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流

　　又來了。

　　良平不悅地想到。他坐在座位上，眼睛透過窗戶看著那個名為綱一的學弟。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白癡藉口，跑到這裡來把雨穗喊了出去，在走廊上露著一臉愚蠢的、像條狗一樣的表情地望著雨穗，嘰嘰喳喳地說著些什麼東西。真是礙眼，每天放學後的社團時間還不夠嗎？居然在課間時間也要跑過來。

　　「良平。」聲音就從他身後的後門口響起。

　　良平轉頭，看到了知佳。她站在後門，笑容可愛地朝他揮手。

　　「什麼事？」良平冷淡地應聲。

　　「欸？為什麼這麼冷淡？我可是知道你秘密的人，不對我好點的話，我可是會洩密的哦。」知佳不滿地說，眼神卻含著幾分笑意，顯得這個女孩調皮又親昵，仿佛她跟良平已經是朋友了。

　　知佳以為良平會立刻有些慌了手腳的，就像昨天那樣，卻沒想到他只是冷淡地轉回了身，不想跟她繼續交談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明顯。知佳咬了咬唇，感覺有些熱臉貼了冷屁股的難堪，但很快又故作輕鬆地走到視窗，「我說——」

　　驟然愣住，知佳看到了良平桌面上的英語書，那本書書頁光滑，一點兒折痕也沒有——是全新的。

　　原來如此，因為證據已經被藏了起來，所以他也不怕她說出去，比起她這個新來的轉校生，良平和雨穗在嶺西高校學生的心目中更有分量，她說出去不僅沒人相信，搞不好還會被兩方的追求者盯上。但這不是重點，知佳本來也沒打算洩露這件事，讓知佳在意的是，他只要把書上雨穗的名字塗掉就好了，她甚至幫他圈了出來不需要花費時間去找，可是他寧願直接換一本新的書，也不劃掉雨穗的名字嗎？

　　已經喜歡到這種地步了嗎？知佳想到，心裡又冒出了那種失落感。

　　緊接著她又有些慶倖了起來。

　　「良平，能不能幫我跟雨穗借點東西？」知佳又說。

　　這句話果然讓良平有些在意起來。

　　「不錯吧，幫我跟雨穗借東西的話，就可以趁機跟她說話和接觸了，我可是很講義氣的啊。」

　　「我跟你的關係談不上『義氣』兩個字，不要隨便說出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你想借什麼東西？」

　　「我在去辦公室交轉學手續的時候，聽老師說雨穗的讀書報告寫得很好，剛好跟我最近在看的兩本書有關，想借來參考一下。但是我跟雨穗完全是陌生人，所以拜託良平幫我借一下吧。我下午放學後就會去象棋社報告啦社長，到時候你的手中請務必已經有了雨穗的讀書報告，感激~就這樣說定了哦，拜拜。」

　　知佳轉身後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臉上故作輕鬆的笑容也收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緊張得心臟都要從咽喉裡跳出來了。幸好她之前因為太過驚訝沒有直接在辦公室說出來，否則就算讓良平看清了雨穗虛假的一面，她大概也會被討厭上的吧。陷入戀愛的人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就算你是好心好意地告訴他他被背叛了，對方非但不會感激你，反而可能會怨恨上你呢。

　　所以還是讓他自己發現吧，暗戀著的人的筆記本在自己的手上，一定會忍不住去翻閱的吧，到時候他就會發現，雨穗的讀書報告和他的閱讀筆記內容幾乎一模一樣，而且她還用此得到了教師們的誇獎。這就跟一個同學無意間看到了另一個同學寫的作文，然後擅自抄襲去參加考試，結果拿到了高分和獎金一樣沒有區別吧。

　　雨穗看著知佳的背影，目光又轉到了良平身上。

　　「學姐，怎麼樣？可以嗎？」綱一將雨穗的注意力拉回來。

　　「志願者啊……我很想去，不過不能確定會不會臨時有其他事情，到時候再看看好嗎？」雨穗眼底的幽暗散去，目光清澈溫和地看著綱一說。

　　少年立刻臉頰通紅，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地點頭，「我我我知道了。」

　　「馬上要上課了，你快回去吧。」

　　「嗯嗯。」

　　良平後知後覺，感到有些懊惱，他這樣跟剛剛被他從頭到腳嫌棄了一遍的綱一學弟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吧，一旦找到一丁點兒藉口和理由，就會像找到了什麼寶貝一樣欣喜於可以理直氣壯地往她身邊湊了，不，綱一怎麼有資格跟他比？那種一天到晚只會玩遊戲看輕小說幻想著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學習成績一塌糊塗也沒有什麼突出之處的廢材少年，長大後也只會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上班族，連給雨穗買個鑽石都無能為力，不，他根本不會有苦惱怎麼給雨穗買鑽石的機會和資格。

　　而且他也不會露出像他那種愚蠢的表情，更不會露出那種渴望肉骨頭的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在期待什麼的眼神。

　　說服了自己，良平站起身。

　　「雨穗。」他喊住了往座位走的雨穗。

　　「嗯？」雨穗停住腳步，側頭看他，露出淺笑。

　　「有人拜託我幫她借你的讀書報告，可以嗎？」他的口氣那麼公式化，就好像雨穗一旦拒絕就會說句「我知道了」，然後乾脆地轉身離開。可以說是非常不稱職的幫忙借東西的人了。

　　「是剛剛跟你說話的那位嗎？」

　　「嗯。」

　　「我知道了，可以的。」雨穗從課桌裡拿出筆記本遞給他，「但是希望由她自己來還。」

　　自己來還確實比較禮貌，借東西可以藉口不熟悉不好意思開口，但是連借到東西後的謝謝都要通過別人的口的話就不合適了。但是這樣他就失去了一次可以理直氣壯地跟雨穗接觸的機會了。良平面無表情地想著，接過本子的時候，看到了雨穗的手指白皙如玉，大拇指的指甲蓋修剪圓潤乾淨，粉粉的特別好看，讓人特別想要握在手中。

　　一如既往的簡單短暫地接觸，然後各自回到座位上，班上的同學沒有一個人能看到兩人之間隱藏在表面下的洶湧暗流。

　　「良平和雨穗看起來好合適啊，但是為什麼就是不來電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吧，兩個人的性格不來電啊，男女之間性格要互補才行吧。」

　　「說的也是，雨穗和良平在一起看起來畫面是很美，但是感覺好無聊，果然他們都適合熱情活潑的另一半啊，總得有一個人主動對吧？」

　　「……」

　　良平心裡不太愉悅地瞄了一眼悄悄議論著的女孩子，心想是誰規定的這些？他就喜歡雨穗這樣的，無不無聊不是你們說的算。

　　……

　　「清乃收到恐嚇信件這事沒有後續了嗎？」

　　「聽說還一直有收到呢，每天一封。」

　　知佳突然聽到後桌傳來這樣的聊天對話。她吃驚地轉過身去插嘴，然後被對傳播八卦這種事有著天生的熱情的女孩子科普了一下。

　　「清乃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聽說是跆拳道還是合氣道黑帶八段呢，收到第一封恐嚇信的時候，就跑到廣播社去發表了警告宣言，大概是學校裡她交往過的男生太多了，對誰可能給她寄這種東西毫無頭緒，所以乾脆就全部都警告一遍。但是到現在還一直在收到。要我說，搞不好並不是一個人在針對她，被拋棄的人裡對她懷恨在心的人估計不少吧。」

　　「沒有報警嗎？」

　　「報警？天真，員警才不會管這種事。」

　　聽著她們口氣裡的酸味，知佳有點不解，又有一點衝動，她說：「清乃這樣的人讓人喜歡不起來對吧。」

　　「還用說嗎？」尤其是她們每次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都發現對方是她的裙下之臣的情況下。

　　「但是你們對雨穗沒有任何意見啊，她跟清乃她們的關係很好不是嗎？她能跟清乃學姐那些人做朋友，是因為她認可她們的行為吧，要不然清乃學姐那些人，怎麼會喜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