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她還在

　敏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要有多悲傷，才會讓一個接受過嚴苛的軍事科學教育的人開始相信神鬼之說？

　蘇宸彥堅信殷珞還在，他必須陪著她，寸步不離。

　新一年的獸化期到來，他化為獸態，在花園裡住下，每一天，每一夜，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

　敏行希望三個娃能夠早點回來，有孩子的影響，至少蘇宸彥還能有那麼一絲活氣……

　沒過多久，殷慕白再次到訪。

　他乘坐私人遊輪抵達白沙島，因為沒有安全識別碼，無法靠岸。

　敏行看著他，十分為難，“殷先生，你知道的，這個時期……指揮官大人不會見任何人。”

　獸化期有多敏感，他相信殷慕白心知肚明。

　殷慕白手裡牽著一個小女孩，三四歲的模樣，他把小女孩推到敏行面前，說：“把她帶去見他。”

　敏行緊緊皺起眉頭，“殷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嗎？”

　這麼個小女孩，見了獸化的指揮官大人，還不得被撕碎？就算她長得很像夫人也不管用啊……

　不過，殷慕白是從哪裡找到一個模樣長得這麼像夫人的孩子？難不成，是夫人在外頭的私生女？——

　這念頭無異於侮辱殷珞，敏行心中立即一陣懺悔。

　殷慕白卻沒有過多解釋，只是說：“你把她帶過去就知道了。”

　敏行搖頭，“就算你想為指揮官大人找一個夫人的替身，這個……未免太小了點，不行的。”

　頂不住的……

　好歹也找個十八歲的來啊……

　殷慕白笑了下，“你看清楚，她不是替身，她就是殷珞。”

　敏行聞言，目瞪口呆。

　殷慕白蹲下來，動作輕柔了捋了捋小女孩被風吹亂的頭髮，他說：“趁著我還沒改變主意，帶她過去吧，我不保證一會兒自己會不會後悔……”

　敏行呆了足足有一分鐘。

　他覺得這不可能！人死不能復生，就算真有靈魂轉世投胎，夫人死了才半年，可是這小女孩已經三四歲了！

　但是……殷慕白大老遠跑來，絕不會只是為了跟他開玩笑。

　難道，真的是她？

　敏行低下頭，怔怔的看著那個小女孩。

　她長得簡直就是翻小版的殷珞！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但他跟在蘇宸彥身邊，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沒見過？人都可以變成狼了，死了再活過來又有什麼不能接受？！

　敏行看出殷慕白眼裡深深的眷念，越發確定這個小女孩就是殷珞！

　他一把將小女孩抱起來，撒腿就跑！

　絕不能再給這個男人任何可趁之機！

　殷慕白看著跑遠的敏行，不禁失笑，笑過之後，神情慢慢恢復寡淡而蕭索。

　海風吹過，他站在甲板上喃喃自嘲：“我成全了你，可是誰來成全我……”

　他轉身準備離開，聽見遠處有聲音傳來。

　像是哭聲，又像是風聲……

　殷慕白扭頭看向身後那一片森林，近似哭嚎的聲音，夾雜著海風飄蕩迴響。

　是他哭了嗎？壓抑了半年之久，那些沉寂在心底的情緒，終於宣洩而出了麼……

　……

　殷慕白回到實驗所。

　虹膜掃瞄，進入細胞培育區，電子安全門打開，他看見舒采苓正對著已然空空的培育玻璃器發呆。

　這幾年舒采苓的身體一直不好，只是報仇的執念支撐著她沒有倒下，自從半年前那件事情發生，她的身體就像少了一股精氣神，每況愈下。

　彷彿心願已了，再也沒了牽掛。

　殷彥殊死了，雲瑤也死了，當年將他們逼上絕路的蘇懿和長老們也死了，舒采苓覺得，一切都該結束了……

　“舒阿姨。”殷慕白輕輕喊了一聲，拿了毛毯搭在舒采苓的膝蓋上。

　舒采苓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把殷珞帶走了？”

　“嗯，我帶她去見蘇宸彥了。”殷慕白點了下頭。

　舒采苓默了默，臉上沒什麼表情，“我本以為，你千方百計復活她，是想彌補內心的遺憾，沒想到你倒是大方。”

　殷慕白對殷珞的心思，從來不曾掩飾。

　所以，當殷慕白帶回來殷珞的基因細胞時，舒采苓一點也不吃驚，只要好好養大，他依然有機會擁有這個女人。

　因為殷珞最初的形態，就只是一枚進行基因改造後的細胞。

　舒采苓和殷彥殊、雲瑤三人將這枚細胞放在培植容器裡，悉心養護，長到三歲大小，就和其他孩子安排在一起，生活、學習。

　他們會記錄實驗體的學習能力和社會適應能力，以此判斷實驗是否成功。

　為了更好的進行實驗，他們創辦了福利院，對外宣稱這些孩子是孤兒，一邊用人類的方法教育培養，一邊觀測每個實驗體的身體心理狀態。

　殷珞是最好的。

　她活潑、可愛、機敏。她與其他實驗體最大的不同，就是懂得示弱來謀取自己所需。

　在被收養後，面對老爺子的冷落，她能很快看清現狀，進而去親近殷慕白，博取傭人同情，使出的所有小心機小伎倆，都說明了她的社會生存意識很強。

　這個由他們製造出來的實驗體，在經歷種種之後，終於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今，卻又恢復成最初的形態。

　“我猶豫過的。”殷慕白自嘲的笑，“但是我害怕，怕她恢復記憶……擁有過之後再失去，那就太痛苦了。”

　所以，不如選擇放手吧……

　“舒阿姨，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我上輩子啊，很愛很愛她，她想和那個男人同生共死，我親手把她從墓地里拉了出來，可是她最後還是選擇了死，她到死都在恨我……”

　殷慕白說：“我上輩子害她不能和心愛的人生同衾、死同槨，那麼，這輩子就算是我贖罪吧……因為，我再也不想被她恨了，被一個人恨著，這滋味真的不好受……”

　“前世今生麼……”舒采苓低語喃喃。

　“是啊。”殷慕白的笑容寂寥，“有時候我真的很後悔，如果沒有認識這個女人該多好，我想，如果沒有認識她，我一定過著無憂無慮的富家少爺的生活吧……舒阿姨，你後悔過嗎？”

　“我從不後悔，認識彥殊和雲瑤，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沒有他們，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