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直到被霍之昀抱進懷裡，蘇越梨才反應過來，他們剛才當著整個劇組的面擁抱了。

　 一旦察覺到了這點，她瞬間覺得四面八方的視線簡直像帶著溫度，灼得她攥緊了霍之昀的衣領，小臉深埋，彷彿這樣就能逃開他人的探究。

　 霍之昀察覺到了她的緊張，大手覆上了蜷在胸口的小拳頭，安撫的拍了拍。

　 男人輕咳了一聲，環顧了片場一圈，微挑的眼角帶著幾分凜冽，沉沉黑眸望來時，仰著脖子好奇張望的工作人員全都避開了視線，就連此起彼伏的議論聲都小了些。

　 收到他示意的穆南站了出來，拍手笑道：「那啥，我們之昀和越梨剛剛談戀愛，小年輕臉皮薄，大家給點面子，暫時不要傳出去。」

　 「將來兩位穩定的時候，肯定少不了大家的一杯喜酒。」

　 穆南這番話，軟硬兼施，這裡大部分班底又都是華媒集團的員工，自然配合。

　 當然，穆南心裡也清楚，在場這麼多人，說不得就會有人願意傳上一嘴。

　 但娛樂圈從來都是這樣，消息真真假假四散滿天，只要沒有實錘，他再把控好照片，他們不承認也不否認就行了。

　 說到底，青年男女，一個未婚一個未嫁，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事。

　 只看自家發小那難捨難分的膩歪樣，這輩子霍夫人應該就是這位沒跑了，等蘇越梨的幾部電影上映，地位穩固了，到時候也能順理成章的公開了。

　 「那個，之昀，不好意思啊，剛剛我下手重了點，真是不好意思。」

　 雖然知道霍之昀可能正享受著小女友的柔情關懷呢，但吳意遠還是硬著頭皮上前道起歉來，畢竟這件事是他的錯，不第一時間道歉也太說不過去了。

　 吳意遠的靠近讓蘇越梨越發窘迫，她低著頭掙開了霍之昀的懷抱，有心想把空間讓給兩人單獨交談，誰知還沒走開，就被男人扣住了手，動彈不得。

　 霍之昀手上還有傷，蘇越梨不敢用力掙開，只好低頭站在那陪著他。

　 「沒關係，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吳哥不用擔心。」

　 霍之昀這麼好說話，吳意遠越發不好意思起來，他撓了撓後腦勺，見兩人手還握著，知道自己做了電燈泡，對蘇越梨說了句「弟妹，實在是不好意思啊！那個，你們倆聊，我就不打擾了。」就快步走了。

　 他這一番話，倒把蘇越梨弄得滿面飛霞，囁嚅著說不出話。

　 「害羞了？」

　 霍之昀低頭在她耳邊笑了笑，「放心，不會有事的，你忘了，你還有一位黑客騎士呢……」

　 蘇越梨被他逗得翹了翹唇角，轉眸嗔道：「你胳膊還在流血呢，別站在這了。」

　 霍之昀手上的傷口不大，但穆南還是不放心，花錢請了附近私人醫院的醫生出診，做了清創縫合。

　 穆南去送醫生去了，蘇越梨托腮坐在霍之昀身邊，難掩擔憂：「傷口不能沾水的，你接下來的雨戲怎麼辦？」

　 「多裹幾層保鮮膜就行了，沒事的。」

　 蘇越梨卻覺得他說的太過輕描淡寫，上網查了查，驚喜道：「有了，可以在裡頭額外穿一件防水潛水服，這樣就能萬無一失了！」

　 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悅，杏眼彎成了月牙，清澈的眼底灑滿了細碎的光，精緻如畫的小臉都像是被點亮了。

　 看她笑得開心，霍之昀眼尾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笑意。

　 他伸手撫了撫小姑娘柔嫩的臉頰，聲音微啞：「剛才為什麼哭？

　 蘇越梨有些怔忡，他指腹上略帶著一層薄繭，輕點在她臉上時，像是細沙滑過，粗糲，又有些微癢。

　 她下意識的想要低頭，卻被霍之昀提起了下巴，他睫毛生的長，濃密而黑，在燈光下顯得根根分明。

　 男人上身微傾，身上還散發著剛剛沐浴過後的淡淡海鹽氣息，蘇越梨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周身的空氣都被他洶湧侵占，每吸進去一口，都是他清晰的存在。

　 他瞇了瞇眼，琥珀色的瞳孔定定的看著她。

　 在他的視線下，蘇越梨的心跳砰砰亂響著，擂鼓一般，響得蘇越梨甚至懷疑對面的男人都能聽到她此刻的心跳聲。

　 她不說話，霍之昀卻很有耐心，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刮著她下巴上翹起的那塊軟肉，似乎誓要等到她的回答。

　 「我……」

　 蘇越梨莫名覺得喉嚨有些發乾，她潤了潤唇，小聲說道：「沒……沒為什麼……」

　 聽到她磕磕絆絆的回答，霍之昀薄唇翹了翹，倏然沿著少女修長纖細的雪頸向下側頭聽了聽，搶在蘇越梨將他推開前輕輕嘖了一聲，笑得有些壞：「怎麼辦，某人的心跳好像有點快……」

　 他的話剛說出口，蘇越梨的心跳就跳得越發快了，她有些慌，簡直懷疑自已一張嘴，心臟就能直接跳出來。

　 男人高挺的鼻尖拱了拱蘇越梨雪嫩的腮，「你知道嗎？剛才你哭的時候，濕漉漉的，我真恨不得一點點幫你吮乾淨。」

　 蘇越梨眼眶含淚時，水光瀲灩，眼尾都泛著紅痕，看上去可憐可愛，撓得人心底直發癢。

　 剛才，如果不是吳意遠突然出現，霍之昀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那麼吻上去，她臉皮這麼薄，當著劇組的面，說不得，會哭得更厲害。

　 霍之昀咽了咽喉，眼底因為突然冒出的想像燃起了熱火，落在蘇越梨臉上，越發燒得她面紅耳赤起來。

　 平日他溫和有禮，處處讓著她時，兩人中佔上風的從來都是她。

　 可是當他這樣定定看著她，幽深眼底隱隱竄著意味不明的情緒時，她……她其實是有點怕他的。

　 自從得知蘇越梨和霍之昀在秘密戀愛，周華茂所有的疑問都有了解釋。

　 怪不得他們倆之前總一股與眾不同的默契與暗暗的張力，原來是這樣。

　 坐在監視器前，周華茂捻了捻鬍子，看著屏幕裡對峙的小兩口笑開了花。

　 拍他的電影，有的演員覺得很輕鬆，有的卻覺得很煎熬，之所以會有這樣冰火兩重天的評價，是因為他堅信只有發乎本心的自然情感流露才是角色最有魅力的時候。

　 所以他可以在演員表現不出筋疲力竭時逼他掃幾個小時地，直到最後真的表現出那種對生活的無盡厭倦。

　 霍之昀是個好苗子，好演員，但要演出李和得知真相後的崩潰與怨憤，周華茂以為自己還得多磨個五六次才能有最完美的結果。

　 卻沒想到，他和蘇越梨演對手戲表現出來的狀態會這麼好。

　 蘇越梨不是科班出身，表演路子更傾向於體驗派，因此拍到後期時，她身上越發表現出雲覓的漠然與冰冷。

　 尤其是對霍之昀，為了盡快入戲，蘇越梨和霍之昀即使並肩坐著，蘇越梨也會低頭看劇本，不怎麼搭理一直試圖蹭自己的未婚夫。

　 這也讓霍之昀越發鬱卒。

　 原本以為，在劇組裡公開就能有更多時間和小女朋友相處的霍之昀絕沒有想到，有一天演戲居然也能他們之間的阻礙。

　 兩人的情緒積攢著，因此也就有了幾天這場火花十足的對手戲。

　 施康勝還活著這一個事實讓李和瞬間想通了所有事情。

　 作為連環碎屍案的第一個受害者，施康勝很有可能才是那個真正的兇手！

　 那麼雲覓呢，她知道嗎？

　 她會不會是丈夫的幫兇？

　 李和不敢再想下去，他選擇了報警，讓他鬆了一口氣的是，雲覓同意配合警方一起緝捕施康勝。

　 從雲覓的口中，李和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兩年前，在霧鎮開出租車的施康勝和客人發生了口角，錯手殺死了他。

　 發現這位客人只是一位來霧鎮尋親的外鄉人後，施康勝心一橫，選擇李代桃僵，詐死偽裝成了受害者，從此變成了這座終年雲霧繚繞的小鎮裡的幽靈。

　 而他之所以先後殺死的包括警察姜星在內的另外三個人，是因為他無法忍受這些男人對他秀美的妻子發起追求，盯上李和，也同樣是因為如此。

　 施康勝死在了緝捕過程裡，這個藏了兩年的幽靈終於真正的消失了。

　 李和以為，他可以和雲覓再無阻礙。

　 她這樣的明珠，不應該暗藏在這樣的偏遠小鎮，他要帶她回A市，從此幸福的在一起。

　 然而李和沒有想到的是，雲覓卻對他日益冷淡，一開始，李和以為這是因為雲覓心中還愛著死去的施康勝。

　 他開始打聽兩人的往事，卻沒想到得到的結果是兩人夫妻感情其實很冷淡，之所以會結婚，也是因為雲覓被施康勝救了，所以以身相許。

　 從打探裡，李和更驚訝的發現，雲覓其實只上過初中，出身更是堪稱貧寒。

　 那她為什麼會畫畫呢？

　 如果不是因為思念施康勝，她為什麼日漸消瘦，更對他越發冷淡了呢？

　 李和細細蒐集著每一條線索，卻沒想到會拼湊出一個讓他絕無法相信的事實。

　 「你都知道了。」

　 雲覓對著鏡子塗著口紅，表情漠然，彷彿在說一見無關緊要的小事。

　 這態度激怒了李和，他怒吼道：「所以，從頭到尾，你都是在利用我？」

　 更讓他生氣的是，她連瞞都不願意再瞞，有些事很隱秘，如果不是她刻意讓他察覺，他可能終此一生都不會知道。

　 她卻連騙，都不願意騙他了！

　 這說明她對他連半點的愛意都不曾有！

　 男人目眥欲裂，太陽穴一鼓一鼓的，絕望而憤怒。

　 雲覓停下了手，她今天一反往日的素雅，穿上了一身大紅無袖針織裙，烏髮紅唇，曲線玲瓏。

　 她嘲諷的笑了笑，咔噠一聲蓋上了口紅，「利用？一開始，你接近我，李和，你敢說你沒有利用嗎？」

　 雲覓的逼問讓李和啞口無言。

　 他抖了抖嗓子，青筋暴起的拳頭張了又鬆，「那喻弘呢？你愛他嗎？」

　 雲覓難得的有些迷茫，她環顧了畫廊一圈，失落的說道：「從前……我以為我愛他。可是，後來我也不知道了，也許愛。」

　 喻弘就是施康勝當年用來詐死的真正受害者，他也是施康勝殺得第一個人。

　 施康勝殺他的原因，不是因為出租車口角，而是因為雲覓。

　 雲覓19歲那年，發生了一場意外，她被人猥褻，卻中途被施康勝所救。

　 即使仍是清白身，但在有心人的宣揚下，雲覓還是在民風保守的鄉下受盡了非議，這個時候，施康勝卻突然登門要娶她。

　 一開始，雲覓以為施康勝是她生命裡的英雄，即使不愛，她還是嫁給了他。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一切都是施康勝的謀劃，他無意中看到秀美的雲覓後就深深的愛上了她，可惜，施康勝卻是一個天閹，他根本就配不上雲覓。於是他想出了一個邪惡的計劃，他串通倪大勇猥褻了雲覓，再義正嚴辭的當一個拯救者。

　 因為這起暴行，他甚至有了藉口不和雲覓圓房。

　 施康勝的一次酒後吐真言讓雲覓得知了這一切的真相，她開始絕望，甚至試圖報警。

　 「姜星就是接我案子的警察，你知道嗎？他勸我回家。因為一切只是施康勝的酒後之詞，沒有證據的。」

　 雲覓眼底幽幽透著冷，「後來我才知道，他連登記在案都懶得登記。」

　 喻弘的出現給了雲覓唯一一道陽光，他溫柔博學，是來霧鎮采風的畫家，他教會了雲覓畫畫，更鼓勵雲覓離開霧鎮，重新開始生活。

　 雲覓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回憶起了此生最痛苦最難忘的回憶，「施康勝臨時回來了，他……」

　 她指節泛白，一字一句的說道：「他殺了喻弘。」

　 失去了希望的雲覓開始了她的報復，利用施康勝的多疑與殘忍，她一點點的推著他害死了倪大勇和姜星。

　 「那我呢？為什麼選擇我？」

　 雲覓扭頭看了他一眼，「因為……你是施康勝最嫉妒的那個人啊。」

　 初中時代的李和，學習優異，家境優越，相貌更是堂堂。

　 他是施康勝最嫉妒的那個人，只有他，可以撩撥起打算停手的施康勝心底最深刻的自卑。

　 結果也果然入雲覓所料，施康勝死了，她終於為喻弘，也為自己報了仇。

　 即使這復仇的過程中，她的手上也沾滿了血腥。

　 其實到警察姜星時，她曾想過收手的，她甚至向姜星透露了施康勝還活著的線索，卻沒想到姜星立功心切，想當孤膽英雄，最後反被施康勝所殺。

　 殺了個警察，施康勝開始怕了，他想收手，卻還是被初中時永遠遮蔽他的李和挑起了心底的暴戾。

　 最後一場戲，是李和打算離開霧鎮，因為心底的愛意，他隱瞞了雲覓的在這起連環殺人案中的痕跡，就連打算寫的那本偵探，也被他放棄了。

　 然而他沒想到得是，雲覓居然選擇了自殺。

　 今天是C城難得的大晴天，秋高氣爽，大朵的白雲飄在天空，空氣裡浮浮沉沉著細小的光線。

　 是一個適合殺青的好日子。

　 攝影組架設好了軌道，最後一幕李和抱著雲覓奔跑向醫院的畫面一共要拍攝兩個角度，一個角度是霍之昀跑著蘇越梨奔跑，搖臂和斯坦尼康拉遠景和全身景。

　 另一個角度，是霍之昀抱著蘇越梨坐在軌道上，順著軌道向前滑動，而攝影師聚焦兩人表情拍近景。

　 「不要死，別死！你不是已經成功了嗎？為什麼還要死？」

　 「因為……我太累了。」

　 男人陷入了莫大的哀怮裡，滾燙的淚珠不斷落在蘇越梨的臉上，晶瑩的淚珠打在她眼尾，似落非落的模樣，一時間倒讓人不知，流淚的究竟是誰了。

　 「卡！這條過了！」

　 成功殺青，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蘇越梨睜開眼，卻沒想到霍之昀還在流淚。

　 他入戲太深了。

　 不算之前在電影裡看到的，這還是蘇越梨第一次親眼見到他哭。

　 男人幽深的眼眸裡澀著一抹紅，額前覆著薄汗，黑髮凌亂著垂在眼前，根根分明的濃密睫毛都被淚珠染濕了。

　 他定定的看著她，彷彿一閉眼她就會消失，連觸碰她的手指都有些發抖。

　 一想到這段時間自己為了和雲覓這個角色融合對他的冷淡，蘇越梨心裡又酸又軟，像是擠海綿一般萬般滋味都湧上了心頭。

　 蘇越梨舔了舔霍之昀落在她唇邊的淚珠，有些咸，有些澀，偏偏又品出了幾分甜。

　 她用指尖觸了觸霍之昀臉頰，微笑著伸臂攬住了他的脖子，撒嬌般蹭了蹭，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第一次主動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