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發芽

　　雨穗眉梢都還沒來得及動一下， 那個女人便已經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和眼神都格外親切又有幾分活潑，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雨穗有些疑惑， 這個人是誰？為什麼對她露出這種好像見到了老朋友的笑容？如果不是她的感覺和觀察力都很敏銳， 她差點都要懷疑她剛剛眼裡冰冷的估量只是錯覺了。

　　她朝雨穗走了過去，眼睛裡滿是好奇， 「你就是良平的小女朋友啊，看起來還真是……高中畢業了嗎？啊， 對了， 你好， 我叫知佳，是良平的……嗯……朋友。」她這樣遲疑一下，倒是讓人感覺她和良平關係稍微有一點點特別的感覺了。

　　雨穗沒有回答， 只是微笑著看著她，「請問有事嗎？」

　　「我的天啊！」突然一聲驚呼。正是從麵包房裡出來的優紀，她看到知佳，露出激動的見到了偶像般的表情， 「知知知知佳小姐？簡直不敢相信，您是知佳小姐嗎？」

　　「是。你好。」

　　「我的天啊！我在雜志上見過你，你是我的偶像， 你真人比照片還要漂亮！」其實也不是什麼偶像，優紀只是單純的很羡慕和憧憬這些生活在和她完全不同階層裡的優秀女性，她幾乎認識全國所有上過雜志或者報紙的厲害女性，只是知佳是唯一一個出現在她面前的。但這可不妨礙她激動。

　　「呵呵呵……謝謝。」

　　然後就是一陣互相誇讚、簽名、合影。雨穗繼續看窗外， 目光掃過所有經過的、進入停車場的車子的車牌號碼，直到知佳坐到了她的對面。麵包店裡有幾張可愛的小桌椅，給客人坐下用餐使用。

　　「外面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嗎？為什麼你一直在看外面呢？」知佳疑惑地問，學著雨穗杵著腦袋往外看。

　　雨穗不解，「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有啦，剛好經過這裡，也不著急去公司，就想著過來看看你。你知道的，女人嘛，對於初戀情人總是有幾分在意的。從朋友那裡聽說他交了新的女朋友後，就會忍不住好奇想要關注一下，希望不會給你造成困擾。」她有些苦惱地說，看起來落落大方。

　　「初戀情人？！」優紀又一次震驚地插嘴了，「難道說，您和良平教授曾經是戀人嗎？」

　　雨穗的目光終於有些聚焦，認真地打量著對面的女人。

　　「哎呀，沒有的事。」她立刻否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但是這樣反而讓優紀更加相信知佳和良平曾經交往過。在她看來，知佳這樣的獨立自主的優秀女性才配得上良平，雨穗這種和她一樣待在一個小麵包店裡當員工的人，跟良平教授那種人完全不搭嘛！

　　「良平君可是一直都很受歡迎的呢，在高中時候，高年級的很多學姐都在追他，甚至有一次一位學姐還帶著一群人堵他，想要對他強來呢，把我都嚇到了。當時感覺真可怕，現在想想就覺得很好笑了。良平君啊，長得又帥成績又好，而且感覺非常可靠，很難讓人不心動不是嗎？雨穗也這樣覺得吧？」

　　「我和良平先生，並不是戀人關係。」雨穗說，臉上保持著溫和禮貌的微笑，覺得這個女人在耳邊喋喋不休地說著她飼主過去的事情很煩，管她是不是良平過去的戀人呢，跟她有什麼關係？再說了，過去的事一直提有意思嗎？還挺搞笑的，這女人。

　　「欸？」知佳愣了一下，「你不是嗎？可是聽說你……」都跟良平同居了啊。

　　優紀立刻就多嘴地跟知佳嘰裡呱啦說了一通，總之意思就是良平教授只是好心收留她這個不明人士而已。雖然優紀每天都會懷疑雨穗和良平的關係是不是已經不純潔了，但她始終不太願意接受雨穗和良平可能在交往這種事。

　　「原來是這樣啊……」知佳意味不明地說，看著雨穗，「看來是我搞錯了……」

　　可是她對良平的脾氣是有一定瞭解的，如果不是對這個女孩有好感的話，良平根本不可能收留她，而是只會報警讓員警幫她找到家人而已。想到這個，她嘴角的弧度就有些微微下拉，緊接著又上揚了，「真是的，良平他總是這樣啊，看起來冷冰冰的很不好相處的樣子，其實是個三觀非常端正內心也很火熱的人，畢竟他爺爺奶奶都是大學教授，哥哥也當過員警，受到這些影響，對有些事情完全沒辦法視而不見置之不理呢。」

　　又說了一通，知佳才起身離開，而雨穗已經感到非常不耐煩了。

　　搞什麼，這個女人？都已經說了她和良平先生不是戀人關係，居然還要在她耳邊說那麼多嗎？話又說回來，就算她和良平有那種關係，她難道妄想用這種拙劣的伎倆來挑撥他們的感情？這是把人當傻子嗎？過去交往過又怎麼樣？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說，那不過是良平先生當時年紀太輕才會讓眼睛被狗屎糊住了才不小心看上你這種人的，最後還不是分手了？更何況你見過她的飼主先生為她瘋狂的樣子嗎？難道他也會對你露出那樣火熱專注又隱忍克制的模樣？！難道他會嗎？！

　　手指頭焦慮地在桌面上「篤篤篤篤」的敲擊了起來，雨穗看著窗外眉頭微微蹙起，心裡有些火氣，她把這歸結為那個叫知佳的女人擅自認為她和良平是情侶關係，還跑來跟她追憶過去耀武揚威，耽誤她的正事的緣故。

　　知佳坐上車，側頭看著這家麵包店和視窗上的少女，臉上的笑容已經轉瞬消失，只剩下憤怒和不甘心。

　　其實她在來到這裡之前，是先去學校找過良平的。而且時間還很早，在一個月前她滿心期待中收到良平母親的來電，對方滿含歉意地說是她沒搞清楚情況，擅自拿了兒子的照片和簡歷去相親事務所，其實兒子已經有女朋友了後。

　　作為已經過了青春期的成年人，並且還是一位事業有成的成熟女性，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死心地去找男方確實是有些有失體面，可她一夜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最終從高中時代就對良平持續至今的愛和執念戰勝自尊，她決定為自己爭取一次。

　　她想這難道不是上天暗示她可能會成功的徵兆嗎？第一次往相親事務所投簡歷，結果幫她配對的對象居然是她從高中時期就暗戀著的男人？所以即便被拒絕，她也不應該立刻就放棄的。

　　於是在第二天，已經通過其他朋友打聽到了良平這天的課程安排，她便開著車等待在了校門口。她穿著得體的裙子和高跟鞋，打扮得比她以往和任何一個男朋友約會時都要慎重和用心，她仔細打量過鏡子裡的自己，覺得就算良平真的有了女朋友，自己應該也有戰鬥力能夠與對方過上幾個回合的。

　　更何況她並不相信良平有了女朋友這樣的說辭，她已經打聽過了，沒有一個認識良平的人聽說過他有女朋友這件事，哪怕是美芝和京石這兩位與良平在日常裡接觸最多的朋友，也否認了這件事。

　　「哈？良平有女朋友？開什麼玩笑？等我孩子都生三個了，那傢伙估計都還是個光棍呢。」

　　「這又是哪個女學生擅自冒充散播謠言嗎？真是沒吃夠教訓啊，良平教授上次給的懲罰不夠嚴厲嗎？」

　　面對這種問題，兩個人給出了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回復。所以很顯然，有了女朋友這種說辭，只是爽約的托詞而已。是母親擅自投簡歷幫他相親這件事她倒是相信，因為到了年齡所以相親尋找結婚對象什麼的，這種事確實不是他會做的。

　　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她就看到了良平的車子開了過來，並且攔在了對方面前，然後利用相親被放鴿子這件事，成功約他到了附近的咖啡廳。

　　她已經提前做好了功課，瞭解了良平這幾年有接觸的事，她盡可能自然地以老朋友老同學的姿態跟他說話，她跟他提起的高中生活，提起股市、提起商場、提起文學，可她那麼努力了，對方也還是言簡意潔十分冷淡毫無波動的樣子，並且很快就準備結束這次的會面了。

　　「很抱歉我母親擅自的行為給你造成了困擾，知佳小姐。」良平教授說：「你是我的高中校友這件事我也深感意外，謝謝你對鄙人的青眼。我想我母親應該向你傳達過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這樣的資訊，所以我認為我們以後還是不要聯絡的好。你說呢？」

　　那一刻羞恥感和難堪感將她淹沒，她立刻露出令人憐惜的錯愕表情，有些羞恥地說：「是、是嗎？真是抱歉，我是聽你的朋友們說過你沒有女朋友，所以才……」她想要通過這樣的話來挽回自尊，企圖讓對方知道自己不是在明知道對方有女朋友的情況下，還不死心的想要出手的那種不介意當第三者的人。

　　可是對於良平來說，這些女生的手段他從小到大見多了，從高中同學到大學同學再到現在的女學生們，僅僅是校園裡，就各個花招百出，手段各異，有還能夠忍受的，也有直接觸碰到他的底線的，所以知佳的意圖想要瞞過雖然沒有過戀愛經驗，但卻已經「身經百戰」的良平教授也沒那麼容易。

　　「我的心事沒有必要傳達給每一個朋友知道，也請你不要再通過朋友打聽我的事情。這個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以知佳小姐的優秀很快就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如果您實在是對我情根深種難以忘懷的話，也請你不要表露出來，會讓我很困擾。當然，我也不會跟任何人說你喜歡我這種事。」

　　即便知道對方的小心思，這麼直接地說出這種話，對於女性來說，大概也是有些過於刻薄不給面子了。要是以往的良平教授多少還是會用稍微溫和一些的說辭的，只是這個女人出現的時間不太巧，昨天他的少女才正式入住他的公寓，良平教授很激動，急著回家給她佈置房間添置些必需品，還要帶她去吃晚飯，感覺一分鐘掰成兩分鐘都不夠用，她卻還要出來浪費他的時間，實在是讓良平感到有些不爽，只想儘快將這個女人徹底解決掉。

　　而過於不客氣的話果然讓知佳瞬間有些惱羞成怒地站起身，再也保持不住臉上的笑容和心機，「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良平先生！」

　　沒錯，那次見面，以她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並且還被砍斷了後路而落幕。

　　作為一個事業有成的女性，只要有些自尊心，經過這種拒絕後是不可能再繼續糾纏對方了，甚至因為過於羞恥有一小段時間還想要報復一下對方，結果發現良平雖然正業是在大學裡當教授，可背後的圈子卻比她所處的圈子高端得多。

　　因為上的是世界一流的大學，所以他的大部分朋友也都是從世界一流大學畢業的精英人士，現在基本都事業有成，只有美芝京石等少數人是從高中保留到現在的較為普通的朋友，從可利用有價值的人脈資源上就已經拉開了很大的差距。更何況她再優秀，也還是一個給別人打工的，而良平現在是幾家發展勢頭正猛的公司的股東，在事業上又差了好大一截。她想要打擊報復他，完全就是一不小心想太多了。

　　這種認知讓她又挫敗又難過，同時也忍不住想她交過的男朋友沒有一個比得上良平的，比良平有錢的沒有良平長得好，比良平長得好的沒有良平優秀，良平完美得讓她垂涎欲滴，她不明白為什麼良平就不能給她一次機會，也許嘗試交往一段時間他就會發現她的好了。

　　無論她怎麼想，良平說過那話後她都不可能再厚著臉皮出現在他面前了，可在不久之前，她卻聽說良平疑似交了女朋友，有個女孩子自由地出入他家，這讓她瞬間就無法保持冷靜了。原來良平真的有喜歡的人了？這絕對是所有暗戀過良平的人都會在意的事，更何況她才被那樣毫不留情堪稱羞辱的拒絕過，所以仔細打聽過消息後，她今天就來了。

　　結果真是大失所望，居然只是一個看起來高中都沒畢業就出來打工的女孩，除了一張臉能看之外還有什麼能比得上她的？

　　知佳有些不甘心地收回視線，啟動了車子，心想良平是不是眼瞎了這件事，她總有一天要讓他的所有朋友們看一看，她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把這種女朋友帶出去給他那些超級精英朋友們看！

　　……

　　雨穗以為自己的心情很快會恢復過來的，結果沒想到居然會不爽一整天，大概是因為那個女人實在太莫名其妙了，自己從來都是備受寵愛和尊敬的，還從來沒有哪個人敢跑到她面前對她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很顯然這讓她的驕傲有些受損。

　　說到底，這都是良平先生的錯，誰讓他這麼沒有眼光，居然和這種人交往過，他果然是個單純的傢伙，被這種一看就很多小心思的女人給騙了。還真是沒用啊良平君，該不會整個青春期都被這種女人給玩弄在鼓掌間了吧？

　　雨穗皺了皺眉頭，雖然她把她的飼主先生當成了有趣的玩具，但是想到別人也這樣玩他，她就不太高興了，畢竟他可是好心收留她餵養他的好人。

　　「知佳小姐為什麼會跟良平教授分手呢？居然忘記問了，他們兩個簡直是絕配啊！」優紀還故意在雨穗面前說這些話，恨不得立即讓雨穗看清她和人家不是一個階層的人物。

　　這也是個單純又沒用的傢伙。雨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決定要折騰一下罪魁禍首良平教授。

　　不過拿出手機的一瞬間她又有些猶豫了，這手機也是良平買給她的，她身上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是他買給她的，這麼一想，自己也太過分了一點，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不僅把對方當成了玩具，還準備把人家當出氣筒嗎？唉，那樣的話她就不是普通的白眼狼了，完全就是把對方當成了傻子嘛，她都要可憐起他，並且唾棄起自己了呢。

　　於是她就在優紀監視器一樣的視線下，給良平教授打了個電話。

　　這會兒良平教授還沒下課，手機是靜音的，看到螢幕亮起來，掃了一眼，見到來電顯示是「貓」，便暫停了下來，走到教室外面接電話。

　　他聽到電話那頭少女柔軟的又有幾分被寵壞的任性的聲音，她說：「良平叔叔我餓了，快點回來給我做飯。」

　　掛上電話，雨穗優雅地看了眼瞪大了眼睛的優紀，覺得愉快了不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