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顧見驪鋪整披風的動作停下來, 詫異地回過頭去。她看了姬星漏一眼,然後望向姬無鏡。垂著眼的姬無鏡感受到她的目光, 撩起眼皮來, 懶懶散散地瞧她的眼。
顧見驪檀口微張,想要阻攔的話竟沒有說出口。她猶豫了一下,摸了摸姬星漏的頭, 溫聲問他:「星漏敢不敢一個人睡覺?」
姬星漏本以為顧見驪會把他拉上去呢, 沒想到……
「哼。」姬星漏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我像你那麼膽小!自己睡才好哩, 才不靠著你睡,你身上臭死了!」
他搭在炕沿的小短腿收回去, 腳重重落在地上,轉身往外跑,頭也不回。
顧見驪有點不忍心, 她瞧著姬星漏跑走的方向, 怔了半晌,才問姬無鏡:「會不會不太好呀, 他總是嘴硬的……」
姬無鏡嗤笑, 漫不經心地拆穿:「顧見驪, 你不是也很想和我單獨睡?」
「你……」顧見驪輕呼了這一個字, 旁的話卻也說不出。她抿唇, 帶著嗔意地瞪了姬無鏡一眼,才又悶聲說:「胡說八道,聽不見。」
姬無鏡便從凳子上起身, 立在土炕前,他俯下身去,指腹摩挲著顧見驪的耳朵,往上拎了拎,又重複了一遍,而後笑著問:「這回聽見了沒?」
顧見驪把他推開,捂著自己的耳朵瞪他:「你不要揪我耳朵!」
姬無鏡便順手揪了揪她的鼻樑。
跪坐著的顧見驪向後跌坐,她轉移話題,憤憤道:「你躺了幾日,我卻是累了幾日至今渾身酸痛。你若再站在旁邊不幫忙,我也不要整理了!」
姬無鏡掃了一眼淩亂的被褥,輕笑了一聲,扯起被角整理起來。顧見驪趕忙站了起來,走到炕的角落,踮起腳來,不踩著被褥。她默默瞧著姬無鏡整理,蹲下來,幫忙扯了扯被角。
雖然屋子裡生了火,可碳有些劣質,而且又是雪山裡,即使顧見驪穿著厚厚的棉衣,還是覺得冷。
鋪好被褥,簡單梳洗過,顧見驪穿著棉襖鑽進被窩。沒有想像中的溫暖,顧見驪稍有些失望。
屋子裡很暗,一根蠟燭插在蘿蔔做的小碗裡。姬無鏡隨手一揮,蠟燭便熄了。蠟燭雖熄,屋子中央擺著的炭火盆裡卻燃著紅通通的火光。
姬無鏡在顧見驪身側躺下來,手掌滑進顧見驪的衣服裡面。
顧見驪脫口而出:「你要做什麼?」
顧見驪穿得很厚,姬無鏡摸索了一番,他的手才探進她幾層衣服,掌心覆在她的腹部。
他的手很熱,溫熱從他的掌心貼在顧見驪的肚子上,溫暖慢慢延展。
顧見驪想起來他剛剛一直坐在炭火盆旁邊烤火。
姬無鏡問:「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顧見驪目光閃了閃,有一絲小小的尷尬。她翹起唇角,小聲狡辯:「沒以為什麼,隨便問問罷了……」
姬無鏡一臉嫌棄地嗤笑了一聲,口氣裡滿滿的嘲意:「就這破爛地方?」
顧見驪平躺在姬無鏡身側,她輕輕轉過頭,將頭偏到另一側,唇角彎彎,說:「又冷又累又疼,我要睡了……」
她聽見身側的姬無鏡坐了起來。
姬無鏡懶散靠著牆壁,手掌探入被子裡,握住了顧見驪的腳踝,將她的腳搭在自己的腿上。手掌給她揉捏著。從腳趾,到小腿,一路向上捏到大腿,再折回來,耐心地反反復複。
借著屋內泛著紅暈的火光,顧見驪安靜地望著姬無鏡,看向垂目的眉宇。
「好了,不疼了,我們歇下。」顧見驪柔聲細語。
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指腹輕輕壓了壓自己的唇。迎著風雪,她細膩的肌膚被吹紅了,嬌嫩的唇也皸裂了,有的時候說話會扯得絲絲地痛。
姬無鏡抬眼掃了她一眼,放下她的腳。他俯下身來,手肘撐在顧見驪的側耳支撐著,未將重量壓在顧見驪的身上,他另一隻手捏住顧見驪的下巴,微眯了眼,細細瞧她這兩日經了風雪吹打後的臉。
「別看了……」顧見驪聲若蚊蠅。
姬無鏡低下頭,伸出舌頭去舔顧見驪皸裂的唇。
顧見驪心裡一慌,眼睫顫了顫,在姬無鏡貼上來時,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
姬無鏡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顧見驪,他漆色的眸底一片沉色,不見多少歡情縱欲,只是認真地耐心地輕輕去舔她的唇。舌尖嘗過她唇上每一道細細的裂口和褶皺。顧見驪乾澀的唇逐漸變得濕潤柔軟,原本淺淺的色澤一點一點暈染了紅,紅色饞人,嬌豔欲滴。
絲絲縷縷的酥麻在顧見驪的身子裡蔓延,讓她整個人柔軟起來。她攥著被褥的手慢慢鬆開,她緩緩睜開眼睛,望進姬無鏡的眼底。
她看見了姬無鏡眼底的笑意。
姬無鏡舌尖從顧見驪的唇角開始,慢悠悠地一路舔過她的側臉,舔著她眼下臉頰上被風吹紅吹糙的肌膚。
顧見驪抬起手中,手心小心翼翼地撫在姬無鏡的臉頰。她這般近地望著姬無鏡,眼底忽然就濕了。她問:「你康復了是不是?再也不會有危險了是不是?」
「是。」姬無鏡慢悠悠地換去舔她另一側的臉頰,「叔叔天下第一,沒人能殺了我,除了你。」
眼淚從顧見驪的眼角滑落,被姬無鏡舔進口中。
半晌,顧見驪才輕輕頷首,莫名說了一聲:「好。」
輕輕的,也是重重的。
姬無鏡停下動作,望著顧見驪的眼睛,說:「再有一個時辰,今日就過去了。」
顧見驪有些茫然,不解其意。
姬無鏡屈起手指,指背撫過顧見驪的臉頰,拖長了音,慢悠悠地說:「去年的今日,家裡那群老不死把你送到了我屋裡。去年的今日本該是你的及笄日,賓客相伴賀禮堆成小山。今年你的生辰日也該設宴飲酒縱樂快活,可惜又搞得一身狼狽。嘖。叔叔給你準備的東西也都沒用上。」
顧見驪恍然。她都快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姬無鏡忽然扯起一側的唇角,笑了。他說:「最後一回了。顧見驪,來年你生辰日必然不會如此。」
他的語氣是漫不經心的隨意,卻也是沉甸甸的。
「好。」顧見驪再次應了一聲。她望著姬無鏡彎起眼睛,瀲灩眸光裡映著一個他。
她捧起姬無鏡的臉,微微抬頭,將輕吻落在姬無鏡左眼眼尾下的淚痣——終於做了早就想做的事情。
顧見驪偎在姬無鏡的懷裡,很快進入深眠,酣睡的她唇角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即使處境糟糕又疲憊疼痛,她亦睡得安心。
第二日,顧見驪是餓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迷茫地坐了起來。視線落在蓋在身上的棉被和綿披風。她被子裡的手伸出手,摸了摸披風上柔軟的狐狸毛,輕輕彎唇。
她下了床,沒再像昨日醒來時那樣莽撞,先是靠著炕沿立了一會兒,曉得雙腿沒有那麼疼痛,且有力氣,才拿起披風裹在身上,緩步走出去。
外面陽光正濃,已是正午時分,光芒照在雪房子上,屋頂的積雪融化了一些,一滴一滴水珠兒沿著屋簷滴落下來。可偏偏周圍還是冷的,那些還沒來得及滴落到地面的水珠兒結了冰,懸在簷下。顧見偏著頭看了一會兒,伸出手來撥了撥冰棱,沒有凍結實的冰棱清脆地折斷,細碎落在地面。
「嗤!」姬星漏踩在一個樹樁做成的小杌子上,一臉的嫌棄,「都多大人了,還玩這個!」
顧見驪這才發現院子角落裡的姬星漏。她立刻衝著姬星漏笑起來。她朝姬星漏走過去,也不管小傢伙的抗議,直接將他抱了起來,抱著他走回簷下,說:「喏,陪我一起玩罷。」
姬星漏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想玩碰不到?」
話一出口,姬星漏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立刻臉上一紅。
幾個村民過來,站在小院子的門口探頭探腦,也不敢進來。他們這些人,有的人是推著木板車過來的,也有雙手拎著東西過來的。
顧見驪回頭望了一眼灶房的方向,瞧著嫋嫋升起的煙,曉得旁人應該在灶房做飯。她看向院門口的人,問:「你們來做什麼?」
幾個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把陳旺媳婦兒推出來。
「以前是我們照顧不周,沒能盡到地主之誼。這眼下馬上就要過年,俺們家家戶戶那些年貨來,好給你們家裡的人吃。」陳旺媳婦兒有些緊張地一直捏著衣角。她可是記得昨天晚上,村裡那幾個人翻牆進家裡來時,她分明知道,卻怕多事,沒管……如今想來,她心裡又是愧疚,又是怕姬無鏡報復。
顧見驪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多謝了。」
幾個村民立刻露出笑臉,趕忙進了小院,也不走得太深,將帶來的東西放下,便匆匆離開了。這些人帶過來的東西有半頭年豬,一頭羊,兩隻雞,一袋子菌菇,還有一袋子西米、一袋子麵粉。
顧見驪瞧著這些東西,忽然覺得他們怎麼從逃難者變成了入侵村落占地為王的土匪了?
姬無鏡從灶房裡出來,臉上陰晴不定:「顧見驪,你給我進來幫忙!」
顧見驪這才知道長風和芫順都出去尋走散的其他人了,姬無鏡瞧著顧見驪睡得香,也沒喊醒她,自己去了灶房做飯。
他自是不怎麼會用灶台的。他唯一會做的,也只是生一堆火——烤魚。
其實,顧見驪也不會用這種簡陋灶台。
兩個人在灶房裡忙了半天,也沒能吃上飯。
姬星漏蹲在灶房門口,摸了摸肚子,唉聲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