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越亦晚用最快的時間梳理出來了大致的脈絡,同時開始想辦法去尋找之前那些下毒者的痕跡。
有些東西是可以被刪除和抹去的,即便四處都有攝像頭,但調查難度也一樣的高。
而另一部分卻是可以追蹤的,只是對方會刻意的掩飾甚至誤導。
比如說他們在承繁宮裏找到的好幾副竊聽器——有的細微到如同一粒小米,讓人完全無法把這些東西聯繫在一起。
竊聽器本身都有發射信號的能力,可以在壓縮完資訊之後再秘密向外傳遞——
但根據他們的分析,IP會自動跳轉到埃及和埃塞俄比亞等地區,完全無法追蹤具體的位置。
越亦晚傍晚給太子帶親手做的湯粥,白天就去一樣樣的比對和篩查宮室,還是一無所獲。
他把公司的事情轉交給靠譜的舊友幫忙審核,同時撥通了那個電話,去建了那位黃老師。
老人在接電話的時候,顯然語氣頗為謹慎:“是送茶葉的吧?今天下午三點過來,地址跟你說過嗎?”
越亦晚本來想解釋自己是誰,忽然意識到他可能在幫自己掩蓋痕跡。
他看了一圈公共電話附近有沒有人,然後應了一聲:“您把地址告訴我吧。”
老人住在很僻靜的小巷子裏,不仔細找還瞧不見。
——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學富五車又擁有多個國際獎項的大學者,竟然會過得這麼清貧。
越亦晚不光掩飾了身高和樣貌,還真的給他帶了一包六安瓜片。
他接了那茶,卻把他帶去了附近的人民公園,兩人繞著湖畔散步。
由於正是上班的時間,這兒沒有什麼人,而且視野頗為開闊。
湖中有水鳥在腦袋一縮一縮的捉魚吃,遠處一樹樹白樺筆直如素描一般。
越亦晚小聲跟他解釋了來龍去脈,也有些不確定:“黃老,您這邊大概瞭解一些什麼?”
“殿下還在醫院?”老人背著手慢慢走著,低頭思索著事情。
“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越亦晚歎了口氣道:“得虧發現的早,兩個小孩也沒有事。”
“B黨內部現在很混亂,因為實力和輿論的關係,他們已經有三屆都競選失敗了。”他停下了腳步,看向越亦晚道:“距離下一任元首的選舉,還有三個月。”
“你是說……”越亦晚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競選人的議題之一就是廢除皇室?”
“我負責幫他們做民意分析和資料類比,”老人頓了一刻,望向被水鳥拋到空中吞掉的遊魚:“這是他們主打的競爭點之一。”
政治這個東西,從來都與正義無關,但總喜歡打著正義的幌子。
競選者為了得到更多人的擁護和支持,會做出各種看似荒誕的行徑來。
比如在美國,有一部分州是不允許墮胎的——無論是因為性侵、強暴,還是因為胎兒本身就發育不良有先天問題,這些理由都不能被理解和允許。
政客們呼籲的一些事情看起來完全是在否定一部分的權益,其實也是在變相的討好對他們而言更加有力的群體。
廢除皇室,雖然會激怒那些仍然保留著敬畏心與接納態度的臨國人,但同樣也會爭取一大部分希望剪除稅收的人——雖然稅收到底會改革成什麼樣尚且不可知,但舉起這麼一面看似龐大的大旗,明顯能以更高的效率來解決掉這個棘手的問題。
越亦晚回過神來,看向那黃老師道:“所以,最麻煩的是這位競選者?”
而且下手的人,可能也是他們的人?
一旦花慕之,或者花家上下的繼承人都生了病甚至因為意外去世,皇室的支持也會不斷變小,他們也可以用更快的速度爭取騎牆派的支援。
老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神情有一些凝重:“你們一定要注意附近的動向,對飲食和飲水也要更小心一些。”
“還有就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個資訊說了出來:“有一部分B黨的人,其實來自于舊傳統工業,也是老臨都人。”
“臨都在最早的時候,是絲綢之都。”
越亦晚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他在代指什麼。
他用最快的速度感謝了這位黃老先生,然後開車回了越家。
一打開門,越知故在和兩個孩子跳皮筋,一瞧見他僵在那裏,金雞獨立一般的姿勢放下來也不是繼續也不是。
超長的猴皮筋用椅背固定了位置,小隱還玩的相當開心,完全沒有剛來時的那種拘謹感。
越亦晚神情複雜的看了眼也跟著放飛自我的大哥,示意兩孩子先回屋寫作業去,然後帶著哥哥去了另一間隔音的房子裏。
“紡織?”大哥愣了一下,顯然也開始思索相關的脈絡。
輕工業和重工業都是第二產業,也是在近代文明中支撐城市和國家發展的重要力量。
幾乎每個國家都經歷過工人為核心力量的時期,因為在那個階段裏,工人的存在確確實實是國家的棟樑。
可伴隨著機械化的發展,人力越來越微不足道,一台電腦設備可能就能讓上百人甚至上千人下崗失業,甚至在鋼鐵冶金等行業裏出現各種產能過剩的問題,有些企業直接選擇去養豬賺外快。
而旅遊和娛樂卻逐漸演化為經濟的大頭,一夜暴富都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這是經濟發展的必然走向,背後卻也是許多人的失業和失意。
“臨都的老紡織巨頭發展了好幾代,最近幾十年裏已經無緣前二十強了。”越知故思索道:“他們的人參與了對B黨的支持,好像也很有道理?”
“不——哥,重點不是這個,”越亦晚敲了敲桌子道:“B黨的組織成分這麼複雜,為什麼老先生會單獨提這個?”
“咱們家不是開觀光酒店的嗎?應該也有許多相關的合作夥伴吧?”
幾萬條枕頭被子,全都是大訂單啊。
越知故一拍腦袋,正色道:“我真是跳猴皮筋跳糊塗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找人。”
越家在整個臨國幾乎所有的風景區都有相關的酒店建設,合作的老紡織品牌也有好些,在行業內認識的熟人不要太多。
哪怕找不到能給出核心情報的人,挑一些個與B黨有關係的,恐怕也能套出不少話來。
這個線索直接由大哥和父親代為調查,他又去煮了一碗小米粥,帶著食盒去見花慕之。
這一個星期下來,慕之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而且也漸漸能下地走路了。
由於這些事情的緣故,他的副業也不得不由越亦晚在幾天前代為告知。
@山樆:這幾天臨時要結個婚,等過完蜜月就回來開新文,感謝大家的支持。
這事兒就是真說出去,估計那十幾萬個粉絲也沒人會信——
你們的寫手被人下蠱了!而且還有人要害他們全家!因為他真是身份是個皇太子啊!
——聽起來還是結婚這種理由靠譜一些。
越亦晚當時坐在他身邊代為編輯微博的時候,忽然有些不靠譜的想法。
那些個懷孕後就人間蒸發的作者,會不會其實也有什麼特殊的身份,其實去做了別的事情?
評論區裏一群人在哀嚎著祝福,還有人試圖打聽這麼可愛的美男子寫手是不是真跟那俊俏小哥在一起了,甚至還有人爭到底誰攻誰受還是互攻。
求婚紗照求喜糖的也不少,氣氛相當的快活。
花慕之在喝粥的時候和他談起了這件事,見他還是皺著眉頭,抬手幫他把碎發別在了耳後。
“晚晚。”他放緩了聲音道:“我們不一定真的能全身而退。”
“也許這麼說有些殘酷,”花慕之停頓了一下,卻還是把話說完了:“但皇室的存在……可能真的無法保護。”
“我們能夠保護好家人,已經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這不可能……”越亦晚下意識道:“花氏存在了幾百年了,溯明廷的歷史也有那麼久……”
“如果皇家在這方面保持中立和退讓,也許危險和威脅會少很多。”花慕之認真道:“比起所謂貴族身份,我更希望你和兩個孩子能平安。”
“不過話說回來,”他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如果我不是太子了,身份可能也有些尷尬吧。”
“慕之,我們不要直接做最壞的打算,”越亦晚放下了粥碗,凝視著他的眼睛道:“我知道這些事來的太突然,而且對抗下去可能也會有更多的危險。”
“可退讓只能換一時的平靜,被算計了就一定要狠狠地教訓回去。”
花慕之神情複雜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好,我陪你。”
他坐直了一些,再度去看他的愛人。
瘦削,但堅韌又強大。
而且身上開始漸漸散著如同越品一樣的銳氣。
越家能夠摸爬滾打躋身於最高處,不是沒有原因的。
要圓滑,也要足夠能下得了手。
“現在我們調查出來,這件事的背後主使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元首的競選者,而且他的支持者中有一些是來自老勢力的人。”越亦晚深呼吸道:“只要確認這個猜測是正確的,我就可以動手了。”
花慕之端詳著他的神情,忽然笑了起來。
“我知道他們最致命的弱點,這事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