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什麼叫作頂級流量？

　　這個位置聽起來風光，但其中的滋味大概也只有流量藝人本身才能懂了。

　　所謂的流量，就是喝口水都有人黑，鞠躬不到位都要被全網嘲的存在。

　　這樣的狀況，即使是在這個位置上待了好些年的裴榮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何況是剛剛上位沒有多久的楊籬？

　　楊籬已經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給打蒙了。

　　怎麼說呢，這件事吧其實也不能說是楊籬有錯。楊籬幾乎很少出席各種活動，慈善活動也不例外。畢竟娛樂圈裏的慈善活動，真的是彼此心知肚明，除了套上一個慈善名頭之外，還真不能指望當真有多少東西能夠到達需要被幫助的人手裏。相比起來，普通路人大概更關心慈善晚會裏誰豔壓誰吧。

　　楊籬去了一次以後就沒有什麼興趣了，反正他工作也挺忙，乾脆就在劇組裏待著了，他也不是依靠參加活動走紅毯來維持曝光率的藝人。

　　不參加活動，也不走紅毯，那麼粉絲們在整理楊籬行程的時候，肯定也找不到什麼慈善活動的痕跡。

　　做慈善這種事，對於娛樂圈的當紅藝人們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放眼望去，娛樂圈裏叫得出名字的小生小花，頭上都有幾個慈善大使的名頭。不過慈善這種名頭也都是資源陸續上來了之後才會慢慢開始籌備的，相比之下，楊籬紅得太快，別的要操心的事情又太多，在這方面自然也就輸了一籌。

　　仔細說起來，這場亂七八糟的針對，楊籬不出面也是沒有事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藝人因為沒有參加什麼慈善活動就被封殺的，再說楊籬也就剛紅起來沒有多久，怎麼也算不到他頭上去。

　　這種無聊的新聞，就算放著不管，過不了兩天也會消失得一乾二淨的。

　　讓人覺得麻煩的是背後推動的人。

　　這麼多的行銷號突然大規模地轉這麼無聊的帖子，要說沒有收錢才是騙傻子呢。

　　真正的普通的路人其實是不會去深究楊籬為什麼沒有獻愛心，又或者為什麼不夠時間去捐款的。他們只會覺得“你有錢上熱搜沒錢做慈善”，連表面功夫也不做，加上各種捕風捉影的東西，久而久之，就真的容易給大眾造成一種“楊籬冷血”的印象。

　　到時候，楊籬不知道要做多少慈善才能挽救得回來。

　　只是讓周成不解的是，這麼不傷筋動骨又費時費力地黑楊籬到底是幹嗎？畢竟這也不是短期內可以見效的做法，如果沒有後續的話，這種消息也就持續個一兩天，就消失無蹤了。

　　等等，後續？

　　周成反應了過來。

　　不，前面這個慈善什麼的，也許只是事先的一點提示而已，真正的後招也許還沒有放出來！

　　“你們先聯繫一下我們之前關係好的行銷號，再去找人查查是誰先下的手。

　　“捐款什麼的也不是必須，娛樂圈裏多的是不出席活動的，我們先將這水給攪渾。

　　“粉絲群那邊也要先安撫一下，先別急，讓她們先做一個澄清的表格。”

　　為了這種無謂的謠言出來發聲明就顯得有些做賊心虛了，直接讓粉絲們出面做個類似的澄清就可以。剩下的只需要等待一下，這件事的效應很快就能過去——如果對方接下來沒有後手的話。

　　周成心裏充滿了不安。

　　他現在陪著楊籬在香港，工作室卻不在這邊，很多事情都是通過電話和網路搞定的。可是有時候和工作室團隊面對面地溝通，才更容易產生頭腦風暴，想出更多更好的主意來。

　　楊籬最近的動作雖然不大，但是落到有心人眼裏也容易被人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那麼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被曝出來這麼一個奇怪的東西，就很好懂了。

　　這件事的幕後主使，盲猜也能猜一個李季陽。

　　可麻煩的是李季陽的思維方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加上他也算是從小就在娛樂圈裏耳濡目染，見過的手段都很多，也不知道他到底接下來要怎麼出手？

　　“啊，我上次捐了七十萬，就給自己留了三十萬，之前的全給鄭老師發紅包了。我現在的存款是……除去理財之後剩餘的資產是……”

　　楊籬已經翻出自己的各種銀行卡記錄什麼的開始計算自己的資產了。

　　——對，這才是目前最麻煩的！

　　哪怕是楊籬的粉絲們，在看見那些說楊籬沒愛心的評論的時候都是嗤之以鼻的，剛紅起來的藝人，還簽在別的工作室手下，能有多少錢？再說了，這個國家又不是強迫逼人捐款的，那麼多所謂的前輩大佬都還沒有捐款呢，就算指責也指責不到小籬笆的頭上來吧。

　　可是，楊籬自己反而被這種言論給搞得十分不安了。

　　“也許我應該要努力賺錢，也弄一個民間釀酒手工藝人基金會什麼的，可以幫助那些和我以前一樣窮得只能去跑龍套的年輕人。啊，我以前就覺得我只要能賺一百萬就已經很好了，現在一下子突然賺了這麼多，肯定也是要分出一點的……”

　　“等等，你振作一下小籬笆。”周成已經不敢再讓楊籬一個人碎碎念下去，“這都是你辛苦工作賺回來的錢，你想要怎麼花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楊籬抓著頭髮，滿臉都寫著心虛，“我記得我小時候跟老爸一起釀酒，一瓶酒就賣十幾塊錢，辛辛苦苦工作一年也賺不了幾萬塊。我現在隨隨便便就賺這麼多真的沒有問題麼？”

　　是的。

　　這場對一般藝人來說根本算不上是什麼的輿論鬥爭，沒有對粉絲們造成太多影響，但是卻對楊籬造成了十分精准的打擊！

　　小籬笆這個從小就學會省吃儉用，大學時候就混娛樂圈跑龍套賺取零花錢和生活費的傢伙，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學會怎麼花自己賺回來的錢！

　　名包、名表、別墅、跑車、美女，楊籬統統不感興趣。他雖然有駕照，但是害怕得根本就不敢開車上路，偶爾握一次方向盤，開得比人家自行車還要慢。

　　目前來說，楊籬花費最多的應該就是發給鄭無束的紅包，還有和鄭無束一起出國看的那些音樂會的票錢了。

　　周成覺得頭疼。

　　真的。

　　他只是一個經紀人而已，不知道為什麼還要操心楊籬會不會花錢這樣的小事。

　　簡單說起來也不能說完全是小事。

　　楊籬的物質欲相當低，幾十塊的幾千塊的衣服對於楊籬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比起這些東西，楊籬大概更加看重自己喝的酒味道是什麼樣子的。

　　這也和楊籬的家教有關。

　　楊家就是這樣，明明能夠賣到高價的酒，只願意賣一個低廉的價格；明明能夠搬到更好的地方，還是捨不得一直住著的小城鎮。

　　這一家人的物質欲望似乎都不高的樣子，讓楊籬一下子拋棄這麼多年的簡單生活投身於紙醉金迷的上流生活，起步也很難啊。

　　對於這樣的手藝人家庭來說，要是被捧得太高，就容易失去對自己作品的精准把握。

　　而且讓周成鬱悶的是，他似乎也不能想像楊籬穿金戴銀動輒名車美女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那樣的楊籬，似乎就不是楊籬了。

　　他那見多了各種美人，本身也是被無數人追求的老闆鄭無束，大概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楊籬給迷惑了。

　　嗯，他就是和別的妖豔賤貨很不一樣，相當地清純不做作，對於鄭無束這種在娛樂圈混久了的傢伙來說簡直是大殺器！

　　啊啊啊啊，為什麼不能按照一般的娛樂圈套路來呢？

　　“小籬笆，首先，你要意識到一點。”周成伸出一根手指，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你現在取得的成績，不是一個人做到的。你的身邊有我，有老闆，有十幾個工作團隊，有無數的幕後人員，還有天天為你簽到做資料的粉絲，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你才能站在這裏，賺到這麼多的錢。”

　　“第二，”周成又伸出一根手指，“我覺得我有必要和你說一下其他藝人能賺多少錢。你覺得你的片酬算多麼，代言費很高麼？不，你不知道明星真正賺錢的除去這些還有多少管道。你知道普通的二線明星去給商家月臺，時間是按秒來計算的麼？你知道如果你當初沒有通過《特色華夏》急速上位，你想要爬到現在這個位置，起碼要花費多少行銷費用和資源麼？”

　　楊籬直接被問傻眼了。

　　他一個也回答不出來。

　　“來，我一個個地告訴你。”周成攬過楊籬的肩膀，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給楊籬解答。

　　娛樂圈的當紅藝人能多有錢？

　　絕對是普通人想像不到的。

　　因為除去明面上的片酬代言等費用，很多商家請藝人月臺之類的錢幾乎都沒有被統計上去。比起經常延遲或者拖欠的片酬，給商家月臺這種活動來錢快又輕鬆，簡直是快速賺錢的不二法門。

　　相比之下，像楊籬這種不出席活動，又對工作挑挑揀揀，還每天能睡七八個小時的藝人，簡直都不配稱之為藝人了！

　　“聽好了，就你存摺上的這幾個零，還不夠人家一個月的花銷。你看看別人的表，看看你的，看看別人穿的都是最新一季的，你身上的都是什麼玩意兒？還有啊，別人送禮都是幾十萬起，你送禮就是自釀酒，成本費加起來一百塊都沒有！”

　　“……禮輕情意重啊。”楊籬弱弱地反駁道，他送的禮可全部都是自己親手做的。按照他的時薪算的話，他送的酒也是很貴的。

　　聽說頂級的釀酒師釀的一瓶酒有錢都沒有地方買呢！

　　“你要是這麼在意別人說的話，以後等你有錢了，捐學校還是建孤兒院什麼的都隨便你。你以前對於那些罵你的評論明明都是不上心的，怎麼現在反而在意起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來了？”周成氣得恨不得給楊籬一拳，“這一次的事情，我不會和老闆報告的。”

　　“哎哎哎，這種小事也要和鄭老師報告的麼？”楊籬驚呆了，“這些我完全可以自己處理。”

　　“不，你的大事小事我都是要報告的。”周成推推眼鏡，畢竟老闆給了這麼高的提成和底薪，自己也要盡到責任才行啊。

　　不然以後他們兩個成了，自己的紅包說不定要大打折扣。

　　這年頭賺點錢不容易啊，尤其還跟在楊籬這種不是工作狂的藝人身邊。

　　“明，明白了。”楊籬彷彿發現了什麼讓人驚恐的事情，“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我就是有一點心虛而已，很快就會調整好的。”

　　千萬不要說給鄭老師聽啊！

　　鄭老師知道以後一定會覺得他幼稚的。

　　“好好拍你的戲去，千萬不要被影響了。”周成推了楊籬一把，“剩下的我會處理的。人家說不定就是想要擾亂你的心緒，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很多人都喜歡做，搞不懂他們是不是錢多得沒地方花了。”

　　“我知道了。”楊籬努力給自己打氣，“我以後一定會做很多慈善的，將我的錢都分出去。”

　　“我要是諾貝爾獎協會的一定給你頒一個和平獎。”周成拍拍楊籬的肩膀，“加油，你這事沒完呢。”

　　嗯？

　　正如周成所猜測的，所謂慈善什麼的不過是李季陽的先手而已，真正的殺招還沒有出來。

　　就在第二天，忽然有個紙媒爆料，某位小鮮肉有一次答應給孤兒院捐的款還沒有到賬。但因為這不是明面上的活動，所以也沒有辦法要求兌現等等。

　　這篇報導沒有指名道姓，只說了一下孤兒院最近的情況實在不好，原本是希望媒體報導讓大眾對孤兒院更關注一點，言語之間正好提到了有某個小鮮肉曾經答應捐款卻沒有兌現的事情。

　　頓時，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水軍開始說這可能是楊籬了。

　　“我猜一個也許是楊籬吧。”

　　“對啊，他做的慈善是最少的。”

　　“畢竟楊籬剛紅起來，工作團隊注意不到也是有的。”

　　“樓上的說話要有證據，沒指名道姓的誰說是楊籬了？楊籬壓根就沒有去過什麼孤兒院，他出席的活動數量兩隻手就能數得清！”

　　“呵呵，粉絲又來空瓶了？”

　　“服氣服氣。”

　　“怎麼就不是楊籬了？他之前拍的《七人說鬼》裏，不就有一個收養孤兒的橋段麼？說不定就是取景的時候去孤兒院那邊走了一趟，隨口說了幾句沒放在心上，粉絲就不能躺平任嘲麼！”

　　…………

　　這條新聞很快就被一大群粉黑給佔據了，評論吵得簡直不能看。

　　楊籬這邊的團隊也有想要聯繫這個紙媒，讓他們說清楚這個人到底是誰，現在大家都將矛頭指向楊籬是怎麼回事？

　　可是紙媒那邊卻是支支吾吾的，只說那個院長也沒有直接說是誰，他們這發的新聞也沒有說是楊籬，所以暫時不能刪云云。

　　明顯就是捨不得這個流量了。

　　哪怕楊籬工作室想要告對方，也難以去告這種壓根沒有指名道姓的新聞啊，連誹謗都稱不上。

　　這些媒體也知道怎麼和藝人打交道的。

　　說來說去，還是有之前的新聞印象在，普通人才會這麼快地聯繫到楊籬身上。

　　捕風捉影的消息一旦多了，各方水軍都來摻一腳，藝人的形象就有可能遭受重大的損失。

　　栽在這種事情上的藝人也不是沒有，相反還很多。

　　哪怕後續平反，打贏了官司能夠得到的損失費也是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和之前的損失放在一起比較。

　　這就是藝人必須要有個大公司或者強硬後臺的原因。

　　越是沒有後臺的藝人，往往就被黑得越慘。

　　有些啞巴虧，真的是只有自己知道。

　　積毀銷骨，三人成虎。

　　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多了，也實在憋屈得很。

　　“現在要發聲明麼？”

　　“不，人家沒有指名道姓，我們上趕著對號入座簡直和心虛沒有什麼兩樣。”

　　“這種手段也未免太下作了，這個紙媒怎麼回事？”

　　“……周哥，這個紙媒的註冊資本顯示是香港那邊的。”

　　“靠！”

　　李季陽也真是捨得下手。

　　周成惡狠狠地在心裏紮著李季陽的小人。

　　不行，他們必須要趁著大眾還沒有定死楊籬就先反擊才行。

　　“你們先去找一下這個所謂的孤兒院到底在哪里，聯繫這個孤兒院的院長，讓他將真正的名字說出來。還有之前《七人說鬼》的取景行程表也拿來一份。

　　“另外，楊籬上一次捐款的單據也可以先拿出來。

　　“我們手裏不是也有李季陽的黑料麼？先放出來再說，讓他先沒有時間來管我們這邊的事。”

　　…………

　　鄭無束倒是全程圍觀了這場鬥爭。

　　“你真是一點不急。”王楚紅發現鄭無束居然還很有閒情逸致地看電影，半點都沒有表現出對楊籬的事情有多麼上心。

　　要不是知道鄭無束的打算，王楚紅都要以為鄭無束是不是這麼快就變心了。

　　“這種事，他自己也要經歷的，我將他保護得太好了。”鄭無束搖搖頭，“我接下來幾年在國外的時間會比在國內長，要是我什麼都幫他解決的話，這樣的事情只會無窮無盡地找上他。他自己也必須學會娛樂圈的生存法則才行。”

　　在娛樂圈裏，紅就是原罪。

　　你不紅，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不會有人知道，可一旦你紅了，哪怕隨地吐口水都會被全國人民口誅筆伐。

　　這也是選擇這個職業的代價。

　　不管你私底下是個什麼樣的人，明面上必須要如同一個聖人一樣完美無缺。

　　就算大家嘴上都說著演員和愛豆不一樣，但觀眾不會區分這麼多的。

　　“你還真嚴格。”既然鄭無束不插手，王楚紅也就不幫忙了。

　　楊籬紅得太快，周成也沒有太多經驗，這一場就算是他們的先鋒戰吧，總是要一步步鍛煉過來的。

　　不多吃幾個虧，又怎麼能知道自己以後會在什麼地方摔倒呢？

　　“是李季陽太著急了。”鄭無束單手托著下巴，“不過他家那邊也的確混亂得很，他想要立刻撲滅楊籬的氣焰保住自己的位置也是常理。如果他以前知道收斂一點，現在楊籬是不可能去搶他的資源的。”

　　李季陽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楊籬也得引以為戒啊。

　　以前被李家保護得太好，就算他鬧出了什麼事情來也幫忙收拾爛攤子。一旦李家出了問題，李季陽就不得不面對後來者的資源搶奪，面對各種各樣的難題，嘗試著去解決卻未必能用上最好的方法。

　　不過這一招“虛虛實實”也確實挺有效果。如果楊籬是個毫無根基的藝人，說不定真的要被踩下去。

　　但是想必楊籬那邊也很快就能反應過來吧。

　　“楊籬，你先過來一下。”樊初導演招招手，帶著楊籬到劇組的另一邊去，“你的戲份也還沒有開始，不如先去解決你身上的麻煩吧。這家媒體我知道，想來也是李家出的手。不及時制止的話，接下來還會有各種各樣的髒水潑到你頭上。”

　　“導演，我……”楊籬有些感謝樊初導演的關心，又覺得不能因為自己拖累大家的進度。

　　“你要是正式開拍了，我也就不多事了。”樊初拍拍楊籬的肩膀，“就給你兩天時間。這個角色很適合你，我暫時可不想換別人。”

　　尤其是李季陽。

　　這個花花公子不適合楊籬現在所扮演的這個角色。

　　如果換了他來，這個人物身上的線肯定要被砍掉一大半，不然對方根本演繹不出來。樊初作為香港本地的大導演之一，自然也是受到過李季陽的荼毒的。

　　“謝謝導演。”楊籬接受了導演的好意，“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一點對策了。”

　　“哦，很好，年輕人就是要有這樣的朝氣。”

　　楊籬當然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反擊。

　　只是按照他目前的行程活動來說，肯定是沒有辦法給出強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

　　但好在他不是一個人。

　　就像是周成說的，他現在的位置是許許多多的人共同努力才能推他上去的。

　　“老爸，是我。”楊籬從片場出來，立刻打了電話給自家老爸，“不好意思，最近能幫我拍一些照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