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突然被戳穿，路德維希驚訝於海頓細緻入微的觀察，但稍微有點臉紅。

　　不過路德維希動了動腳，對於自己即將恢復188大高個的事兒十分滿意，小時候，照顧他的大巫妖經常給他講古代黑法師因為身高不夠高為了俯視敵人只好飄起來的故事。

　　“所以，無恥的聖騎士就趁機偷窺黑法師袍底。”大巫妖是這樣講的，在那個故事裏，黑法師最後與聖騎士喜結連理，但由於講述者是個死人，她講故事的能力八成和自身一樣死透了，導致路德維希一度以為 “被看了袍底的黑法師就會失去魔力，從此只能和聖騎士在一起”。

　　於是年幼不懂事的路德維希認真研究生長魔藥，以防將來和宿命之敵對戰時被偷窺袍底。

　　而他的老師知道後則說：“路德，做法師不要太高調，在現代社會，飄起來俯視別人不是很禮貌，禮貌的小朋友要學會在幼稚園和其他小朋友分享玩具。而且……你還太小，別看你師姐寫的那些中二網路小說，人哪來那麼多宿命之敵？”

　　後果就是，路德維希在幼稚園和同桌分享了一對兒不死生物的肺，嚇得那位德魯伊小朋友哇哇大哭，催動了旁邊動物園所有的母牛包圍了幼稚園，幼年黑法師和幼年德魯伊引發骷髏與母牛的對峙（母牛群裏有一隻其實是德魯伊小朋友的監護人），並且雙雙上了新聞頭條，在那之後路德維希順利回家，開始在塔里接受傳統黑法師教育。

　　他的老師花了很長時間教育他，被聖騎士偷看袍底不會失去魔力，而且真正的聖騎士不會幹偷看袍底這種事兒。

　　……從這個標準來看，異世界的海頓還不夠聖騎士。

　　回憶起童年時光很讓人愉悅，並且路德維希還召喚了骷髏僕人端茶倒水，即便是見慣了沙場征戰，海頓依然對此無比詫異。

　　他看著剛剛爬出骷髏卻依然完好無損的地板，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哪來的？”

　　法師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說：“凝聚聖光，嘗試攻擊一下。”

　　海頓忍著那種令他汗毛倒數的危機感，嘗試控制那種被路德維希稱為“聖光”的金色能量，一個小光球從他指尖發出，那骷髏在接觸聖光的一瞬間化成青煙。

　　但海頓依然覺得渾身緊張。

　　法師看出他的異常，滿意點頭：“聖光是亡靈的天敵，你現在已經是預備役聖騎士了，自然會對亡靈力量反應強烈。這種骷髏從虛無中來，是死亡之力的具現化表現，放心，不是真骷髏，真骷髏需要亡靈法術的炮製才能被召喚，比這個結實耐用一百倍，這種骷髏，我家鄉的亡靈法師都拿它們充當影視特效。”路德維希說，並且補充，“我以前也有不少聖騎士朋友，我一會兒給你點光明神典籍什麼的，你多看看，聖騎士們說這樣可以增強聖光。”

　　一個跟黑法師學光明神典籍的聖騎士……路德維希想，如果把他領回家，一定引起圍觀。

　　海頓一時無語，骷髏對亡靈法師的指令言聽計從，比最精密的機器人還有效率，而法師卻說，他來的地方用這種東西做恐怖片特效。

　　海頓的腦海裏浮現出亡靈大軍，不死的亡靈從地面爬出，它們嘶吼咆哮，悍不畏死地沖向敵人……他相信，法師來的世界不可能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兒，亡靈法術的最初應用場所必然也是戰場，只是現在，它們更多用於娛樂。

　　“長久的戰爭必然會導致智慧種族的滅亡。”法師看著他，儘管海頓什麼都沒說，但法師好像已經看穿一切，“那是我的家鄉在漫長時光裏領悟到的真理。”

　　勇敢的人民為了守護家園而戰，他們英勇無畏，但當家園不再面臨惡敵，這種過度好戰的勇武就會成為新的惡敵。

　　法師看著電視，電視新聞全是海頓高調表白這件事，甚至連帝國女皇都專門上節目接受訪問。

　　“雙子女皇？”法師頗感興趣地問。

　　“只有雙生子允許繼位，為了與我們星系的雙子恒星呼應……好在皇室很擅長生雙胞胎。”海頓說，“現代醫學可以理解其中的奧秘，皇室家族遺傳基因裏就帶著容易生出雙生子的顯性基因，不過在古代，科學沒有那麼發達的時候，皇室的雙生子曾被認為是太陽神的恩賜。”

　　“是為了區分她們，才打扮不一樣的？”

　　“不，那是為了標誌舊時代人類兩大國度如今是統一不可分割的帝國。”海頓解釋，“我給你講過的，為了對抗蟲族，帝國由過去的星河聯邦與太陽帝國合併而來。崇尚自由、民主和新科技的聯邦，遵循傳統禮儀、信奉太陽神的太陽帝國，選擇成為現在統一而強大的人類帝國。”

　　路德維希抿了抿嘴唇：“我想起來了，你說過在此之前，人類的內戰持續了幾百年。如果人類的兩個國度能摒棄前嫌，成為統一國度，那麼人類一樣可以和蟲族坐到談判桌上去。”

　　“我不知道。”海頓誠懇回答，“我不知道，因為很久都沒有人會有這種想法了。”

　　……

　　帝國議會整個籠罩著怪異的氛圍，雖然機械會成員心思各異，但所有舊太陽帝國的成員都如臨大敵。

　　“海頓再一次用行動表示，他不接受掌控。”

　　這是屬於“日黨”的小會議，他們每個人都佩戴著太陽標誌，議會主席站在台前，聲音威嚴，但隱約透著不安：“海頓如今在帝國的聲望越來越高，並且他本人排斥古老的禮法和傳統，我相信在座各位都和他接觸過，對他優雅有禮的外表下、毫不掩飾的針芒相對早已有所瞭解。”

　　“好在，‘機械會’也和他關係一般，新興的‘商業聯盟’也沒把他拉攏過去。”

　　有人立刻反對：“那是過去，現在呢，他公開追求‘機械會’勢力的夏佐，除了政治目的，雙e廢柴有什麼值得追求的？”

　　“正是因為夏佐是雙e，海頓追求他才不可能是因為政治目的，你搞反了！如果是為了政治目的，他不如去追瓊安，然後再給施萊格爾家族生兩個資質好的！瓊安確實快五十了，但ss強者能活幾百年呢，這點年齡差距屁都不算，你們西德家為了把迪奧斯推銷給他，硬編出一個最合適婚齡的說辭，世界上，迪奧斯還真沒瓊安有競爭力呢！”

　　“夏佐是雙e，他沒有施萊格爾的繼承權，將來連普通議會議員都當不了的！”

　　“那海頓到底什麼目的？”

　　滿場一片寂靜，旁聽的女皇之一把注意力從手指甲上的太陽圖案轉移回來，十分無可奈何地長歎一聲，打破寂靜：“你們就沒想過，目的是愛情本身？”

　　帝國日報新版頭條——《為了愛情本身》，撰稿人匿名，發文所用筆名為“並蒂雙星”。

　　這篇報導一反主流媒體的常見價值觀，匿名的作者高調宣稱，軍工救了人類，卻也會毀掉人類，如果有一天，人類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會了，那麼人類也就滅亡了，他們的肉體雖然還在，但精神內核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畸形物種，一種殘忍、冷漠、強強匹配，但只知道掠殺的恐怖星際怪物，在那一天來臨之前，海頓元帥為大家做出了新的表率，人類之光再一次照亮了人類。

　　報導一出，網上的評論開始講出五花八門的故事。

　　“我從小喜歡在花園玩，長大想做園藝師，但我爸媽說，只有機甲戰士才是人類的未來，廢物才搞園藝，所以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摸過鋤頭了，每天做夢醒過來都會難過。”

　　“我想做服裝設計，但我精神力和體能測試都有s，我高中老師說學服裝設計浪費人才，他們沒通過我，直接改了我的大學志願。”

　　“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天賦不好，沒當上機甲戰士，精神力這種先天因素我無能為力，但為了成為機甲戰士，我可是天天負重越野地訓練，可惜體能還是個c……測評結果出來那一天，所有朋友都不跟我玩了……”

　　人類與幾百年前不一樣了。

　　雙子恒星照耀著這個星系，那一度被認為是“太陽神的雙眼”，過去的太陽帝國以此建立政教合一的龐大國度，但現在，太陽神的宗教不再受到歡迎，教義裏的燃燒自己、奉獻世界，現代網友們犀利指出——真的不是因為當時生產力水準不行，普及教育又開支過大，帝國才用這個說辭搪塞民眾嗎？

　　時代在悄然改變，進步是無聲而緩慢的，但有一天人們站在原地回望，會發現歷史已經被超越。

　　“等等，沒人覺得話題歪了？這不是一個三角戀愛故事嗎？你們看一眼迪奧斯啊！”

　　“沒空看他，讓我安靜嗑海夏糖！”

　　“樓上+1”

　　“樓上+身份證號！”

　　一時間，《霸道元帥與小嬌妻》類型文如雨後春筍，此起彼伏，現代網友們就是有著“無論什麼話題都能沙雕給你看”的能力，這場驚人告白以網路掐架為結局，作者“雙子座女王大人”的讀者指責現在的作者不自己思考，看什麼題材火就跟風寫什麼，不利於創作發展；而其他讀者則指出，霸道元帥愛上我，這是現實世界真人真事，憑啥這梗就讓你雙子座女王大人一人壟斷？寫得好壞市場來評價！

　　西德家族捏著寫好的公關稿，五味雜陳，因為翻了幾百頁評論，才能勉強找到一條有關迪奧斯的，好端端的星網熱搜頭條，被兩個網文作者佔據了，迪奧斯這麼努力，卻連前三都沒進去。

　　“《流浪星河》pk《星河元帥霸寵嬌妻》，誰是你心中的年度浪漫愛情故事？”

　　但就像春風化雨，化學反應並不一定都聲勢浩大，一些反思與改變正在悄然無聲地進行。

　　至於元帥和迪奧斯的決鬥？那玩意兒有懸念嗎？

　　迪奧斯自己也知道他必然會慘敗，海頓元帥說他可以想帶多少幫手就帶多少，但人家自己明確表示不帶槍、不駕駛機甲，自己肉身上陣，迪奧斯如果全副武裝去，即便贏了，他也輸在了最開始。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迪奧斯咬牙，從太空梭上下來，進入聖約蘭軍事學院的大門。

　　這又不是戰場，武力高低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決定勝負的，其實是夏佐的心意，不是嗎？

　　迪奧斯重新變得自信滿滿，他準備了一些精品詩集，這種書可比戰術理論書籍難買多了，又貴，印量又少，迪奧斯跑了好幾個書店才買到。

　　不管海頓有什麼目的，只要夏佐說一句不，那他什麼計畫都得泡湯。

　　迪奧斯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他知道夏佐最喜歡的詩人是誰，知道夏佐最喜歡吃什麼，更毋庸提及夏佐最愛的顏色、襯衫的牌子之類的，比起這個，海頓做得到？只要堅稱，讓他退婚是家族長輩的權衡——那也的確是事實，並非他的真心，夏佐一定會回心轉意。

　　迪奧斯抬頭挺胸，抱著詩集，大踏步向夏佐的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