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四
雲霄道:“對方就是天蠍教的長春公主……”奚平聞言沉思了一陣,緩緩地道:“有這樣的事,我看你還是失去赴約的好,如能將那長春公主擄來,足可使令尊和你歐陽叔叔生命無礙,然後咱們再去找柳元善,從長計議對付天蠍教的事,比較妥當一些。”
雲霄想了想,再計算了一下日程道:“峻極峰約定的日於,還有三四天,我想還來得及,不如先去找柳老頭的好……”三人就在院中,商量了一陣,最後還是依雲霄的主意,先去找那東溪狂叟柳元善。
在這時,雲門谷的莊客已有不少的人冒險回來打探消息,一見他們少主回來了,膽子也就壯了起來,大家忙掩埋了死者,又將血跡掃乾淨,雲霄等人,暫時總算有了個安身之所。
第二天一大早,雲霄就動身去柳葉渡。
五十里路,算不得遠,以雲霄的腳程,何消一個時辰,卯正的光景,他就到了柳葉渡。
這裡是個靠山近水的山村,景緻非常幽美,居民也都樸實得很,在此際,大多數全都在田裡作活,村民只留有老弱婦孺,還有兩家酒食飯鋪,似專供過路人打尖開的。
雲霄乃是初到這裡,他既不認識那柳元善,更不知人家是身居何處,唯一的法兒,就是向人家打聽。
可是,奇怪得很,他連問了七八個人,就沒有人知道柳元善這個人,更令他困惑的是這柳葉渡全都姓柳,沒有一個雜姓的,柳老頭,可就太多了,究竟哪個是柳元善呢?
眼看著都快要中午了,他還沒問出個端倪來,人累了,肚子也餓了,就信步進入一家飯館中去。
這個飯鋪可以算得上簡陋了,只是用兩張白木桌子和幾張竹椅湊成,但卻打掃得十分乾淨。木桌竹椅上,一塵不染。
雲霄緩步進去,靠窗子坐了下來,高聲叫喚道:“有人在麼?”
只聽一個甜脆的聲音應道:“來了!”
竹簾掀動處,緩步走出來一個童子,一身藍布褲褂,生得眉清目秀,欠身道:“客官,吃些什麼?”
雲霄道:“來一壺酒,隨便配上幾樣菜就行,不過酒可得上好的呀!”
那童子笑道:“客官你就放心吧!我們這裡出名的竹葉青,方圓幾百里之內,最為馳名,你一喝就知道了。”
雲霄笑道:“好吧!就多來兩壺,我真得嘗嘗你們這裡的竹葉青。”
那童子微微一笑,嗯了一聲,轉身而去。
片刻工夫,就捧著酒菜走了出來,放在桌上擺好,退後了一步,守侍在側。
雲霄越打量這孩子,越覺得對方不像個店小二的材料,方打算探問一番……就在這時,從外頭進來一個老頭,走起路來,踢裡叭啦,直奔雲霄挨邊一邊小桌坐下。
童子一見老人進來,輕輕地一皺眉頭,看那意思,他對那老人是既感到厭煩,又不敢得罪,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道:“老爺子,您又來啦,吃些什麼?”
別瞧那童子年歲不大,這句話可說得有骨頭有刺。
老人呼了一聲道:“好小子,你嫌我來得勤啦,是嗎?在今天這可是第一次呀!怎麼,你們開飯店怕吃呀?”
童子道:“沒那回事,開飯店不怕大肚漢,只要吃完東西給錢。”
老人道:“你是說我老人家吃東西不給錢是嗎?好,今天吃完東西一總算,給你銀子總行吧!”
童子苦笑了一下道:“你老人家給銀子我們可不敢要,怕打官司,吃什麼你說吧!”
老人道:“我今天換換味口,知道你們的雲吞麵很出名,先給我來一份干炸雲吞,再烹一碗雞湯雲吞,你們這裡可會涼拌雲吞麼?”
童子把頭搖了個撥浪鼓道:“沒有,沒有,沒聽說雲吞有這樣的吃法。”
老人道:“這可有點怪掃興的,方想起來這姓雲的,你們卻不會做。”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暗忖道:“這老頭可有些怪,怎麼偏偏找上了姓雲的……”念頭轉處,由不得就注目向對方看去。
哪知,老人此際正朝著他這方面瞧……
兩人眼光一觸,雲霄就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見那老人的年紀,彷彿已有七八十歲,臉上皺紋纍纍,鬚髮皆白,身上穿的衣服,襤樓不堪,簡直就是個老要飯的,無怪那童子要膩味他了……可是,老人的眼神,竟然利箭一般,射在雲霄身上,宛如受到了電閃一擊,只覺渾身一震。
這只是眨眼間的事,眼神方觸,就己移開。
再看他時,就又變了形態,坐在凳子上,好像一個大海蝦,中間直,兩頭彎,根本就沒個人樣兒。
雲霄心中一動,暗忖:“曾聽師父說過這位東溪狂叟,乃武林狂人之一,最嗜和人開玩笑,而且無休無止,總要把對方鬧個啼笑不得才行,可能這老人就是他……”念頭一轉,連忙離座,朝著那老人一躬到地說道:“你老人家可是柳師伯嗎?雲霄行禮了。”
老頭兒一聽,身子一滾就下了座位,搖著雙手道:“你這客官說什麼呀?恕我年老,耳朵聽不真切。”
那童子插口大聲道:“人家說你是他的師伯,你是不是呀?”
老頭兒一仰道:“怎麼?他要賙濟我呀!但不知是給我多少銀子,那就可以還你們的酒錢了。”
童子朝著雲霄一偏臉道:“客官,你真的要賙濟他呀?”
雲霄一聽,心說這一老一少,倒湊合得可以,自己幾時說要賙濟人了……但他再向那老頭兒一看,就見他早又坐下了,雙眼下垂,彷彿像睡著的樣子,強打精神往上衝,哪有一點精神,根本就是個老朽。
心下又一轉念,付道:“可能是自己心思用錯了,自己來到這柳葉渡,柳元善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會和自己開玩笑呢?……”回想不到自己常以精明自許,今天會者走了眼,這事虧沒有旁人在場,可是對方既然說出話來,要不破費幾文,這尷尬的局面,真沒法下台。
念頭索繞腦際,連轉之下,探手向腰中掏去,他手一伸進袋內,頓時目瞪口呆,再也抽不出來了。
原來他身上帶的銀子,竟然不翼而飛,分明在離開雲門谷時,裝在袋裡有五六十兩銀子,怎麼會不見了?……他雲霄自出世以來,只有他玩弄人的,此刻卻受這種窘,還是第一遭,頓時急得滿頭大汗,就在這時,竹簾掀處,出來了個青衣少女,一見情形,便向老頭兒嬌叱道:“老爺子,你怎麼總是這麼向人哭窮要錢,客人都被你得罪跑了,我們這生意怎樣做下去呢?”
偏偏這兩句話那老頭兒聽得真切,便大聲叫道:“是他自己要硬完善人,你為什麼只抱怨我,誰向他哭窮要錢。”
那少女生得甚美,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含苞待放,聞言輕輕一皺眉,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她睨視了雲霄一眼,微微一笑道:“客官,你真的賙濟他嗎?
說起來他也實在可憐,孤苦無依,就靠著在我們小店混個肚子飽,你要是打算賙濟他,不妨給他幾個錢,可以替他換件衣裳,也是件好事,請問尊駕貴姓?”
青衣少女出來這一打圓場,雲霄這份難受可大了,暗想:“自己打從走江湖以來,雖不敢說怎樣的揚名露臉,可是卻沒款過這麼爬不起來的跟頭,今天怎麼會碰上倒霉的字兒上……”他心中一急.汗珠子可就順著腦袋往下淌。
那童子一見雲霄頭上直冒汗,心裡覺著好關,方哼了一聲那青衣少女轉頭瞪了他一眼,立時就忍了下去。
青衣少女笑道:“客官,你既然不打算賙濟他,也就算了,快喝你的酒吧,看菜都涼了。”
雲霄本來正喝到興頭上,這一被提醒,轉頭一看桌上酒菜見又添上了一大盤熱騰騰的包子,眼睛裡頓時冒出來饞火來。一轉身就回到座位上,先拿起酒菜,咕嘟嘟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