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蘇言有事出門,夏庭晚終於騰出時間把自己受傷的事分別告訴了周仰和許哲。
許哲那兒倒沒什麼事,說試鏡還要過段時間,而且他人不在H市,所以這兩天讓陸相南來香山看夏庭晚。
夏庭晚比較擔心的是真人秀那邊,他腳雖然沒骨折,但是傷成這樣,一兩個月間是肯定不能行動自如的,必然影響到拍攝行程。
但是《在路上》之前本來想在泰國拍四期節目的素材,所以被海嘯的事給打亂了節奏,現在幾位MC也都還暫時不知道下一步的拍攝行程有沒有變動。
夏庭晚尋思著,他現在趕緊讓周仰通知節目組自己受傷的事,雖然或許會錯過兩期的錄製內容,但總不至於不能安排。
周仰跟他要了醫院開的診斷書和拍的片子,說是馬上會去和節目組交涉。
處理完了這些瑣事,夏庭晚上午就懶洋洋地坐在院子裏一邊曬太陽看劇本。
就在這個時候,尹寧也怯怯地湊了過來。
“你的腳……好些了嗎?”
男孩有些緊張地攥緊手指,眼神瞟向夏庭晚仍還腫脹著的右腳:“蘇言哥哥不喜歡別人上三樓,所以,所以我一直見不著你。”
“啊?是嗎?”
夏庭晚有些吃驚,他住在這裏時,從來沒聽說過蘇言對三樓有什麼領地意識。
“我沒事,腳崴了而已,行動有點不方便。”
夏庭晚隨即回過神來,尹寧在意他的傷勢,他的心口不由暖暖的,笑著說:“謝謝寧寧的關心。”
尹寧看著夏庭晚的笑容不由愣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過了很久,才小聲地說:“你不討厭我嗎?我推了你,我……”
尹寧再抬起頭時眼睛有點泛紅,看著夏庭晚的樣子,無助得近乎有點可憐。
夏庭晚直起身子,他能感覺到這個男孩瘦小的身體裏,背負著深沉複雜的情緒,尹寧是真的對他有歉疚的。
這種歉疚的情緒,讓這個小小的孩子不知所措。
“寧寧,”夏庭晚看著尹寧,他伸出手握住尹寧小小的手問:“你是故意推我的嗎?”
尹寧咬緊嘴唇:“不是。”
“所以寧寧並不想傷害我。”夏庭晚又確認了一遍。
男孩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寧寧不想傷害我,只是那天情緒激動了沒控制住自己,所以看到我受傷之後,心裏也很難過。”夏庭晚努力用孩子能理解的,最簡單溫和的語言,慢慢地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怪寧寧,更不會討厭寧寧,因為寧寧還是一個孩子,而且是一個善良的孩子。明白嗎?”
尹寧望著夏庭晚,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良久才輕聲問道:“那你呢——你撞了我,可你也說你不是故意的,那麼我是不是……也不應該討厭你?”
夏庭晚愣住了。
他有些吃驚于孩子舉一反三的反應速度,他苦笑了一下,輕聲道:“寧寧真聰明。可是,我們不一樣。”
他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腦袋:“你還是孩子,可我卻是大人,我雖然不是故意撞了你,卻給你帶來了永久的傷害,所以你討厭我,是應該的,也是正常的。但是寧寧,你聽我說——”
他握著尹寧的手,輕輕吸了口氣,才認真地說道:“我們要慢慢學會控制自己。因為傷害別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庭晚哥哥一直都很後悔傷害了你,真的,可是後悔是沒有用的,所以也只能盡一切努力去彌補。”
“寧寧現在也不開心,這是因為在無意中推了我,造成了不想要的傷害。既然如此,就要趁還來得及的時候意識到這一點,不要等到以後長大了再做出這樣的事,造成更嚴重的後果。否則到了那時候,就像現在的庭晚哥哥一樣,很難得到原諒了,對不對?”
尹寧的眼神裏有些迷茫,還沒開口說話,就在這個時候,蘇言的車已經從宅院外開了回來。
夏庭晚眼睛一亮,拿著手中的劇本朝蘇言揮了揮。
蘇言從車上走下來,他個子很高,穿著敞開的黑色長風衣,踩著一雙棕紅的牛津鞋,在秋風中看起來有種英倫式的瀟灑。
“怎麼都在外面?”
蘇言朝他們倆走了過來,看到尹寧的時候,眼神忽然頓了頓。
“等你呀。”夏庭晚眨了眨眼睛。
“是嗎?”蘇言淺淺笑了一下:“等我幹嘛?”
“等你抱我上去嘛。”夏庭晚說話時挽起了嘴角,臉頰上隱約露出甜甜的酒窩。
蘇言有點招架不住地偏過頭,他忽然看向尹寧,淡淡地開口說道:“寧寧,等會我下來和你說點事。”
尹寧低下頭,他在蘇言面前非常地聽話,很快就小聲應了聲。
交代完之後,蘇言就在夏庭晚面前俯下身。
夏庭晚竊笑了一下,熟練地環住蘇言的脖子,讓蘇言把他橫抱起來,往三樓走去。
走在路上時,夏庭晚好奇地問道:“蘇言,你要和寧寧說什麼啊?”
蘇言轉頭看了他一眼,很平淡地道:“沒什麼,功課的事。”
“噢。”夏庭晚聽了不以為意,隨即又湊到蘇言的耳邊,撒嬌似的說:“蘇言,我要洗澡。”
“不是說了,有傷口,不能洗。”
“都兩三天沒洗澡了,我都臭了,你聞聞。”夏庭晚誇張地說,他摟著蘇言的脖子,語氣軟軟地道:“我想過了,我不沖澡,泡澡總可以吧,我就把左腿擱在浴池邊上,不沾水的。你要是再擔心,可以用保鮮膜幫我把腿纏住,以防萬一,行不行?”
“你……”蘇言一時語塞。
他到底還是拗不過夏庭晚,吩咐容姨給準備上了泡澡的東西,然後就下去和尹寧說話了。
夏庭晚百無聊賴地等了有半個小時,蘇言才換了身衣服回來。
容姨已經給浴室打好了熱風,裏面暖烘烘的,有一股熟悉的秋梨的芳醇香氣。
夏庭晚一被抱進去就很敏銳地抽了抽鼻子,有些開心地說:“小蒼蘭。”
“鼻子這麼好使?”蘇言不由也微微笑了一下,他把夏庭晚放在浴室另一側的皮躺椅上,然後把夏庭晚額頭的碎發往耳後攏了攏。
夏庭晚抬頭望著蘇言:“你什麼都記得。”祖馬龍的小蒼蘭香薰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蘇言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容姨記得。”
他說著握住了夏庭晚的褲腿,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我幫你脫啦。”
“嗯。”夏庭晚垂下眼簾,他的臉蛋紅撲撲的。
蘇言把夏庭晚的睡褲脫了下來,暖黃色的燈光中,兩條細細白白的長腿露了出來,小腿的肌肉很勻稱,此時卻稍稍有些緊張地繃著。
右腳可憐地高高腫起,腳背上的顏色也是暗沉的淤青。
可是圓圓的腳趾卻依舊很俏皮地翹著,指甲蓋是柔軟的淺粉。
蘇言沒說話,又扶住夏庭晚的腰,把夏庭晚的內褲也脫了下來。
夏庭晚屁股一涼,可是臉卻燙得厲害。
他的睫毛抖得厲害,下意識地低頭,可是眼裏卻是自己的裸體,竟然沒來由地把自己嚇了一跳。
安靜的浴室裏,他又開始能聽得清自己心跳撲通撲通的急促聲音。
澡是他鬧著要洗的,多少也有點想要使壞的心思,想要逗逗蘇言,再調皮地勾引一下。
可是沒想到,蘇言才剛把他剝個半光,他就自己慌得不行。
這是什麼菜雞操作。
他以前可從來不是這樣的。
蘇言終於站了起來,夏庭晚不敢看蘇言的眼神,乖乖地坐在那兒抬起雙手,讓蘇言幫他把上衣也脫掉,接著又開始垂下眼睛,眼觀鼻,鼻觀心。
蘇言轉頭拿了準備好的保鮮膜過來,把夏庭晚左大腿靠近膝蓋受傷的部位纏了起來,然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光著身子的夏庭晚抱了起來。
夏庭晚此時前所未有的乖巧,一聲不吭地把臉蛋埋進蘇言的肩窩。
蘇言彎下身子,讓他的腳尖先點了浴缸裏的水,問道:“燙不燙?”
夏庭晚躲在蘇言的懷裏搖了搖頭。
蘇言這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子放入了浴缸裏,溫熱的水裏有股橘子味的甜香,應該是滴過精油的緣故。
一直到水沒過胸口,夏庭晚才悄悄鬆了口氣,他眼睛眨巴眨巴,看向了浴缸旁的蘇言。
雖然只是抱了他這麼兩下,可是蘇言的額角卻滿是汗珠,臉也不知是不是被熱水的水汽烘得,泛起了一層淺紅。
蘇言謹慎地把夏庭晚的左腿抬起,浴缸邊已經被容姨準備好了軟墊兒,所以搭上去也不會覺得難受。
可是夏庭晚卻不由自主用鼻音哼了一聲,那樣的姿勢……腿被分開時,溫熱的水流趁勢流入狹窄的臀縫,就像是被進入的暗示。
他仰起頭,看著頭頂的燈光,有種說不上來的悶熱。
他忽然不由自主握住了蘇言的手掌,五指無意識地和蘇言修長的指頭交纏著。
“庭庭?”
夏庭晚轉過頭和蹲在浴缸邊的蘇言對視著。
他們的臉貼得很近很近,幾乎能看到彼此肌膚上的一根根細小汗毛。
蘇言看著夏庭晚,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夢囈似的喃喃說:“庭庭,你的鼻子。”
蘇言頓了頓,嗓音有些發乾地繼續道:“我總是想,怎麼會有人有這麼漂亮的鼻子,那麼柔和,鼻尖翹翹的,像是只天真的小鹿。我每次這樣看著你,都忍不住這樣想……你是小鹿嗎?想伸出手指,去悄悄摸你的鼻尖,看看那裏是不是也像小鹿一樣,鼻頭濕濕的。”
他這樣說著,似乎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不由自主垂下頭,睫毛微微顫抖了一刹那,卻又忍不住很快又抬起雙眼,不舍地眷戀著他眼中的夏庭晚。
那樣近乎是靦腆的神情,卻幾乎毫無違和地出現在這個成熟的男人的面孔上。
夏庭晚癡癡地看著蘇言。
他的身體有種奇異的酥麻,想呻吟出聲,又有點想哭。
蘇言看著他的眼神,閃著天真的亮光。
就像是一個小男孩,在漆黑的夜裏第一次見到了螢火蟲。
——
夏庭晚隱約能感覺到,或許是因為他答應了不再去追問兩個人關係的歸處,所以這個時候的蘇言,在和他相處時終於久違地不再緊繃。
那麼甜蜜的話,當然是在放鬆的狀態下說出來的。
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親昵的時光了。
蘇言給夏庭晚洗頭。
他似乎有點笨拙,泡沫一濺到夏庭晚眼睛上,就緊張地問:“眼睛疼不疼?”
夏庭晚忍不住一直笑:“我覺得你好像在給小狗洗澡。”
他閉著眼睛,只能聽到蘇言低沉的笑聲也在背後響起,“那我的小狗等會要敷面膜嗎,家裏還有你堆的一箱呢。”
夏庭晚聽他說“家裏”這兩個字,就有種奇怪的滿足感。
香山是他和蘇言的家。
五年了,這個地方的每一點回憶、每一似熟悉的氣息,都是他們共同的默契和愛意。
就像蘇言給他打下的烙印一樣,他也一直都停留在蘇言的生活中。
他的喜好、他的習慣,哪怕他的人沒有住在這裏,都仍然像是在這座香山大宅裏牢牢地長出了根基。
他這時也想起來,之前趙南殊曾經瘋狂給他安利SK-II的前男友面膜,但他其實並不是像趙南殊那樣的護膚達人,所以用了幾張卻並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所以也就閒置在那兒了,可是現在想起這個名字,忽然就覺得有點不高興。
他彆扭地哼了一聲:“不想要那個面膜了。”
夏庭晚洗完之後,蘇言給他把水擦乾淨,然後把光著身子的他抱回了房裏。
剛泡完澡的身體正是鬆軟懶怠的時候,夏庭晚整個人都鑽到暖和厚實的鴨絨被裏,被窩裏都滿溢著他自己身上的柳丁甜香,他吸了口氣,舒服得腳指頭都忍不住想要蜷起來。
“蘇言,”夏庭晚勾著蘇言的脖子不放手,把蘇言也趁勢裹進了被子裏,在蘇言耳邊悄聲說:“前幾天我做了一個春夢,你要聽嗎?”
蘇言警惕地想要起身,可是被他這樣摟著,卻不敢再多掙扎,生怕碰疼了他的右腳。
夏庭晚愈發無法無天起來,他啃咬著蘇言的耳垂,不等蘇言回答,就用膝蓋磨蹭著蘇言胯下已經高高隆起的部位,慢慢地說:“我夢見你變成了一隻大貓,很凶地咬著我的脖頸,把我叼到了山洞裏,然後騎在我身上幹我。”
蘇言聽到這裏不由自主悶哼了一聲,他恨恨地把夏庭晚壓在身下,沙啞著嗓音說:“小混蛋、你這個小混蛋。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夏庭晚抬頭看蘇言,男人的面孔因為對他難以自抑的欲望,眉宇都有些兇狠地擰在一起,忍不住淺淺笑了起來。
他一直都是個對欲望追求得很誠實的人。
他是個0,這輩子唯一的男人就是蘇言,可在他們的婚姻裏,更多是他主動去勾引蘇言。
蘇言悶騷,看起來永遠冷靜自持,可他卻是調皮而放蕩的。
他會發裸照給出差在外的蘇言,會搜羅火辣的GV纏著蘇言和他一起看,會只穿著T字褲懶洋洋地趴在蘇言巨大的書桌上。
他不過是個弱小的小孔雀,可蘇言卻偏偏是他在情愛場上的獵物。
蘇言愛他,蘇言愛他,蘇言愛他愛到神魂顛倒、失魂落魄。
只要一想到這件事,他便感到一種近乎是生理上的滿足和快慰,四肢酥麻起來。
他喃喃地說:“蘇言,我想你,想要你。”
蘇言分明是壓在他身上,可是那個眼角發紅的神情,卻像是節節敗退到給他跪下來一般。
欲望的兇狠與隨之而來的軟弱,在這個男人面孔上,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蘇言捧起夏庭晚的臉蛋,喘著粗氣,卻還是強自保持著一絲殘餘的理智:“庭庭,現在做,一搖晃起來,你的腳受不了。”
夏庭晚用胳膊撐起上身,他的眼神濕漉漉的,欲念在他大大的褐色眼睛裏,卻近乎有種純真的顏色。
“蘇言,我給你口,好不好?”
他輕聲說。
蘇言的眸色有些危險地深沉了下來。
夏庭晚和蘇言對視著,奇異的羞恥感在他的體內滿溢,可卻也有難言的炙熱。
他和蘇言在一塊五年,蘇言給他口過無數次,可是卻很少要求他在床上以一樣的形式回報。
蘇言尺寸極大,他口過一次實在噎得難受,蘇言從此以後就再也不要他做了。
被疼愛著的時候,那種習慣形成的高高在上的驕矜,有時候也像是自己的一種枷鎖。
他舍不下面子,也便不再提過。
可是在他的心底,卻好像一直埋藏著某種羞恥的渴望。
想要蘇言,想要被蘇言殘忍地填滿,以所有可能的方式,被粗暴地、絕對地佔有。
可就在這個時候,只聽沈叔的聲音在門外咳了咳,隨即低低地說道:“先生,溫先生淋了一身雨,一直不肯走,還在大廳等您呢。我按您說的回絕過了,可他說您誤會他了,他只有幾句話想跟您說,求您見他一面。”
——
可就在這個時候,只聽沈叔的聲音在門外咳了咳,隨即低低地說道:“先生,溫先生淋了一身雨,一直不肯走,還在大廳等您呢。我按您說的回絕過了,可他說您誤會他了,他只有幾句話想跟您說,求您見他一面。”
夏庭晚看了蘇言一眼,他沒有開口,只是鬱悶地躺下來把被子扯到了頭頂蓋上。
情欲戛然而止的時刻,數日來連綿不變的淫雨都讓人感到煩躁。
夏庭晚有些彆扭地躲在被子裏想,蘇言會去見溫子辰嗎?
蘇言依稀是歎了口氣,他的手隔著被子輕輕摩挲了一下夏庭晚的腦袋,隨即抬高聲音說:“進來。”
夏庭晚隨即聽到沈叔的聲音:“先生,溫先生在樓下,淋得渾身濕透了,又哭又鬧的,實在難看,我不得不來問問您的意思。”
“阿叔,我接下來的話,你下去時一字不漏地轉達給溫子辰,他如果還不走——直接叫保安。”
蘇言的語氣很平靜,他語速慢了下來,每一個字落點都很穩,有一種攝人的威嚴:“該查的,我都查了,我也已經和他說得很明白。他如果以為這樣就已經是很殘忍的懲罰,那他錯了。我沒有把尹寧推夏庭晚這件事統統都歸在他頭上,否則他以為他現在還能這麼自在?我沒有誤會,但也跟他無話好說。”
“所以,在我發火之前讓他馬上離開香山,不要再來。聽清楚了,是再也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是,先生。”沈叔一句也沒有多問。
夏庭晚聽到蘇言那句“尹寧推夏庭晚這件事”,自己人雖然還裹在被子裏,卻感覺心跳一下子撲通撲通緊張地跳了起來。
他摸不著頭腦,蘇言是怎麼能這麼肯定的,難道是尹寧自己承認的嗎。
讓他有些慌的,也不只這一點。
蘇言的語氣,有種幾乎可以觸碰得到的冰冷和漠然。雖然物件是溫子辰,他本該感到很爽快,可是
或許是因為他的性情太過敏感,他總是能在本該無關自己的情緒湧動中,找到與之共情的點。
他想起蘇言之前冷著臉對他說“我既不愛你,也不恨你,我對你沒有虧欠,也不留戀”時的神情,如今他雖然知道那句話應該是假的,可他仍心有餘悸地感到慌張和害怕。
哪怕是溫子辰讓自己憋屈了很久,他也早就希望蘇言讓溫子辰離開他們的生活,可是在這個時刻,夏庭給卻仍然感覺自己也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雀,他棲息在蘇言這棵參天大樹的枝頭,有種隨時會被顛覆的恐慌,卻也因此感到別樣的被禁錮的安全感。
蘇言的性格中毋庸置疑有溫柔的底色,可是和那溫柔一體兩面的,卻又是隱藏在骨子裏的強勢。
如此的矛盾,卻也如此的迷人。
在蘇言偶爾流露出來的一些瞬間裏,父權似的霸道是淋漓盡致的,一旦決定就無可轉圜。
在這個男人面前,沒有解釋和求饒的機會。
因此情愛場中,如果沒有他傾情投入的愛意,那麼另一方下場可能會非常悲慘。
他感覺自己無疑著迷于蘇言這樣神秘交織的魅力的,他時而能夠清醒地意識到,他的確會在強權中,又或者是對強權的挑釁與臣服中,獲得性高潮一般的快感。
這無疑是病態的,可蘇言實在給了他太過非同一般的依靠,他對這種病態的感情糾葛甚至感覺不到太多畏懼。
只是這也是他第一次隱約感到,或許溫子辰也是一樣,溫子辰怕蘇言,卻又近乎迫不及待、奮不顧身地想要和蘇言在一起。
那種欲望,飛蛾撲火一般的欲望,是來自靈魂的饑餓。
……
“出來吧。”蘇言扯了下被角,低聲說:“沈叔走了。”
夏庭晚從被窩裏,先是悄悄探出了兩隻眼睛,他有些緊張地看了兩眼蘇言,遲疑了一下才說:“蘇言,你怎麼知道的……?”
“你覺得瞞得過我嗎?”
蘇言淺灰色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這麼淡淡看了一眼過來,夏庭晚就忍不住可憐巴巴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本來想,事情過去一段時間,你哪怕知道了也不會那麼生氣,到時候就跟你坦白的。”
“你錯了。”蘇言寒著臉說:“無論什麼時候知道,我都會生氣。你瞞我,我更生氣,但是你腳還傷著,我不捨得說你,所以就先處理溫子辰。我知道你真心擔心尹寧,哪怕是他推的你,你也不捨得我跟他發火,讓他更加害怕受傷。但是庭庭你要明白,孩子做了這種事,必須要知道後果,絕對不能讓他以為可以靠僥倖來瞞下去。”
“我……”夏庭晚低下頭,他不敢反駁蘇言,只能又小聲問了一遍:“蘇言,你是怎麼知道的啊?是尹寧告訴你的嗎?”
“不是。”蘇言直接地說:“那天去天瀾閣帶你去醫院,我就覺得尹寧表現得很奇怪,當時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是那種情況下顧不上問太多。你雖然說是你自己摔的,但是對於你的事,有一點點疑心,我也會去查,後來去天瀾閣給你拿《尋》的劇本時,我找人調了樓梯監控看。”
“你怎麼能調到監控?”
夏庭晚不由愣住了,他知道天瀾閣這種高檔社區的安保級別,監控一般不可能輕易給任何人看,可是蘇言下一句話,卻讓他馬上恍然大悟。
“天瀾閣是恒泰集團開發的產業。”
“我、我給忘了。”
“我調了監控之後,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他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做,有沒有人唆使。”
蘇言很平靜地繼續道:“所以我今天回來之後,找尹寧談了一會兒話,我告訴他,我現在需要他對我保持絕對誠實,否則我會非常生氣。他還是個孩子,我問了幾句,他就嚇壞了,直接承認是他推的的,但是他雖然承認了是他推的,卻怎麼也不承認是溫子辰讓他推的、或者是暗示他推的。”
夏庭晚有些不知如何反應,他其實還沒想到這麼遠,也沒考慮過溫子辰在背後慫恿的可能性,這個時候聽到蘇言提起這件事,不由也感到有些後背心發寒。
“我不會全聽信他的話,所以在我找他談話的同時,已經同時讓沈叔去查了尹寧的手機。在尹寧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看看這段時間以來,溫子辰和尹寧究竟有什麼聯繫。尹寧手機裏,並沒有什麼和溫子辰的通話記錄,倒是每天都和溫子辰在微信上聊天,沈叔把聊天記錄都看了一遍發給了我,之後我又仔細看了一遍,溫子辰做過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和尹寧說讓尹寧畫我們三個人所謂一家人的畫,來隱晦地表達想要回來住的意願,第二件事,是尹寧自己裝病回來香山住,把實話告訴了溫子辰,而溫子辰不僅沒有勸他,也沒有告訴我,反而是告訴尹寧,或許可以多試著來幾次,看看有沒有機會回來住。”
蘇言說到這裏,神色雖然平靜,可是眼神裏卻隱約劃過一絲壓抑著的怒意,他頓了頓,沉聲說:“溫子辰家境貧寒,我已經給了他遠超普通護工待遇的報酬,但是他卻沒有盡到職責。之前畫畫的事,我已經覺得不妥,但是一方面病著,另一方面尹寧太過依賴溫子辰,就一時猶豫。現在再發現兩件事的脈絡,已經足以讓我和他徹底解約。”
“但除此之外,確實沒看到溫子辰告訴他讓他傷害你的資訊。當然,尹寧如果和溫子辰待在一塊時私下商量的話,查電話的確是查不到。但是我判斷有沒有,是從電話資訊和與尹寧的交談中交叉取證的。他想要說誤會,大概也是覺得這件事上很冤,不過哪怕他確實在這件事上沒有慫恿,如果不是他一直縱容尹寧撒謊和想要回到香山的欲望,尹寧也不會一時衝動推了你。”
夏庭晚有些發愣。
蘇言做事實在是又快又狠,滴水不漏。
看了監控之後不動聲色,隨即安排了和尹寧談話,一邊談還一邊派人查手機。
這種手段處理這點小事,大概也實在是綽綽有餘了吧。
“他不敢再來的。”蘇言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有些深沉:“我不缺那點錢,但是如果他再出現,我會叫律師告得他把之前的巨額報酬都吐出來。”
——
“那寧寧呢?”
夏庭晚有些擔心。
蘇言凝視著他,平靜地說:“庭庭,我對你,會把這件事說得很直白。我對尹寧沒有什麼私人層面上的感情,雖然相處了半年多,但是他對於我來說,始終都是責任。”
“這不是孩子的問題,他只不過是個很普通的孩子,不是特別聰明,有一些缺點,但也沒有多壞。他的內心很敏感,有很多憤怒,也有很多不甘,我都能理解,但是我無法輕易和這樣一個陌生的孩子建立多麼親密的關係。我可以保證他衣食無憂,讓他得到最好的教育,對於我個人來說,其實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了。但是我懂你,庭庭,最開始哪怕瞞著你處理的時候,我也明白——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來處理這件事,你一定會想要給這個可憐的孩子更多愛護和感情,或者說,你會想要給這個孩子一個家,哪怕只是暫時的家。”
“庭庭,我一直是按照你的思路、你想要的方式去處理尹寧的事的,但是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一點——這樣處理太過理想化、也太過一廂情願。因為愧疚,我知道你當然想要以最投入的、最感性的方式去彌補,但是事到如今,我認為我們需要考慮一下,是不是要置身事外一些,才是更好的方式?另一方面,尹寧傷害你,無論他的理由是什麼,都讓我很憤怒,我絕不希望還有第二次這樣的事情發生。”
“蘇言……你的意思是?”夏庭晚他從蘇言冷靜的語氣裏,聽出了言外之意。
“我的意思是,放棄尹寧家長這種身份。我可以雇專業的兒童陪護和管家,給他們租香山附近的一個房子,讓他們單獨照顧寧寧一兩年,直到他媽媽從戒毒所出來。”
“蘇言,你、你已經決定了嗎?”
夏庭晚掙扎著坐起來,他眼神有些慌亂,心裏也是一團亂麻。
蘇言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精准的手術刀,一切下去,就直指病灶。
可他卻無法做到這麼冷靜。
他想起那天和尹寧在院子裏,男孩怯怯地湊過來,問他的傷勢如何,想起他拉著男孩小小的手去吃麥當勞——心裏空落落地,好像什麼也抓不住。
他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扯了扯蘇言的襯衫一角,很小聲地說:“再考慮考慮好不好?”
蘇言看著他抿緊嘴唇,沉默了許久。
最終還是抱住了夏庭晚,他不由歎了口氣:“庭庭,我這麼處理,你心裏難受是不是?”
夏庭晚感覺到了這個男人語氣中的軟化。
他心裏一陣酸楚,緊緊環住蘇言的脖頸:“我們讓寧寧自己選,好不好?不要就這樣武斷地替他決定了,我怕……我怕他會覺得我們不要他了。蘇言,你不懂,你說寧寧心裏有很多憤怒,我覺得當然是的,可是比起憤怒,他心裏,更多的是害怕。他才11歲,他媽媽吸毒,一直以來都顛沛流離地輾轉住在各個親戚家,那些人一定不會真心收留他的,現在媽媽也不在了,他一定很害怕被人拋棄啊……他很怕你不要他,所以一開始才會不敢承認。我明白那種感覺的,蘇言,我們這個時候讓他出去住,他會有多難過啊。”
蘇言沒說話,他伸出手指輕輕托起夏庭晚的下巴,眼神像是審視,又帶著一絲隱隱的壓迫感。
“先生。”
夏庭晚順從地抬起雙眼。
他好久沒叫蘇言先生了,那兩個字說出口,聲音也一下子綿軟了下來。
蘇言眼神深沉,慢慢地說:“庭庭,我會去好好和尹寧談一次,讓他自己想想要怎麼選擇。我會把握好措辭,不讓他感覺我們拋棄他。但是,如果接下來你們仍然沒法好好地相處,下一次,我不會再聽你的。”
夏庭晚終於鬆了一口氣。
“好的,好的。”
他有些開心,忍不住像小動物一樣湊過去輕輕親著蘇言的臉頰。
蘇言神情有些無奈,但最終還是轉過頭來,在他的額角也很寵溺地吻了一下。
夏庭晚有些急促地喘息著,他還是赤裸著的,肌膚觸碰到蘇言的襯衫時,不由自主有些羞怯地往後躲了躲。
蘇言似乎也隨即意識到了這一點,又一把按住他的腰把他摟了回來。
他們兩個對視著,幾乎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暗流般藏而不發的情欲。
夏庭晚嘴唇微啟,他想問蘇言,還口嗎。
可是不知為何,說出口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句話:“蘇言,溫子辰給你口過嗎?”
那句話一說出口,他的人,忽然好像也空落落地沒了著落。
身體的炙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來的落寞。
蘇言有些發愣地看著他,夏庭晚眼圈泛紅,可是卻忽然之間說不出話來。
是啊,都已經塵埃落定,他又為什麼要問呢?
可他的心好疼。
他一直以為,他可以永遠都不問出口,甚至在心裏想想,都要被自己悄悄制止。
可是原來是不行的。
其實他好難過。只要一想到有另一個人,也對蘇言做過一樣親密的事,他就難過得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