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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前後》第17章
第十七章

  海嘯的事果然讓節目組焦頭爛額了,普吉島重中之重的行程都在海上,海嘯雖然是小規模的,但是為了安全起見,臨海的巴東、卡塔幾個海灘全部都在疏散人潮,是絕對不可能進行任何拍攝工作的,

  討論了幾輪,其他幾位MC日程都很緊張,不可能就這麼在泰國幹等,所以最終還是決定拍攝完清邁部分就告一段落,然後再看下一步怎麼和大家一起協調時間安排。

  而聽了蘇言的話之後,夏庭晚決定不再勉強自己去表演一個因為力不從心而越發尷尬的虛假人物。

  他本來是鏡頭的寵兒,之前拍戲時,他從來很少懼怕鏡頭。

  而這段時間拍攝《在路上》的不適和畏縮,說到底還是對於鏡頭之外,那些對不懷好意地窺探著他的目光的忌憚,以及對於渾濁人性的看不透。

  他把對於邢樂的失望和困惑放下了,也就把一直以來都勉強提著的那口氣放下來了——他終於又久違地鬆弛了下來。

  邢樂還是像之前那樣,努力地表現出所謂的“寵溺”小晚的溫柔隊長人設。

  夏庭晚不再讓自己尷尬的方法就是順水推舟,在集體活動時,表現出了和邢樂的親近。

  對於他來說,被寵愛的任性小王子本來就是常態,相比于蘇言的溫雅得體,邢樂其實非常拙劣,但是邢樂非要這樣給他逼進這個人設,他乾脆也卻之不恭。

  邢樂夏庭晚和紀展三個人一起打鬥地主,輸的人就往臉上化亂七八糟的妝。

  紀展一個人做地主。邢樂和夏庭晚一夥兒,一輸了,邢樂就擺出一貫的模樣護著夏庭晚說貼畫他臉上就好。

  夏庭晚也不和邢樂客氣,他不僅毫不阻攔,到後來甚至還親自出手花樣使壞,給邢樂用大紅色唇膏畫圓圈腮紅,用炭黑的眉筆把邢樂那兩道英氣的眉毛誇張地連起來。

  邢樂愛惜形象,估計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栽了進去,拍攝的中途照了照鏡子,臉色也有一絲絲的不好看。

  可是夏庭晚並不管他,他眼睛壞笑得眯了起來,捧著邢樂的臉蛋說:“樂樂,委屈你了,誰讓我們兩個小農民鬥不過紀展這個老地主呢?”

  他故意把話說得很親密,這樣的玩笑當然只可能是老友之間,這下兩個人的位置徹底顛倒了過來,邢樂在演,夏庭晚也是在演,但夏庭晚表演起肆無忌憚的老友,倒比邢樂真實多了。

  紀展在旁邊看著,不忘又懟了夏庭晚一句:“快點,等邢樂臉上畫滿了,就輪到我畫你了。”

  邢樂那天晚上的狀態似乎是不太好,打完牌之後,他想要去泳池邊的吧台拿果汁時,走過去腳竟然一滑不慎撲通一聲整個人栽到了泳池裏,一下子把大家都嚇了一跳,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和其他MC也都圍了上去。

  拍攝倒沒有終止,但邢樂顯然也是嚇到了,他一頭一臉都是水,渾身濕漉漉地坐在泳池邊,鼻子和嗓子裏都嗆了水,咳得臉也從蒼白裏泛了絲紅。

  工作人員給他檢查了一遍,倒沒什麼外傷。邢樂有點難受地捂著眼睛:“隱形眼鏡歪了——”

  夏庭晚離他最近,聽他這麼說就蹲下來在燈光下仔細地看了一下說:“鏡片滑偏了,我幫你摘下來嗎?”

  兩個人突然之間湊得很近,夏庭晚的目光不由有點走神。

  邢樂穿的是純白的T恤,因此落水打濕之後瞬間變得無比薄透。

  這個時候雖然已經被助理用毛毯罩住了大半身體,可是離得這麼近,夏庭晚忽然注意到,隔著衣服他能隱約看到,邢樂的胸口似乎有很多道鞭子抽打過似的紅痕。

  就只是那麼一個瞬間,他還看不太真切,因此也不能十分確定。

  可就在這個時候,邢樂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把毛毯又裹緊了一點,有點防備地說道:“沒事,我讓助理幫我處理一下。”

  夏庭晚有點在意這件事,聯想起之前顧茜談起邢樂身體不適時的惡意和不屑,總覺得邢樂的私人生活中,有著許多隱秘而晦澀的東西。

  他只知道樂樂變了,可是卻並不確切知道樂樂為什麼變了,想來想去,覺得心裏也有點微妙的難受。

  拍攝工作照常進行,夏庭晚應付起來倒是越發得心應手。

  他和紀展整日騎著摩托車在泰北的小城裏來回穿梭,像是少年在風裏肆無忌憚地奔跑。

  在旅程中,他的確暴露出了有些任性矯情的一面,但妙的是,他和紀展雖然沒談過這件事,可是有紀展在一旁時不時懟他一下,就像是彈幕在即時吐槽一樣。

  他隱約感覺這樣配合下來,自己這一面中不討好觀眾緣的部分竟然被巧妙地中和了一點。

  最後一天的傍晚,夏庭晚忽然發現清邁的晚霞竟然是粉紅色的——黃昏時分,雲朵與太陽留下來的霞光浪漫地纏在一起,最開始像是在緩慢吐著糖絲,漸漸地,幻化成飽滿的一顆顆碩大的粉色棉花糖。

  他顧不上別的,連忙把跟拍攝影師叫過來,幫大家一起拍了一張在粉色晚霞裏的背影照。

  “好美。”他望著天際,呢喃著對紀展說:“美到像是有甜味。”

  在那一刻,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正在拍攝真人秀。

  紀展笑了笑,這一次卻沒有吐槽他。

  那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喝酒,不知怎麼的聊到拍攝《鯨語》時的事,顧茜和邢樂都是演員,也很好奇和許哲這種國際大導演合作的感覺是怎樣的。

  夏庭晚聊起演戲來,眼神都亮了起來,他五年前沒太把那段在《鯨語》劇組的日子太當回事,採訪時也大多沒太傷心,可如今過了五年之後,才真切地體會到那是一段多麼難得的經歷。

  他認真地說:“許哲導演最厲害的是講戲和分析人物。其實我拍《鯨語》時,根本什麼都不懂,他那時候和我——戲就是人物關係,是從人物內心到外在的張力。許導在片場,一遍遍地和我捋小夏的心情、小夏的感受,他一直和我說,要進入小夏的內心,要忘記自己是在演,拿出真實的東西來。”

  顧茜笑著道:“我聽說,許哲導演一向比較喜歡體驗派的演員,反而不太中意科班出身的,《鯨語》之前,他的御用男主角陸相南本來是美院學生,演了許導三部作品,部部都是經典,後來和許導正式交往就息影了,之後許導就在海選中一眼相中了一點也沒有表演經驗的庭晚你,現在想想,許導實在是慧眼啊。”

  顧茜這麼說著時,邢樂忽然把身子往後靠,一張臉都隱沒在了陰影裏。

  邢樂就是正兒八經科班出身的演員。

  “我記得有一場戲特別經典。”紀展也加入了話題,他低聲說:“就是小夏從門縫裏看到趙老師和爸爸談話,說小夏可能是同性戀的那場,我直到現在都記得小夏那個眼神。”

  夏庭晚聽他這麼說倒有些吃驚,紀展從來沒和他聊起過《鯨語》,他還一直以為紀展沒看過他的電影呢,沒想到紀展不僅看了,記得還很清楚。

  “啊!我也記得那個片段!”顧茜有點激動,她忽然笑了,對著夏庭晚說:“庭晚,再給我們演一下唄,我特別想看看現場版的……!”

  夏庭晚楞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推脫。

  可是紀展和李凱文在這時卻也期待地看著他,雖然都沒明說,可是想要看的意思卻也很明顯。

  “那我就只演面部和眼神的戲了。這裏、畢竟沒人搭戲。”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幾台攝像機在這時都對準了他,他像是在那一瞬間忽然回到了《鯨語》的片場。

  六年多了,距離他拍《鯨語》,竟已這麼久。

  那一場戲,可以說是《鯨語》除了結尾之外,最經典的一場重頭戲。

  在那一場戲裏,一直以來他都依賴著的趙老師,在發現了他隱隱約約若有似無的愛意之後,選擇了在明知道他父親極端暴虐的情況下,還選擇了去告訴小夏的父親。

  隔著門縫,小夏知道等待著他的將是一頓極為可怖的毆打,但是比那更沉重的,是他還未綻放就已枯萎了的青澀愛意。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使他感到有著些許溫暖的火光也熄滅了。

  這場戲,實際上就是最後結尾小夏選擇投海自盡的前導。

  夏庭晚把目光投向了一個虛無的點,他並不需要什麼道具,只要一進入那種狀態,他彷彿直接就在眼前看到了那道門縫。

  門縫裏,是朦朧的美好在幻滅。

  當年他還需要許哲幫助他去理解小夏的感覺,可如今,他才真正發自內心地更細膩地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他整個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眼神最開始是渙散的、空洞的。

  隨即,隨著睫毛一陣輕微的顫抖,他表演的層次開始遞進,眼神裏的光芒漸漸凝聚,可是凝聚了,裏面的神色卻是混亂的——悲傷、憤怒、與無助層疊交織。

  他的手指在掌心裏攥緊,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接著又遞進到了第三層,他眼中的神色漸漸沉澱成了一種顏色——黑色的絕望。

  夏庭晚的眼裏漸漸浮起了淚意,他的嘴唇肅然地抿了起來——下半張臉是決絕,可是雙眼裏卻又是無助。

  他把那汪淚水含在眼底,輾轉了幾乎有二十秒,淚水不流,情緒幾乎都憋在了胸口,讓人始終提著一口氣在那裏。

  直到最後,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裏緩緩流了下來,就只有那麼吝嗇的一滴——孤獨地滑到了他倔強的嘴邊。

  許哲曾經告訴過他,在這一刻,就是在這一刻,小夏決定和世界決裂。

  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氣,這麼多年過去了,原來他還是可以演戲的。

  剛才那一段的眼神戲,他自己知道,絕對已經超越了當年他演小夏時的狀態。

  他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一股戰慄從心底泛起,他是個演員,他還可以演——他甚至還可以演得很好。

  他怎麼能不為此感到激動。

  他悄悄地平復了一下心情,抬手抹去了那一滴淚水,彷彿忽然之間擦拭去了對自己的懷疑。

  他如釋重負地輕輕笑了一下,說:“就差不多這麼一段吧。”

  所有人幾乎一時之間都沒有出聲,紀展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過了許久許久,才有些怔楞地鼓起掌來。

  “太厲害了吧。”連顧茜都發出了感歎聲。

  就連在後面的攝影師和工作人員都不由自主地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天呐,小晚真的就是天賦異稟的那種演員,完全不需要什麼經驗和技巧。”

  邢樂開口感慨了一句,他聲音很輕,聽起來似乎是在由衷地讚揚,可是夏庭晚和他對視時,卻看到邢樂的眼神竟然是那麼的陰沉和冰冷。

  這是夏庭晚頭一次看到邢樂無法掩飾自己真正的感覺,原來邢樂竟然是這麼的厭惡他,厭惡到幾乎有種恨意沉澱。

  他剛剛滿意的感覺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冷意。

  “不愧是影帝。果然當年不辜負許哲導演的期望,小晚是我唯一一個能把小夏演繹得這麼太逼真的。一舉一動,都沒有任何的違和感,其實難怪那時很多人甚至都以為……小晚是不是現實生活中真的遭遇過類似家暴的事,或者認識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呢。”

  夏庭晚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邢樂,邢樂卻偏開頭去,不再看他。

  邢樂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當然知道他是在什麼樣的家庭長大的。

  邢樂幫他為傷口上過藥,也曾經幼稚地抱住他對他說長大後要保護他,那時的邢樂是真的心疼他的。

  邢樂是再清楚不過的,家暴是夏庭晚一生之中永遠無法磨滅的灰暗,是他隱藏在心口最痛的記憶。

  可是如今的邢樂,卻可以在節目中去意有所指地剝開他的傷疤。

  這種冷酷和惡意,甚至比之前的種種,都要來得讓夏庭晚心寒,他幾乎感覺不到憤怒,只是涼,從心底泛起來的涼意。

  他和邢樂,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

  “是有人議論過。”

  夏庭晚看著邢樂笑了一下,“不過其實有點荒謬,總不見得演員演殺人就是真的殺過人,這是一個道理,對吧?”

  他的笑意也未到眼底,和邢樂對視的時候,彷彿兩個帶著面具的人在說話。

  “當然。”邢樂表情很淡地點了點頭。

  在清邁的最後這一夜,夏庭晚和邢樂沒有私下說過話,可是彼此都已經心照不宣——從此以後,他們在感情上已經形同陌路。

  拍攝結束後,紀展喝了幾罐啤酒在房間裏,抱著吉它給夏庭晚唱了幾首歌。

  他音色低,因為從小在美國長大,所以中文說唱時,唱腔也帶著一種英文般的性感黏連,聽起來有種慵懶的味道。

  夏庭晚和紀展並排坐在地上,把頭靠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紀展的側臉,聽得有些入迷。

  他知道這是近期內最後一次機會聽紀展唱歌,心裏不由泛起了一點不舍的情緒。

  就在這時,紀展忽然低頭湊了過來。

  他把吉他放在一邊,雙手放在夏庭晚身體兩側,有點壓迫性地把身體撐在夏庭晚身上。

  “紀展……?”

  夏庭晚突然被禁錮在紀展的雙臂之間,頓時有些錯愕地抬起頭。

  燈光下,只見紀展的雙眼侵略性地微微眯起,呼吸帶著一股啤酒醇厚的麥香。

  “夏庭晚,我和你挺合得來的。”

  紀展的聲音很低沉,他高挺的鼻樑曖昧地摩擦過夏庭晚的臉頰,慢慢地說:“我覺得你也不討厭我,對吧?”

  夏庭晚的身體不由輕輕戰慄了一下,他下意識想要推拒,可是兩個人實在太近了,他一抬手,就碰觸到了紀展的腰部。

  年輕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腰部有力的肌理。

  他的手指像是觸電了似的趕緊移了開來,一時之間只能不知所措地回答了一句:“是、是不討厭。”

  “那就好。”

  紀展淺淺地笑了。

  他笑起來的樣子非常的有魅力,眼睛小小的,可是眼神卻野得像匹年輕的小狼。

  “我挺喜歡你的。”

  紀展直白的話讓夏庭晚一時之間瞠目結舌,就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紀展已經抬手乾脆地把上衣從頭脫了下來。

  紀展緊繃的小麥色肌膚在燈光下彷彿泛著光澤,他伸展了一下身體,毫不掩飾他漂亮的肌肉線條,低聲說:“想睡你。”

  “不行。”夏庭晚嚇了一跳,下意識就直接拒絕。

  他並不習慣紀展的節奏,炙熱、直接、強烈……那是和蘇言截然不同的節奏。

  赤裸著上身的英俊男人和他離得那麼近,近到他幾乎能聞到紀展肌膚裏徐徐揮發的荷爾蒙味道。

  “為什麼?”紀展皺了皺眉歪頭看他,眼睛裏的欲望像是洶湧的暗流:“你是單身,我也是單身,又互相感興趣,有什麼不行?”

  “我……”夏庭晚被問得措手不及,竟然感到難以解釋,他又搖了搖頭,焦慮地重複了一遍:“不為什麼,就是不行。”

  “噢?”紀展挑了挑眉毛,不客氣地用手在夏庭晚腿間彈了一下,“可是你起反應了。”

  夏庭晚整個人差點彈了起來,他的臉瞬間燙得厲害,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沒法騙自己,他確實有生理反應。

  身體和大腦彷彿在那一刻分離成了兩個獨立的意識,好幾個月沒有被撫慰過的他,每個細胞深處都隱匿著躁動不安的欲望。

  紀展的挑逗和撫摸,彷彿讓他的身體終於等待到了一個潮濕的雨夜,於是瞬間就透過皮膚長出了茂盛的渴求。

  “夏庭晚,你太緊張了。”

  紀展捧起他的臉:“你現在不屬於蘇言了,你只用對自己負責就好,不要害怕欲望……誠實一點,放鬆一點。”

  夏庭晚抬起雙眼看著紀展,嘴唇顫抖起來。

  他的身體像是即將脫軌的告訴列車,無法控制自己讓他感到無比的羞恥,羞恥中又帶著隱約的害怕。

  他的確不再是蘇言的人了。

  他可以放任他的欲望,他可以和紀展做,可以和任何人做。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意識到這件事,忽然被放入自由自在的田野,他的心卻在發抖。

  枷鎖沒有了,桎梏沒有了,可他卻像忽然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狗一樣。

  他好恐懼,這是別人絕對無法理解的恐懼,他竟是懼怕自由的。

  “嘿……別哭。”

  紀展的聲音放輕了。

  聽他這麼說,夏庭晚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

  紀展伸出手指抹著夏庭晚的眼角,他似乎十分困惑,又有些心疼,最後只能不知所措地抱住夏庭晚,一聲聲哄道:“不哭啊、不哭。唉,怎麼突然就——”

  夏庭晚忽然反手緊緊擁抱住了紀展的身體。

  “我第一次是和蘇言做的。”他顫抖著小聲說。

  “我知道。”

  “就是我們剛結婚的那晚,蘇言上了我。”夏庭晚閉上眼睛,喃喃地道:“好疼,從來沒那麼疼過。”

  “第一次都是疼的。”紀展撫摸著夏庭晚的髮絲,安慰道。

  “不是的。”夏庭晚搖了搖頭:“蘇言想要我疼。”

  那一夜,蘇言把他的腿高高舉到肩膀上,然後再壓下來,幾乎把他整個人對折。

  他哭著求饒,一遍遍地喊疼。

  蘇言按著他抽插得兇狠,可是卻是那麼溫柔地一遍遍親吻著他的額頭。

  蘇言說:庭庭,就這一晚——我要你疼,要你牢牢記住這種感覺。我是第一個進入你身體的男人,這種疼是我給你的,只有我能給你。這一生,都只有我一個人。

  他流著淚抱緊了蘇言,他聽蘇言說,這一生都只有他一個人,忽然便情願了。

  愛情是一場殘忍的馴養。

  他雖然是蘇言的小王子,可在那一夜,也是他對蘇言俯首。

  撕裂身體般的疼痛,像是一場盛大的認主儀式。他讓蘇言成為他情欲世界的主人,讓蘇言佔有他最脆弱的部位,先給他極致的痛苦,之後再給他無上的歡愉。

  他好迷茫。

  他還傻傻地戴著項圈,可那頭的蘇言早已鬆開了繩索。

  他的身體裏是蘇言給他的烙印,記憶裏是蘇言讓他牢牢記住的疼痛。

  蘇言親口說過讓他一生都只有他一個人。可卻也是蘇言忽然鬆手放開了他,這份自由,是強塞給他的。

  紀展讓他放鬆一點,誠實一點。

  他也終於誠實地面對了自己。

  最誠實的他是一個囚犯。

  他生理上的情欲當然存在。

  可是靈魂裏的情欲,卻被囚禁在蘇言給他的無期徒刑裏。

  “紀展,我很想做,可是我不能和你——”夏庭晚嗓音有些沙啞:“我閉上眼,看到的不是你,我想要的也不是你,是蘇言。”

  紀展神情有些懵然:“和他,不是很疼嗎?”

  夏庭晚搖了搖頭:“你不能給我蘇言給我的疼,所以,我也……不可能喜歡上你。”

  ——

  紀展沉默了許久,兩個人的呼吸從最開始的急促,漸漸此起彼伏地平息下來,情欲蔓延起來如同烈火燎原,可是離開卻悄然如夜色中的潮汐。

  他無聲地鬆開了圈住夏庭晚身體的雙臂,然後和夏庭晚一起並排躺了下來。

  “紀展……”夏庭晚看著紀展的臉,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紀展搖了搖頭,神情卻有些複雜:“是我沒有想到你們……你和蘇言之間的感情,原來是這樣的。”

  他說著,遲疑了一下,才輕聲繼續道:“一年前我寫了首歌,我給它起名叫《深愛成傷》,那時我覺得這四個字沒來由的很美,但是旋律寫起來,直到最後也覺得差了一口氣,挺可惜的。現在想想,其實大概是因為我不懂。夏庭晚——你和蘇言呢,算不算這麼一回事?”

  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氣,他聽到那四個字,一時竟然有點恍惚。

  “離婚之後,我仍然會時時有種錯覺……”

  他轉過頭看著紀展,囈語似的喃喃說:“彷彿我某個瞬間突然地回頭,就能看見蘇言站在在我身旁,像過去一樣看著我。我那樣想著時,有那麼幾秒身體會有種酥麻的快樂,像是能漂浮起來似的。然後,我就會抱著幻想走上好幾步都不肯回頭,直到那種夢幻般的幻覺從身上徹底消失,我空虛地回到現實,也還是不會真的回頭去看。因為,其實我知道他不在,他當然不會在了。”

  “紀展,你有像這樣想過一個人嗎?能騙自己幾秒就是幾秒,幾秒也好,你有這樣瘋魔地想過誰嗎?”

  “我沒有。”紀展和夏庭晚對視著,他眼裏泛起了困惑,低聲說:“你說我給不了你疼,我現在明白了,蘇言和你的愛情太深了,深到讓你刻骨銘心。這樣的痛苦我當然給不了。可是夏庭晚,愛到這樣——你真的還快樂嗎?”

  或許是困惑和不解讓他急躁起來,他沒有等夏庭晚回答,就繼續道:“所以愛得淺一點又有什麼不好……?讓自己自由一點,輕飄一點,看到讓自己心跳加快的人,就不要猶豫地去試試——試試抱住他,和他盡情做愛。”

  “就像我和你,雖然我們認識才幾天,我也不會騙自己說現在就能愛得有多深,可我此時此刻喜歡你的心情、想要你的欲望是真誠的,那我就要說出口。我們都是成年的男人,沒有什麼好多囉嗦。我一直都是這樣直白地看待這件事的,如果在一起快樂就繼續,不快樂就放手,沒人會受重傷,這樣瀟灑淺淡的感情不好嗎?”

  夏庭晚看著紀展,其實這樣近距離地觀察,紀展的面容仍還介於男人和大男孩之間,他的目光很澄澈,也很直接,高挺的鼻樑使他的氣質帶著一種鋒銳的朝氣。

  “挺好的。”

  夏庭晚輕聲說:“真的。”

  他是由衷的。

  紀展毋庸置疑充滿魅力。

  他是自信的,英俊又才華四溢,想必是過去無數肆意的感情關係賦予了他這種強烈的、充滿侵略性的性感。

  他看待愛情、看待性,像是看平地呼嘯而過的夜風,他愛那陣狂野和肆意,愛到可以與之共舞。但一旦刮過了,他就灑脫揮別。

  或許紀展本人,也正是原野上的一陣風。

  那樣輕鬆自如的感情,夏庭晚是真的羡慕。

  可也是在那一刻,他無比冷靜地意識到,他和紀展是註定無法在一起的。

  哪怕沒有蘇言,也是不行的。

  他聽著紀展訴說自己的愛情觀,感覺新奇,又有種奇異的開闊。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上,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愛情的獨特理解。

  他明白紀展的想法,覺得那樣是真的很好,可是同時卻也無比清醒地知道,那並不是他想要的。

  那個瞬間,夏庭晚忽然有種奇怪的頓悟,原來一個人,是可以從另一個人臉上照見自己真正模樣的。

  “紀展,我也很羡慕你可以這樣,但是我做不到。我、我不想要淺淺的感情。”

  夏庭晚吸了口氣,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想要試試,我想要伸出手就是一輩子,我可以忍受痛苦,可我不要一時、不要一陣風一樣自由來去的感情,我想要……我想要深刻的,可以寫進生命裏的那種感情。”

  “我想要……蘇言。”

  夏庭晚終於說出了那幾個字,他不由自主抿起嘴唇,隱約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笑容是酸楚的,可卻又著一絲隱約的如釋重負。

  兜兜轉轉,他遇見了新的人,有了新的生活體驗,可是他卻更明白了自己。

  他還愛蘇言。

  他有著不同於任何人的過去。

  他是帶著一身殘破傷疤,有些膽戰心驚,又敏感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在十九歲的年紀,他無比渴望愛欲,卻又沒有安全感在另一個男人面前脫掉衣服展示那一身晦澀,他是徘徊迷茫的,和邢樂的朦朧感情也因此迅速凋零。

  在悵然若失的失落中,他遇到了蘇言。

  那其實不是一個偶然。

  蘇言愛他,從來不是抱著試試的心情,而是傾盡所有的、詩意的,是近乎獻祭式的。

  他們的愛情,從一開始就是極端的,甚至有點病態的,從來沒有絲毫淺淡和輕飄。

  蘇言追求他,可以花上半年時間,只用嘴和手讓他盡情感受情欲的快樂,卻忍耐著不要求他任何回饋。

  沒有那半年,他不會在新婚時甘願讓蘇言為他打上烙印。

  蘇言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讓他有安全感的人,那麼強大而有力的蘇言,像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大型貓科動物。

  他是弱小的小孔雀,可只有蘇言愛他愛到屈服,拜倒在他燃燒著的魅力下,他才能放下心來,張開腿,讓蘇言徹底地、兇狠地疼愛他、佔有他。

  他們的生命體驗,緊密地交纏在一起。

  他的欲望,只可能在他覺得安全的區域內,才能像漫天大雨一樣揮灑而下。

  他現在越來越明白,不僅是蘇言愛上了他,也是他,在最渴求愛情的無知年紀,依靠著直覺找到了蘇言,愛上了蘇言。

  結婚後,蘇言寫給他的第一封情書中摘抄了韓國詩人鄭玄宗的詩,叫《訪客》,他那時就好喜歡,還偷偷背了下來。

  “有人來到你生命裏,

  其實是一件非常浩大的事情。

  因為他

  是帶著他的過去 現在以及未來一同到來

  因為這是一個人一生的到來”

  他是帶著所有過去,一起去到蘇言懷抱裏的。

  如今,他還是想回到那裏。

  帶著他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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