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蝴蝶泉》?
抬眼望去,哪是什麼船艙!分明是一輛行進中的馬車。紫紗環繞,錦緞鋪陳,內裡有翡翠裝點的四角,清脆的鈴鐺隨著車輛微微的顛簸響的十分歡快!這……是要去哪?好像在走山路?
正在這時,笛聲嘎然而止。我撥開紗幔望向車外,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攏月候?”竟是他在吹奏!
“叫我瑾。”他的眉眼間充滿著明媚的溫柔,語氣卻是那樣淡定。莫名的寵溺彷彿融融的暖陽,滿滿的,似要從他的唇角溢出來。而這樣突然又露骨的情誼讓我看的觸目驚心,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瑾?”我吶吶地重複。
“煜池瑾,我的名字。”他的笑容漸漸加深,顯出幾分邪魅的味道。突的,他策馬湊近,湖藍色的眸子緊緊鎖住我,一字一頓,用幾近蠱惑地嗓音低聲道:“這也將是從此以後,唯一能和朝若青絲連在一起的男人名字!不!你不是朝若青絲!你是我的粼兒!”
“粼兒?”
“是的!今日起,世上再沒有朝若青絲。你!叫做納蘭粼粼!”
……
“寵主。”
“說!”冥羽菡的左手劃過石桌案頭的古箏,發出一陣拖沓而凌亂的長音。這琴音正如她此刻的心境,雜亂無序又莫名地煩躁。
“是攏月候。”來人以銅製的面具覆住了整個容貌,語調也是不緊不緩不高不低,讓人絲毫聽不出情緒。
“是他?”冥羽菡的面色漸漸恢復了平靜無波,只是一雙眸子似是瞬間被烏雲遮蔽了光芒,濃濃的陰霾一點一點凝積,那青蔥玉指因太過用力地捏攏而驟然失了血色。
……
“有人來了。屬下告退。”
“去吧。”冥羽菡揮了揮衣袖,轉身便瞬間帶出一抹嬌憨的笑容。步履款款,迎向來人。“太子哥哥!今日上朝一切可還順利麼?”
“小羽在此奏琴?”暮辰雪不答反問,微微勾了勾唇角算是笑了笑。
“是呢!天氣尚好,小羽的琴藝可不能再荒廢了去。”她端起慣用的清澈眼眸,小心地掩飾住眼裡剎那閃過的精光,柔柔一笑繼續道:“太子哥哥可還是在為姐姐行刺一事憂慮?額……小羽相信姐姐的背叛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畢竟,那是她的親生爹爹呀……”
冥羽菡說到這裡,面色一凜,倏的噤了口。
良久,她抬眼去望那暮辰雪,卻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太,太子哥哥,不如小羽彈奏一曲。為哥哥解愁?”
“好。”
好!好你個冥羽菡!
聰明反被聰明誤。本是意欲嫁禍的一句話……
暮辰雪思及那日席間的那杯酒,心下頓時瞭然。
琴音悱惻,在座兩人卻是各懷心事。
……
第8卷 替身紅顏
相見時難別亦難,
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干。
曉鏡但愁雲鬢改,
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
青鳥慇勤為探看。
在幾乎是被挾持著奔波的這幾日裡,我變的越來越嗜睡起來。難得清醒的時候就一直在思索這樣一個問題:千年的內力已經夠駭人了,為什麼這千年前的古人竟然能用毒用的如此出神入化?任憑我這樣的“高”手怎麼掙扎,都無法使出半點氣力,只能翻著白眼聽天由命。牛!真牛!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什麼“十香軟筋散”?
說到香,那日大牢中,他揮袖間散發出的藥香可以說是似曾相識,但一時卻也想不起來。
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整日躺在馬車裡發霉,雖說是超豪華馬車,可這顛簸也絕不是我這個現代人能忍受得了的,腰、背直至整個臀部……都徹底麻木了,不是一般二般的痠痛!而那莫名其妙給俺整了個新名字的某男,連個理由都不給就酷酷的閃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去了。
逃走?還是省點力氣吧。時不予我啊!
……
正在我難得清醒,仰著頭胡思亂想兼扯著衣服角發呆時,馬車外傳來個低沉的聲音。
“主子,歇在舊邸麼?”
半晌,被詢問的人似乎在艱難地抉擇……
“你和柔隨我們去舊邸,其餘人安置在行館吧。”
“是!”
所謂的舊邸,是攏月候尚未被封爵時住過的宅子。而這個地方叫做泊涼州,是鏡國入鑰的第一個城市,可說是兩國交界之地。想不到短短數日,我竟已從鏡國的京城被帶到了另外一個國度。誒,咱好歹也算出了趟國了!
“粼兒,”煜池瑾今天穿了一件月牙色的長褂,肩頭披著紫貂毛的坎肩,瞧著真可算是丰神俊朗。他一邊喚著一邊掀了簾子上車來,那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門簾掀起的剎那閃出了一抹碧綠通透的光華。“粼兒?”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私心吧。總覺得月牙色和白色的衣物,沒有人比雪穿起來更好看。那種清澈冷然而又渾然天成的感覺,彷彿皚皚的雪落在陽光之下,白的那麼耀眼卻又那麼涼淡。想到雪……不覺又是一陣心悸。
“粼兒?”
“額……你叫誰?”恍惚,為什麼我要叫納蘭粼粼?雖然古代沒有派出所也沒有戶口登記,但不能誰愛改就改我名字吧?虧好是納蘭粼粼,難道你想叫我本山或者孟達,我也得應著?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
結果,沒等我發威,他先發了……
海藍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他靠近了些,有些冰冷的手抬起我的下巴,彷彿是很鄭重地說:“本候就是在叫你!納蘭粼粼!關於朝若青絲和鏡國的一切,我想你最好全部忘記。這話,我不希望再重複!”
切!你說忘記就……好吧,納蘭粼粼就納蘭粼粼嘛……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小子手勁真大!
我悻悻地望瞭望他。
他正轉頭望向車窗外,幾不可聞地說了一句:“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
到你個頭!鬱悶。
心裡不服氣,不自覺地衝著他的方向伸出舌頭,猛的一陣擠眉弄眼……
“你……在幹什麼?”
“……”
替身紅顏
人總說夜涼如水,其實黑夜也可以溫潤地一如記憶裡的那些片段,那些海棠花下稚嫩的言語,那些杏樹林中青澀的過往……
窗上,燭光綽綽。
房中,形隻影單。
那個頎長的身形久久地面壁而立,只是對著牆上懸掛著的一副少女畫像暗自出神。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
“主子。”一抹橙黃,清淺一聲。
彷彿被打斷了悠長的思緒,負手立著的人終於移開了視線,轉而望向窗外。
許久,
那湖藍的眸子閃了閃,“柔,都安置妥帖了?”淡淡地一句,似是詢問卻更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是的。青絲姑娘已經歇下了。”被稱做柔的女子不卑不亢地回答,一聲“青絲姑娘”卻洩露了倔強的心事。
“她是粼兒。”煜池瑾面色微沉,手指習慣性地捲曲起來輕敲書案。
“主子覺得是就是罷。”淒然一笑,接著道:“屬下告退。”
“去吧。”
夜,依舊平靜地似一潭幽深的湖水,卻不知早被狡黠的風吹皺,波光粼粼。
“小姐,這羊肉爐可是您從前最愛的吃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