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也不是第一次與姬無鏡同床, 顧見驪也漸漸沒了那種彆扭的窘迫感。甚至, 她也做好了準備,等著姬無鏡湊過來,把她當成枕頭抱在懷裡。
可是她等了一會兒, 姬無鏡都沒有動靜。身後的姬無鏡無聲無息, 安靜得仿佛不存在。顧見驪不由奇怪。想起最近兩日姬無鏡又咳了血, 顧見驪又不自覺擔心起來。之前林嬤嬤不是曾說過, 姬無鏡幾次忽然昏過去。
他不會又……
顧見驪一驚,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去, 面對著姬無鏡。
太黑了,她看不太清。
顧見驪又動作輕緩地抬起上半身湊到姬無鏡臉前,想看看他是否安好。她剛湊到姬無鏡臉前,姬無鏡忽然開口:「做什麼?」
顧見驪嚇了一跳, 撐著身子的手一軟,眼看著就要跌到姬無鏡身上,她胡亂伸手一撐, 掌心剛好落在姬無鏡胸膛。她慌張縮回手, 迅速躺好,小聲說:「沒什麼, 瞧瞧你可睡著了……」
她把手藏在被子裡, 纖細的手指握起又鬆開, 再握起。她剛剛好像抓了一把溫滑的肌膚……
他、他上身居然是什麼都沒穿的……
顧見驪心裡忽地一慌。
姬無鏡轉過身來, 探手伸進顧見驪的被子, 準確無誤地握住了顧見驪仍舊有些發僵的手。
「沒有叔叔抱著睡不著?」姬無鏡輕笑, 語氣帶著絲戲謔。
他無聲湊過來,如暗夜裡潛近的毒蛇。當顧見驪覺察時,姬無鏡已經靠得極近。他上半身微微抬起,被子滑下去,露出他的雙肩與大片胸膛。
顧見驪撞見姬無鏡的鎖骨,迅速垂下眉眼,心中惴惴,她強自鎮靜下來,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五爺,傍晚的時候瞧著天色,下半夜又要落雪的,您蓋好被子,可別著涼。」
雖是夜間,可姬無鏡在黑暗中的視力極佳。他饒有趣味地欣賞著顧見驪含羞帶怯的臉,慢悠悠地說:「今日被你襲胸兩次,是不是抓回來才公平?」
觸摸到姬無鏡胸膛的手心開始發燒,又因為姬無鏡的話,顧見驪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要雙手捂住胸口。
可是她忘了姬無鏡握著她的右手,竟親自將姬無鏡的手送到了胸口。
顧見驪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姬無鏡修長手指貼在她的胸脯。她輕輕「啊」了一聲,迅速推開了姬無鏡的手,胡亂抓起被子裹住自己,身子使勁兒向後縮,直到後背抵在牆壁上。她的動作實在太快,腦袋撞了一下牆。在寂靜的夜晚裡,「咚」的一聲。
疼得顧見驪迅速紅了眼眶。
一片漆黑裡,顧見驪聽見姬無鏡低沉的笑聲。
姬無鏡的手伸過來揉著顧見驪的後腦。他問:「很疼?」
顧見驪只想姬無鏡早些鬆手,所以說:「不疼的……」
姬無鏡「哦」了一聲,如顧見驪的願鬆了手。可顧見驪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姬無鏡懶懶散散打了個哈欠,扯起嘴角笑了笑,說:「你說的沒錯,是怪冷的。」
顧見驪只覺得身上的被子被掀起,下一瞬,她已經被姬無鏡拽進了他的被窩,她的被子落下來,落在兩個人身上。
顧見驪抬手抵在姬無鏡胸前保持著距離,卻又在再一次摸到姬無鏡胸膛而慌得鬆了手。
姬無鏡輕笑了一聲,他略疲憊地又懶懶打了個哈欠,合上眼說:「睡覺。」
沒有手抵擋著,兩個人的距離忽得拉近,緊密相貼。顧見驪規規矩矩地將上面的那隻手背在身後,下面那隻手似乎放在哪裡都不合適。若放在身前容易不小心碰到姬無鏡赤_裸的胸膛,顧見驪便想著把那隻手縮回被子裡。
然後,她就摸到了一個軟軟的古怪東西。
什麼東西?被子裡有蟲子不成?
顧見驪怔了一下,甚至下意識地捏了一下。軟軟的大蟲子迅速生長。
顧見驪瞬間縮回手,嚇得臉都白了。
「我不是故意的!」顧見驪的聲音是發顫的。
姬無鏡「唔」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他笑,問:「好玩嗎?」
顧見驪搖頭,小聲重複:「我不是故意的……」
姬無鏡口中發出一聲古怪的「嘶」音,他拖長了腔調,語氣莫測讓人分不清是認真還是玩笑:「真是哪兒哪兒都被你看了摸了,虧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顧見驪第三遍重複,顫聲裡帶著一絲慌張的哽咽。
「古人言吃虧是福,我不介意。」姬無鏡古怪地笑了,他握住顧見驪的手探入被中,把她的手送過去,「玩,給你玩,怎麼捏都成。」
「不、不……」顧見驪拼命地往回縮手。
姬無鏡並沒有用力握她的手,讓她輕易將手抽了回去。
顧見驪坐起,雙手緊張地背在身後。背在身後的兩隻手交握,一冷一熱。
姬無鏡沒說話,慢悠悠地輕歎了一聲。
聽見姬無鏡的這聲輕歎,顧見驪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她抬起眼睛望向姬無鏡。那顆慌張又窘迫的心竟然慢慢平靜下來。
顧見驪背在身後的手緊緊相攥,她五官揪起來,陷入掙扎猶豫。她好像考慮了一百年那麼久,又好像只是思考了一瞬間。
她聲音小小,卻十分平靜地問出來:「五爺,你是想圓房嗎?」
本已經重新合上眼的姬無鏡重新撩起眼皮,看向顧見驪。
顧見驪使勁兒攥了一下後腰的衣料,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放下來,垂在身側,她緩緩垂下眼瞼,溫聲細語地低聲說:「我願意的……」
——如果這是為人-妻的責任,她願意。即使這場婚事不過一場陷害陰謀,並非她所願。
當顧見驪說出她願意的那一瞬間,那個昔日柳下少年郎的眉目忽闖入眼簾。
顧見驪使勁兒閉了下眼睛,將別人的音容笑貌趕離。她重新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已將所有的濕意逼了回去。她抬眼,坦然而又真誠地直視姬無鏡。亦或者說,等待著。
姬無鏡舔唇,望著顧見驪的那雙狐狸眼中毫無情動。
「沒意思。」姬無鏡笑,口氣隨意。
過了好一會兒,顧見驪才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身側緊緊攥著被子的手逐漸鬆開,那緊緊繃著的雙肩也緩緩放鬆下來。
姬無鏡看見了。
他沒心沒肺地笑笑,拍了拍床榻,說:「不玩了,叔叔真的困了。睡覺。」
顧見驪又軟軟「哦」了一聲,重新躺下來,擔心再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她動作輕柔地轉過身,背對著姬無鏡。
顧見驪檀口微張,想說什麼,可是像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連一聲「五爺」也沒能喊出來。那原本被逼下去的淚卻毫無徵兆地忽然滑落,沿著眼角滑落青絲裡,又沾在枕上。
姬無鏡打著哈欠,伸手一撈,將顧見驪撈到懷裡抱著,顧見驪乖巧又溫順地任由他擁著。
姬無鏡將臉埋在她的後頸,蹭了蹭,說了聲「香」,又笑笑。
姬無鏡很快滿足地睡著了,可是顧見驪完全睡不著。
穿了盔甲的大蟲子貼在嬌臀,火燎一樣。
顧見驪一動不敢動,因那只穿了盔甲的硬蟲子讓她僵在那裡,如何得睡?
長夜漫漫,異常難熬。
聽著身後勻稱的呼吸聲,顧見驪茫然地睜著眼睛,在心裡盼著誰可以來救救她。誰又能從天而降救她?誰也不能。她蹙眉,只盼著這漫漫長夜早些過去。
最後,顧見驪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醒了過來。醒來時,兩個人還保持著昨日睡時的姿勢。顧見驪輕輕將姬無鏡搭在她細腰上的手挪開,從他的懷裡逃出來。
她掀開被子下床,也不穿鞋子,雙手拎著鞋子,踮著腳尖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姬無鏡一如既然地起得很遲。他起來時,栗子已經回了一趟廣平伯府,不僅拿了些姬無鏡和兩個孩子的換洗衣服,還將姬無鏡的輪椅也一併帶了過來。
姬無鏡懶散坐在輪椅上,慢悠悠吃著魚粥,看著顧見驪蹲在姬星瀾面前給她整理著衣服。
姬無鏡又移了視線,看向姬星漏。姬星漏站在凳子上,往下跳。跳下來之後又爬上凳子,再往下跳。無聊的遊戲,卻樂此不疲。
顧見驪給姬星瀾整理好外面的小棉襖,站起身。她回頭望了一眼姬無鏡,姬無鏡已經換上了他自己的雪色衣袍。他穿著自己的衣服比較像正常人了,顧見驪鬆了口氣。
她不經意間瞥見姬無鏡是赤著腳的。
多冷啊。
她轉身進了屋,拿了姬無鏡的鞋子出來,蹲在姬無鏡面前給他穿鞋襪。
「不想穿。」姬無鏡縮回腳。
蹲著的顧見驪一個不穩,向後跌去,跌坐在地。
顧敬元進來時,剛好看見這一幕。
「好啊你!居然敢踢我女兒!」顧敬元大怒。
顧敬元今早起來晨練,無意間聽見姬星瀾和姬星漏兩個孩子一臉驕傲地跟顧川誇讚姬無鏡穿著顧見驪的裙子有多好看。顧敬元忍不住做了回偷聽的小人,越聽越震驚。等到姬星漏和姬星瀾回去之後,他又把季夏叫過去,仔細詢問了一遍。確定了姬無鏡竟真的那般不成體統,火氣蹭蹭蹭地往上升。
「父親,不是的,他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的。」顧見驪急忙起身,迎上顧敬元。
「走開!」顧敬元將顧見驪拉開,指著姬無鏡怒不可遏:「說什麼都沒用,我忍不了你這個瘋子糟蹋我閨女!當年西廠那些閹狗怎麼不把你也閹了!」
姬無鏡皮笑肉不笑:「閹了照娶,那你閨女嫁個太監豈不是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