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迪奧斯帶領的機甲精英團很快如餓虎撲食一般沖了上去，儘管海頓認為迪奧斯在某些方面幼稚不成熟，但在戰場中，作為機甲戰士的迪奧斯有著令人不得不承認的戰力。

　　星際人民的認知裏，體能的評級不是定死的，如果繼續訓練，迪奧斯未必沒有挑戰sss的潛質，現在聽了路德維希的理論，精神力也可以通過訓練穩定提高，帝國年輕軍人的未來的確不可估量。

　　正想著，海頓忽然收到天河流浪者的消息：【如果戰鬥不緊張了，來看一眼路德維希先生，他生氣亂砸東西，身體又不同調了。】還貼心地附帶一張法師躺在躺椅上氣呼呼咬糖棍的高清無ma照片。

　　前線已經沒有懸念，指揮完全可以由緹娜完成，海頓急忙趕到實驗室去，進門就看見路德維希正坐在軟墊上，給米婭上課。

　　“……優秀法師應該時刻保持冷靜睿智，在這一點上，你老師我今天做了個錯誤示範，不值得學習……”路德維希非常嚴肅，“身體不同調造成我對自身的瞭解不夠充分、情緒控制能力下降，優秀的法師應該時刻對自己的精神力、魔力都有足夠瞭解，合理規劃，每一個魔法用多少魔力，是不是會造成精神力透支，都需要認真計算協調……”

　　米婭聽罷成功露出一臉驚恐：“老師，當法師需要學數學？”

　　路德維希繼續嚴肅地說：“當法師什麼都需要學！”

　　米婭嘶嘶抽氣，連臉上的偽裝幻術都不穩定了，米婭現在已經學會自己給自己施展幻術假扮人類了，但情緒過度激動的時候精神力就不穩定，這會兒正在蟲族外觀和人類女孩裏來回切換，看得海頓眼角抽搐。

　　他有些意外，又有點好笑：“怎麼，蟲族也怕高等數學？”

　　米婭臉色慘白：“誰學誰知道，熱愛數學的都是變態！”

　　路德維希眨了一下眼睛，一顆空氣彈打在學徒腦門上：“掌握任何知識都是好的，不准給學問分三六九等！”

　　為了培養學徒“迎難而上”、“鑽研探索”、“追求真理”等高貴精神，路德維希讓天河流浪者在星網購買下載了一整套高等數學練習題給米婭，刷的是海頓的卡。

　　蟲族姑娘徹底失去偽裝，一張臉慘白慘白，哭唧唧地對海頓說：“我老師說得對，星網害人不淺哇。”

　　海頓：“……”

　　他甚至荒謬地想到——高等數學就能打敗蟲族次級主母，人類何苦和他們爭鬥幾百年，空投一套最新模擬題過去，蟲族的年輕蟲估計就要和人類大學生結成“高數去死去死”統一戰線了。

　　最終為人類贏得偉大勝利的不是不敗的元帥，是愛崗敬業、努力出數學題的教材作者，令元帥大人唏噓。

　　海頓坐在一邊，順勢把路德維希抱在懷中，可能和植物人蘇醒於至親的深情呼喚道理類似，被海頓抱著之後，靈魂恢復同調的速度比自己冥想快，路德維希掏出筆記本，開始認真記錄靈魂狀態，根本不在意海頓拿手指卷他的頭髮玩的幼稚行為。

　　海頓問他：“你先前用的那是什麼魔法？”

　　“疊合十次以上，地獄火會凝聚成實體狀態。”路德維希說，“屬於禁咒範疇，我的靈魂穿過星界之後，我的魔力和精神力似乎都大幅增強了，過去我這麼砸一次，也是要喝魔力藥水補充的，現在好像完全不用。”

　　那是穿過星界帶來的影響。星界旅者不是路德維希的自稱，所有能來往星界的法師都會成為星界法師，那是虛空留在他們靈魂裏的烙印。這就好比站在平地觀察世界與飛上太空俯瞰星球的區別，進入星界後對世界的整體理解是個質變，即便路德維希一時半刻還不能分析透徹，但這種影響已經潛移默化，如同嬰兒聆聽母語，假以時日，路德維希註定會比傳奇走得更遠。

　　所以路德維希滿足地享用著元帥牌軟墊，對自己身上的變化翹首期待，心情也重新變得燦爛起來，很快把自己剛才亂砸東西發洩情緒的不端莊舉動拋諸腦後。

　　機甲兵團很快將敵人俘虜，大量敵軍被生擒，甚至還有損毀不太嚴重的艦隻。

　　稱“敵軍”有點不貼切，他們還不足以被稱為海頓的敵人。

　　“元帥閣下，那些是雇傭軍。”副官緹娜看了一眼，連審問都沒審問，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在週邊星域的‘黑區’地帶，有很多這種流亡小股勢力，他們背後或許有某些軍工企業的默默支援，也或許是星際逃犯自發結黨，靠做些灰色生意為生。”

　　“我知道，帝國目前對私人軍事企業睜隻眼閉只眼，不鬧大懶得管。”海頓說，人類帝國的疆域太大，要想完全管得井井有條一個刺頭都沒有，那顯然不可能，“但區區雇傭軍，就敢襲擊我的艦隊？他們與瓊安元帥的失聯有沒有關係？”

　　襲擊第一元帥的艦隊，雇傭軍即使憑藉不知哪來的新型光子炮彈製造了一定困擾，但路德維希一招禁咒比對方的困擾更厲害，不過實際上，即便沒有路德維希，海頓也能在幾小時的周旋對峙後解決這幫雜牌軍。

　　——這就是海頓心中存疑的關鍵所在，雇傭軍瘋了嗎，連襲擊第一元帥的艦隊這種任務都敢接？而且，誰敢給他們發這種任務？

　　經過初步排查，這夥雇傭軍並非來自同一個組織，其中一部分是自成團夥的非法流亡人員，而另一部分來自一家帝國註冊在案、合法登記的軍事企業“金星重工”。合法軍事企業偶爾也接點灰色生意，這並非頭一遭案例，但膽大到襲擊海頓元帥，這還真是令人震撼。

　　非法流亡組織成員被編入金星重工的團隊，使用這家企業提供的武器，並且領導者也是金星重工的一名武裝指揮官。

　　這位武裝指揮官名叫奈哲爾，和人們刻板印象裏那種大鬍子刺青、沒文化沒禮貌、臉上帶刀疤的流亡者形象大相徑庭，奈哲爾端坐在密封的審訊室裏，雙手雙腳都帶著鐐銬，但依然看上去斯斯文文，說話溫和有禮，好像正出席上流社會的晚宴。只有右眼周圍的皮膚露出一點金屬色顯示了異樣，這名武裝指揮官安裝的義體機械眼是金黃色的，另一邊的真眼睛是海藍色，再配合一頭銀白色頭髮，讓海頓莫名有種自己在圍觀虐待波斯貓的錯覺。

　　所以他把審訊室裏正努力拍桌子甩光能鞭子的緹娜喊了出來，自己走了進去。

　　奈哲爾對緹娜所有的指控全盤否認，並堅稱他從未見過施萊格爾元帥。

　　海頓坐在他對面，第一元帥的到來使得奈哲爾的表情終於稍稍變化，不再像剛才面對副官時那麼從容。但海頓也不急，他低頭翻看終端上的資料。

　　“奈哲爾，平民出身，曾是帝國遠征軍團的指揮官，還在……咦，你還在施萊格爾元帥的薔薇軍團服役過。”海頓翻了翻，讚歎，“根據加密資料顯示，你同時具有高級工程師資格，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武器設計師，在西德家族的軌道炮第一期試驗中，你擔任過電路工程師，但由於工作上的低級失誤導致中繼站爆炸，被開除出了軍隊，之後你就到了民間軍工企業‘金星重工’，擔任導彈設計師，對吧？”

　　奈哲爾笑了一下，糾正：“實際上，爆炸是我故意的。”

　　海頓挑眉：“為什麼？事故導致你的三位同事殉國，你現在說那是你故意的，如果你當初就對法官這麼說，軍事法庭可不會僅僅只判你開除軍籍，你會進流放監獄的。”

　　“我本以為自己也會殉國呢。”奈哲爾低著頭，劉海擋住那只機械眼睛，他摸了摸，說道，“是瓊安長官從爆炸裏把我拽出來的。所以，伏擊你可以，伏擊她，我做不到。”

　　奈哲爾有問必答，但每個回答都巧妙避開核心問題，海頓得到的儘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資訊。

　　“你受誰的雇傭襲擊我？”

　　“雇主。”奈哲爾回答，如同沒答。

　　“你事先知道伏擊目標是我和我的部隊——黑月騎士團？”

　　奈哲爾的眼神閃爍，片刻後，他回答：“不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了。”海頓循循善誘，“受雇襲擊不明目標，和蓄意刺殺帝國元帥，你也曾是軍人，你懂這兩者的區別，所以坦白告訴我你的雇主是誰，我可以在軍事法庭上保你。”

　　奈哲爾似乎對這提議毫無動搖，他輕輕歎氣：“請您處死我吧，立刻。”

　　海頓皺眉，對於油鹽不進張口就求死的審訊對象，他還真沒什麼好辦法，必要的話他不介意用點極端手段，但亡命徒顯然不懼怕痛苦和死亡，也不害怕威脅。

　　“你這麼看中身為雇傭軍為雇主保密的契約精神？”海頓問，不免有些氣笑了。

　　奈哲爾再次答非所問，他堅定地回答：“請海頓元帥下令，處死所有俘虜，你問不出任何有用資訊，我可以保證，立刻處死我們，才是最正確有效的做法。”

　　就如這名彬彬有禮的指揮官所言，所有俘虜沒有一人招供出有效資訊。

　　緹娜板著臉彙報：“這種犯人不好處理，雇傭兵接單做任務，大部分人的確不知道雇主是誰，目標是什麼，只有帶隊的幾個指揮官們清楚內情，這是雇傭軍常用的保密手段。”

　　大部分恐怖分子身份資訊簡單明確，戰報已經發回帝都，那邊給個批復，就可以按照法律處決，但處決又不是目的，海頓這次來不是來反恐的。

　　“或許，我能幫忙？”路德維希突然出現在門口，嚇得緹娜面無表情小跳了一下。

　　高跟鞋磕了一下地面，女副官不太信服地問：“您能有什麼辦法，我們最厲害的審訊官都沒法撬開這群頑固分子的嘴。他們心理素質極好，那個奈哲爾可以對著測謊儀睜眼說瞎話，生理指標一丁點變化都沒有。”

　　“我是有辦法，但只能對確定無疑的‘罪大惡極者’使用。”路德維希解釋，“我可以用靈魂魔法強行讀取思維和記憶，但這麼做會導致活人崩潰，重則死亡，輕則變白癡。”

　　副官受驚不小，海頓微微思索了片刻，同意了這個計畫：“我們沒有時間耽擱了，畢竟施萊格爾元帥情況不明，留著奈哲爾，找一個最不配合、有犯罪前科的副手，讓小先生試試。”

　　很快一名光頭大漢被押了過來，這是一名流亡者頭目，在帝國通緝榜上名列前茅，曾犯過屠殺過往平民商隊的大罪，所以路德維希下手毫不手軟。

　　“這是亡靈魔法中的禁術之一，搜搜魂術，米婭你記著。”路德維希按著那名兇惡壯漢的頭頂，認真地說，“黑魔法是一種帶有危險屬性的法術，古往今來有很多黑法師在掌握這種危險力量後，被力量腐蝕了內心，成為黑魔法的奴隸。你要時刻記得，是法師掌握力量，約束力量，而不是貪婪和野心掌控你，如果你意志不堅定，身為老師的我有可能會動手清理門戶的。”

　　米婭鄭重點頭，眼神堅定，似乎對比起來，“老師動手清理門戶”遠遠不如高等數學可怕。

　　連緹娜都被請了出去，旁觀者只有海頓和學徒米婭，恐怖分子目露凶光，看樣子能一口咬斷法師脆弱的手腕，但當法術開始之後，恐怖分子看上去非常淒慘，天河流浪者簡直想給年紀還小的米婭手動打一個馬賽克。

　　法師閃著銀光的眼底飛快掠過各種畫面，看得海頓暗暗震驚，片刻後壯漢倒地生死不明，法師的手中形成一道光影，在海頓看來跟全息投影似的，裏面清晰展示了這名恐怖分子的重要記憶。

　　海頓的眼中再一次無法克制地流露出讚歎，作為一名帝國元帥，他知道製造危險武器其實不難，真正難的是把時不時就想伸向發射按鈕的那只手牢牢控制住。

　　他需要拿出sss級別的自製力，才能保證自己別不顧場合讚美一下小先生。海頓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更加緊迫的戰報上：“如何，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記憶閃現太快，即使海頓的精神力在這個世界被評為sss，但想和一個穿越了星界的傳奇大法師比，還是遠遠不夠，路德維希翻書一樣看著記憶：“他們的確沒有襲擊我的母親，你是他們襲擊的第一個帝國軍團，這名副手的地位僅次於那個白毛的，但他對計畫內容也不清楚，只以為接的任務是經濟集團互搞，要綁架某個到邊境做慈善的財團大小姐什麼的……”

　　怎麼看都不像財團大小姐的海頓再次皺起眉頭，審訊中奈哲爾堅決求死的眼神重新浮現在腦海裏，他隱約察覺到一絲怪異，多重疑點堆積在一起，但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元帥卻覺得他可能摸到了一點門道。

　　路德維希頓了頓，舉起手，他將記憶畫面定格，那上面是一隊全副武裝連面孔都沒有的黑甲士兵，從外形分析，全身都是高科技機械化武器，堪稱武裝到牙齒。

　　他說：“這就是雇主，不是雇傭兵隱瞞，是他們確實不知道這是什麼人，雇傭兵們也都懂得行規，不好奇雇主身份。”

　　畫面裏的人群顯得比雇傭兵還像職業化軍事人員，所以海頓變得更加謹慎。

　　“傳令封鎖所有關押俘虜的艙室，重點監控奈哲爾，不准他自殺。”海頓下達命令，“安全警戒提高到一級，隨時備戰。”

　　路德維希戲謔點評：“男人的直覺？”

　　“不。”海頓嚴肅澄清，“這是元帥的戰鬥經驗，假意被俘然後到敵方大本營搞事兒，這種戰術我以前就用過，奈哲爾過時了。”

　　路德維希對軍事一竅不通，但對海頓的能力非常信服：“需要我幫忙看著他嗎？反正我沒事兒做，我可以一邊看著他，一邊抄筆記，不耽誤時間。”

　　海頓微笑：“那我就徹底放心了。”

　　不管對方什麼目的，一個傳奇法師守在門外……海頓唏噓搖頭，就等對方自動暴露好了。

　　而命令幾乎剛剛下達，關押戰俘的艙室就彙報了緊急情況。

　　“說來就來了！”路德維希露出興奮的目光，“我最喜歡恐怖分子，那可是完美的黑魔法練習對象！”

　　海頓微微張了張嘴，感覺這是他從軍以來，心情最怪異的一次迎敵了。

作者有話要說：天河流浪者：對比起我方黑法師，敵人看上去更像受害者！！！

　　海頓：胡說，小先生風采過人！

　　露露：這是我們黑法師師門的優秀品格。【謙遜.jpg】

　　今天的迪奧斯理所當然沒有姓名√

　　黑法師還有24h抵達戰場，碾碎他們！【請自動腦補lol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