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法師自然有辦法讀取殘留的記憶，更何況夏佐的執念這麼強烈，只要路德維希選擇傾聽，已故靈魂的殘留意志就自動開始訴說。

　　只是，路德維希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怪異，在他完全讀取了夏佐的意志之後，法師很沒形象地罵了一句髒話。

　　“我懷疑我是不是被我實驗室裏的魔鬼們集體詛咒了，才來到這個鬼地方，被迫完成你的倒楣願望！”

　　連意外穿過星界都沒讓他這麼動容，法師暴躁起來，熱烈的火元素被下意識地驅使，在牆上燒出兩個字：媽的。

　　白夜霜星小心詢問：“先生，夏佐的遺願是什麼？”

　　路德維希將臉深深埋在掌心，吸了口氣，用飄忽的聲音說道：“他想結婚。”

　　這真是操了深淵惡魔般蛋疼。

　　法師補充說明：“他想找一個比前未婚夫還優秀的人結婚……我不明白，是書不好看嗎，是知識不美妙嗎，有這個閒工夫為什麼不做點有益身心健康的魔法實驗，偏偏要去浪費人生談戀愛！執念一般不都是為了報復嗎，這算哪門子報復，為什麼不能讓我直接打上門去幹掉他的前男友？我至少有一百零八種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惡咒，不帶重樣的！”

　　“……請您日後在幹掉什麼人的時候，千萬不要使用夏佐的身份，夏佐是個善良的好孩子。”白夜霜星無力地說。

　　路德維希：“謝謝提醒，我沒有相關經驗。”

　　“……隨便幹掉什麼人是違法帝國法律的，即使是元帥們也不可以隨便幹掉帝國公民。”白夜霜星說，“我不建議您積累相關經驗。”

　　“好的。”路德維希說，“我只是口頭發洩一下情緒。即使我是黑法師，我也沒有隨便幹掉過什麼人，真的……除了不長眼對我老師不敬的邪教徒。”

　　因為一時失言，人工智慧好像對路德維希提高了警戒級別，連他上個廁所，白夜霜星都緊張地問他是不是準備去幹什麼，搞得路德維希差點以為自己是什麼熱愛大殺四方的高調黑魔王。

　　不過拎了一下箱子，就累得遲遲緩不過來，路德維希氣喘吁吁地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鏡子裏的青年眉清目秀的，身材勻稱漂亮，如今有了強大靈魂的注入，臉色也紅潤健康，柔軟的淺金色長髮垂在臉旁，如果法師收斂目光，他會顯得相當溫順。

　　但抬起眼，那眼神依舊是一名傳奇大法師的眼神，法師的精神世界常年醞釀著風暴，湖水綠的眼底並非春水而是藏著怒潮，任何與他對視的人都會感受到無形的壓力。

　　“一般而言，留下強烈執念、並向通曉亡靈法術的黑法師尋求力量復仇，所要求的幾乎都是人命生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想要我談場戀愛的請求。”路德維希坐回到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把玩垂落的長髮……而且，諸多善神在上，他還沒法子拒絕這個要求，不然他無法與身體進一步同調。

　　白夜霜星平和地回答：“我早說過，夏佐是一個好孩子。”它看著臉色黑得很“黑法師”的路德維希，解釋說道：“或許您還不夠瞭解我們這裏的文化風俗，夏佐並非沉溺兒女情長，而是……我們是軍政帝國，長達幾個世紀的時間裏，來自深空的威脅時刻侵擾著我們。長期面對宿敵，這使我們強大，也必須強大，於是就導致了只有‘強大’、‘優秀’，才能找到同樣強大優秀的婚姻物件，獲得完美的婚姻，所以與強大的物件結婚並不只是戀愛問題，那是成功者的象徵。”

　　“這樣，那我可能有點懂了。”想起剛剛記憶裏始終背負壓力、面對諸多非議的少年，法師輕柔地歎息。

　　路德維希勉強站了起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亡靈魔法的原則當中，包含兩個非常關鍵的核心——契約精神，等價交換法則。

　　“夏佐，我使用你的身體，繼承你的生命與身份，作為回報，我為你完成心願，我們的約定就此達成，靈魂為牽引，時間為刻印，世界法則是我們的見證，此約定牢不可破，直到時光之末。”

　　帶有魔法力量的話語被大法師以吟唱的方式宣讀，跨越生死邊界的契約在虛無中成型，契約落成時，路德維希感覺到身上輕快了許多，可以正常站立不腿軟了。

　　——他的靈魂與身體進一步同調。

　　一點點深色從金色的發梢上蔓延上去，白夜霜星敏銳地發現了這種變化。

　　“那是我的靈魂在影響這具身體。”路德維希笑了笑。

　　……

　　在等待開學的日子裏，由於不能用魔法飄著出門，路德維希選擇宅在家當米蟲。因此，連續幾天目睹路德維希飄在半空指揮褲子往自己腿上套的行為，白夜霜星有了系統卡死的趨勢。

　　最近的戰爭還沒徹底結束，所以路德維希依然走哪兒都被糊一臉的海頓元帥，偶爾也能瞧見一兩段夏佐老媽的新聞：施萊格爾元帥的部隊擅長刺殺與斥候工作，她本人被稱為“暗淡薔薇”，駕駛同名的深空作戰機甲，雖然也有不少粉絲，但海頓贏在了氣場強大，因為他屬於正面硬剛型選手，再加上年輕有為、英俊單身，成為全民男神一點都不意外。

　　英俊，單身，路德維希的眼皮跳了跳。

　　“小白，夏佐前男友誰來著？”

　　“白夜霜星，先生。”人工智慧徒勞抗議，“夏佐的前任婚約者名為迪奧斯•西德，西德家族的二少爺，也是軍事貴族世家，他父母也都是元帥，地位不亞于您的母親。甚至，西德家有兩位帥，地位還在您之上。”

　　路德維希嘖了一聲：“你們這兒元帥這麼不值錢啊。”

　　“戰爭需要。帝國如今有十二位帥，但其中五位是上一代老元帥，只留守中央主星處理政務，監管軍事委員會，剩下七位才是現役，能披甲出征的。”白夜霜星說，“其中西德家的兩位是夫妻，所以七位帥，實際分別掌握六大軍團。”

　　迪奧斯•西德，與夏佐同樣都是元帥之子，但不同的是，這位帥之子天資卓越，如今在聖約蘭軍校是年青一代的翹楚，精神力與體能都達到了s級，現年僅二十三歲，卻在去年就已經贏得了帝國一等銀翼軍功章，是夏佐這種小廢柴這輩子都追不上的。

　　星網上有他的戰鬥視頻，現在那些視頻的熱門評論基本都在討論退婚這件事。星際時代的年輕人崇拜強者，所以輿論竟然一邊倒地支持悔婚。

　　“雙項都是e？‘暗淡薔薇’的精神力有ss吧？這孩子是不是抱錯了？”

　　“雖說測評以成年測試為准，但十幾歲也能估摸個大概了，‘暗淡薔薇’軍功卓越，但在這一點上做得太齷齪，自家兒子啥貨色沒數嗎，居然一直隱瞞到成年瞞不住了，耽誤我們二少多少年青春！”

　　“……省省吧，人家是元帥家族的，悔婚了也不會娶你們……”

　　“雙e啊，去兵工廠當車間工人，都只能做雜活。”

　　“會不會是‘暗淡薔薇’被什麼人暗算，偷偷換了她的孩子啊？”

　　“……天賦的事兒，當事人也不想的，聽說承受不住前幾天自殺了……”

　　白夜霜星的雪球變成了一顆紅球，於是路德維希唰地一下把光屏丟到了門外。

　　半晌才恢復白色的人工智慧說道：“如今元帥在前線，對此還不知情，但她回來之後……可能會有政敵以此來詆毀她的。”

　　這次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蟲族退回安全線外，施萊格爾元帥的薔薇軍團斷後，海頓元帥已經先行一步返回中央星域，大約再有幾天就到了。

　　路德維希對政治毫無興趣，也不想試圖去理解，他只是在心裏盤算，如何才能儘快實現夏佐的願望，不然他想做個實驗，給材料切片都拿不穩刀子。

　　他把迪奧斯•西德的視頻又看了兩遍，無法克制地嘴角下垂。

　　“這種上躥下跳、打仗靠蠻力、四肢發達過度疑似搶佔了大腦發育所需營養的武夫……”路德維希搖頭，施法者從來光明正大鄙視練武的！

　　“先生，我這兒有個名單，都是年輕一代當中的佼佼者，相貌、能力和家世都不錯，其中不少都有和西德二少爺一拼的實力，您參考一下？”

　　“不。”路德維希看都沒看，“必須要選一個，那我選他們中最好那個。”

　　白夜霜星：“？？？您說的是——”

　　法師的手指了指窗外：“那個中二之光，不也單身？”

　　“公眾對海頓元帥的敬稱是‘人類之光’……先生，那是全民男神，難度太大了吧？而且，您以為海頓元帥單身多年，沒有人想過？都是被元帥打趴救護車抬走了！”白夜霜星忍不住發出了極其像人的尖叫。

　　“雖然我更欣賞我原本的世界——在我們那兒，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偉大，但你說的，你們這個世界裏軍事貴族家族的婚姻不能平凡，只有實力強大，才能獲得與同樣實力卓越的物件結婚的機會，你推薦這些小孩太弱，與我不匹配，只有這個海頓勉強可以一看。”

　　白夜霜星再次被紊亂的程式憋成紅色：“先生，那可是海頓元帥，如今全星際公認的第一元帥，幾乎常勝不敗，百年罕見的雙sss強者！您……”

　　路德維希高傲地瞥了機甲一眼：“我是傳奇大法師、星界旅者、永夜操法者，路德維希，你對我的實力有什麼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