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倏聽一聲嬌叱,聲隨人到,但見一條白影,似箭一般隔牆飛落。
正是那少女薛玲,身方落地,就指著雲霄喝道:“大膽的小狗,今日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嬌喝聲中,猛伸皓腕,縱身便打。
雙方這一對面,雲霄越覺得這姑娘,真個是英姿玉貌,美豔若仙。
他竟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心想:“師門成條是不准欺凌軟弱,似此盈盈弱質,怎禁得住打,不如自己服個低,和她好說算了。”
他心念動處,尚未開口,那薛玲滿面嬌嗔,不容分說,就動了手。
這麼一來,雲霄可就不能好說了,就先讓來勢,急架相還。
先動手時,雲霄仍然意存憐惜,只想點到為止。
但在鬥了十來個回合之後,薛玲意將一身功夫,全數施展出來,著著都是殺招。
雲霄一見不是路,心忖:“自己初次遇敵,便被一個小丫頭打倒,還怎麼去得了梅嶺,來日又有何顏回山來見師父?”
他心裡一發急,也把師門心傳,儘量施為出來。
但見兩下里兔起雞落,虎躍猿蹲,直打有半個時辰,未分勝敗。
薛玲一邊打著,一邊偷窺這一瀟灑少年,但見他玉面朗目,劍眉朱唇,端是個美男子,心中不由就愛上了幾分。
本來她只是和那少婦斗的一口氣,這一來勢成騎虎,碰上雲霄也打出來真火,一招不讓,不禁就激起了她那孤傲之性,立意非將雲霄打倒不可。
可是,轉眼間都已走了數十個回合,不但沒有佔著上風,而在招架迎拒之間,反吃敵人的手,屢屢挨觸到粉腕玉臂之上,有時還幾乎吃虧。
雲霄可是無意,本來雙方動手,要是互不相觸,那又打個什麼呢?
薛玲卻認為雲霄存心輕薄,不由心中羞怒,再加上那少婦不斷傳來吃吃笑聲,似在牆頭觀戰,她便越想越恨。
雲霄內功根基深厚,越鬥越勇。
薛玲在羞怒之下,免不了心躁氣浮,已漸覺不支。
她心中暗恨道:“這個人太可惡了,你就讓我一招,就能少了你麼?”
她這就是愛心在做祟,因為她對人家起了愛慕,就感到人家不讓她,是太無情了。
愛的反面是恨,她這時恨透了雲霄。
她在急憤之中,深悔不該把寶劍留在房中,猛想起腰間現有獨門暗器奪命金針……她頭轉處,便點個破綻,嬌喝道:“小狗滾吧!我可沒功夫和你打了!”
她在喝聲中,腳尖點地,縱身一跳,便出去十來丈遠。
雲霄初次和人動手,正打在火氣頭上,自是不捨,剛要追去。
就在他身子還未曾縱起,忽聽牆頭上,那少婦嬌聲喊道:“薛玲呀!你打不過人家,還不快放暗器!”
她這一句話,卻提醒了雲霄,猛想起方才在牆穴窺探之時,幾為對方暗器所傷,心忖:“哼!我那正氣功夫,才練到五成火候,今天不妨一試……”但那薛玲卻在暗中罵道:“妖狐狸,誰讓你多嘴……”心話未了,揚手打出一蓬寒光,分打雲霄上中兩盤。
可是,當那一蓬金針到了雲霄身前三尺之處,宛如碰上了一堵無形的山嶽般,忽然停住了。
這幸而是雲霄的先天太乙罡氣,僅只練到五成功力,不能將金針震回去,僅只能阻住它不進,宛如蒼蠅鑽窗一般,微顫不休。
薛玲見狀,不禁大怒,識出來對方施展的,乃是一種玄門罡氣。
在這時,欲待和對方罷休,但她一個女孩兒家,又是孤傲成性,卻不肯就這樣輸口,同時,雲霄罡氣震飛了那金針,人又撲了上來。
登時把薛玲氣得銀牙亂挫,嬌叱一聲道:“我與你這小狗拼了。”
喝聲中,翻身一轉,縱回當場,匝著雲霄又打起來。
武家對敵,不論你手腳身法,如何地迅捷猛烈,心神最主沉著,切忌浮躁,原不是負氣的事。
薛玲不但是孤傲成性,而且心高好勝,她久戰無功,屢遭激怒,本就愧憤交加,這一情急,越發暴躁,恨不得當時便要了敵人的命。
如此一來,她只知專用殺手進攻,全沒顧到自己的身法步法已失準則,如何能以取勝。
還算雲霄知趣,跟她打得時候久了,覺著人家姑娘本領不凡,起了憐才的念頭,又因自己黑夜窺人婦女,也有一點理虧之處。
再又眼見對方攻勢雖猛,手法漸亂,情急之狀,實令人有些不忍,所以就只管隨機應付,卻不肯出手傷她。
由於這樣,雙方仍然扯了個平手。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勝負仍是難分,雲霄只守不攻,越發有氣如加。
薛玲卻因一上來攻勢太猛,已累得香汗淋漓,漸漸有些氣力不繼了。
她偷瞥那少婦,雖然仍在牆頭觀戰,只是那雙眼睛,死盯著雲霄,竟然發了直。
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暗罵了一聲:“狐狸精!”
但她又想到過幾天就要隨她下山,心忖:“莫非一執掌起天蠍教來,就都會變成這樣的人嗎?一個人要失去了廉恥之心,是否還有顏面活在世上?哼!我寧可去死,也不學她那樣的無恥……”她邊想邊打,心神不屬,手法自是越見散漫。
雲霄偶望月色西斜,疏星朗耀,知離天亮將近,心忖:“我這是和她胡攪個什麼?還是趕路要緊……”心念動處,忽地一收勢,笑道:“我可沒工夫陪你玩了,再見吧!”
說著雙足一用力,倒走出去三四丈遠,又是微微一笑,抹頭就朝山下跑去。
薛玲心中知道人家是故意相讓,暗中感激不盡,但在形色上仍是不服,嬌喝道:“不分勝負,你走得了嗎?”
喝聲中,作勢欲追,那少婦咯咯笑道:“薛玲!算啦吧!人家這番好心,難道你竟不領情,再說你也追不上人家,如真不服,待我替你追下去。”
薛玲嘴中沒說話,心裡卻道:“你追下,誰知是安著什麼心?”
在她一念未了,那少婦人已追了出去,轉眼間已失去了蹤影。
雲霄擺脫了那薛玲的糾纏,把腳程施展到極處,宛如脫弩之箭,直向山下射去,不消頓飯光景,已出了十數里路,後望那破廟,早已不見影兒了。
此際,他正行到一個山峽處,左有懸崖,右有陡壁,月光恰被峰頭擋住,陰暗暗的,有些鬼氣森森。_雲霄依然加急地向前疾奔,打算路到月光處,再把腳步放慢。
就在這時,谷口右面脊嶺上,出現了一條人影,疾飛而上,恰擋雲霄去路。_兩下跑得正急,山徑又仄,幾乎撞了個滿懷。
雲霄身疾眼快,一照面就看出是破廟中那美豔少婦,心忖:“這婆娘又追來幹什麼?……”心中雖在想,仗著身法輕靈,身子微側,就讓了過去。
來人也自立定,嬌聲喊道:“小兄弟!好高明的身法呀!”
雲霄聞言停下了腳步,冷冷地道:“你又追來幹什麼?”
那少婦道:“喲!好橫呀!我那小侄女方才得罪了你,我趕來替她賠禮,這過錯了嗎?”
雲霄仍是冷冷地道:“失禮的應該是我,我不該黑夜偷窺,要你賠什麼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