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是誰（加了小尾巴）

　　昨天桐平突然問他關於他女兒的事情的時候，他是有些受驚的。沒有立刻告訴桐平女兒已經死去的事，是因為國家有規定家裡人過世後必須去注銷身份證更新戶口本，防止身份證件號碼被心懷不軌的人佔用。

　　而他為了安撫精神失常的妻子一直沒有去注銷，算得上是有違法規。他一個國內著名的企業家，還剛剛去參加完這麼重要的一場峰會，即將簽署一份和政府的重要合作協定，突然被一個員警問到這事，有些敏感，一時猶豫沒有說出實情。

　　不過後面他仔細想了想，如果真的有人佔用了他女兒的這些資訊做出什麼違法犯罪的事，事後被查出來自己的隱瞞，後果就更加嚴重了，想了一晚上後，第二天便給桐平打電話，主動告知了這件事。

　　桐平被嚇了一跳，頭皮一陣發麻，立刻讓電話那頭的人給他發了一張他女兒的照片過來。

　　照片很快發了過來，桐平看著電腦上的那張臉，眉頭皺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張照片上的女孩面孔和他弟弟的那個女朋友雨穗的面孔有六七分的相似度，這樣的相似度是可以通過海關之類的檢查的，可以被認為是同一個人，只是在妝容的影響下使得面貌看起來有些改變，看起來更精緻更漂亮。但桐平見過雨穗，她沒有化妝。

　　「您確定您的女兒已經去世了嗎？」

　　「桐平警官，你是在開玩笑嗎？」

　　桐平掛上電話，臉色有些難看。他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畫面，良平、雨穗，最終又定格在了清乃那張憤恨不似說謊的臉上。搞什麼……那個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

　　……

　　即便良平沒有說出來，家裡人也都知道他肯定是談戀愛了。這一點良平母親在良平換了三次衣服，問了她三次好不好看這件事上得到了證實。良平並不是很在意外表的人，整潔得體就足夠了，現在卻這麼在意，除了是因為有女朋友之外，不可能有其他原因了。

　　她很高興，沒有多問，只是開開心心地提供意見，然後在良平走後立刻打電話給遠在鄉下的良平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打電話，就好像良平交的不是女朋友而是未婚妻一樣歡天喜地地通告了一番。

　　哎，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這兩兄弟幾乎是兩個極端，一個學渣一個學霸，一個花花公子一個禁欲冷漠，她不知道想過多少次如果桐平和良平在各個方面都能中和一下就好了，現在良平終於交女朋友了，也算是小小的中和了一下了。

　　良平搭上了電車，看著手機上時間的流逝，感覺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之中，愉悅到控制不住向上勾起的嘴角，控制不住釋放出友善目光的眼睛。

　　從雨穗說她也喜歡他的那一刻起，這個原本普通的世界在他眼裡就變得特別了起來，不管是擁擠的電車、行色匆匆的人群、吵鬧的小孩還是大樹老師的勸說郵件，都不再變得討厭。他的心臟變得無比柔軟，對一切都更加能夠包容。

　　這種神奇的居然能將人改變至此的力量真的不可思議，按理說被這樣改變是會讓人產生不安全感，下意識地想要反抗的，可是他四肢綿軟無力，毫不抵抗地接受了這樣的改造。

　　愛情的力量嗎？他曾經覺得這種東西虛無縹緲，那些愛情小說絲毫不寫實，直到他遇到了雨穗，這個女孩對他有一種強烈的吸引力，在他的眼裡她的每一個神態都嫵媚生波，每一個笑容都攝人心魄，整個人熠熠生輝，光芒萬丈。

　　他像黑暗裡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偷偷摸摸尾隨著她，為自己這樣的行為找了各種理由，其實本質上和那些癡漢變態也沒什麼區別。

　　而現在……

　　他想起了昨天在她家中那綿長又深入的吻，他終於無法克制地用力地擁抱她，親吻她，放肆地讓她那總是散發出誘惑他的味道的髮絲穿過他的手指間，放肆地感受她的存在，那種感覺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他幸福到感覺暈眩。

　　他身上散發著這種溫柔和善的氣息，讓別人產生了他是個溫柔的人的錯覺，一路上好幾個跟他要郵箱地址的女孩，他一一拒絕，下了電車，來到了和雨穗約好的碰面地點。

　　雨穗正在被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搭訕，男生是跟一群朋友出來玩的，此時一群朋友正在不遠處瞧熱鬧，他紅著臉撓著頭想要雨穗的聯絡方式。因為長得好看，說話也挺幽默，雨穗就跟他多說了幾句，沒想到這就被良平給撞見了。

　　幸福的泡泡立刻就破掉了，泡在糖水裡的心臟瞬間酸脹起來。這種場面其實見過很多次了，雨穗走到哪都有人注視，都有人搭訕，每次他都躲在暗處嫉妒得表情扭曲，可是這一次卻相比單純的嫉妒多出了疼痛的感覺。

　　「啊，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來了。」雨穗看到了良平，對男生說，然後在對方驚愕失落的表情下，快步走向了良平。

　　雨穗閒散地杵著下巴，把優酪乳冰淇淋上的紅豆舀起來放進嘴裡，冰涼又甜蜜的味道讓她有些享受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坐在她對面的良平坐姿端正，白襯衫依然扣得一絲不苟，手上拿著一本小筆記本，嘴上念著今天他安排的約會行程，面無表情，看起來沒有異常。

　　然而雨穗還是從他的小動作和眼角眉梢微小的變化確認他在生氣，雨穗舀了一勺冰淇淋，遞到他的嘴邊，打斷了他的話。

　　良平看過去，就看到對面的女孩像貓一樣慵懶地看著她，眉目含笑，溫和清新。可他已經很熟悉她了，看得到她這下面的那幾分壞，只是這樣的壞那麼可愛，叫他根本沒有招架的能力。哪怕他明明正在生氣中。

　　「我的手好酸呀。」她軟軟地撒嬌。

　　良平就低頭吃掉了他覺得甜到膩的冰淇淋。

　　「是不是特別甜？」

　　「嗯。」

　　「有沒有把你酸酸的醋味去掉呢？」

　　「……我沒有吃醋。」

　　「看到我被其他男人搭訕，你居然不吃醋嗎？唉，真讓人傷心，我看到有女孩子跟良平君要聯絡方式，良平君卻沒有立刻拒絕的時候可是覺得好傷心呢。」

　　……就這樣倒打一耙嗎？明明他從來都是立刻拒絕的。

　　「好啦。」雨穗像招財貓一樣朝他招招手。

　　良平遲疑著湊過去，被她捧著雙頰，她的目光深邃，深深地凝望著他，呢喃著說：「有什麼人是值得你去嫉妒的呢？我隻愛你啊。」

　　良平覺得，他的靈魂都在戰慄。

　　……

　　桐平在車裡坐了很久，良平才從雨穗的家裡離開。他看到他跟雨穗站在一起，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那種強烈的愛意，是他曾經都不敢想像居然會出現在自己這個弟弟身上的。從雨穗家裡出來後，他還在路上癡癡地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連步伐都比平日裡輕快，散發著愉悅的氣息。

　　桐平神情凝重。再也沒有之前得知良平有喜歡的人時那種輕鬆看熱鬧的心情，他萬萬沒有想到，良平喜歡上的會是這樣奇怪的女孩子，他陷入的到底是愛河，還是可怕的泥沼？不單單是因為身為員警的職責，即便是為了良平，他也必須搞清楚這個女孩是怎麼一回事。

　　他從車裡下來，按響了雨穗的門鈴。

　　雨穗打開門，看到桐平，臉上並沒有什麼意外。

　　桐平走進了屋內，目光打量過客廳裡的裝潢和物件，還有那隻趴在沙發上的貓，褪去了吊兒郎當不正經的神色後，他的眼睛銳利具有攻擊性。

　　「桐平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雨穗把貓抱起來，目光一如既往溫和地看著他。

　　「你是誰？」桐平用審訊犯人的目光看著雨穗說。

　　「什麼？」

　　「到現在還要裝傻嗎？你明明一副知道我會來的樣子。不要說多餘又沒有意義的話，你知道你已經無法再使用你現在的身份了。說吧，你到底是誰？從學校報名到租下這個小洋房，所有需要用到身份證件的事，你用的都是『雨穗』的，所花銷的錢也都是『雨穗』的銀行帳戶裡的，甚至你的臉都和『雨穗』有幾分相像。你幾乎完全成為了『雨穗』。可是你不是，你到底是誰？」

　　雨穗的所有開銷幾乎都是真正的雨穗的錢這一點最讓桐平在意，真正的雨穗是千金大小姐，從小到大的零花錢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夠相比的，她的銀行帳戶裡積累下來了不少。不過那錢對於她父親來說也算不了什麼，所以他寧願不要也不去注銷他女兒的身份證件，徹底抹消她曾經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他萬萬不會想到，不僅有一個人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佔用了他女兒的身份，還使用了他女兒的錢。

　　那麼問題來了，這個雨穗，為什麼會知道真正的雨穗的□□密碼？而且是那麼多張的□□密碼？

　　他還冒著被前輩教訓的危險，調查了最近兩年全國各地上報的失蹤人口資訊，可每年失蹤的人太多了，和雨穗相鄰年紀的也有不少，還有一些家屬根本沒有提供相片的，甚至還有一大堆根本沒有人上報的，這就跟大海撈針一樣，根本無法確定這個女孩的身份。

　　雨穗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摸著貓的背脊，垂眸幽幽地看著自己的膝蓋。

　　「我是看在良平的份上才來跟你說這麼多的。如果你自己不坦白，我只好立案，使用公家手段來確認你的身份了。」

　　桐平不是開玩笑的，實際上作為一個員警，在發現這種事自己偷偷調查，還調查出這種結果沒有立刻立案和告知同僚，反而跑來跟嫌疑人說這些話，已經不太符合規矩——冒用別人的身份證資訊行事，還擅自挪用了身份證主人的金錢，雨穗已經構成了犯罪，是可以立案的。

　　但是因為良平，他產生了私人情緒。桐平想搞不好良平和曾經京都的同僚們嫌棄他也不僅僅是單純的因為他長得太帥、出外勤總出差錯或者太花心，因為從這件事來看，他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員警，沒有將他從警隊裡開出去真的是課長對他極大的偏愛了。

　　看來已經沒有辦法了，雨穗緩緩吐了一口氣，在良平把身份證還給她的時候，她就隱隱預料到了今天。她將貓抱到一邊，雙手輕輕地搭在大腿上，緩緩地抬眼看向桐平，說：「如果我現在不跟你坦白，我就會被逮捕嗎？」

　　「你冒用他人的身份證資訊，還擅自挪用了別人的錢，已經觸犯了法律，當然會被逮捕。」

　　「既然我跟你坦白會被逮捕，不坦白也會被逮捕，那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那麼多？」雨穗微微歪了歪腦袋，疑惑地看著桐平，一如既往地溫和優雅。

　　可桐平看著她，只覺得一陣冰冷的寒意緩緩地爬上了背脊，再也不覺得她的氣質清新，像櫻花盛開的時節一樣美麗又舒適了。這個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要任性，你年紀還小，如果情有可原也不會有多麼嚴重的懲罰。」

　　「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拜託你，給我兩天時間嗎？」雨穗站起身，走向餐桌倒了一杯水。

　　桐平心下一凜，看著端著水杯緩緩走過來的少女，「這個要看你的解釋了。你先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麼要冒用別人的身份證資訊？」

　　「這些事情，我也希望可以兩天後再坦白。」

　　「你覺得這有可能嗎？」桐平眉頭擰了起來。

　　給她兩天時間？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的。真正的雨穗在兩年前滑雪出意外死亡，一年以前這個雨穗突然出現進入了嶺西高中。從身份證使用記錄來看，她沒有出過遠門，行動範圍僅限於本市區，幾乎學校和家兩點一線。這麼看，她犯的罪行就只是冒用別人的身份證和挪用他人金錢。

　　但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自己沒有身份證嗎？家裡人呢？才17歲的年紀，怎麼會做且能做到這種事？還是說有同夥在暗中幫忙？但這又是在密謀什麼？

　　這樣的複雜，那麼多謎團，他怎麼敢給她兩天時間？誰知道這兩天裡她或者她背後的某些存在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這兩天裡他也不能阻止良平跟她接近，他怎麼能夠保證自己的弟弟不會受到傷害？

　　「兩天時間而已，也不行嗎？」雨穗望著他，眼中出現了幾分懇求。

　　桐平鐵面無私地搖頭，緊接著，突然的，他看到雨穗把水杯裡的水潑了過來。這點兒小手段對他來說根本只是毛毛雨，輕而易舉地就躲了開。可緊接著，他覺得眼睛被什麼刺眼的東西給閃了一下，眼前驀地一黑，然後有什麼東西砸在了他的身上，他全身驟然觸電，劇烈的疼痛感猛地襲上大腦，他失去了意識。

　　室內重歸平靜。

　　雨穗再也沒有先前假裝出來的冷靜淡然，呼吸有些粗重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桐平。

　　糟糕……

　　雨穗蹲下身，懊惱地抱住腦袋，好一會兒才深呼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將桐平身邊的那顆電擊球撿起來塞回口袋。她的手穿過桐平的腋窩，費勁地將他拖進這個房子的地下室內，然後在這個房子裡翻找，找到一根繩子，將桐平的手腳都捆了起來，再用膠布將他的嘴巴貼起來。

　　「對不起，你只要在這裡待兩天就好了，27號過後，一切就都結束了。」做完這一切，她喘著氣，抱歉地看著毫無知覺得桐平。想了想，又到樓上去搬了一床棉被下來，把他滾到棉被上蓋好，確認他不會著涼。

　　做完這些後，她走上樓梯，關上燈，鎖上門。地下室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