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信步走來,不自覺又回到了“比賽”場地。
抬眼一看,我的琵琶竟被霓雲那呆丫頭遺落在了亭子裡。
也好,興之所致。
我拿起琵琶,輕輕攏住。就著石桌坐下。
此時的月亮,已大半被薄雲掩蓋。不過,倒也另有一番情致,仿若微薰的佳人,羞羞怯怯。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撥動琴弦,啟唇漫唱:
紅塵多可笑,
痴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卻已無所擾,
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醒時對人笑,
夢中全忘掉,
嘆天黑得太早。
來生難料,
愛恨一筆勾銷,
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
風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飄搖。
天越高心越小,
不問因果有多少,
獨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驕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
……
一曲《笑紅塵》,一句“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
唱起來灑脫,我卻於這寂寥月下,開始生生地想念某個人了……
那個有關璇之的擁抱,要去解釋嗎?
……
西域嬌客
本來半月不過彈指間,但在我這“禁足”的鬱悶外加思念的折磨下,竟然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覺。好在,冊封那一日終於來了……
“小姐!”霓雲一臉的慍怒和委屈,“您倒是心寬,躲到這裡逍遙來了。明日過後這宮裡宮外不知道要怎麼編派您呢!”
我站起身,回頭望向一身泥濘的小丫頭,她雖撐著把油脂傘,卻也是被這細密的雨水淋了個周身狼狽。裙角拖地處已然是污濁不堪了。見她此等模樣,我不經莞爾。道:“那你覺得我當如何?去跟當今皇上使性子蠻纏?抑或去王爺那裡哭訴?”
誒,小丫頭騙子,真真還是嫩了點。
“可,可是……按律合該您陪同王爺去謝恩的。”
我放下手中的精緻小剪,淡淡道:“律法是誰定的?”
“……”霓雲的小臉漲的通紅,大概是惱極了。
“皇上既已下了旨意,明日單是王爺覲見即可。咱們再急再氣也是沒什麼用的。”
“可是小姐,從前您可不是這樣的人。受了這樣的委屈難道就算了麼?您就只關心這些雜草麼?”
我斂去笑意,正色道:“從前我是怎樣的人?”你說的又是哪個“從前”呢?
“小姐……”
“霓雲,你且記住,這聖上給的即便是怠慢、是冷落,咱們這會兒也只能受了。”
霓雲努力的眨著眼,像是怕我看她落淚。囁嚅著:“小姐……這明日進不了宮,太子妃的位份……”
我心底冷冷一笑,面上卻也平淡:“位份之事並非我所關心的。這個你該知道。並且,這話也不該是我們當論得的。”
“是,小姐。”
“王爺可曾回來了?”
“回來了,現下正在偏廳見客呢。”
拍了拍手中泥土,我不緊不慢地吩咐:“回臥室給我拾掇一下妝容吧。這冊封之喜,前廳少不得女主人。不去顯得咱們太小家子氣了。”
霓雲愣了愣,垂眸應了。
這個太子妃的虛名,我倒也真是無所謂。而老皇帝此番這麼做定有什麼原因,想穿了也不過兩樣。一樣是個津豬籠的罪過,另一樣則是個活祭品的由頭。如果是第一種,“捉賊拿贓,捉姦拿雙。”暫時也沒什麼好擔憂。可如果是第二種……
皇家的媳婦成了祭品,怎麼說都有拂臉面。怕是這太子妃做不成事小,想要讓雪漸漸疏遠了我,終至逐了出門,將來也好要我性命……
很多事一旦心裡清明,也就沒什麼好難過的了。
只是……
我不去強求的那個答案,終於還是自己找上門來。
江山與我,
雪當如何取捨呢?
我寧願不要知道……
簡單地挽了個如意髻,從首飾盒裡挑了件翡翠簪花別在一側。換了一身素白繡金長袍,外罩個雪青色錦緞小襖。我就匆匆帶了霓雲往前廳而去。
未及進門,
內裡一串女子的嬌笑,恰似山澗的清泉般“叮叮咚咚”撲面而來。
頓時,我有些怔忪。
“是姐姐來了麼?”
西域嬌客
“是姐姐來了麼?”
這一聲姐姐,叫的我心裡“咯噔”了一下。
……
踏入前廳時,我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面:廳堂兩側依次坐了些朝官,都是經常來府上的熟面孔。雪斜靠在正前方上座的椅子裡,左手撫著額,似乎有點疲憊。而他的身側本來屬於我的位子上有個紅色的嬌小身影,正是那開口喚我作姐姐的女子。那女子見我來了看似很機靈地站起身來,動作卻像是故意放慢了的,以至於我能眼見她緩緩地鬆開攀住某人肩膀的手。而後,她嬌笑著迎面而來。
在座的人都自發地噤了聲,彷彿在等待一齣好戲。
“小羽給姐姐見禮了。”
她微微一福,動作乾淨利落。眸底卻有著不易察覺地譏綃。
不過十五六歲光景的人兒,怎會有如此神氣?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她來:模樣生的很巧。著一身棗紅色紗質羅裙,綴以純手工打造的璀璨珠片。眉眼間流轉的儘是看似稚嫩的嫵媚,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著又平添了幾分嬌憨。長發漆黑如瀑,頸項間卻又是那般如玉石似的瓷白。看向我的眼神雖是含笑的,卻是明擺著的不屑。
不屑?
“太子哥哥,姐姐怎地不理睬小羽?是不喜歡小羽嗎?”她回頭求助似的望向雪,一聲太子哥哥叫的怯生生的。
我心底冷笑。這是唱的哪一出?
……
這麼僵持了片刻,熟悉的聲音,雪的、涼涼淡淡的聲音:“青絲,這是西域王進獻的聖女——冥羽菡。父皇下旨親封的昭和郡主。這段時日會在我們府上小住。小羽年紀尚幼,你且要多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