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連清碰上於溫寧， 就一個想法——他鄉遇故知。

這是件很值得慶祝的事，可惜他還在發傳單。跟於溫寧淺淺聊了兩句，又幫他跟羅梓生互相介紹了一下。他就不好意思道：“本來我應該請你去吃飯的，但我現在還在錄著節目……”

於溫寧擺擺手：“沒關係，我們改天再約飯也是一樣的。”

“行，那改天我約你。”連清說罷， 又套上佈偶腦袋，從恐龍嘴巴裡看於溫寧。他有點失落道：“我要干活了……”

於溫寧想到他剛剛滿頭的大汗，頓時忍不住心疼了：“是發傳單嗎？我幫你怎麼樣？”

連清趕緊搖頭：“你不是說你是過來工作的嗎？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 你忙你的去吧。”

“不浪費， ”於溫寧一本正經道，“我的工作已經做完了，回去也是無所事事，倒不如陪你一塊發傳單，打發時間。”

連清稍一猶豫，看向於溫寧身後原本緊跟著的那些人。

結果那些人一見他看過去，就各個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

嗯，boss說工作做完了就做完了， 他們全都無所事事！

見他們似乎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連清便應下了。靠他跟羅哥兩個人，估計難以在晚飯前發完的。

於溫寧積極地抱過連清手裡全部的傳單， 轉過身份給他的幾位保鏢們。還不忘給他們打個眼色——回去獎金翻倍！

保鏢們激動了， 連清卻看得一頭霧水， 問：“他們也很閒？”

於溫寧轉頭看向他們，眼神裡透露著犀利 。

其中一位保鏢十分上道：“是的，我們都閒得發慌。”說完這話，他看到他們boss背對著小和尚，朝他投了個讚賞的眼神。保鏢頓時心得美滋滋——這個月獎金翻兩倍是穩了！

“哦……那，謝謝你們了。”連清誠懇道了謝，又從羅梓生手裡接過大半傳單，分一點給於溫寧，剩下的自己攬著。

分完了，他才看向身後的攝像師：“規則裡沒有說，不讓別人幫忙，對吧？”

攝像師哪裡敢說個“不對”，他剛剛也是聽到羅梓生說的關於眼前這位大boss身份介紹的！再者，對方那麼多個人，而已方呢？因為是要在人多的地方錄製，他們整個攝像組就只有跟拍攝像師扛著小型機器跟了出來。萬一他說個“不”字，羅梓生帶頭群毆他怎麼辦！

他們節目的這四位老嘉賓可是敢扔導演臭雞蛋的主兒啊！再加上一個外白裡黑的小和尚……想想就很黑暗！

得到攝像師的肯定，連清於是很開心地一把拉過於溫寧的手：“走吧，我們發傳單去。”

被落在後面的羅梓生：“……”這種該死的意料之中的微妙感啊！

連清後知後覺想起羅梓生，趕忙回頭喊：“羅哥，走呀。”

羅梓生擺擺手：“我覺得我們還是分散來發比較快，你們倆一道，我自己一道。發完了就還回到這裡集合，怎麼樣？”

“好，那麼一會見。”連清悶聲應下來。先前他們倆發傳單的時候他就覺得兩人一塊發不大好了，因為好些人只接其中一份傳單，不會接第二份的。本來想著一會要還是那麼個情況，他就跟羅哥說分開來的。只是沒想到，羅哥先一步說了。

羅梓生直接進了商場，打算在裡邊發。其他幾位保鏢見狀，也都懂事地四散開來。

於溫寧見狀，微微抿唇，低聲問：“我能跟在你身邊發嗎？我沒做過這種工作，並不熟悉……”

連清立馬笑著用恐龍爪子拍拍胸膛：“跟著我吧，我教你啊！”

於溫寧淺淺笑開，伸手自然而然牽住連清空著的那隻手。雖然隔著一個布套，但他還是覺得很開心。

那是他心心唸唸記掛了兩年的人啊……

連清拉著於溫寧在他先前呆過的地方發起傳單來。兩人一個穿著玩偶，另一個高大帥氣，西裝革履十分不凡。這樣的組合挺新奇，路過的人總是很容易被吸引住視線，然後不自覺走近。

每每走近了，可愛的玩偶遞傳單過來，他們總要接一下吧。接完了玩偶的，隔壁帥哥把傳單遞過來了。長那麼帥，氣質那麼冷酷的，不接也不好吧。於是路過的人多數是傳單一接便是雙份，倒是無形中大幅提升了連清的工作效率。

當然，在兩人都不知道的時候，也有人默默萌著他們倆，並躲角落裡竊竊私語。

“快看那個西裝帥哥，好酷的感覺！”

“你說他酷？那是你沒看到他在跟那個穿恐龍布偶裝的小哥對上眼時，笑得有多溫柔，簡直就是暖男了好吧！我覺得吧，他倆肯定是有一腿！”

“你怎麼知道恐龍下面是小哥？萬一是女生呢！”

“你傻呀，女生有那麼高的嗎？有那麼大的腳嗎？而且你看他的鞋子，明顯是男款的好吧。唉唉不跟你說了，他們倆又對上眼了，我估計酷帥哥又該笑了……”

“真的笑了！笑起來真好看……”

“是吧，不過我也是真搞不懂，他穿的衣服我要沒認錯，好像是高定款……穿那麼貴的衣服來發傳單，也太奇葩了吧……”

“也許是有錢人體驗生活來了呢！不管了，你掩護我，我偷偷拍個照先。”

……

托於溫寧顏值的福，連清很快發完他們的傳單。兩人回到商場外面，連清在他先前休息過的地方原地坐下，熱得直用手往恐龍嘴裡搧風。於溫寧見了，低聲說：“你等我一下。”

未等連清回應，他便跑進商場內。沒多久，他拿著兩杯飲品回來，身後還跟著一位保鏢，手裡同樣拿著飲品。於溫寧笑著說：“一杯檸檬茶，一杯檸檬可樂，你要哪個？”

問是這麼問，他卻已經下意識將手中那杯可樂往連清面前遞了遞。他記得兩年前，連清救他的時候為了讓他保持清醒，碎碎念時提過他比較喜歡喝的飲料是可樂……

他一直記得連清當時碎碎念中的每一句話。

“可樂。”連清果然想也不想地選擇，然後看向身後的攝像師。見保鏢已經給了他一杯飲料，頓時放心地回過頭，問：“加冰了嗎？”

“加了。”於溫寧說罷，將吸管插好，遞到連清頭上的恐龍嘴裡：“你手上套著恐龍爪，可能拿不住杯子。所以，由我來喂你吧，嘴巴能夠得到吸管嗎？”

“能。”連清兩隻手將恐龍下巴往下扒了扒，迫不及待叼住吸管，美美地吸上一大口冰可樂。

“唔，太爽了！”他長嘆一聲，用恐龍爪子拍拍於溫寧肩膀：“於溫寧你太夠意思了，以後你就是我好兄弟了！誰要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罩你！”

電視裡好像是這麼演的，連清想著他現在肯定很有江湖兒女豪氣衝天的氣概！

這時候正好發完傳單過來的羅梓生聽到這話，腳下一滑差點沒摔倒。他心裡暗想，傻和尚呦，你當人家對你好是為了跟你做社會主義好兄弟呢！還有，什麼你罩他？你可知你現在是被他罩著的！

而於溫寧聽連清這話，也是哭笑不得，但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從鄰居到朋友，再到兄弟，這也是一種進步了不是嗎？再下一步，興許就能發展成另一種層次的關係了呢。

連清又喝了兩口可樂，感覺自己滿血復活了，便準備站起來找找羅哥他們。誰知一抬頭，就看到羅哥。他立即興奮地朝羅梓生揮揮手，指指他那剩下大半杯的可樂：“羅哥，喝口可樂解解暑吧。”

如今是秋季，天氣微涼，談不上解暑。但架不住他們穿了厚重的布偶，在裡邊早就悶出一身汗了。

羅梓生本不在乎那杯可樂有沒有被喝過，他們這幾個男的平時胡鬧的時候大家都不會那麼講究，偶爾同喝一杯水的情況都有過。反正大夥都很健康，沒什麼毛病，喝東西更沒有特殊惡習。

可就在他準備應下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來自連清身側於溫寧有如毒蛇般的視線。那一刻，他只覺得頭皮發麻，強烈的求生欲令他言不由衷：“不了，我不想喝可樂。”

於溫寧很體貼地將手中未開封的檸檬茶遞過去，“你喝這杯吧。”

羅梓成硬著頭皮，接過來道了聲謝。

連清輕輕碰了下於溫寧，問：“那你怎麼辦？”

於溫寧舉舉手中的可樂：“介意讓我喝一口嗎？”

“喝吧，我不介意。”連清說罷，就見於溫寧已經低頭喝起可樂來了，一吸就是一大口。他瞧著肉疼，忍不住喊：“你喝慢點，給我留一……留兩口……”他還沒喝過癮呢！

羅梓生及攝像師、保鏢們已經無語了。於溫寧忍著笑，當真給小和尚留了兩口，送到他嘴邊。那模樣，體貼得不能更體貼了。

可樂喝完了，大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羅梓生便提議，大家一塊找找其他人。這裡指的大家，自然是攝像師、他跟連清了。可於溫寧說他閒來無事，想跟著他們一塊跑跑，長長見識。

連清巴不得多個人陪他說說話，羅梓生就更不可能拒絕了。

一行人先是找到孫雅治，再是錢林森，最後是李誠斯。找到李誠斯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而李誠斯手中的傳單竟然剩下三分之二。

他有氣無力道：“我發不動了，剛剛答應節目組，換一種方式來完成任務……”

其他人忙湊上前關心他：“什麼任務啊？”

“要到五十個人的祝福……”李誠斯嘆道，“我才要到兩個……”

看著李誠斯疲憊到頂點的模樣，連清心有不忍，說：“哥，我幫你吧。”

其他人也紛紛喊：“我也幫你。”

“每人幫你要到十個，你自己再要八個，湊齊了一塊吃晚飯去唄。”

“對啊，大家一塊幫忙，這樣比較快。走吧走吧，帶上紙筆一塊走……”

大家於是戴上口罩，四散分開，去問路人要祝福。於溫寧早就讓他的保鏢們離開，只留下一個跟在身側。此時還是跟在連清身邊，只是隔了一點距離，並未入鏡。兩人時不時隔著攝像師說說話，倒也不孤單。

當然，攝像師就免不了覺得他很孤單了……

連清第一個要到的，是位老爺爺給的祝福語。第二個要到的，是位阿姨給的祝福。雖然戴著口罩，但他露在外面的眼睛透著一股純良，清澈明亮。人又禮貌，一路下來倒也還順當，拒絕他的人僅一兩個人。到最後還差一個祝福時，他瞄上了路過的一位小姐姐。

他走過去，很禮貌道：“姐姐你好，可以幫我寫幾個字嗎？”

哪知這位小姐姐，雙手抱胸，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一下連清。然後嗤笑：“現在的搭訕方式已經這麼直接了嗎？”

連清愣了一下，隨即擺擺手：“不是，我是跟人玩遊戲，為了完成任務才……”

“完成任務？呵，想要我的聯繫方式就直說，不必用這麼濫的藉口。”小姐姐直直盯著連清，嘲諷道：“臉都不敢漏就敢來要別人電話號碼了？你哪裡來的自信心呦。”

連清搖頭：“不是要電話……”

“那就是要微信，對吧？我告訴你，我不會給你的。”小姐姐說罷，紅唇輕勾，撩了下頭髮：“就算要給，我也只給成熟穩重的大帥哥，比如說那邊那位。”她輕輕指了下不遠處。

連清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就見於溫寧正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打著電話。

小姐姐又調笑似的說：“從你的眼睛我就可以看出來，你肯定是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小孩，回去多讀幾年書，長開了再來撩姐姐，啊！”

說罷這話，小姐姐轉向揚長而去。

連清傻呆呆地看著她瀟灑自信的背景，眼裡慢慢盛滿了委屈。於溫寧打完電話回來，見他情緒不對，於是關心道：“你怎麼了？”

連清雙眼巴巴發望著他，委屈道：“我毛長齊了的……”他不是小屁孩。

於溫寧：“……”好端端的，怎麼開起車來了？

他將疑惑地目光投向攝像師，攝像師一邊憋笑一邊跟他說：“剛剛小和尚問一位女生要祝福語，結果人家姑娘是個小戲精，想得特別多。非說他是來搭訕了，還說他毛都沒長齊，不會給他聯繫方式。然後，小和尚這不就委屈上了。”

於溫寧沉默了，片刻後想起連清方才那句話，又忍不住悶悶笑起來。轉頭看向情緒低落的小和尚，他忍不住走過去摸摸他的頭髮，安慰道：“沒事，我知道你是成年人了。她只是沒看到你的臉，才這麼以為的。”

誰讓連清那雙眼睛，太純潔了呢。一看便像是未經社會大染缸的純潔小孩兒……

連清頹喪地點點頭，忍不住又重複：“我毛真的長齊了……”

於溫寧：“乖，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