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類戰士鬥志昂揚，戰意高漲，而路德維希站在星艦殼子上，瞧著海頓的眼神都已經冒光了，好像一隻端莊的黑貓瞧見了讓他垂涎三次的小魚乾，饞得不行，還得顧著面子別讓口水被人發現。

　　——海頓在戰場上，再次無師自通，領悟了戰陣統帥技能——激勵術。

　　路德維希現在看他的眼神充滿愛意，雖然這愛意不知怎麼，讓跟在他身邊的天河流浪者不寒而慄，系統都發出紅色警報了。

　　聖職者的光明神術和法師們的奧術法術是有點區別的，前者比後者多要求信仰和品格，以及一大堆神神道道的儀式，路德維希旁觀過聖騎士大統領在行軍時唱頌神的歌，神力借由歌聲祝福全體聖騎士，激勵他們的鬥志，並增幅他們的體能和耐力，使他們幾乎能不眠不休，千里奔襲邪教大本營。

　　大統領給路德維希講過，這是作用于戰陣的群體增幅法術，施法方式其實並不依靠唱歌，聖騎士又不是吟游詩人，吟游詩人才是容易發展成戰場歌姬的職階，起作用的是統帥者身上的強大意志力，歌聲不過是個被逼無奈的形式。

　　那位德高望重的大統領尷尬表示：“沒辦法，民眾提起我們光明信仰，想到的都是神聖讚歌啊、優美禱詞啊，唱歌不是聖騎士職階要求，但卻是最符合神職工作者職業要求的施法方式，其實大吼也起效，但大吼會嚇哭信眾，我只在沒人旁觀的時候大吼。”大統領和黑法師說這話的時候，不遠處的記者正聲情並茂地對著鏡頭讚美大統領的美貌。

　　同樣的法術可以有不同的施法方式，所以海頓這種乾脆強勢的命令一樣有效，激勵術在機甲戰士的佇列裏生效，越靠近海頓的戰士越鬥志昂揚心潮澎湃，年輕沒經驗一點的，簡直感覺血管都燒起來了，恨不得沖上去好好讓第三文明的鼠輩嘗嘗人類戰士的厲害。

　　“果然了不起！”路德維希克制不住伸出大拇指了，他喃喃自語，“這天賦，要是能讓大統領教他年……不，幾個月，唉，幾天也行，進階傳奇聖騎士，那是十拿九穩啊，可惜海頓你只能和我這個黑法師學唱光明讚歌，日後只能當個半吊子聖騎士了……不過，體能增強，毅力堅韌，應該更能配合實驗！你可真是魔法之神賜給我的大寶貝兒！”

　　天河流浪者沉默了許久，一言不發——可憐的人工智慧還能說什麼呢，海頓自願的，他想著把好搭檔拯救出苦海，可架不住被害人一臉欣喜自願遇害啊，再好的人工智慧也管不了他哇！

　　“衝鋒！”

　　路德維希樂得合不攏嘴——海頓又誤打誤撞，用出一個勇氣祝福術。

　　不過——

　　“法師可不能被聖騎士比下去！”路德維希也鬥志昂揚，擼起胳膊，隨手一揮手，空間產生了波動，受亡靈法師奴役的亡靈呼嘯而出，在宇宙背景下特別不易察覺。

　　對魔法這種外來文明，第三文明才是真措手不及呢。

　　“盡情吃！”路德維希張開雙手，話剛說完，又飛快一道精神鞭笞打飛一隻亡靈，氣急敗壞，“蠢貨，你往哪兒飛，聖騎士團看不出來？你不想存在了嗎，想被聖光燒成灰？去啃那邊的敵人！”

　　——幸虧海頓不知道，不然多丟法師的臉。

　　驅策吞噬靈魂和生命力的亡靈去對付蟲族造物十分方便，人類生產的機械就是機械，被第三文明改造之後，也還是機械，第三文明不會刻意讓原本只是死物的成品機械產生有意志的生命，他們也是會利用普通道具的。但蟲族的生物科技造物本身就帶有生命，那些生物機甲的組織成分都是活著的細胞，活著的細胞只是活體組織，卻沒有一個靈魂主宰，所以遇上亡靈連用精神力抵抗一下都沒法抵抗，亡靈大軍哭嚎著啃過去，就像嚼糖果。

　　“覺醒者，是了不起的覺醒者！”機甲戰士們歡呼，但海頓咳嗽了一聲，戰士們立刻回過神來，急忙糾正：“是大法師，是了不起的大法師！”

　　於是大法師的心情愉悅程度呈指數上漲趨勢。

　　正面硬碰硬，第三文明艦隊自以為自己對人類瞭若指掌，而人類對他們毫無察覺，來得信心滿滿，但實際上，黑法師的加入已成變數，人類的精英準備充分，不止早就知道了襲擊者真實身份，心理準備充分，而且人人穿著連體防護膠衣，唯一準備不足的地方是膠衣都是統一制式加急做的，不少戰士感覺腿中間或者胸口太緊。

　　來勢洶洶的第三文明一腳踢到鐵板，海頓沖入敵群，他掄起光能大劍，一圈掃過，一片片破碎的機體殘骸四下飛出，人類精英勢如破竹，直奔敵母艦而去。

　　“防禦陣型！”海頓再次命令，機甲團變陣極快，一個個能量護盾在左臂張開，每台機甲的間距誤差極小，連成一片的光幕護盾幾乎形成一個毫無縫隙的巨大護盾，那艘母艦的側舷等離子炮連連打中護盾，激起了一圈一圈蕩漾的能量波動，如同漣漪。

　　“盾陣衝鋒！”海頓大吼，不怒自威。

　　前來阻截的蟲族蜂群被路德維希的亡靈當零嘴啃了生命力，細胞正在迅速枯萎，第三文明利用其他文明造物的方式十分獨特，他們並不抹掉其他文明的全部痕跡，而是吸收長處，因此那些蟲族蜂群依然依賴生物能源，生物那部分生命力流逝，海頓的機甲團舉著能量盾撞上去，頃刻間撞得它們碎裂如粉塵。

　　撞碎了蜂群之後，海頓看到了另一種兵種，這一類飛行器看上去人類特徵很少，也不太像蟲族，它們更像雜糅，蟲族生物外甲上佈滿包囊，用以噴射酸液等攻擊物質，人類的機甲則多有炮筒，那些新出現的飛行器懸掛炮管，炮管卻有點像是生物材質，隨後，噗——

　　某種紫綠色的包囊被噴射了出來，再然後呯地炸開，星空裏漂浮起某種生物介質。

　　海頓謹慎地看了一眼，屬於龍裔的某種天賦讓他本能察覺危機：“自由散開，遠離噴射物！”

　　嗡——即便是真空，也傳來了震動。

　　隨著生物介質散開的還有納米機器人，它們的力場被啟動，一大片閃電般的能量被釋放，幾個手腳慢些的機甲戰士沒有完全躲開，能量盾忽地一下滅掉了。

　　不只是能量盾，他們的機甲外殼上指示燈明明滅滅，生物介質配合納米機器人釋放的力場，干擾了人類科技的能源系統！

　　海頓目光森然：“果然，第三文明解構了人類科技。”

　　機甲能源系統依賴宇宙原礦，礦脈深藏於小星球核心，普通電能核能都是沒法長時間驅動大型深空作戰機甲的，只有高密度原礦活化的能源可以，這種能源有一個固定的轉化頻率，帝國科學院試驗過多種頻率，如今這種是速率最快的轉化頻率，但這種能源轉化是個封閉系統，如果外界能源以相同頻率接入，就會造成超載，進而燒壞路線。

　　現在第三文明準備充分，顯然已經掌握了人類能源的知識。

　　第三文明並不是某種野蠻的強盜，他們是比之更可怕的科技竊取者，只奪取星球核心的能源資源？那太奢侈太浪費了，一個文明裏有價值的並不只是物質資源，而是文明本身。

　　他們已經看到了結合生物技術與人類技術為一體的敵人，以及在戰場上充當炮灰的轉化寄生體。

　　機甲戰士開始自由對敵。

　　海頓學著以精神力鏈結的方式和路德維希對話，這種方式相當新奇，他的注意力集中，想著路德維希，他想得越接近法師本人，法師感受到的精神力就越強烈，就像路德維希開玩笑說的那樣——“高呼我的名字，我會從天而降。”

　　鏈結那頭，一個雀躍的靈魂對海頓張開懷抱，心情好得不像在打仗，而像春遊。

　　海頓講述了自己的推測，法師正用魔法護盾把那幾個機甲暫時失控的戰士包裹在大蛋殼裏，第三文明的走狗繞著蛋殼偵查，看著跟偷蛋賊似的，於是法師以無形之手捏爆了它們。

　　路德維希驚呼：“良性的文明交流應該是互相學習促進，而不是單方面霸佔，白吃白拿！這不和竊取別人的學術成果拿去發表論文的傻逼一個道理嗎？有一年一個白癡拿一篇論文——《古代禁術與現代法術的對比》找到我，試圖以此為拜帖，進入我的法師塔當助手，結果，那篇文章是我老師寫的，只不過是我老師早年沒出名時隨手寫完發表的，那場面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法師對第三文明僅存那麼點敬意也消失無蹤，亡靈法師敬畏所有的生命形式，但學術作弊——法師超級恨這個——雖然海頓覺得，用盜用論文做類比並不是很貼切。

　　“一個文明，搶別人資源還強搶別人科技拿去自己用，用了也就算了，還要除掉科技的原主人，罪大惡極！”

　　海頓覺得，他一點也不想知道那個盜用路德維希老師論文的應聘者是什麼下場。

　　他們說話的功夫，機甲團的警報響成一片。

　　天河流浪者從艦橋讀取雷達資料，星艦艦橋的軍官們集體驚呼：“來不及了，第三文明修好了主炮，元帥快後退，星艦打開護盾還能擋一下，你們離主炮太近，就在炮口！”

　　海頓回過頭，第三文明母艦的主炮被機械生命體修復完畢，不愧是機械文明，修復硬體破損的速度比人類快了幾十倍不止。

　　只有能同時監控駕駛艙與觀察外部的白夜霜星知道，那一瞬間海頓和路德維希同時露出笑容，他們嘴角上揚的弧度都相差無幾，差不多的冷笑同時綻開。

　　轟——

　　轟——

　　兩個主炮同時蓄滿能量，對準同一點射擊，機甲戰士們來不及回到星艦內部，只能孤注一擲，張開機甲能量盾，然後，他們的能量盾張開很及時，因為那兩門主炮同時爆炸了。

　　能量炮沒能離開炮膛，左邊的主炮被一顆碩大無比的寒冰錐塞住，右邊主炮被一隻火焰組成的黑色大手用食指堵住，然後蓄勢待發的危險能量炮，就在炮管裏炸膛了。

作者有話要說：海頓：今天沒什麼可說的，就誇我先生就行了！　

　　存稿箱打卡，法師本人目測正在飛越北極圈……不知道會不會遇見極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