如今朝中勢力盤知錯恒,像有無數鉤子,將這些臣子牽連在一起。他們的臣服之心恐亦不真。重用他們不如今科加試,廣納人才,多為朝廷挑選新人。」

  溫靜姍因為嗓音被毀,極少這樣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顧見驪頓時覺得她的主意很好,她拿著幾道奏摺走過去,挨著溫靜姍坐下,又拿另外幾樁不太確定該如何處理的政務詢問溫靜姍。

  讓顧見驪意外的是溫靜姍見解獨到,三言兩語解決了幾個顧見驪猶豫不決的問題。

  顧見驪不由由衷誇讚:「靜姍姐姐懂得可真多!」

  溫靜姍淺淺笑著,眉眼間卻染上了幾分落寞。她說:「阿崇少時開始接觸朝政,他亦不避著我。我看得多了,也聽他說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些。」

  顧見驪心裡頓了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她久留宮中並不現實。溫靜姍才是姬星漏的生母,是大姬的太后。姬星漏畢竟年幼,若扶溫靜姍垂簾聽政,宮中有陳河相扶,朝中有右相,軍中有父親。近幾年多為姬星漏培養新臣,熬個幾年,待姬星漏再長幾歲,一切可大安。

  如今看來,溫靜姍在處理朝政上自然是比她這個完全沒接觸過的人強上許多。

  顧見驪焦慮了許久,如今豁然開朗,一下子放了心,心情亦大好。

  登基大典之日,千挑萬選,選在了二月初四,差不多是當初逼宮後一個月。為了登基大典,顧見驪又是一頓忙碌。

  姬星漏坐在臺階上,唉聲歎氣。

  幾個侍衛不敢出聲。

  姬星瀾捧著一小把小野花,扭歪扭歪地跑過來,喊:「哥哥,哥哥!你看呀!這麼冷還有花兒開了哩!」

  姬星漏隨意看了一眼,神情懨懨地收回了視線。

  姬星瀾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挨著姬星漏坐在臺階上。她把小野花兒放在了地上,挑了其中最好看的一朵小紅花掖到自己耳後。她雙手托腮,歪著頭去看身側的姬星漏,問:「哥哥為什麼不開心呀?」

  姬星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聲說:「她們兩個女人都好忙!」

  ……因為他而忙。

  姬星漏又歎了口氣。

  姬星瀾眨眨眼,茫然地問:「那怎麼辦呀?」

  姬星漏嘟囔:「等我長大就好了!」

  「嗯嗯!那哥哥快點長大!」姬星瀾使勁兒點頭,掖到她耳後的那朵小紅花隨著她的動作翩翩落地。

  姬星漏看見了,他把小紅花兒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塵土,仔細插在姬星瀾的鬢間。瞧著姬星瀾戴著花兒彎著眼睛笑的模樣,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姬崇被追封為聖明帝,溫靜姍被封為正賢太后。

  姬星漏歪著頭看向溫靜姍,問:「那你以後是不是就比顧見驪大了?」

  懶散坐在一側的姬無鏡撩起眼皮看向姬星漏。

  禮部大臣低著頭,不敢言語。

  顧見驪愣了愣,笑著摸了摸姬星漏的頭,說:「不是這麼算的。」

  溫靜姍沉吟片刻,道:「陛下喚她為母,她亦護陛下周全。理應一併封後。見驪為盛儀郡主,如今用『正儀』二字便極好。」

  禮部大臣驚訝地抬起頭,遲疑道:「可恐怕不合適?」

  「為何不合適?敬孝為上,陛下孝心是大姬福運。依本宮看,不僅應封陛下養母為太后,更應特設國父之位,建國父府,孝昭天下。」

  禮部的姜大人聽了溫靜姍的話,呆若木雞。

  「這、這、這……這歷朝歷代可從來沒有過……」可是他很快反應過來,想起姬星漏是如何坐上這龍椅,他立刻連連點頭,應下來,且不忘誇讚陛下孝心。

  姬星漏眼珠子轉了轉,偷偷去看溫靜姍,不由自主笑了。

  不僅如此,溫靜姍還追封了姬星瀾生父康文議的一等功,姬星瀾也重歸宗譜,用回康姓,不過仍以姬無鏡和和顧見驪養女的身份,養在他們身邊。

  到了二月初四這一日,姬星漏乘坐氣派鑾輿從宮中去往宗廟。跟在他的鑾輿之後,並肩兩輿。溫靜姍端坐其一,顧見驪和姬無鏡坐另一輿。

  百姓匆匆走出家門,透過層疊相護的侍衛,爭相一睹天顏。宮變之事已在宮外傳開,只是傳到了宮外的說法和實際情況有了很大的差距。流傳的版本很多,眾說紛紜。不過不變是——人人都想看看這位憑空出現的小皇帝。

  臨出門前,顧見驪捏了捏姬星漏的臉,說:「今天要聽話,但是不用裝乖。裝生氣就好。」

  姬星漏翻了個白眼。

  不過出了宮,姬星漏竟收起了所有的孩子氣,分明只是個五歲的孩童,卻腰背挺直地坐在鑾輿當中,目視前方,對所有的目光和喧囂熟視無睹。

  惹得百姓驚奇且稱讚,又惹得不少人憶起姬崇當年的風光。一時間,百姓紛紛道姬星漏像極了姬崇,有其父必有其子雲雲……

  遠處的一座二樓小閣樓裡,孫引蘭推開窗戶,望向遠處長龍似的隊伍,無聲輕歎。

  懷裡酣睡的煜哥兒醒了,不安分地握著小拳頭亂揮。

  孫引蘭趕忙關了窗戶,低下頭輕哄懷裡的煜哥兒。

  「姐?」

  「進來。」孫引蘭沒抬頭,將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煜哥兒的身上。

  孫引竹推開門進來,瞧見煜哥兒吵鬧,孫引蘭正在哄著他,她便也噤了聲,悄悄等在一側。等孫引蘭把煜哥兒重新哄得睡著,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孫引竹才壓低了聲音說:「其實煜哥兒已經是挺乖的孩子了。」

  「是。」孫引蘭給煜哥兒仔細蓋了小被子。

  「姐,你有什麼打算沒有?」孫引竹問。

  孫引蘭將床幔放下來,走到孫引竹身側坐下來,輕聲說:「能有什麼打算,自然是離開京城。京城這地方……認識的人太多,傷心事也太多。走得遠遠的才好,然後啊……把煜哥兒好好養大。」

  孫引竹握住孫引蘭的手,急忙說:「姐,和我們一起!我和少棠也打算離京,找一個沒有舊人相識的地方好好開始新生活。」

  孫引蘭有些猶豫:「好像不太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可是我的好姐姐親姐姐,如今都是背離了家族的人,相依為命。姐可是顧慮少棠?我上來就是少棠讓我來勸你和我們一起。」

  孫引蘭看向妹妹,稍微有些放心。雖然她身邊有姬岩留給她的侍衛和使喚丫鬟,可到底孤身一人,又帶著那麼小的煜哥兒。若是妹夫不介意她會添麻煩,她自然願意和妹妹一起。

  「若是不會給你們添麻煩,那自然是好的。」孫引蘭微笑起來。

  「當然不會。我們都沒了家人,只剩咱們姊妹兩個了。」孫引竹感慨,「父親不管我的意願將我送進宮裡,我本該是恨他的。可家中不僅有他,還有旁的兄弟姊妹,我自是不捨得牽扯無辜,才想了這麼一個假死的法子,也算不連累家族。日後……也再不想和家裡有牽連,就讓他們以為我死了。」

  孫引蘭點頭,亦想起了當初出事時家中的無情。

  孫引竹瞧著姐姐的臉色,試探著問:「那……姐姐可還想著那個人?」

  「那樣情況下嫁給他的,想他做什麼。」孫引蘭隨口說。

  「那就好!」孫引竹放下心來。

  孫引蘭垂下眼睛,眸中忽地黯然一片。

  姬岩有千種不好萬種不好,他害過別人傷過別人。可對孫引蘭來說,卻是逃亡時不曾放開她的手,是危險來臨時以肉身相護的脊樑。

  夜裡,孫引蘭仔細瞧著煜哥兒酣眠的樣子。孩子還小,五官尚未長開,她不由去猜測也不知道煜哥兒長大了會不會像姬岩。

  孫引蘭翻了個身,怔怔望著屋頂。

  若有來世,希望還能遇見那個人。至於今生,她會依他所言,好好地生活。把每一天都過得很好很好……

  宮中。

  經過一日繁複的登基大典,幾個人都很累。姬星漏更是在回宮的路上就犯了瞌睡,硬撐著。

  鑾輿停下,顧見驪起身走下去,走向前面的鑾輿,把犯瞌睡的姬星漏抱到了懷裡。

  姬星漏使勁兒睜大了眼睛看向顧見驪,迷迷糊糊地問:「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可以了。」顧見驪摸了摸他的頭。

  姬星漏用力打了個哈欠,抱著顧見驪的脖子,頓時呼呼大睡起來。

  溫靜姍扶著小荷的手下來,瞧著顧見驪抱著姬星漏的身影有些羡慕。她折了腿,是不能再如顧見驪那般抱著姬星漏的。

  只有姬星漏剛出生的時候,她曾抱過他。後來竟是再也沒抱過他。她想親近姬星漏,卻又立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不想給這孩子添絲毫的麻煩。

  他好好的,就很好。

  「娘娘,我來?」林嬤嬤走到顧見驪身邊。

  顧見驪讓她噤聲,她垂眼去看姬星漏,確定他睡熟了,才動作輕柔地遞給林嬤嬤。

  這一夭折騰下來,顧見驪也實在是累得很。她既覺得疲憊,下意識地擔憂姬無鏡的身體。她回過頭,望向正走下鑾輿的姬無鏡,不由愣住。

  她怎麼就忘了,姬無鏡再也不是曾經那副羸弱疲憊嗜睡的怏怏模樣。他從鑾輿懶散走下來,好似夜幕所有星月的光影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姬無鏡感覺到了顧見驪的目光,抬起眼睛來瞧他。天生冷意的臉,瞬間有了幾分溫度。

  顧見驪彎起眼睛來,等著他走近。

  姬無鏡走到顧見驪身邊,一句話不說,動作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安靜地往回走。

  顧見驪穿著繁複的宮裝,層疊的寬袖垂下去,遮了她的手。她悄悄挪動自己的手指頭,將細細的手指一根一根穿進姬無鏡的指縫,慢慢握緊。

  姬無鏡目視前方,一側唇角輕輕勾起。他的拇指在顧見驪的手心輕輕滑過。

  回了寢殿,宮女們早就備好了熱水,好給顧見驪解解乏。

  顧見驪整個人埋進熱氣騰騰的溫泉池水中,舒服地彎起眼睛來。她靠著池壁小憩,直到宮女怕她著涼將她喊醒。

  當顧見驪從水中出來,換了身寬鬆舒服的寢袍,整個人又精神了許多。她回到寢殿,見到姬無鏡翹著二郎腿懶散坐在羅漢床上,在翻看著什麼。

  顧見驪走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去,湊過去瞧,問:「你看什麼?」

  姬無鏡迅速將小冊子合上,隨手扔到一側。

  ——這是不讓顧見驪看了。

  顧見驪隱約瞧見密密麻麻的小字,好似還有些布料的圖畫。顧見驪也不會追著人問,她坐直身子,將濕發挪到一側,握著棉帕擦著。

  手中的棉帕很快搶了去,顧見驪溫順地坐在那兒,由姬無鏡給她擦。

  姬無鏡一言不發,顧見驪也不言語。她坐得累了,軟軟趴在姬無鏡的膝上,輕輕合著眼,感受著姬無鏡手中的動作。

  半晌,顧見驪懶懶打了個哈欠。

  濕發也擦得差不多了,姬無鏡將棉帕隨意放到一側的小幾上。顧見驪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枕著姬無鏡的腿,只想這樣偎在他懷裡酣眠。

  姬無鏡低頭瞥了她一眼,拿起被放到一側的小冊子來,繼續認真翻看起來。

  許久之後,待顧見驪枕在姬無鏡的膝上睡得舒了,姬無鏡將小冊子合起,小心翼翼地將顧見驪抱了起來,吹熄了殿內的燈,走進拔步床。

  許是因為顧見驪睡得早,下半夜的時候,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她睡眼朦朧地睜開眼,因為不甚清醒,反應有些遲鈍。她呆呆望著眼前許久,好似才看見姬無鏡。

  顧見驪望著姬無鏡的側臉,緩慢地眨了下眼睛,逐漸清醒過來了。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來,湊近姬無鏡的臉,仔細端詳。她伸出手來,指腹懸空撫過姬無鏡臉頰的輪廓,不敢真的碰觸,怕弄醒了他。

  就是這樣望著他,顧見驪的唇角不由自主彎了起來,眸中盛滿笑。

  過了一會兒,顧見驪的眼中又浮現茫然。

  這一個月十分忙碌,可有一件事一直壓在顧見驪心底,讓她費解。偏偏她又不能問出口。

  ——姬無鏡一直沒主動提出行房。甚至也不想以前那般時常逗弄她。

  顧見驪偏著頭,雲鬢傾灑如瀑,襯得她膚白若雪貌若仙人。她凝望姬無鏡熟睡中的側臉,無聲輕語:你不想要小囡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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