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天陳昂還要上班,得早早起床回家去把衣服換了再去單位,他起床的時候徐蘅正光著身子蜷在被窩裡,熟睡中也皺著眉頭,好像有什麼苦惱的事情。陳昂邊抓起自己隨手扔在床邊地板上的襯衣,邊彎腰在徐蘅的眉心中間親了一下。
徐蘅沒醒,舒展了眉頭,又往被子裡縮了縮。
週五的家庭日,陳昂比平時更抗拒許多,這幾天以來,陳婧都沒有和他聊過相關的話題,甚至沒有聯繫過他,生活以和平時別無二致的模樣平穩地進行,但這令陳昂愈發的不安起來,他正竭力地維持著生活的本來模樣,唯有和徐蘅相處的時候,緊繃的弦才有一點放鬆,但徐蘅的絕口不提,又讓他產生了另一種的焦躁。
週五的飯桌上,陳昂和陳婧姐弟倆都格外的沉默,只有賀婉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些什麼家長裡短的事情,說是何岸已經回法國去了,繼續修他的藝術博士學位,陳正德發出不以為然地一聲嗤笑。
「明天週六,你回來吃飯吧。」
陳昂看了一眼他的父親,把吃空了的飯碗輕輕擱下,說道:「怎麼了?明天我有點事。」
陳正德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吧,明天我讓你媽媽約了依然過來吃飯,聽說她和你同系統同單位?」
陳昂不自覺地皺了眉頭:「約她來幹嘛。」
陳正德把聲音提高了一些,說道:「你在外面幹些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別讓父母操心。」
陳昂立馬啞火了,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陳婧,陳婧低頭喝她的湯,一言不發,賀婉不明所以地打著圓場,興致勃勃地計畫明天下午茶烤什麼蛋糕,聽得陳昂一陣心煩。
飯後,陳家夫婦去散步了,陳昂把陳婧拉到書房陽台的老地方,避開正在收拾碗筷的阿姨,問道:「你答應我什麼了?」
陳婧也被他的態度弄得有些惱火,說道:「不是我說的,周成安說的。」
陳昂手上拿了個火機,外頭風大,打了好幾次都打著,煩躁得直接把打火機往外摔,打火機從二樓陽台上掉下去,落在院子的草叢裡。
「你不能管管你老公?」
陳婧疲憊地捏了捏鼻樑骨,說道:「我們已經很多天沒說過話了。家裡遲早都要知道的,你不能把個定時炸彈藏起來就當它不存在。」
陳昂徒勞地說道:「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嗎。」
陳婧一臉自顧不暇的漠然:「你還是想想明天怎麼過吧。」
這個讓人窒息的週六,陳昂早上一直待在徐蘅的家裡,他越來越喜歡徐蘅家了,徐蘅喜歡鮮花,一週一週在花店挑一種鮮花插在家裡,沒有精心修剪也不算精挑細選,就那麼放著,自然而然地就使整個屋子散發生命力。
徐蘅家其實和陳昂那個單身公寓差不多大,但徐蘅不太愛收拾,東西擺得亂中有序,不像陳昂家,每週都有保潔上門,把東西收拾得一塵不染,不近人情。
徐蘅正在翻看自己的日文教材複習,但一直都不怎麼能複習得進去,因為陳昂太粘人了,比起之前更要粘人許多倍,簡直像突然得了皮膚飢渴症一樣,他們早上起來剛剛做過一次,洗了澡,徐蘅的頭髮還帶著濕氣,披散著。
屋子裡空調開得足,陳昂只穿著居家褲,上半身赤著,他最近瘦了一些,肌肉的輪廓更加清晰而有力,徐蘅被迫坐在他腿上,整個人被包著,書半天也翻不過去一頁。陳昂還要一邊搗亂,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徐蘅的後脖子還有寬鬆的衣領處露出來的肩膀,像條精力充沛的大型犬,在主人的頸窩裡拱來拱去。
徐蘅不停地縮著脖子躲,但都不是認真躲的,陳昂似乎也感覺到了他超乎尋常的縱容,越發放肆起來,手從徐蘅的衣擺下方伸進去,在他腰側來回輕撫。徐蘅耳朵紅了,義正言辭地拒絕:「不要動,我要複習呢。」
「好的,」陳昂答應了,手指著徐蘅教材上寫的一行日文,「這是什麼意思。」
徐蘅:「就是一句話。」
陳昂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就是想纏著徐蘅,張嘴去咬他的耳朵:「說。」
「どんなことが起きるとしても,君の側に離れたくないよ。」
陳昂聽不懂:「什麼意思。」
徐蘅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想離開你。」
陳昂突然沉默了,伸手扶著徐蘅的側臉,探頭去親他,徐蘅順從地任由他親吻,親著親著,徐蘅的日文教材從桌子上掉下去,兩個人就著桌子又做了一次,最近兩個人只要待在一起,就會做很多次,不做的時候,也都總是黏在一起。
眼看著快到下午,陳昂要走了。
徐蘅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臉上的潮紅還未消退,枕著他的日文教材,說道:「拜拜。」
陳昂有一陣莫名的心虛,他說道:「工作上的事情,今晚給你打電話。」
徐蘅說:「嗯,好。」
陳昂邊下樓邊把襯衫上面幾顆扣子扣好,心裡沉甸甸的一陣難受。
他到家的時候,陸依然正在廚房裡陪賀婉做烘焙,周成安陪著陳正德坐在茶桌前高談闊論,陳婧面無表情地捧著平板電腦左右滑動。陳昂才進門,陸依然就捧著剛烤好的蛋糕坯,親暱地說道:「嘗嘗?好像甜了些。」
陸依然穿著一身保守又活潑的連衣裙,陳昂留意到她脫在玄關的鞋子,淺色圓頭平跟,和陳婧的酒紅色尖頭擺在一起,一點攻擊性都沒有,親切又溫和。
賀婉笑道:「來得正好,你帶依然參觀一下咱們家,花園裡也逛逛,秋海棠開得正好。」
陸依然:「好啊,我最喜歡花了。」
陳昂跟在陸依然身後,走在自家的院子裡,秋海棠開得密密匝匝,陸依然自顧自地說道:「真的開得很好,我家花園裡的蟹爪菊開得好,下次帶你看看。」
陳昂簡直對這樣的虛假的、浮於表面的寒暄厭倦到了極致,他插著兜站在原地,任由陸依然掏出手機去拍盛開的花朵,他冷淡地說道:「我們不合適。」
陸依然興致勃勃地給拍的照片調色:「哪裡不合適了?年齡?家庭?我覺得挺合適的。」
陳昂:「性取向不合適,我喜歡男人。」