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楊籬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愧是娛樂圈頂級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這技術真是出神入化了，他自己都認不出來自己了。

　　此刻出現在鏡子裏的毫無疑問是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人。

　　楊籬的臉上貼了不少橡膠之類的假皮，使得他的臉看起來大了不少。其次，他眼睛上也貼了個東西讓雙眼皮變成了單眼皮，鼻子動了一點手腳，也戴了假髮，在各種細微的改動之後，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來，在鏡頭面前和大家打個招呼。”周成舉起攝像機笑道。

　　“大家好，我是準備偷偷摸摸去參加初選的楊籬。”楊籬對著鏡頭笑了笑，順便將自己準備的逢春也舉起來在鏡頭面前晃了晃，“這是我最大的成果，它叫逢春，是混合型果酒，我自己釀出來的。”

　　“為什麼要偷偷去呢？”周成在旁邊問道，“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吧？”

　　“因為我怕評委老師到時候顧慮我的面子不好直接指出我的缺點啊。”楊籬對著鏡頭回答道，“不是我自戀，釀酒這個行業的專家教授似乎都挺喜歡我。要是我正常地去，他們肯定批評也會批評得不到位，我想要直接面對我釀的酒的缺點，這樣以後才能有進步。”

　　“嗯，那你準備好出發了麼？”

　　“準備好了。”

　　拍完這一段之後，楊籬就帶著自己的酒坐上了車，中間坐車肯定也是需要拍攝一下的，到時候再適當剪出來一點就可以了。

　　因為時間漸漸逼近，加上這場活動的宣傳力度也一直在增加，越到後期，前來參加比賽的人就越多。只是比起釀酒的，收藏酒的人來參加的更多。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收藏酒比釀酒要容易，而且消息也要更加靈通一些。

　　某個地方。

　　“老爸，您看這些視頻，裏面全部都是那些去參加交流會的人。”一個青年打開電腦，將視頻點開給自己的父親看，“這裏的人全部都是和您一樣喜歡釀酒的，我覺得爸您也可以去試試。”

　　“那是人家專門開店的手藝，我可不行。”老人擺擺手，“我當年也沒有拜師學藝，這是我自己摸索出來的。就鄰居家那個大爺你還記得吧，小時候還抱過你，我就是和他學了兩手，我們自家人喝喝也就算了，去參加這樣的比賽不是丟人麼？”

　　“才不丟人呢。”青年搖頭道，“老爸您釀的酒真的很好喝啊，比外面賣的都要好。反正就試試也不吃虧啊，只要不是賣假酒的就能吃住車費全部報銷不說，而且免費幫忙打廣告。我看您天天在這裏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試試看。”

　　對兒子來說，能夠給父親找到這麼一個有趣的活動參加無疑比看著父親去參加什麼養老講座要好多了，起碼這不是個騙局啊！

　　為此，他勸了他爸好幾天了。

　　“我再看看。”好在兒子的勸說也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父親還是點開了視頻開始觀看。

　　看樣子也不是一點戲都沒有啊。

　　類似的事情在很多地方都出現了。

　　“爺爺，去嘛去嘛，現在大家都在聊這個，老師也說這是復興傳統文化呢。爺爺你要是去的話，我下一次寫作文就有素材了。”

　　“爸，媽，我也覺得這是個機會，還可以給我們家的飯館打打廣告呢，人家都給報銷食宿費！”

　　“老師，時間不等人啊，就剩最後幾天了。”

　　“老先生，我們市里正在搞旅遊開發呢，您的酒在我們這裏都是赫赫有名的，您要是願意去，我們公司這邊也願意提供贊助……”

　　楊籬是卡在初選賽截止前兩天來的。

　　他原本以為這個時間應該沒有多少人才對，可是來了之後才發現人好像意外地多，連帶著評委老師都一口氣來了十幾個，增加了三個房間來評選呢！

　　咦，怎麼人這麼多啊？

　　助理拿著手機給楊籬拍攝也不算太顯眼，因為這裏有很多拿著手機或者自拍杆的，也有不少全家上陣前來參加初賽的。

　　哦豁，火熱程度遠遠超出預料嘛！

　　“你也是玩X音的麼？”排在楊籬身後的一個妹子笑著詢問，“你的房間號是多少？我們加個好友啊。”

　　“我沒玩，這個是我讓朋友幫忙拍攝回去給我愛人看的。”楊籬隨意地就編了個藉口，“你呢？”

　　“我的房間號是XXXX，我是代替我叔叔來的。”因為直播，妹子臉上的妝有點濃，不過在美顏濾鏡裏面倒是顯得十分正常，“我叔叔是個傲嬌，怕自己釀的酒不能通過初賽會很丟臉，所以就讓我來了。正好這個活動最近人氣很高，我說要來這裏直播之後，人氣增加了很多呢。”

　　現在主播們也不好過啊。

　　觀眾看見的都是已經出名的頂級主播，但其實更多的主播都是默默無聞甚至一天連飯錢都掙不出來的。為了吸引人氣，肯定不是普通唱歌跳舞就行的，還得變著花樣來。

　　“你叔叔釀的這個是高粱酒吧？”楊籬看著妹子手裏提著的酒壇，“香味很濃，一定能通過初賽的。”

　　“你這也能聞得出來？”妹子驚呆了，“我倒是覺得都是酒，分辨不出來。”

　　“我也不太分得清女孩子們用的香水，但是你們就能分得出來，只是我們的興趣不一樣吧。”楊籬回答道。

　　“哈哈，也對。”妹子笑道，“你真厲害，來，要不要對我的水友打個招呼啊？”

　　楊籬笑著湊了過去，發現這妹子房間裏的人果然少得可憐，活人怕是就二三十個，彈幕什麼的也刷得很慢，偶爾才飄過去一條。

　　這還是人氣增加之後的？

　　“沒事，再過兩天，你的房間人氣一定會增加很多的。”楊籬對著妹子笑道，“起碼能在後面加兩個零。”

　　“哈哈，我沒有錢買推薦位啦，本來就是玩一玩。”妹子以為楊籬純粹是安慰她，倒是笑著接受了楊籬的好意，“我唱歌跳舞都一般，長得也一般，所以沒有那麼多的人看我，想要增加人氣哪里那麼容易。”

　　不，等我這個福利視頻發出去，就會有人順著微博爬到直播間來看你了。

　　對此，楊籬半點都不會小瞧自己粉絲的戰鬥力。

　　妹子人很能聊，性格不外向的人也基本上幹不好主播這個工作。

　　在排隊等著的時候，有這麼一個人在邊上聊天時間就好過多了。

　　“我最喜歡的明星啊，林越丘吧。”妹子在楊籬問起這個問題之後說道，“其實裴榮我也挺喜歡的，容在青也有幾首歌很好聽，是KTV必點呢！”

　　楊籬聽來聽去都沒有聽見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鬱悶：“那楊籬呢？”

　　“唔，楊籬之前不是演了那個《七人說鬼》麼？”妹子哭喪著臉，“我這個人最討厭恐怖血腥片了，見血就暈，所以我對他不熟啊。”

　　“他還是演了別的電視劇的。”

　　“噗，快別提那部《公務員》了。我其實有自己的工作，就是比較閑，在家裏偶爾當主播賺點零花錢。我媽天天嚷著讓我去考公務員，楊籬拍的那部《公務員》簡直是我輩之敵啊。你說楊籬是不是公考失敗了故意拍這麼一部電視劇來折騰我們這些不想考公務員的年輕人啊？”妹子怒氣衝衝，“哼，我以後要是成為頂級主播見到楊籬了，一定要送他一大堆公務員真題。”

　　——其實你已經見到了。

　　助理聽見這兩人的話，偷偷地笑了起來，將楊籬的表情也全部拍了進去。

　　到時候剪輯的時候，這一段一定一刀不剪地放出來哈哈哈。

　　“你這個就有點毒了吧？”楊籬冷汗都下來了，“他也是生活不易，需要拍電視劇賺錢啊。”

　　“沒事，反正我又成不了頂級主播，也就是吹吹牛。要是真見到了，我怕是會以為我在做夢，哪里還會記得給他送真題？”

　　楊籬又陪著妹子聊了幾句，很快就到自己了。

　　“好，我進去了。”楊籬對著助理的鏡頭揮揮手，“祝我好運吧。”

　　助理將手機遞到楊籬手裏，他是不能跟著進去的。

　　“老師們好，我是473號。”楊籬將自己的號碼牌拿出來，然後將自己的酒放在了桌子上。

　　很好，這幾個評委他都不認識。

　　不過他的號碼牌都排到四百多了，也就意味著有這麼多的人已經來參加比賽了，加上外面等的人，以及明後天的參賽者，說不定能有一千人呢！

　　前期通過初選的人數和沒有通過的人數差不多是二比一，真的趕來參加比賽的還是有點真才實學的，後期的預選賽什麼的肯定還會淘汰一批人，最後能留下個五六十人就已經算是很好了。

　　可哪怕只有這麼幾十個人，對於這個行業來說，也已經是一批不可忽視的力量！

　　想到這裏，楊籬就覺得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這個國家還是有這麼多厲害的人在啊。當初他能夠上《特色華夏》，真的是沾了自己是娛樂圈藝人的光。

　　“幾位老師，我能將手機放在這裏麼？”楊籬挑了個比較方便拍攝的地點。

　　“可以。”評委們也已經很習慣了，這也是活動宣傳的一種啊。

　　“根據你填的資料，這是混合型果酒，水果種類是45種，度數是4.5，發酵時間是45天。你對45這個數字是有什麼想法麼？”評委之一拿著楊籬之前填的資料表詢問道。

　　“這是我送給我重要的人的禮物，他既是我的老師又是我的朋友，在我心裏的地位十分高。他的生日就是四月五日，所以這是我特意為他釀的，叫逢春。”楊籬直言不諱道。

　　當然，也是最重要的愛人。

　　不過這句話他不用說出來到時候看見視頻的鄭無束也會知道的。

　　“嗯，自創的酒一般都是釀給朋友親人愛人之類的，為了生命裏重要的人釀酒，的確是釀酒師的浪漫。”另一個女性評委很吃這一套，看著楊籬的眼神都溫和了不少，“不過水果種類一多，就很難取得平衡，每一次釀出來的味道也可能有所不同，有時候可能會變得很好喝，有時候也可能味道一般，在穩定性上面差了不少。”

　　“對，所以我在後期工藝的時候儘量都是保證一個恒定的均值，儘量讓每一壇的口味無限接近。水果的大小種類數量也有嚴格控制，但是每年雨水不一樣水果甜度也不一樣，所以想要做到一模一樣還是不可能的。”楊籬點頭應道。

　　幾個評委拿了新的一次性紙杯出來。

　　這也是為了杯子上不沾上其他酒的味道，能夠讓他們充分品嘗到每一種酒的滋味。之所以評選的時間長，也是因為他們需要等到嘴裏酒的餘味消失之後再去品嘗下一種。

　　逢春的顏色偏淡綠色，只有倒在杯子裏才能顯出這麼一點淡淡的綠色，香味也沒有那麼濃郁，餘味卻很悠長。

　　“酒香清冽，顏色澄澈，就這兩點來說，你釀的這逢春就是好酒了。”評委們先觀察的是顏色和氣味，在這兩點上逢春無疑可以拿一個相當高的分數。

　　“不錯，就這兩點，差不多是我們這幾天看見的自釀酒裏排得上前十的了，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我先喝。”

　　“我也來嘗嘗。”

　　評委們願意來做這份工作，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可以喝到無數種平時喝不到的好酒。

　　每一種自創酒都反映了釀酒師的很多特點，比如性格、手藝、理念等等。對於評委們來說，做這種工作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反而讓他們欣喜若狂。

　　原本以為這一行沒有那麼多人還在堅持了，但是當評委的這幾天卻顛覆了他們的這個想法。

　　要不是喝酒容易傷身，他們簡直想要一直當這個評委。可惜了，評委是輪班制的，他們喝完一天就得休息幾天，能不能遇見好酒完全是靠運氣。

　　像是隔壁就有一組評委，連續三次喝到了二十年份以上的美酒，吹了足足一星期，叫人嫉妒得眼紅。

　　這種年份的好酒平時捧著鈔票都買不到，現在主動有人送過來讓他們喝，簡直爽呆了。

　　要是這場交流會可以每年都辦，他們能夠每年都來當評委就好了。

　　所有評委都忍不住這麼想著，並且十分慶倖自己當初接受了邀請。現在那些沒有接受邀請的人看見他們發的視頻、評論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能夠喝到全國上下所有好酒的機會，目前就只有這麼一個而已。

　　明年，後年，大後年，只要這個交流會一直辦下去，只要他們還需要評委，他們每一年都會過來當評委的，哪怕不給錢他們也願意來！

　　言歸正傳。

　　楊籬帶來的這一壇逢春，差不多是他們這一天見到的最好的酒了。光是前面兩項就可以通過初賽，要是酒的味道不差，說不定可以直接進決賽了。

　　他們都這麼努力了，也該出一個決賽種子了吧！

　　說來慚愧，雖然前來參賽的人很多，送來的酒也各有滋味，但是真正叫人眼前一亮並且留下深刻印象的自創酒寥寥無幾。大多數酒，都是複刻前人留下來的酒方而釀造的，雖然這種手藝也叫人讚歎，但是對評委們來說，肯定希望能夠見到更加具有活力更加新鮮的酒。

　　可要是隨隨便便就能創出一種好酒的話，他們國家的酒業集團也不會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家了。

　　希望這壇逢春，能夠給他們帶來不一樣的感受。

　　抱著這樣的心態，他們慢慢地品嘗了逢春。

　　酒一入喉，這些評委就發現自己小看了對方。

　　這個酒太好了。

　　好到可以直接去國外參加評獎的程度了！

　　真奇怪。

　　明明發酵的天數也不久，也不是那種通過時間來沉澱香氣的類型，更加不是那種赫赫有名的傳統名酒，度數也很低，原本以為沒有多少酒味，但是喝下去之後給人的感覺卻很不一樣。

　　果酒原本就不如白酒烈，它是偏向更加好入口也更容易被女人小孩接受的，賣點在於“甜”。

　　但是逢春卻有“酸甜”兩個特點，層次意外地多。

　　入口的時候微酸，但漸漸地就會變為甜，喝下去之後又會有一抹淡淡的涼。喝第二口的時候，滋味就會和嘴裏的餘味合在一起，換成了全新的口感。

　　這種滋味，就像是調酒師用各種酒混合而成的頂級雞尾酒一樣，每一口都是獨一無二的。

　　轉眼，這杯酒就全部都被喝完了。

　　評委們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忙著點評，而是還沉浸在逢春的餘味之中。

　　好酒是可以餘味悠長，讓人念念不忘的。

　　“太棒了。”女性評委給出了一個好評，“我原本以為會在裏面喝出某一種特定的果實的味道，但卻沒有，每一種果實似乎都有香氣，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我在喝它的時候，似乎聞見了一點青草的味道，但喝下去的時候又覺得裏面是不是加了薄荷？口感很滑，但是按理說這樣低度數的酒香氣應該不重才對，不知道這裏面到底是怎麼弄的？”

　　“是果酸。”楊籬笑著說了幾句，“最開始的酒本來就是水果合在一起之後慢慢發酵而成的，比起小麥高粱之類的，水果在釀酒方面本來就得天獨厚。逢春的水果搭配我試驗了上百種，最後才定下這一種。”

　　為了讓這些水果取得一個平衡，楊籬儘量避免挑選那些香氣十分濃郁的果子，也沒有選擇在它們最甜的時候採摘，而是在成熟之前就拿來釀酒，利用它們的“青澀”來中和這裏面的甜。

　　之後，為了讓這酒有豐富的層次感，又加入竹葉青和杏花春來中和。將水果泡在這兩種酒裏，吸收這兩種酒的香氣，最後在釀造的時候就會將這種香氣給釋放出來，由此來構成不同的味道。

　　原本楊籬也嘗試過直接加竹葉青和杏花春，不過這麼一來就容易讓它們本身的味道蓋過果酒的味道了。

　　楊籬在釀完之後就知道，自己起碼在十年以內是不可能釀出比逢春更好的酒了。

　　它能被釀出來，一是建立在楊籬豐厚的人脈之上，二是建立在早就已經為他打好基礎的楊柳之上。

　　可釀酒這個行業，本來就是在前人的經驗上不斷邁進的，能夠用到自己的酒裏，那釀出來的就是最好的酒。

　　楊籬對它真的很有信心。

　　“逢春，我覺得這個名字配上這個酒恰如其分。”另一個評委也是稱讚連連，“如果在踏青的時候喝上這麼一瓶酒，滋味一定更好。”

　　它的滋味，它的理念，統統都適合。

　　“是，它就是為了春天而生的。春天是釀造它最好的季節，其他時候釀造的話也許就沒有這樣的口感了。”楊籬很高興評委們的反應，這意味著他的逢春真的是能擺上臺面的，不管誰來喝它，都不會吝嗇對它的讚美。

　　這就是我對無束的心意。

　　如果哪一天，他們兩個人的戀情能夠正式公開的話，那麼也希望他們的關係就如這瓶被世人喝到的酒一樣，可以收到無數的讚美。

　　“我喝過很多種好酒，可即使如此，這逢春在我喝過的酒裏也能位列前茅。”年紀稍長的那位評委給了楊籬一個通過的號碼牌，對待楊籬的態度也有了大的改變，甚至連稱呼也改成了“您”。

　　每一組的評委都有一個“通過”的牌子，可以直接讓參賽者的酒出現在當天的交流會上。這也是為了避免好酒在一次次的比賽之中失去了原本的滋味。

　　畢竟好酒難求，不能浪費。

　　不過能夠得到這種號碼牌的酒差不多一隻手就能數得出來。

　　在這種行業裏，年紀資歷當然重要，可是釀酒的手藝卻更重要。

　　就算是楊籬以本來面目過來，年紀輕輕的他只要能夠釀出叫人讚歎的好酒，就可以被稱一聲“大師”。

　　厲害的手藝人就應該受到這樣的尊重。

　　逢春也值得這樣的讚美。

　　“我不明白像您這樣的釀酒師為什麼會默默無聞，但請您相信，這場交流會之後，您和您的這壇逢春，一定會在全國，甚至在全世界的酒之中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