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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道神》第135章
第135章

  路榮行看他突然舉手,一副打人的架勢,緊接著眼前花了一刻,獎牌就壓在了自己胸前的羽絨服上。

  隔著兩三層的冬裝,按理來說,脖子上有點墜感正常,但胸口應該感覺不到什麼。

  但它落定的瞬間,也許是心理作用作祟,路榮行感覺到了它壓下來的分量,很輕,但卻頃刻牽動了他的情緒。

  不管是作為什麼身份,自豪都是他此刻內心的主旋律,除此之外,也有佩服和崇拜。

  路榮行將獎牌托進手裏,低頭仔細地將它打量了一遍,邊看邊笑:“幹什麼,送給我啊?”

  金色的獎牌不到掌心大小,輪廓邊線是正六邊形,中間厚邊緣薄,CCHO的三葉logo和界數印在上面,看起來有質感,掂起來有分量,代表的是國內化學競賽的最高水準。

  路榮行移動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光滑的牌面,覺得關捷真的很爭氣。

  這個獎牌證明了他的水準和決心,路榮行心想,下半年就是自己一個人的戰場了。

  關捷清楚他是說著玩,但卻答得很認真:“你要就送你。”

  雖然努力是自己的,但考試發揮失常的大有人在,關捷根本理不清,自己能有這個還算湊合的成績,到底和路榮行一直以來的陪伴有沒有關係。

  但是毋庸置疑,這個人幫他紓解了很多的壓力。

  路榮行沒想到他會這麼大方,抬眼看了他兩秒,接著將獎牌取了下來,邊遞邊笑:“又不能吃又不能賣的,我要你的獎牌有什麼用?給你,收起來了咱們就走。”

  關捷接住了,將它塞進包裏,瞥了眼手錶,猛地將包往背上一甩,彎腰去地上撿行李:“好了,走!”

  回鎮上的大巴,最後一趟6點發車,兩人共同抬著行李,任它扯著手晃來晃去地往短途月臺那邊跑,上了車才悠閒下來。

  關捷在大客上因為無聊,吃了十幾袋原味小青豆,被鹹得一路口渴,這會兒又喝上了。

  水還是裝在保溫杯裏,但杯子卻換了一個,從藍的變成了黑色。

  路榮行注意到這個細節,等他喝完,借來喝了一口,喝完看了眼杯身上印的“全國中學生化學冬令營”說:“你們競賽怎麼這麼喜歡發杯子?”

  老師發了關捷就用,也沒想過個中緣由,蒙道:“杯子比較實用吧。”

  路榮行擰好杯蓋,將它插回了關捷背包上的小側兜:“你在省裏的時候不是也發了一個,那個呢?”

  關捷將背包提著放到了地上:“在外面摔得到處都是坑,丟了。”

  這位理科生真是沒什麼情懷,路榮行點了下頭,對他從冬令營得來的一切都稀奇,說:“除了獎牌,你是不是還發獎狀了?什麼樣的,我看看。”

  證書關捷夾在書裏了,然後所有的書他都塞進了行李袋裏,那包裏有被子,塊頭有點大,放腳的地方塞不下,就放在了路榮行座位外面的走道裏。

  關捷往他這邊指了一下:“在袋子裏,你拉開了翻一下最上面那本藍色的書,就在裏面。”

  路榮行朝右歪了下上身,劃開拉鏈,看見書上還捆著紅色的包裝繩,立刻嫌麻煩地說:“算了,回去再看。”

  關捷也覺得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一張紙加兩個紅章。

  不過上面姓名和等次空上的手寫字挺好看的,瘦長的字筆鋒很明顯,和路榮行的字有點像。

  筆跡相似人士這時又說:“你這學校都簽好了,後面怎麼安排的?還要出去集訓嗎?”

  閉幕式上只發了獎牌和證書,但還沒有說集訓隊的事,名次也沒人排。

  集訓隊取金牌裏面的前50名成隊,篩到只剩4人進國家隊,關捷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第幾,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沒戲。

  不過沒戲也沒事,反正他已經超額完成了預設的目標,就此退役也沒什麼遺憾。

  “應該不用,”關捷說,“冬令營那邊說,年後給我們寄國家集訓隊的名單,但我感覺應該跟我沒什麼關係了。”

  路榮行揚了下眉:“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嗎?”

  關捷本來想狡辯,說肽聚太多,前50的火線突圍不過,但話到嘴邊感覺這就是沒信心,破罐子破摔地承認了:“對。”

  路榮行這次沒有給他灌自信就是成功的基石這種雞湯,墮落地說:“對就回家睡懶覺,感覺不會比進集訓隊差。”

  關捷有陣子沒一身輕鬆地睡懶覺了,鬼迷心竅一下信了他的鬼話,攤在靠背上哈哈哈。

  大巴哐當哐當地開上了大河上的橋,兩人嘀嘀咕咕,先說完了關捷在冬令營的瑣事,接著又提起了路榮行的數學。

  關捷這麼久以來,難得能夠真正靜下心來關注他的近況,歪頭看著他笑道:“你數學補到哪兒了?”

  路榮行:“初中的剛補完。”

  關捷:“感覺怎麼樣,從一竅不通到通了一竅沒有?”

  復習一遍之後,做起題來確實不太一樣,路榮行笑著說:“沒有,可能只通了半竅。”

  “那快了,就差一口氣,我來助你一臂之力,”關捷說著發起了神經,突然坐起來伸手去捅路榮行的肚子,嘴上念念有詞,“給我通!”

  路榮行的肚子被他猛不丁捅了正著,手才瞎摸著捉住他作亂的爪子。

  關捷玩得還挺開心,眼睛都笑眯了一半,他本身就有張清秀的臉,笑起來陽光與和氣滲透進去,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感染力。

  路榮行恍惚覺得周圍的嘈雜和人影一下遠了,眼裏除了他的臉仍然清晰,車窗、座椅以及窗外的景物都成了虛化的一片。

  這讓路榮行突然覺得,他在身邊,觸手可及的感覺真好,同時只握住一隻手,好像還不夠。

  但到底怎樣才算夠,路榮行也沒時間想,他只是在這種念頭的驅使下,身體的反應快於大腦,順勢拽著關捷的手就往自己這邊拉。

  關捷為了通他的竅,本來就朝對面彎著腰,猝不及防地受到拉拽力,直接撲到了他腿上。

  路榮行也是等他上身趴在腿上了,才想起來要給行為找動機,笑著說:“你的手是不是有點賤?”

  可能是吧,但是關捷不承認,毅然和不識好歹勢力做起了鬥爭。

  只是他要起來,路榮行卻用手臂壓著他的後背,關捷掙了兩下沒能雄起,半路打了個哈欠,肌肉一鬆,像條死魚一樣掛在了他腿上。

  路榮行看他上一秒還撲騰的歡,突然就不動了,以為他在整什麼出其不意的陰謀,將手半插進衣領,捏著他的後頸說:“搞什麼?起不來就裝死啊。”

  關捷感覺到他的指頭有點涼,但是不冰,在脖子後面捏蹭的時候,有種和動作的輕重程度截然不符的強勢存在感。

  癢、瑟縮、想躲、捨不得、甜蜜、愧疚等念頭在關捷腦海裏燉起了大雜燴,不過他最終沒有動。

  臉皮是可以練厚的,對路榮行的覬覦也是同理。

  “沒裝,”關捷內心複雜地又打了一個哈欠說,“真的死了,累死的。”

  7天的冬令營雖然只有兩個半天是考試時間,但提心吊膽比考試更讓人緊繃,昨天一宿也在火車上,一周裏關捷基本沒睡過踏實覺。

  眼下回到熟悉的人身邊來,大巴顛了半個小時,他就打了6個哈欠。

  路榮行看他就像挺累的,沒再鬧和撩,將他撈了起來,讓他睡會兒。

  關捷閉上眼睛之前,坐得還算端正,等到頭開始在前左右方向上做小雞啄米狀,神智糊了一半,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有左傾右倒的趨勢,被路榮行拉著胳膊,用肩膀接住了他的腦袋。

  中途路榮行還拉過他的手,指縫扣指縫那種牽法,一起塞在羽絨服的大口袋裏,上下起座的乘客都沒看見。

  不過關捷睡得太死,對這個親密接觸一無所察。

  40多分鐘後,大巴拐上去鎮上的路,關捷在轉彎的慣性裏突然醒了,醒來發現自己枕在路榮行肩上睡,立刻雞賊地閉上眼睛,假裝自己還沒有醒。

  --

  回到大院,關敏已經回家十來天了,接到通知,和父母一起在大院門口的路邊等他。

  關捷將行李遞給先下車的路榮行,一抬眼看見她,突然就感覺這一年裏,大家身上好像都產生了挺大的變化。

  他沒有以前那麼愛玩了,路榮行在他眼裏每天都帥到超標,他姐也變好看了。

  她穿了耳環、留了劉海,身上的衣服也合身多了,隱約勾勒出了一點象徵著女性美的身形曲線。

  關捷說實話,在外面最不想的人就是她,但半年不見她也沒有陌生的感覺,只是對她的時髦化有點新奇,叫她的時候還在上下打量。

  然而關敏看他,卻是真的有點陌生。

  F大,她當年即使正常發揮,也難得考進去的學校,關捷卻在高二就被錄取了?她這個弟弟,真的有這麼厲害嗎?

  然而從表面上,關敏卻沒看出他有什麼厲害的地方,缺點倒是比以前還多。

  關捷回家之後就放飛了,每天醒透了也不起來,一直躺在被子裏感受溫暖。

  關敏看見好幾回了,路榮行過來找他上街去買年貨,總要動手動腳地鬧半天,才能成功地把他挖起來。

  那塊金牌和證書,短暫地改變了關捷在家裏地位最低的局面,他過了一個被捧成香餑餑的大年。

  大院內外,上次取笑過他被刷下來的人們集體失憶了,見了他就誇有出息,關捷也難以免俗,有些小小的虛榮,聽得也挺開心。

  路榮行的新手機是個全鍵盤,時下看著別有一番科技感,舊的他確實用不上了。

  關捷跑去和他商量:“一口價200,不許加價不許還,我就買走。”

  路榮行也是無奈:“200高了,不騙你。這個買的時候也就300多塊錢,現在出了新款,舊的沒人買了,我還用了2年,你要說這個價,還不如加點錢,去買個新的。”

  關捷沒錢買新機子。

  他現有的這200塊錢,還是回來的那天晚上,父母看見金牌開心過頭,給他包的小紅包。

  至於他自己的五毛金庫,早就在冬令營回來的路上,換成了一副大套的分子結構模型。

  兩人討價還價半天,最後關捷給了路榮行100塊錢,回頭又偷偷給他沖了50的花費。

  只是第二天上午,他自己的號上也多了50,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幹的。

  關寬覺得他有了大出息,還用隔壁的舊手機,覺得有點委屈他,想給他買個新的,像路榮行那樣的。

  關捷沒要,他就稀罕路榮行這個,和他同甘共苦的老爺機。

  整個寒假,路榮行每天雷打不動,兩張數學試卷,關捷陪太子讀書,在旁邊搗亂:“我也要做,給我來張卷子。”

  “無用功有什麼好做的,你背單詞吧,”路榮行免費把英語書上第1單元的單詞送給了他。

  關捷只好在他旁邊效率低下地抄。

  晚上他也去隔壁蹭電視,只是不再上路榮行的床了。

  以前是不懂事,有時鬧起來身體也無動於衷,現在情況大不相同,關捷怕自己硬在上面。

  路榮行叫他,他不去,也不勉強他。關捷現在沒有後顧之憂了,但是他有。

  F大的分數線從來不低,尤其是王牌專業,以他這個成績的水準,根本不敢三心二意。

  而且關捷雖然回來了,但他們在一起玩的時間,卻也只有年前的幾天,因為從正月初一開始走親戚,關捷天天被他家來拜年的親戚們拉著短話長說。

  大年三十,他倆中午在各自家裏吃飯,晚上轉戰靳滕家的飯桌。

  靳滕每年給他倆壓歲錢,這兩人都像松鼠投胎,把退回來的紅包塞在他家裏的各種地方。

  後來靳滕終於服了,每年每人66,錢不多,意在給他們討個彩頭。

  今年關捷的紅包背面寫的是萬事如意,而路榮行那個上面是心想事成。

  翻過舊曆,正月那幾天,路榮行天天聽著關捷的叔伯舅姨們給他規劃未來。

  從好大學畢業了,去考個鐵飯碗,取個媳婦再生個孩子,你爸媽就能享福了。

  關捷硬著頭皮、忍著性子,笑嘻嘻地挨個點頭,可只要路榮行在隔壁的門口出沒,他90%都能看見。

  住在隔壁,有無數近水樓臺的好處,但唯獨這點不好,任何風吹草動都忽視不掉。

  路榮行也不愛聽,但他堵不住耳朵眼,聽見了又放不下,只好還沒開始享受初戀的美好,就開始在心裏琢磨它的未來。

  假設以後他和關捷能夠走到一起,家庭這一關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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