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何凱交心

　　進入包廂，何凱看著肖文那眼神怎麼看怎麼曖昧。肖文滿臉笑容地打招呼，被何凱拉著坐下。

　　包廂裡只有兩人，肖文倒是有點奇怪何凱怎麼沒有叫幾個熟人一起，向來這種飯局都會叫上幾個人一起聊天，氣氛會更活躍些。

　　何凱倒是沒有一上來就提些什麼事，只是跟肖文聊起了縣裡的工作經歷，肖文上輩子大半生的經歷，倒是有過在縣裡任職的經驗，跟何凱聊起來引起何凱的不少共鳴，讓何凱對他更是另眼相看。

　　“肖文，你是市長的心腹，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說得直一點，”酒過三旬，何凱有些醉了，肖文仗著市長秘書的身份，真真假假地推了一些，喝得倒是不多，“你現在在那個‘F市重點項目督查領導小組’裡，看著風光，其實也是被架在火裡烤啊。”

　　“倒是要何哥指點一下。”肖文謙虛地應和，“我畢竟還年輕，接觸得少，很多地方都看不到真正的意思。”

　　“呵呵，肖老弟，我是一看你就覺得有眼緣，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很親近。”何凱說這話真心誠意，肖文卻是有些驚訝，難道上輩子何凱也是因為看他順眼才能夠做到不落井下石？“這裡沒有旁人，我也不怕說什麼。你呀，在哪裡都得小心，當心被做了槍使。”

　　“何哥說的是？”肖文微微變色，仕途步步驚心，但他近來被愛情占據了大部分心思，倒真沒有想到這裡潛在的危險。

　　“雖說你是升職了，但這個位置不好坐啊。”何凱語重聲長地說，“你想想，‘F市重點項目督查領導小組’是全市都在關注的焦點，辦公室主任賀坤是蘇書記的人，那可是有真背景的，S市黃市長是浮在明面上的交情，但他來我們F市，是省裡頭有人直接打了招呼的，這件事市長也是知道的。本來以為只是一個省裡領導的子侄輩，沒有特意去拉攏，但現在看來，這個背景不簡單啊。再來就是那個副主任陳圓，她是市委陳副書記的侄女，陳副書記是市委常委，權力不小，而且他和蘇書記是一派的，陳圓自然會事事以賀坤為先。三個小家伙倒不用說什麼，但其實他們的關系全是牽在蘇書記那裡。也就是說，這個領導小組辦公室裡唯有你是市長的人。”

　　肖文聽了，心裡一擰。他倒不是因為擔心兩派鬥爭自己孤立的問題，他是聽出來了，市長把他放在副主任的位置之上，必然是有其目的的。

　　何凱見肖文面色有所觸動，知道他把自己的話都聽進去了，才繼續說道，“蘇書記對這個領導小組的掌控是勢在必得的，而市長卻把你派去做了這枚釘子。”

　　“何哥，我不明白為什麼。”肖文想不通市長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市長有兩個目的，一來倒不是為了撬動蘇書記的根基，只是為了腌應一下蘇書記，給他添添堵，同時也給大家看到他這個市長並不是擺設。而且如果這個領導小組辦事成功，他可以分一杯羹，如果失敗，把你推出去說是你年輕氣盛，怎麼樣都對他影響不大。”何凱話說得很白，眼神裡帶著幾分不屑，倒是讓肖文有幾分奇怪，但此時並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二來他的目的在賀坤身上。”

　　“賀坤？”肖文抬頭看向何凱，“與賀坤有什麼關系？難道要我去監視賀坤？”

　　“呵呵，肖老弟，你還是太年輕。”何凱又喝了一杯酒，“官場上的事，有些看似簡單，其實錯綜復雜，像一團亂麻，理都理不清楚。”

　　“是的，”肖文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我知道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

　　“市長告訴我，上頭有下命令，盡量讓賀坤犯錯誤。”何凱冷笑。

　　“什麼？”肖文倒吸了一口氣，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何凱搖了搖頭，“但市長猜想可能是因為賀坤的背景原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賀坤的背景就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肖文心裡一個激靈，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就有人會來對付賀坤了。他倒是知道賀坤的太子爺身份，也知道賀坤上輩子的光輝成就，他想到的只是賀坤的背景帶給他的好處，卻從來沒有想到這個背景帶給他的風險。

　　“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跟賀坤的對立立場，大家都等著看戲呢。市長把你放在這個位置也是因為如此，誰會喜歡自己的地盤裡走進一個外來者呢？”何凱細細分析，“你剛任個副主任，市長就把你留了二天，直到第三天才讓你去報道，是吧？”

　　肖文點點頭。

　　“市長的目的就是為了激怒賀坤。賀坤這人看著沉穩，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線在哪？你就是市長的試金石。你想想，你平時不做事，與主任又不同心，掛了副主任的名頭，有功勞時就得分一份，而且這一份還不會小，就算你不拿，市長也會幫你爭取的。久而久之，別說辦公室裡的其他人，就是賀坤，想來對你也會相當不滿吧。”

　　肖文想到剛知道自己升任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之時，市長對他說過的話，工作主要是在這裡，只是去掛個名，有空去溜溜就行，想著，頭皮有點發麻。

　　“這種不滿的情緒長久積壓，就容易犯錯誤，而這錯誤，只要讓別人把握住，就有可能讓賀坤的仕途給毀了。而市長自然也完成了上頭交行的任務。”

　　何凱話音雖落，但字字敲在肖文的心裡，他此時才明白自己實在是太嫩。就是經歷了一世，明白了有些人該防範，但是畢竟厚黑學是半點不懂的。如今聽君一襲話，才深覺上輩子死得不冤枉，這樣的算計，他如何應付得來？便是他什麼都明白了，卻還是落個棋子的下場。

　　肖文聽得心驚，卻不僅僅是因為這些算計，更大的擔心來自於對於賀坤的關心。

　　竟然有人開始對付賀坤了，是誰，為什麼？

　　肖文腦筋一轉，卻是不多想這個問題，他了解的信息太少，分析不出來什麼東西。不如找個機會直接跟賀坤提了，讓他自己去分析防範才是正道。

　　但何凱這是為什麼呢？肖文不理解地看著面前的何哥，明知道他是市長身邊最親近的人，還跟他說這麼多，而且大多是市長的壞話，何凱又是有何目的呢？他本來不也是市長身邊最親近的人嗎？說什麼酒後吐真言，這是不現實的，何凱是有些微熏，但還遠遠達不到醉得胡言亂語的程度。

　　何凱又如何不是一個聰明人，他一見肖文的眼神就猜到了肖文的懷疑，他自嘲般地一笑，說道，“小肖是懷疑我的動機吧？”

　　何凱說得那麼直接，本來肖文感覺有些尷尬，後一想卻又點了點頭，他感覺不到何凱的惡意，便也願意坦誠相待。

　　見到肖文點頭，何凱眼神竟然有了一絲神采，“哈哈，我就知道肖老弟與眾不同。本來就覺得和你有緣分，此時卻是更覺得你值得交往。實話告訴你吧，雖然我在嚴市長身邊呆了一年，但畢竟我是上任市長的人，他如何會真正信任我？”

　　看到肖文透亮的眼神，何凱淡淡一笑，“當然，這不是我厭惡他的原因。信任不信任對我來說倒無所謂，但我在他身邊呆了一年，怎麼說也盡心盡力，他卻豪不猶豫地拉我下水，讓我做了替罪羔羊。仕途雖沒毀，但人卻跟毀了沒什麼區別。”

　　肖文若有所思，他想起上輩子的那些肮髒事。

　　“具體我不能說得太清楚，但我今天只是想給你提個醒，能離開這個漩渦早點離開，你畢竟還沒涉入這趟渾水，別傻傻地自己跳進來。”

　　這話才真正讓肖文動容，上輩子何凱自然是沒有跟他說這話的，但他也確實被這個漩渦給直接毀了。他猛然全明白何凱的憤恨與絕望從何而來，對何凱此時的心態也可以理解了。

　　“謝謝何哥，我知道怎麼做了。”肖文很感激地給何凱敬了一杯酒，笑道，“原來何哥不是說還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嗎？”

　　“呵呵，本來我還真的只打算說這個好消息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倒是和你投緣起來，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何凱此時倒是談笑風聲起來，像是之前的話都沒有說過，“市長千金回國了，市長夫人看上你了，說是想讓你們見上一面，互相認識一下。”

　　肖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何哥說笑了。”

　　“倒還真不是，”何凱調侃道，“這是市長直接透露的，還說我們年齡比較接近，讓我來跟你說比較合適。”

　　“何哥……”肖文有點不知所措。

　　“你自己看著辦吧，哈哈。”何凱笑得有深意，該說的他已經說了，肖文最後會走上哪一條道路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何凱也不知道，為什麼看這個小兄弟就是順眼，像是骨子裡帶來的親切，今天他冒險跟肖文說了這些，希望肖文能明白他的苦心。

　　何凱隱隱有點感覺，也許今天他說的這些話，將來能夠救他一命，但卻又覺得不過是幻想，肖文現在不過是個副科級干部，等他爬到能幫他一把的程度，誰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已屍骨不存了。官場步步驚心，他是後悔踏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