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竹筐搖啊搖， 一路招搖過村。村裡的小孩們見了， 都遠遠跟著瞧。村裡的大人們看了， 紛紛露出溫馨笑容。

偶爾也會有那麼一兩位老人走過來，用方言說著連清聽不大懂的話， 手中或是拿著雞蛋或是拿著青菜，想塞給他們。有工作人員在後邊笑著說：“你們先前那段唱經唱得太好， 他們現在已經把你跟你師弟當成吉祥物了。”

其實主要還是這對師兄弟正好唱到點上了， 人在對待與信仰相關的人或事上面總會有那麼些不同。也不怪乎那些老人家總想給他們倆塞吃的東西，哪怕知道他們是已經還了俗的和尚。

連清不好意思地再次拒絕了一位老人給的花生，怕會被繼續塞吃的，只得悶頭加快腳步。

竹筐一路搖到家門前，方才停下。小小和尚不比竹筐高多少， 只能站起來伸著小手要師兄抱他出來。

連清把他抱出來後，彎腰去拿另一隻筐裡的食物。他拿一樣，小傢伙伸手接過去一樣。直到那兩隻小胖手拿不下更多東西了， 這才穩穩地將東西送入廚房。連清拿著剩下的東西跟在他後邊，帶著笑意看著小不點哼哧哼哧幫忙。

等到把東西都歸類好， 連清看著所有食物及工具發起呆來。

土灶、木柴、高壓鍋、老式煤爐、大鐵鍋。

連清苦惱地看看那些菜， 又看看那些工具。最後再看看身側同樣發著呆的小不點， 牙一咬端起高壓鍋去淘米。不管怎麼說，先把飯煮了才是正經事。

他沒用過高壓鍋， 也沒用過煤爐。問工作人員， 人家只指導他如何把鍋蓋好， 之後就不說話了。連清沒辦法， 只得自己瞎琢磨著拿些煤塊比劃比劃，試探著把它們點燃放煤爐上面。過程且略過不提，總之他最後還是不大順利地將煤塊點起來了，然後將高壓鍋放上去。

接下來，他點了柴火，將土灶點起來，又用水把鍋沖了沖，放回灶上。

轉頭瞧見小師弟已經自覺蹲下準備幫忙添火了，連清趕緊叫停：“小三兒，你去把菜什麼的給洗了吧，火我自己添。”

連桑小和尚抬起頭，很不確定問：“師兄，你行嗎？”

“放心吧，你師兄很厲害的！”

小傢伙半信半疑，他師兄別的方面是挺厲害，可做飯……他行嗎？

連清直接將一堆的肉菜塞小傢伙懷裡，只留下豬蹄跟雞肉。他頗有大將風範地揮揮手：“去吧，早去早回。”

“那……那我去了。”小傢伙很不放心地端著那一盆食物往外走，一步三回頭。

等到小傢伙完全走出去之後，連清將攝像師等工作人員也都趕出去，美其名曰讓他們拍他師弟去，他師弟那麼可愛懂事，合該多拍拍。

工作人員想說小傢伙那邊也是有個攝像師跟著的，可惜話還未說出口人就已經被連清送出門外。廚房的門，當著他們的面無情關上了，還從裡邊反鎖住。

工作人員們面面相覷，無奈聳聳肩跑旁邊休息去了。反正嘉賓們的房子裡除了廁所，到處都有安裝攝像頭，他們不拍這一段也沒關係。

廚房內，連清見鍋已經燒熱了，於是往裡邊倒入一些油，再拿起過了一遍水的豬蹄和雞肉，心裡默唸一聲“阿彌陀佛”。殘忍地將小動物們的肉扔進鍋中，聽到“滋”的一聲響，他趕緊將鍋蓋蓋上。

等了片刻，鍋裡已經沒有太大聲音了，他這才將蓋掀開來。拿起醬油直接倒一些進去，蓋鍋蓋，又蹲下添了些柴火。做完這一切，連清直接坐到柴堆上，心想看樣子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了。他總有一種很莫名的預感，就是感覺自己做這頓飯會出什麼意外。為防萬一，他這才特地將大家弄出去。真要有什麼意外，他跑起來比誰都快。可帶上其他人，就不大容易了。

他確實不大會做飯，以前做飯的基本上都是他師傅。偶爾師傅不在或身體不適，連清自己做也不過是鹽水煮青菜，熟了就行，特別沒追求。米飯的話直接用蒸的，也不似現在這般麻煩。如今，他也只能希望高壓鍋裡的飯能熟，大鐵鍋裡的肉能吃。

萬一不能吃……也沒關係，反正菜很多，還有蝦之類的東西，到時候再做就是了。

就這樣，連清一邊發著呆，一邊往灶裡添著柴火。直到，煤爐上的高壓鍋開始傳來異樣的聲響。連清看了它一眼，轉身將門打開一條縫，問工作人員：“高壓鍋的這個聲音，正常嗎？”

工作人員裡一位女生點點頭：“正常的，等會聲音會慢慢變大，這時候火就可以小一點，或者直接關火。”

連清瞭解地點點頭，說了句“謝謝”，又把門關上了。然後坐回柴火上，往裡邊添一把火，繼續發呆。

似乎也沒過多久的樣子，高壓鍋聲音越來越大，同時連清聞到鐵鍋裡傳來一股焦味。心道不好，他麻利地一把端起高壓鍋，放到地上。同時一手拿起鏟子，一手握住鍋蓋。正準備掀起來，他耳尖地聽到腳邊傳來非同尋常的刺耳聲響。

連清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跳起來。下一秒，只聽廚房裡傳出“嘭”的一陣劇響。

院子裡的工作人員都被這聲音嚇得渾身一抖，互視一眼，心道不好。大家連忙跑到廚房門口，其中一人直接將門撞開。年久失修的木門直接倒地了，大家也無暇理會，只顧打量廚房的情況。

廚房裡一片狼藉，煤爐倒了，裡邊的炭火點著旁邊的煤，正冒著煙。土灶裡的柴火大概是濺到不少水，火滅了一半，濃煙滾滾而出。地上，一隻高壓鍋慘烈地躺著，鍋蓋與鍋身已然分家，就連裡邊本該存在的大白米飯，也所剩無幾。

而地上、灶上甚至是青磚牆上到處是已成型或未成型的米粒，以及少許的水。

眾人看得呼吸窒，這……簡直就是發生了小型爆炸事故啊！那，那連清小和尚呢？屋裡怎麼不見他了？！

幾人還未來得及尋找小和尚，就聽一個帶著哭腔的、軟糯急切的聲音響起：“師兄！”

連桑小和尚聽到那聲巨響後，反應了兩秒才跑過來。奈何人小腿短，跑得不比其他人快。所以最後，他理所當然落後於其他人。不過也因為人小，他輕易從堵在門口的幾人中間鑽過去。進到廚房左右看了看，只看見慘烈現場，不見他師兄。

小傢伙嘴一癟，傷心喊：“師兄，你在哪……”

“在這呢！”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

眾人忙抬頭向上望去，只見高空中，連清小和尚正死死抱著一根粗粗的房梁，灰頭土臉的朝他們喊：“都讓讓，我要下去。”

眾人神情恍惚，下意識後退幾步，就見連清跟蜘蛛人似的順著房梁一路爬，爬到角落裡突然鬆手往下一跳，在大家驚詫的眼神中穩穩落到角落柴堆上。然後又跳到地上，精準地伸出一手抵住衝過來想撲到他懷裡的連桑小和尚。

他一手抵著小傢伙光溜溜的小腦袋，溫柔說道：“乖，師兄身上好髒，你就別撲過來了。”

“我不怕髒！”小傢伙兩隻手不斷撲騰，使勁想湊到他師兄身上去。

連清苦著臉：“我怕呀，洗衣服的是我又不是你。”

連桑小和尚：“……”師兄，你變了。

其他人：“噗……哈哈哈……”

笑過之後，大家不忘檢查了一下連清的手腳，又再三確定他身上沒有哪裡不舒服。連清再三保證他沒事，在高壓鍋炸開的前一秒，他就已經機智地跳上灶沿，又借力跑到房樑上去了。不過，那房梁也是真的髒，都不知多少年未曾打掃過了，弄得他一身灰。

出了這麼一檔事故，大傢伙也不敢再讓連清繼續呆廚房了，紛紛把他推到院子外面坐著。其他人或是通知節目組導演，或是處理現場，各忙各的。

李誠斯等人趕到時，就看到連清小和尚身上東一塊灰，西一塊黑，臉上還到處是抹過黑炭一般的痕跡，一身衣服也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了。偏偏那人正蹲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看著廚房門口，一派可憐無助弱小且委屈的小模樣，活似個沒人要的小乞丐。

他身後站著個乾乾淨淨的小小和尚，小傢伙正伸著一隻小胖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他師兄的後背，彷彿在給他壓驚。

李誠斯嘴角微抽，這……角色反了吧？！一個站著都沒別人蹲著高的小不點在安撫他早已成年了的師兄？

陳亦他們幾個跑去看廚房，李誠斯則直接問連清：“發生什麼事了，好好的你怎麼搞得像個要飯的？”

李樂樂也皺著眉頭問：“小師兄，你是小師兄嗎？”髒髒的，都不帥了。

連清還未反應，陳亦他們幾人已經跑回來了。其中，陳亦邊跑邊喊：“小和尚，你還真把廚房給炸了啊！”

吳向靈也跟著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有人把廚房炸了，太牛了你！”

李誠斯心裡一驚，忙跑去廚房看了看。等觀賞完災難現場後，他哭笑不得走回來，問：“你也真行，廚房說炸就炸。人還好嗎，沒受什麼傷吧？”

連清搖搖頭，十分可憐道：“我……我是不是，要賠人家錢了？”

因為他，門壞了，高壓鍋炸壞了，煤爐似乎也摔得凹凸不平了，還有其他可能被波及的東西……等等，好像還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他忽略了……

連清低頭苦思片刻，突然站起來，一邊往廚房沖一邊喊：“我的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