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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道神》第7章
第7章

  河裏能釣的東西不少,魚蝦泥鰍和鱔魚,都是常能釣到的東西,但是很少聽人說釣到過烏龜。

  關捷提著釣竿,被被魚線末端那個做著鐘擺運動的長脖子圓球給驚呆了。

  他提竿的時候特別費力,心裏想的是自己可能勾住了一條像他腿那麼長的大草魚,剖完了還能拿回家燒個湯,簡直完美。

  誰知道提起來大失所望,那東西小得超出預期,還沒有他的量角器大,晃來晃去的也不知道是鱉還是王八。

  關捷以前沒接觸過這種帶甲的動物,怕被咬不敢卸貨,只能將它從河裏提起來再放到身後的草地上,心有餘悸地看它在草叢裏刨著土地找角度掙脫,但是都沒有用。

  馬上要下課了,他得拿這個去交下節課的差。

  可憐的烏龜永遠不可能懂他內心的嫌棄,大概是被魚鉤牽動了痛處,它瘋了地一樣滿地亂爬。

  關捷有點怕它把自己的脖子給撕爛了,不敢讓線繃那麼緊,貓著腰被烏龜沿著河坡手忙腳亂地遛了好幾米,極大地干擾了同學們的自由站位。

  謝軍是個大嗓門,羡慕到流鼻涕,撲過來驚奇道:“我草關捷,烏龜這麼大勁的嗎?你是不是拉不住它,不要慌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關捷天天被他踩腳,看見他的腳心裏就想“咯噔”,生怕他一腳下去把烏龜也踩扁了,連忙喊道:“我拉的住,我就是不想拉,你別來!”

  謝軍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靠近的腳步,速度不減地繼續沖。

  最後還是靳老師親自來給他打下手,將烏龜從魚鉤上解了下來。

  魚鉤的鎖喉傷害去除之後,那只烏龜瞬間將自己縮成了一隻殼。

  靳滕將它托在手裏,看身邊圍的學生越來越多,為了預防有人在這斜坡上不慎碰撞溜下水,他立刻折身回了岸上,並且故意招呼大家都快來圍觀。

  很快關捷的生物知識和世界觀,都因為這個意外的收穫而得到了拓展。

  “這是一隻草龜幼崽,”靳滕左右歪動著手裏的龜殼,科普道,“呐,你們平時說的這個烏龜殼子,在課本裏的學名叫做背甲。”

  鄭成玉是一個上什麼課都喜歡舉手發言的女生,她插話道:“可它在地上爬的那一面也有殼子啊,那個也叫背甲嗎?”

  “好問題,”靳滕用空著那只手的食指虛指了一下她,轉頭笑著說,“這是關捷釣到的烏龜,回答問題的優先權當然也是他的,關捷你來說一說,地上這一面叫什麼殼?”

  關捷上課從來不主動回答問題,一被點到他就困擾,即使這個問題和他的烏龜息息相關,他也沒有光榮的感覺。

  靳滕這邊是感覺得到這小孩不愛表現,故意揪他出來答題。

  關捷斜了自己的烏龜一眼,用他的直腸子思維鄭重地猜道:“……前甲?”

  靳滕很少會直接說學生錯了,他通常會用更委婉的說法來代替:“差不多,但第一個字不準確,應該叫什麼呢?在告訴你們答案之前,我先問個問題,你們應該都看過忍者神龜吧?”

  不少人異口同聲地說:“看過。”

  靳滕用另一手將龜殼拿住,把接地的那一面展示給眾人,邊轉向便用指頭在殼上指點:“很好,忍者神龜胸前背的是什麼?關捷還是你,回答。”

  他這一句語速很快,有點那種限時回答定量問題的緊迫感。

  關捷被他帶著節奏,答得也飛快,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炸藥包。”

  同學們哄然大笑,靳滕沒想到他會給出這麼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個答案來,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和氣道:“你的想像力很豐富,但是答案不是這樣。”

  “那是腹肌,忍者神龜的腹肌,這只草龜不是神龜,所以它不可能有腹肌,它有的是腹甲,知道了嗎?”

  大家都嚷知道了,靳滕接著講了講主要藏起來的軀幹,並美其名曰:“你們都抓緊時間,好好觀察一下,這對你們打賭的時候畫烏龜很有幫助。行了,下課了,都把鉤子和線收了,回教室了。”

  貼紙條、畫烏龜,的確是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打賭的時候經常幹的事,大家被建議了也不觀察,只是你推我、我拍你地使喚別人看,然後稀稀拉拉地散了。

  關捷沒釣到魚,有點沒完成任務的沮喪,這種壓力使得他對新鮮的烏龜都喜歡不起來,盯著老師手裏的龜殼犯難。

  靳滕將手往他面前伸過來,說:“它現在不伸頭,看不出有沒有受傷,老師不建議立刻放回水裏去,你是想把它帶回家,還是我幫你觀察幾天再放了?”

  關捷本來想說老師你拿走吧,但開口的瞬間忽然想起了路榮行。

  路榮行喜歡拍動物,什麼撲騰的公雞、碾人的刁鵝和翻院牆的黃鼠狼都是他的模特,關捷想著說不定這烏龜他也會喜歡,連忙改口道:“老師我想把它帶回去。”

  靳滕將手小幅度地抬了抬,笑了笑:“拿走吧,別整死了。”

  關捷用手捧住龜殼,歪來歪去地看了看,忽然感覺這個殼子長得還挺好看的。

  深墨綠色的甲殼上背著些黃中帶綠的脊邊線,因為還小,殼上帶著些濕潤的亞光,盾甲線也排得比較整齊,像是田中的阡陌格。

  看在顏值的份上,關捷開始有一點點喜歡它了,但這並不能打消他心裏的顧慮,他仰起頭發愁:“那老師,我把它帶回去了,下節課我剖什麼呀?”

  靳滕笑得不行地搓了下他的頭髮:“怎麼,你準備把它剖了?那你也剖不動啊。放心吧,我也沒指望你們能釣到魚,買了魚苗的,你去找個帶洞的盒子把它裝起來,然後直接去實驗室。”

  關捷一聽下節課不用到一邊涼快去了,立刻高興起來,“嘿嘿”地跑了。

  路過門房的時候,在橋上看見了一切的大爺將他攔下來,用欣賞的語氣跟他聊了兩句。

  大爺打趣說:“小朋友運氣不錯啊,居然釣到烏龜了,你要是個小姑娘就好囉,以後肯定能釣到金龜婿。”

  小地方的人總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迷信,在他這個年紀的人眼中,多年的老龜是有靈性的動物,連帶著後代也沾光,加上烏龜不好釣,所以認為能釣到是福氣的象徵。

  關捷不知道那是個不能隨便釣的東西,還以為金龜婿就是烏龜的另一種叫法,連忙反駁道:“小姑娘有什麼好的,挖個蚯蚓嗷嗷叫,什麼都釣不到。”

  不像他,釣遍池塘無敵手好嗎。

  大爺發現他還屁都不懂,便不再跟他講婚嫁段子,換了個話題笑道:“你釣了個什麼樣的烏龜?給爺爺看看。”

  關捷大方地將龜殼給了對方。

  大爺接過去“喲”了一聲,竟然還有點懂地說:“這還是個錯甲龜。”

  關捷耳朵尖,一下就聽見了那個“錯字”,他納悶道:“錯?哪里錯了?”

  “盾甲不對稱,錯開了,”靳滕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了起來,“你看,它左邊和右邊的塊數是不是不一樣?一般都是一樣的。”

  關捷數了數,發現果然左邊是四塊而右邊是五塊,他回頭去看自己的老師,茫然地思考道:“那它為什麼會不一樣?它是不是得病了,不正常啊?”

  靳滕猛地怔了一下,眼底有抹複雜深沉的情緒瞬間劃過。

  錯甲是龜類生物學上是天生畸形中,一種永遠無法恢復的特徵,但這並不會影響它的健康和壽命,可是人們對它的印象就是畸形的,病態的。

  孩子清澈的目光和無知的提問方式都讓靳滕覺得喉頭哽得慌,但他心裏卻像埋著一座蘇醒的火山,迫切地想要噴發出一點什麼。

  於是他扯出了一個笑,心裏卻彌漫著悲哀地說:“不是的,它很健康,也沒有得病,這只是一種……外貌上的表徵,它跟別的烏龜長得有點不一樣。”

  “就好像有的人臉上多長了一個痣,身上有塊胎記,耳朵那裏多了個小耳朵,你會覺得他們生病了,不正常嗎?”

  關捷在心裏對號入座,他自己臉上就有痣,在右邊的外眼角下面一點,挨著兩顆小黑點。而路榮行的左邊腳腕上有一圈環狀的淺褐色胎記,誰要說他們有病,關捷能第一個跳起來。

  他搖了下頭,在老師淺顯的類比下,將“錯”帶來的擔憂愉快地打消了。

  靳滕看他腳步輕快地跑遠,心想這小孩真好說服,不像成年人,堅持著自己的世界觀和主心骨,每個都那麼頑固。

  關捷回到教室,將課桌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一個能裝烏龜的盒子。

  他到講臺上覬覦了兩秒紙糊的粉筆盒,都挪出一個了才感覺不太牢固,又去打撮箕的主意,接著發現也不行,最後沒辦法,只好將文具盒清空,把縮頭烏龜放了進去。

  “金”老師說盒子得有洞,但是文具盒沒有,要是敞著縫,它說不定又會逃跑。

  關捷左思右想,最後揣著文具盒下了樓,跑去扒路榮行坐的窗戶口。

  那窗臺有點高,他人矮夠不著,就只能抓住橫向的波浪形防盜鐵條,踩著比牆面凸出五公分的牆墩線將自己掛到牆上。

  這時已經快上課了,路榮行人在座位上,正在交作業本。

  關捷在牆上咳了兩聲做友情提示,路榮行轉過頭來,問他:“馬上打鈴了,你怎麼還不回教室去?”

  “這就回,”關捷將胳肢窩裏夾著的文具盒從防盜條之間遞了進去,交代道,“我要上五樓去做實驗,這個你幫我看一下,我下課了來找你拿。”

  路榮行瞥了眼他那個被鉛筆畫得亂七八糟的鐵皮文具盒,不是很懂它有什麼被特別照看的理由,但還是伸手接住了另一端。

  關捷趕著去爬樓梯,飛快地叮囑完立刻鬆手從窗口消失了:“你記得留條縫,別給我悶死了,回頭我攢夠錢了請你吃燒烤。”

  他剛一冒頭張一葉就看見他了,一直沉默到這一句才坐不住地沖窗戶外面喊道:“帶上哥哥我哈!”

  路榮行卻從字裏行間嗅出了一種活物的味道,警惕地將文具盒揭開一條縫,發現是個烏龜而不是其他東西之後不由鬆了口氣。

  他本來還想問關捷這是哪來的,但那位已經跑過一班的教室,往院牆的門那邊去了。

  張一葉發出了請求沒得到回應,不甘寂寞地湊過來說:“啥玩意兒啊?搞得這麼神秘。”

  路榮行沒給他看,怕一看就被搶,然後給玩死了,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先例。

  前年關捷不知道從哪兒討來一小片黏在報紙上的蠶籽,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得到的第一個課間就跑來跟他分享。

  分享到一半他要去上廁所,就把蠶籽先放在了路榮行這兒。

  路榮行也是萬萬沒想到,張一葉能那麼無知和無聊,趁自己丟個垃圾的功夫,他把關捷的蠶籽用指甲蓋全扼殺在了搖籃裏,還開心得像個傻子一樣問這是什麼東西,掐起來比泡沫紙還爽,簡直是嘎嘣脆。

  關捷氣得當即表演了一個氣到站不穩,上了課都不肯走,非要張一葉賠。

  路榮行作為一個無辜也不無辜的夾心餅乾,很難忘記那種尷尬,所以這次他不會讓這兩個人有交集了。

  他直接將文具盒塞進了課桌,接著從桌上摸了只鉛筆,摸索著卡在文具盒的開口處,然後在盒頂上壓了一本書,動作的同時他說:“跟你沒關係,上課了。”

  同桌唯一的缺點就是有時沒得商量,特別冷血,很不可愛,張一葉倒是無所謂,反正不看他也不會少二兩肉,他就是自己的八字還沒一撇,就開始替別人瞎操心地想道:路榮行這樣不行,太不招女孩喜歡了。

  而路榮行的問題不在於有沒有追求者,他是上課之後才發現,自己打開文具盒時的那口氣,鬆得有點太早了。

  文具盒的烏龜在黑暗裏靜靜地呆了一段時間後,悄悄伸出了頭和四肢,在文具盒裏“咵嚓咵嚓”地尋找出口。

  路榮行距離最近聽得最清楚,這時候發現自己接了個苦差事已經晚了,只好用另一支筆時不時偷偷地從縫裏戳烏龜殼。

  頭幾回那烏龜還會忌憚,戳一下就消停一會兒,但後來它可能是習慣或者是特別叛逆,路榮行越戳它就劃拉得越來勁。

  那動靜說大也不小,先是在座位附近引發了一陣講小話的旋渦,然後成功地引起了正在黑板上抄題目的數學老師的注意。

  老師不高興地問四組那群人為什麼不聽講,李怡婷說她聽見了奇怪的聲音,老師走過來在走道裏一站,不多時就把路榮行揪了起來。

  他恨鐵不成鋼地掰斷手裏的粉筆,將寫過的那一頭當子彈說:“路榮行,把你桌子裏的東西給我拿出來!”

  張一葉隱蔽地給了他一個“兄弟自求多福”的眼神。

  路榮行被粉筆砸到了眉骨,生理性地眯了瞎眼,陷入了一個進退維谷的兩難境地。

  烏龜一拿出去,肯定就沒收了,但是不拿就是和老師公然叫板,這種出格的事情他是不幹的,而且老師也沒有錯,他自己也快被關捷的烏龜給煩死了。

  路榮行站起來,開始拿東西。

  一個書包、一瓶墨水、一包拆過封的餅乾、一瓶汽水……

  數學老師看他一副課桌不空、誓不甘休的架勢,氣不打一處來地說:“行了,我要你拿的是這些東西嗎?給我出來!”

  張一葉慢吞吞地站起來讓位,背對著老師用口型對路榮行說,怎麼辦?

  路榮行走進過道裏和他貼著站好,看見老師彎著腰,將關捷那個文具盒給掏了出來,但是裏面只有一隻鉛筆。

  老師知道有鬼但是搜不到東西,只好讓他上講臺去做題。

  路榮行上去之後,對著那道求陰影面積的圖形計算題,無心計算地面了會兒壁,然後瞎寫了一個答案。

  100平方釐米。

  他現在心裏全都是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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