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9歲

　　良平的視線無法從那個女孩身上移開， 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從眼睛直到靈魂再到肉體，都恨不得黏在那個女孩身上不下來。

　　這樣的想法實在有些變態， 尤其是那個女孩看起來還只是個高中生年紀的樣子， 自己身為大學教授，為人師表， 對她產生這樣的念頭實在是太過火了。

　　這裡是社區的露天停車場，停車場斜對面有一家麵包店， 良平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 他的車子緩緩地從麵包店前面開過， 看到麵包店門口坐著一個女孩，有著一頭長長的漂亮黑髮，氣質清新得像最美麗又最舒適的時節， 小口小口地啃著麵包，明亮的雙眼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溫和中透著幾分狡黠，目光從他的車上掃過的時候， 他幾乎以為她是掃過他的身上，一瞬間就完全的、徹底的，擊中了他。

　　像是丘比特朝他射了一箭， 他立刻被迷得神魂顛倒。

　　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漂亮這麼可愛？這天晚上，他被這個問題折磨得翻來覆去，無法入眠。那到底是誰家的孩子？為什麼如此可愛坐在那裡招人眼球？應該已經過了法定的結婚年齡了，可以嫁給他嗎？

　　不不不， 只是在路邊看了人家一眼，就產生這樣的想法未免也太過隨意輕狂了，更何況他和她的年紀大概差了會有十歲的樣子，搞不好會被嫌棄的。更何況，也許他和她的緣分也就這樣的一眼而已，他就這樣心心念念，實在是自找苦吃，不夠冷靜。

　　好不容易終於勸服自己，睡了三四個小時，早上起來準備去學校上課的時候，他卻又在那家麵包店前面看到了她。她還是在吃麵包，手上拿著一盒牛奶，還是坐在昨天坐的那個位置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就好像她從未離開過一樣。

　　麵包店生意不錯，早上去學校上課的小朋友、去上班的上班族來來去去，很多人的目光都會在她身上流連。他想她的可愛實在讓人難以視而不見，所以他的無法移開目光，他的心頭小鹿亂撞，他的蠢蠢欲動，應該可以得到一些諒解的吧。

　　他這樣想著，明明對那家麵包店的麵包蛋糕毫無興趣，卻還是把車子停在了門口，下車走了過去。

　　就像平常一樣，很多的視線都落在了良平身上。以往良平從不在意有多少的視線被他吸引，可今天他卻格外的在意，格外的虛榮起來。那些視線都意味著他的優秀和魅力，還有幾個同個社區的年輕家長熱情地喊他一聲「良平教授」，跟他道早安，他一一點頭算作回應。而這些都會給她一個信號——一個讓她的注意力也落在他身上的信號。

　　她的視線果然落到他身上了！良平覺得自己應該露出一個笑容會比較好，畢竟不管是學生還是家人都說過他從外表到性格上都實在太冷漠難以接近了。可是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他便覺得緊張不已，每個毛孔都張開，汗水仿佛就要冒出來，面部肌肉反而繃得更緊，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肯定越發拒人千里之外了。

　　真糟糕，平日裡他確實不太喜歡學生或者其他人沒事跑到他面前晃，找些亂七八糟的藉口接近他，但是現在這個女孩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他希望她和那些女性一樣能夠被他吸引。

　　這樣的自己真像一隻孔雀，還是一隻老雄性孔雀在對一隻雛-鳥開屏。可已經像孔雀那樣努力開屏了，他想要吸引的女孩卻只是好奇地看了他兩眼，甚至還沒等他從她的身邊經過，就收回了目光，又開始東張西望了起來。

　　良平感覺很失落。即便他面上絲毫不顯，腳步也像精准測量過一樣絲毫不變，面無表情毫不停頓地從她身邊走過。

　　隨便買了一瓶那女孩正在喝的牛奶和正在吃的麵包，回到車內，良平坐在駕駛座上，借著車身的遮擋，肆無忌憚地將目光黏在她的身上，心想真是失敗，迄今為止的人生中遭遇的最慘烈的失敗就是剛剛了。

　　這一天良平教授上課上得很不專心，站在講臺上說話的速度比平時慢了一些，對那些比較大膽的女學生的調戲反應速度也慢了一些，懟回去的時候也稍微有些忘記要給女孩子留點面子了，以至於有一個都因為他的毒舌而難堪得哭了出來，後面幾天都沒去上他的課了，但他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滿腦子都是那個女孩的身影。

　　結束今天的課後，他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學校，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社區所在地，然後果然又看到了她。她還是坐在那裡，只是此時正趴在桌子上，好像睡著了，他看不到她的臉。

　　為什麼一直待在那裡？他不禁疑惑道，難道是麵包店老闆家的親戚？

　　他把車子停在路邊，走進店裡，年輕的女店員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良平先生，今天那麼早下課了嗎？」

　　「嗯。」

　　「您想要什麼呢？這邊有海鹽麵包新鮮出爐哦。」

　　「那要兩個。」

　　「好的。」

　　趁著店員打包，他狀似隨意地問道：「那個女孩好像在你們店門口坐了兩天了。」

　　「啊，她呀……」女店員巴不得能跟這位帥得附近幾個社區都知名的東大最年輕的教授多說幾句話呢，聽到他這樣問，立刻就倒豆子一樣八卦兮兮地說了起來：「很奇怪對吧？我也覺得很奇怪，應該是哪裡離家出走的孩子吧，長得那麼好看，可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一直不說話，好像有語言障礙的樣子，一直坐在這裡，好像是在等人。老闆娘看她不吃不喝有點可憐，就到餐點的時候送她幾個麵包吃。」

　　「語言障礙？」良平非常詫異。

　　「是啊，我跟她說話，她只是微笑，一個字也不應，我感覺她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其實店員已經不僅僅懷疑她有語言障礙了，她懷疑那個女孩是腦子有障礙。

　　「她一直坐在這裡嗎？」

　　「是啊，已經有三天了吧。聽說您幾天前去其他學校參加什麼論壇了，說是得半個月會才回來呢，怎麼昨天晚上您就回來了呢？」雖然良平教授很少光顧他們的麵包店，但是她可是每天都忍不住去關注他的車子回來沒有呢。

　　「那晚上呢？她也整宿坐在那裡嗎？」沒有理會女店員的問題，良平的注意力完全在門口那個女孩的身上。

　　「不知道，應該是吧，我們糕點師早上五點就過來上班了，聽說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還在呢。良平先生，您說會不會是那種出來見網友，結果被網友放鴿子的傻女孩？這樣的話，那個網友估計以後會後悔的。」

　　真是胡鬧！良平心想，就算這片區的安全係數很高，很少出現人為的安全事故，但一個女孩子，尤其是她那樣可愛得讓人把持不住的女孩子，怎麼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都還坐在大街上？萬一被變態盯上了怎麼辦？他為人師表，而她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無論如何他管一管這樁閒事是理所當然的吧。

　　可……該如何開口，才不會被當成奇怪的傢伙？

　　這個問題困擾著他，良平坐在車內，看著女孩想著，這麼一看一想，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他看到那女孩終於醒了過來，像貓一樣，先是坐在那裡發了發呆，然後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在原地蹦了兩下，甩了甩手，還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真是……可愛得太過分了。

　　不應該久坐久站，你坐了那麼久了，應該走動走動了。良平想著，就看到她在小範圍內來回走了幾圈。真聽話，好想買糖給她吃。

　　好不容易良平終於做好了心理建設，準備好了所有應對她的可能性-反應的話語，準備推開車門下去了，卻突然看到一個男子腳步遲疑地朝那孩子走了過去。

　　那個年輕男子走到女孩身邊，小心翼翼地說了什麼。女孩很有禮貌，雖然並不張口說話，但保持著溫和親切的微笑，僅僅是這樣，那個男子就好像得到了鼓勵一樣，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色彩，並且坐到了她身邊，將手上提著的速食拿出來，推到了她的面前，並且激動得手忙腳亂地說著什麼。

　　看吧，果然被盯上了。那種穿著人字拖和美少女卡通T恤，頭髮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個沒用宅男的傢伙，恐怕已經像個變態一樣躲在暗處盯著她看了不知道多久了吧。

　　真是沒有一點自知之明，難道是漫畫看多了竟然真的以為會有從天而降的美少女看上你這種傢伙嗎？用那種袋子裝著的速食恐怕是那種不乾不淨又便宜的，除了果腹之外沒有任何營養價值的東西吧。

　　心裡刻薄地將那個比自己早了一步的年輕男子從頭到腳批判得一無是處，良平教授從擋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嫉妒的面孔，陌生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女孩居然接受了那個年輕男子的投喂！真是太沒有警惕心了，怎麼可以隨便吃陌生人遞過去的東西？家裡的大人沒有教過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要警惕陌生人嗎？她家的長輩真是太失職了！這孩子如果交給他來養的話，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不是自己鹹魚一樣的哥哥打電話過來說在他的公寓外面進不去，良平不知道自己還要坐在那裡看多久。

　　真是失敗。看著電梯裡倒映出來的穿著修身得體的西裝，白襯衫纖塵不染，戴著眼鏡，一副精英模樣的自己的身影，良平不禁想到，居然輸給了一個邋裡邋遢的沒用宅男嗎？如果她那麼好騙的話……他要不要去買一罐糖？

　　電梯門剛剛打開，他就看到哥哥桐平站在家門口，鬍子拉碴，頭髮略長，乍一看像個流浪漢大叔，看到他露出了笑容，「喲，老弟。」

　　「幹什麼？」他心情不佳，語氣也越發冷淡。

　　「老媽讓我拉你去相親。她懷疑你是同性戀，這麼多年來一個女朋友都沒交，讓你要嘛跟她坦白，要嘛去相親。」

　　良平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打開公寓門，在玄關換了鞋走進去，桐平跟在他身後，「據說是一個很優秀的女性哦，眼界特別高，但是看了你的相片和簡歷後立刻就同意跟你見一面了呢。」

　　「比起我，難道不是你更需要她操心嗎？快四十歲的一事無成的老男人，不趁著臉還能看去找一個物件，卻來關心我嗎？」

　　居然擅自拿他的相片和簡歷去相親嗎？這麼有能耐的話，不如幫他想想怎麼把麵包店門口那個可愛得讓人受不了的女孩子娶回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