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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道神》第153章
第152章 番外七 早春  

  對於有些人,高中生涯的結束,代表的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的離別。

  畢業之後,除了關捷和路榮行還在一起,大家確實都去了不同的地方。

  劉白在北,張一葉在西,毛子和舉人也還是學生,拿著家裏的大洋,在學校過著“你有我有全都有”的輕鬆生活。

  他們之中,只有孫雨辰提前耗光了衣來伸手的少爺福氣,進了首都偌大的就業市場裏隨波浮沉。

  剛來北京開始飄的時候,孫雨辰因為文化水準不夠,閱歷又不夠,根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幸好運氣還湊合,茫然地住了一小段時間的青旅之後,在手上的錢所剩不多的關口,在一個地鐵站外面的招工場地裏碰到了一個好心的工頭。

  那個潑辣的大姐看他一身學生氣,又長得人模狗樣,雖然沒能給他介紹一個工作,但好歹幫他搭上了一個出租群租房的房東。

  房東是個靠拆遷達到經濟自由的大爺,在首都開計程車玩,為人健談和善,屬於後來評分系統出來以後的五分好評司機。

  大爺二婚,大兒子孩子都上初中了,小閨女卻才和孫雨辰差不多大,所以看孫雨辰這麼小就出來討生活,各方面都挺照顧他。

  孫雨辰就這麼稀裏糊塗地在首都落了腳,成了一顆被社會的土壤埋起來的種子。

  而同一時間,在地處東邊的F大裏,關捷的解析草稿紙厚度一天天堆了起來,一式兩份,一份是被路榮行批得紅字到處開花的底稿,一份是改完後準備交給老師的正稿。

  他從來不會一味地依賴別人,路榮行幫他捋了兩周之後,關捷有了範本和經驗,自己摸索到了表述的竅門,不怎麼需要路榮行了。

  路榮行雖然被拋棄了,但也並不寂寞。

  作為各路雜誌的多年鐵粉,他在新訂的《歷史研讀》雜誌末尾看到了約稿函,因為剛看完清末的船政發展史,心裏的激蕩還沒平復,在圖書館微電腦室摸魚的間隙裏,花了4天撰了篇“近代船政考”,按照投稿須知的要求,投進了雜誌社的郵箱。

  他本來投完就忘了,抱的是重在參與的期望,不過一周之後,稿件被錄用的回復郵件以及對方編輯的聯繫方式,突然出現在了網上的收件箱裏。

  編輯因為他是新人,稿費給的是底價千字180,其實常約稿人費用要高一些,但反正是意外所得,一篇論文四千多字,算起來也有七.八百了,路榮行自己對此還是挺驚喜的。

  這時候身邊都是學生,靠自己的雙手賺得最多的可能就是那幾個勤工儉學的學生,女生當宿舍管理員助理、男生當校園巡邏之類的工作,一次考勤15-20塊錢不等,一個月幹滿了也才600。

  所以關捷就更不用說了,根本沒料到他這麼會賺錢,一邊看路榮行的眼睛裏差點冒出崇拜的小星星,欣喜之情無以言表地說:“爸爸!”

  路榮行想當的是他的老公,不過還是口是心非地逗他:“乖,爸爸以後養得起你了。”

  關捷眉眼彎彎地撅了下嘴,像是要來親他。

  路榮行一動不動地坐著福利空降,卻沒想關捷湊到跟前之後,陡然翻臉地噴了他一捧橘子味的氣流。

  關捷:“呸!你才養不起,早上我聽化院的一大哥說,他導師買了一個小指甲蓋那麼大的硒化釩,你猜用了多少錢?”

  路榮行跟他混了這麼就,已經有了一點“有些試劑很貴”的概念,隨口猜了猜:“2000?”

  關捷撇了下嘴:“再乘個5吧,就差不多了。”

  而且要是往上比,這東西也可以說是個白菜價,元素的同位素、搞生物的那些酶啊中間體之類的更嚇人,計價單位都是毫克和美金,所以沒錢不要搞科研,呂老師的口頭禪不是空穴來風。

  1萬對學生階級路榮行自己來說,確實有點遙不可及,所以他扒了下關捷的臉說:“這麼貴,確實養不起,算了,不要你了。”

  關捷樂得夠嗆,乜著他吹牛:“你怕屁,我又不要你養。”

  路榮行當然知道他不會吃白食,但這擋不住他是個小白臉,連忙又把自己扒開的頭勾過來,在他柔軟溫滑的口腔裏舔了一遍。

  關捷一邊跟他糾纏,一邊斷斷續續地憂患了片刻,感覺自己掙錢無門,莫名其妙就好像矮了他一頭。

  不過這也沒辦法,化學是個燒錢而且就業口狹窄的專業,投入期限漫長、活動環境艱苦、收穫慢,除了最終能走上金字塔頂端的那一批,剩下的都要懷恨轉行。

  關捷能走到哪里,這時根本看不出瞄頭,他會羡慕自己的物件,但仍然喜歡他刺激性氣味撲鼻的專業,被老師誇了兩句就不行,最近的作業寫得飛快。

  路榮行純粹就是瞎寫瞎投,暫時對未來毫無規劃,但人生的每一個未來去向,其實都早已預設在了過去的點滴經歷之中。

  比起高中的競賽和高考前夕,大學的生活可以用愜意來形容,一不小心就容易越來越懶。

  關捷後知後覺地發現,今年的寒潮沒能擊倒路榮行,他既沒發燒也沒感冒,開心地拉著他研究了一番,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軍訓功不可沒。

  於是早上又跟打雞血一樣,為了長久的健康,拉著路榮行開始鍛煉。

  路榮行不願意跑步,兩人協商了一下,最後買了副羽毛球拍,晚上去體育館瞎打。

  關捷的pose倒是擺得都挺好看,長手長腿地伸展開了在場子裏撲棱,特別是仰頭等著接球,拍子朝後揮過肩膀,整個人拉成一個長條,很有點高挑和一擊必殺的氣勢。

  不過他就是個繡花枕頭,接球的準頭沒什麼進步,一星期下來就被路榮行虐成了鹹菜。

  他倆都算是有臉有身材,所以有時候會有個別外向的妹子組過來打斷,問能不能跟他們一起打配合。

  關捷向來隨和,起初只要時間合適,一般都不會拒絕。

  然後他慢慢發現,跟他組隊的學姐會卯著勁朝路榮行揮拍子,對面那個套路相當,弄得他跟路榮行一直在接球撿球,比自己打著玩累多了不說,最關鍵的是他也會忍不住吃一點飛醋。

  路榮行喜歡自己是他的事,關捷反正是得為自己的愛情而戰一戰的,這種情緒驅使他學會了蹩腳的婉拒,也會找角落裏的場地玩。

  路榮行對此很是松了口氣,要是話語權歸他管,他根本不會組什麼隊。

  體育館裏除了羽毛球和兵乓球,還有桌球可以打,館裏提供裝備,押一卡通租用就行,只是球杆套數有限,能不能租到得看運氣。

  關捷看別人“砰砰”打得可有意思,上前去找不認識的大哥們借了根杆子捅了兩下,第一杆就戳出了一個蹦得挺高的跳球,之後運氣空倉了,球邊都擦不著一個,下來自己水準太差又不想學,就給桌球扣了個黑鍋,說不好玩。

  只是不玩這個,大學裏還有很多其他的活動。

  11月末的星期六,路榮行班上組織了一個周邊古鎮一日游的冬遊活動,規定是可以帶家屬。

  關捷就是路榮行的家屬,路榮行想帶著他,去跟班長報備了一下,也付諸了出雙倍活動費的行動。

  不過班長最後沒有收關捷的人頭費,其他帶男女朋友的同學也是這待遇,因為家屬並不多,也不用住宿,他們吃不了多少錢,太計較了顯得小氣,也開會跟班上的學生確認過這事。

  路榮行覺得還是占了便宜,買了點牛軋糖、牛肉幹之類的零食,讓關捷提著自己去派送。

  古鎮是個水鄉集鎮,看得出大部分建築是新修的,但頭一次看見仿古建群的人還是會有種眼界大開的古樸感覺。

  關捷一躍成了個“劉姥姥”,一直都在東張西望,路榮行覺得他的表情比風景有趣,動不動就笑他像個土包子。

  關捷已經被他嫌習慣了,在他肚子或後背上抽來捶去,殺傷性四捨五入,基本為零。

  開始他們跟著大部隊,後來人多了眾口難調,班長懶得伺候,直接在原地把行程改成了自由行,定點回這裏集合就行。

  關捷和路榮行自此脫離了大部隊再脫離寢室隊,最後在窄窄的巷子裏買了吃、吃完買,吃飽了就往沿河的木廊坊上一坐,看腳下的河水悠悠地流,再要麼就是伸長了耳朵,偷聽旁邊有文化的大叔們談這地方的歷史和名人。

  路榮行聽到了熟悉的關鍵字,還能給關捷再拓展一下。

  中午的午飯因為有些人沒按時歸隊,氣氛不怎麼好,吃的也就那樣,導致晚飯憑空取消,自己拿主意去。

  隔天班長在群裏共用了照片,路榮行用小航的電腦把自己和關捷相關的幾張添進相冊鎖了起來,解鎖的問題是“我鄰居的小名”。

  答案卻不是關敏取的關節炎,而是矮子的拼音小寫。

  彼時關捷又從呂老師手裏接了一批新任務,兢兢業業地忙著“出書”,不知道路榮行在空間相冊裏埋汰他過去的身高。

  胡新意偶爾會用座機給關捷打電話,然後同桌倆相互分享一下各自的生活。

  雖然胡新意不太勤奮刻苦,但高三的壓力也讓他無處可逃,對比關捷有滋有味的生活,胡新意在那邊沖關捷抱怨:“草,你也太爽了!一比我就更慘了,我右邊的中指都被筆桿子抵歪了你知道嗎?”

  關捷幸災樂禍地笑,並不同情老同學,當年他在競賽期一個小時的假都沒有,胡新意還不是浪的飛起,所以現在他也要“冷眼旁觀”。

  掛斷之前胡新意惡狠狠地發誓,表示他也要來大學過好日子,拼不拼老命再說,但是絕不複讀。

  關捷給他鼓完勁,收了線去找路榮行,那位正在陽臺上翻書,悠閒穩靜得不太像個學生。

  陽曆的這年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關捷和路榮行摸出去吃香芋哥大力推薦的一家自助魚火鍋,說是物美價廉,不吃F大四年算白讀了。

  關捷看大哥的話放得這麼狠,登時就坐不住了,他正在食欲旺盛的年紀,對口味也不太挑剔,簡直就是個無敵腿長的捧場王。

  就是那魚火鍋的小鋪面藏得有點深,坐落在一堆仿江南小院外牆的居民區裏。

  關捷跟路榮行在老街巷裏一百米就拐個彎,有一段巷道做了點觀賞性的遮陽,據地四五米的高度上拉著幾排細繩,繩上首位相接的綁著五顏六色的油紙傘,在下面穿行的時候,關捷心裏有種突如其來的浪漫感。

  在油紙傘路的盡頭,兩人還發現了一個匾額上寫著“永遠的大師”的私人博物館,門口立著的介紹牌上標明了參觀免費。

  路榮行是個博物館愛好者,腳步立刻就慢了,好奇地在門口往裏瞟了幾眼,看見了天井中間的大水缸和周圍的堆砌盆景,在一種“雅致”的感覺裏進去了。

  院裏沒有遊客,只有一個館主兼管理員,見觀眾來了也不搭理,對他們和氣地笑笑,兀自在門口的陽光裏泡茶喝。

  館裏的藏品稀少,主要還是以老舊列印照片和文字說明為主,牆上掛的到處都是。

  路榮行一進來就看明白了,這是一個讓人不會好受的博物館,緬懷的都是那些為國民做了巨大貢獻,但結局又多半淒涼,並且幾乎不怎麼為人所知的老前輩。

  葉企孫、蕭光琰、郭永懷、何澤慧、馬相伯……

  路榮行每次看見這些名字,心裏都會覺得酸楚和不值,但要是歷史的篇幅裏沒有這些人,現今的世道大概不會是眼下這個。

  這些人就是他來讀歷史的一個原因,因為所有偉大的精神、苦難以及輝煌,通通都埋在歷史的深處,而他需要被感動。

  路榮行也不清楚,知道了這些之後有什麼用處,他只是有點興趣。

  關捷出來玩,一般是不看大版的文字的,但全是黑乎乎照片的這裏莫名有種厚重感,而且館主似乎有意為時代的健忘鳴不平,放了不少被迫害的史料,有多可考有點難說,但煽情的效果堪稱一絕。

  關捷看到葉企孫坐在椅子上睡覺,並且對造訪者說習慣了的時候,眼裏“唰”就下來了,這個人的遭遇讓他心裏難受。

  路榮行聽見吸鼻子的細微動靜,轉頭看見他忙著此地無銀地擦眼淚,心裏瞬間就有點後悔,想著自己也是有病,明明出來玩,非要看什麼博物館,結果把他搞成這樣。

  可是關捷不這麼想,這些人無疑是可敬的,自己以前是沒那個閱讀面,瞭解不到他們,現在有機會,他會記住並仰望這些奉獻過的先輩。

  從這個私博裏出來,兩人的心情都有點沉重,魚火鍋的味道都因此遜色了兩分。

  但這次回學校之後,關捷下意識開始關注近代歷史人物版塊了,這個興趣的培養,路老師帶隊的功勞可謂是居功甚偉。

  元旦之前,路榮行本來打算回家看看老太太,汪楊覺得車程太長,從學校到家裏,單程的轉車換乘就要十六七個小時,讓他算了。

  路建新也勸,他的腰傷已經養得差不多,在家閒不住,琢磨兒子見不到他奶奶總歸惦記,思來想去請認識的人幫忙在市里組了套臺式機拉回家裝上了。

  汪楊婦聯的辦公室裏就有電腦,基本操作她會,到街上的網吧裏讓老闆幫忙申了個q,回頭登在自家電腦上,興沖沖地打電話喊路榮行來視頻,一邊還沒忘記叫他喊上關捷,因為她自己把李愛黎也叫了過來。

  關捷接到通知匆匆趕來,就見路榮行借著小航的臺式機,q端右上角掛的小窗口裏擠了一堆人。

  路家的老太太茫然地坐在中間,路榮行的媽在右邊揮手說嗨,自己的媽在左邊,看見自己來了,笑眯眯的臉一下湊近,把他在後面探頭探腦的爸瞬間擋沒了,跟著熟悉的親媽式嫌棄就傳了過來。

  一會兒說他穿少了,一會兒說他頭髮該剪了,再要麼就嫌他嗓門太大了,關捷心想什麼遠香近臭都是假的,遠了也臭!

  路榮行家裏有了電腦之後,他們每週都會去網吧發視頻,有時一次有時兩次,對面關捷的爸媽出現的次數很少,不是不想看孩子,只是覺得老進隔壁家不好。

  關捷有時在網吧,也會給他姐打電話約視頻,可惜多半都碰不上。

  關敏已經大三了,她一直沒有談戀愛,霸佔著學校院裏的獎學金,助學金有時也輪得到她,加上她自己隨大溜找了兩份家教輔導的兼職,有點腳不沾地的意思,顧不上搭理關捷。

  不過碰到化妝品的相關問題,她通常會秉著一種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化學好的就懂化妝品的錯誤直覺,回來請教她的弟弟。

  關敏:“我聽別人說,化妝品裏面添加劑多,還是自己做的用起來好,你幫我問問你們學院的學姐,她們平時都用的什麼化妝品?有手工賣的嗎?”

  關捷跑去實驗室裏問,然後學姐們給他講了個《笑林廣記》裏鬼故事。

  昔人楊一笑,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所以她們對待化妝品的宗旨就是,逝者如斯夫,不買不是人。

  關捷回饋回去,他姐“哦”了一聲,也不知道信了幾成。

  之後H市又下了兩場雪,都很稀薄,雪球都捏不出一個來,溫度倒是帶下來了,弄得附近飾品店、鞋店裏的毛線都被搶購一空。

  有沒有物件的小姐姐們都架起了木制的粗毛線針,窩在宿舍裏穿針引線。

  那陣子學校裏特別流行那種針眼大過鵪鶉蛋、面上毛茸茸、兩端帶著流蘇的圍巾,起初基本能靠有沒有這個,來鑒定這人是不是單身狗。

  不過半個月下來就不行了,因為有些有針織天賦的男生也加入了毛線大隊,開始混淆視聽了。

  關捷年年光著脖子生扛,活得照樣強壯,但是今年不行了,因為路榮行要管他,說是看見他的脖子就覺得冷。

  “你不看不就行了?”關捷有點不識好歹,覺得他屁事多。

  但他每次在風裏縮成個球,路榮行又會把圍巾給他,因為路榮行求生欲很強,圍巾下面還有一層高領毛衣。

  這年的寒假來得要比往年晚些,到了2月份才放假,關捷沒回城南參加期末考試,因為回去只能被成績羞辱,他等到大學結課了,才和路榮行一起回家。

  不同于以前的大巴車兩小時直達,這回他們又是火車又是汽車,提前還感受了一把學校裏代購買票的火熱陣仗。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兩人隨即加入了春運大軍,關捷在路上當倉鼠,一沒事幹他就吃,廁所跑得勤快,碰上廁所裏有人,他還得憋回來。

  路榮行讓他忍一忍,回家再吃,關捷前三秒說好,過一會兒卻又吃了起來,路榮行一發現了看他,他就哈哈哈,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被零食.精迷惑了。

  兩人穿山越水地回到大院,透過柵欄門,遠遠看見他們的媽坐在外面嘮嗑打毛線。

  孩子回家的頭幾天,一般都能享受到超高規格的溫暖待遇,家長們知道他倆今天到,灶上的骨頭湯早已經煨得陣陣飄香。

  路榮行卸了琴和包,去屋裏給他奶奶打報告,老太太明明對時間認知模糊,認出他之後卻又笑著笑著就哭了,反復叨叨回來就好。

  他們在家吃了飯,又接受了院裏長輩們的殷勤探問,接著路榮行推出小電驢,載著關捷麻溜地往靳滕家跑。

  然而出乎他們的意料,靳滕的家門大敞,人卻不在家。

  兩人事先並不知情,所以吆喝著就進了臥室,拐彎之後視線一開,登時跟房裏一個正往外走的陌生男人對了個正著。

  男人看著和靳滕的年紀差不多,可能是成年人的體格稍顯寬闊,視覺上比路榮行要矮一點,五官生得硬朗,屬於那種板起臉會讓人感覺嚴肅的長相。

  不過眼下他的表情和形象都和霸總相去甚遠。

  關捷看這個眼生的大老哥在自己老師的房裏裏穿睡衣、外披軍大衣,右手綁成了蠶蛹,再用紗布吊在胸前,一看就是個傷患不說,臉上的表情還多,先愣神後眯眼,接著才恍然大悟似地反應過來,拿健全的那只手招了下說:“你倆就是靳滕那對寶貝學生吧?他買菜去了,估計快回來了,你們先坐會兒。”

  路榮行還沒開口問,他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整出來的這個待客的感覺,就跟他就是個主人家一樣,對面的吊膀子男就過來了。

  他習慣握手地伸出手,居然叫得出他們的名字:“路榮行和關捷是吧,你們好你們好,我是你們老師的朋友,魏松青。”

  關捷和路榮行對他是早有耳聞但未曾謀面,猛不丁在這鄉村的自建房裏喜相逢,都想不到傳說中的大編輯居然會是這種居家而又……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樣。

  靳滕半小時之後才回來,期間關捷已經從局促到自在地問明白了,魏老師這一手的傷都是見義勇為,在街上痛打流氓的時候落下的,瞬間對他肅然起敬。

  而魏松青浸淫職場十來年,話題範圍比路榮行還多了一個閱歷的範圍,什麼都能聊一點,這使得靳滕剛進家門,就聽見魏松青在房裏大批他前職業的壞話。

  什麼環衛工人掃個地都要拍個十幾遍、那些貧困戶感謝幹部送溫暖的新聞也是假的云云,嗓門那叫一個中氣十足,根本聽不出傷患的虛弱。

  可他放著家不回,年似乎也不打算回去過,說是他老娘逼他相親煩死人,非要賴在自己這個連現磨咖啡都沒得喝的村裏,也不知道是圖什麼。

  在靳滕對著發呆的那圈院牆上,儘管春風還沒拂過江南的水岸,但星點嫩綠卻早早地綻在了這個清淨的村間小院裏。

  今年的新年來得晚,春天卻一反常態,悄無聲息來得偏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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